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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午後的公園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毛色各異的鴿子們在他們周遭咕咕咕，啄食撒在地上的麵包屑，目光灼灼，餵得慢點怕是會直接飛起來搧人類一臉羽毛順便搶走人類手上的麵包。可能是為了避免那樣的慘況，一渡微塵一直維持著平穩規律撕著手上的麵包，餵小朋友兩口再餵鴿子一口。

鳳舞遲的心臟蹦蹦跳。父親說過這是個除非絕對信任對方，否則絕不可以說出去的秘密，他們的敵人隱於暗處，混進人類的影子裡，連最專業的獵人都無法保證可以輕易辨識。但他相信一渡微塵，且他也需要相信。

3
可一渡微塵會相信他嗎？會不會當作這只是青少年的中二幻想，如果一渡微塵真那樣認為，用開玩笑的方式來接續他這個話題——鳳舞遲想，他可能會有點失落吧。

但那又是十分尋常的反應。沉默維持太久，鳳舞遲已經開始下意識的自己安撫自己，少年低頭捏碎手裡的麵包，不耐煩的鴿子聚集在他腳邊，腦袋轉來轉去，試圖從人類指縫裡啄走食物。這下該怎麼辦，鳳舞遲想，還是跟一渡微塵說我是開玩笑的，最近有個吸血鬼題材的電影上映，我們一起去看吧——之類的。

4
一渡微塵餵完手裡的麵包，拍掉碎屑，抬頭看了一眼明亮的樹蔭與天空，碎散的陽光落在他的白衣白髮上頭，彷彿整個人都泛著光暈，潔白如仙，晃得小朋友難以轉開視線。

他又低下頭，對緊張不已的小朋友露出笑容：
原來如此，難怪我會在那裡遇見你。

5
鳳舞遲第一次遇見一渡微塵是在在血泊屍堆裡。

城市陰暗的角落，人類社會藏污納垢的陰影處。鳳舞遲與朱弦一同追著可疑的痕跡來到暗巷，卻被撲鼻血腥味震得後退好幾步。那是個典型的、一些習慣極差的吸血鬼用餐後的場景，被割開喉嚨死去的屍體被棄置堆疊，仍有幾個還在抽搐呻吟，但鳳舞遲與朱弦都知道那只是被毒血感染後的病變，若不趕緊處置，就會變成那種電影裡常見的麻煩、喪屍之類的東西。

但屍體疊得太多，把病變體也壓住了爬不出來，這反倒成了一種很方便的狀況。鳳舞遲抽出刀準備迅速處理，卻被朱弦拉住，看見從巷子深處緩緩走出的人影。

那人一身潔白，就算踩在髒污血泊之中也不染分毫，看著屍體活屍的眼神漠然冰冷，沒有對眼前異狀的恐懼，只有對髒污純粹的厭惡。他看起來實在太過潔白乾淨、太過格格不入，以至於朱弦與鳳舞遲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6
所以你就把我當作是殺了那些人的吸血鬼了？一渡微塵一邊笑著問，一邊往小朋友嘴裡塞鮮奶油吐司。

小朋友被塞得臉頰鼓起以至於錯失反應的第一時間，好不容易嚥下後，耳朵都憋紅了。

我、我跟你道歉過了！

嗯嗯，我收下了。這個麵包好吃餵鴿子太可惜，你再吃一口。

塞得太突然，小朋友差點咬到對方的手指。意識到一渡微塵的手指剛才擦過了自己的嘴唇與臉頰，鳳舞遲又感到臉頰發熱，趕緊低頭翻野餐籃假裝找飲料。

他沒說過另外一個原因是——
一渡微塵，實在長得太漂亮了。

7
據說吸血鬼都有一種幾近妖異的美貌，用以在夜裡勾引獵物，它們身上有著異香，能讓聞到的獵物失去反抗能力，被撕開喉嚨時甚至會感到幸福。

一渡微塵身上乾乾淨淨的、連氣味都幾乎沒有。他的一切東西都沒有味道，明明是特別愛乾淨的人，卻似乎不愛用任何芳香劑之類的東西。一渡微塵皺著鼻子說那個味道太重會鼻子疼不喜歡，鳳舞遲趕緊偷偷聞聞身上衣服的熊寶貝氣味會不會太明顯。

8
只有一次鳳舞遲與他貼得特別近時，曾聞到很淡的藥水味。彼時朱弦在不知何時受到毒血感染，鳳舞遲注意到時已經病入膏肓，無法可救，他親手殺死異變後卻仍殘有理智的友伴，朱弦在少年懷裡斷氣，臨死前看著一渡微塵，發出了幾個無法辨識的音節，像是在交代著最後的遺言。鳳舞遲聽不懂，但一渡微塵溫柔的蓋住朱弦的眼睛，輕聲答應：我會照顧他的。

他們用處理異變屍體的特殊方式處理的朱弦，一切都被火焰吞噬，什麼也沒能留下。頭一次遭遇這種情況的小朋友難以承受，被成年人摟在懷裡，一下一下摸著腦袋安撫。

他哭得髒兮兮的，那麼愛乾淨的一渡微塵也沒推開他。一渡微塵借他手帕擦臉，他用來擤鼻子，手帕上頭有著淡淡的藥水味。一渡微塵看見後感覺眼角抽了抽，說那條手帕就送你吧，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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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被鳳舞遲洗乾淨後固定放在口袋裡，變成一種良好的習慣，正好此時可以拿出來擦手。麵包被小朋友跟鴿子們吃完了，沒了食物的鴿子們很勢利的全部飛走，只剩下一兩隻麻雀在周遭蹦跳著撿拾碎屑。一渡微塵頭往後仰的靠在公園長椅椅背上，安靜的享受樹蔭下的光影與微風，稍做休息。野餐籃最底層有槍械與刀具跟甜甜的飲料，都是鳳舞遲喜歡的口味，正好適合這樣悠閒溫暖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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