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晚之後，曹裕劫又多思考了幾日，最終仍然將那盒遊戲打開來研究。

　　身為一個沒有接觸線上遊戲的人，在這一段段帳號與角色創建過程是極為困難的，很多都得靠原先閱讀的說明書來去理解，所幸這遊戲的指引都挺辨明的，讓他可以順利進入遊戲世界。

　　最後一步，輸入名字。

　　原本他是想打上『劫』字，但後來想想又覺得要是被妹妹認出來該怎麼辦？於是乎他最後選擇了ExE這個名字。這名字沒什麼特別的含義，就只不過是他在擂臺上時，觀眾所給予的稱呼簡寫罷了。

　　完成所有前置步驟，選擇進入遊戲後，強烈地光線入侵視野，待這些光茫化為流線體消散於四周，印入眼簾的是雕刻著碎花圖騰的石造平臺，再放眼望去的遠方則是一棟棟風格如同古式歐洲的建築，一時間ExE難以適應這種變化，這感覺很是詭異。

ExE還未踏出石造平臺，就有一名女人對自己說了幾句話，他還沒有理解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就看見視野內跳出一段訊息：

［獲得 一袋50金幣］

　　然後女人離開了。

　　這些進展都令ExE一頭霧水，所以說線上遊戲就是這個樣子？那女人是真人還是虛擬的？

　　「算了……」ExE不想糾結於這種無聊的問題上，邁出步伐離開這個平臺，他想看看妹妹所遊玩的遊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在寂靜的森林中，四周射下的陽光讓一切都充滿著生命力和溫柔，也就是在高大的外神種剛離開祭壇的位置，那裡忽然充滿了光。

光線與流水逐漸地聚攏在祭壇中央，很快地金色的光線絲絲纏繞，四周還有符文飄起，最終與那金色的海流融合消失。
這些消失後出現的是一具躺在祭壇上的高大男人，他有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大衣長至小腿處，穿著溫文的西服，褲管剪裁到腳踝露出了白皙的一節，那雙深棕色的皮鞋是少見地海居民會穿著的鞋子。

海域居民一頭深如海色的捲髮至耳下，此時他的面容平靜，彷彿是被製造出來的完美人偶，在海域居民們血緣中帶出的溫柔裡，他睜開了眼，是一面金色溫暖的鏡子。

海域居民撐起身，這雙金眸中第一個墜入的則是眼前這位外神種的身影，比起外神種的威壓與危險，剛甦醒的人一身柔和氣息。

「……？」他想問話，不過很快便了解到了狀況，海域居民露出一個淡淡地微笑，在陽光下有些虛弱，垂下的眉眼更讓他無害。

「你是新玩家嗎？這裡是祭壇，也就是重生點，我方才在戰鬥中死了，所以在這裡重生。」海域居民有著好聽的低音嗓，他起身慢慢走下來，腰際邊上的金色鑰匙串搖晃著清脆的聲音，「可以叫我晨光，你好。」他說著輕輕地揮手，走到外神種的三步距離，氣色才逐漸恢復到有生命力一些，方才都只是虛弱和感官迷離。

ExE還在思考要往哪走時，身後就傳來沉靜溫潤地嗓音，配件伴隨著人的移動發出聲響，他知道對方正在朝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ExE偏頭往對方瞧去，那是名看起來斯文溫和的西裝男子，精緻的面容中帶有一絲慵懶氣息，既長得正常，又充滿著非現實感……喔，那當然，畢竟這裡是遊戲。

　　聽著男人所講述的內容，似乎就是玩家了，沒錯吧？而且對方還幫他解惑了這個奇怪平臺的作用為何，他會好好記住的。

　　「……對，你好。」ExE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與自己搭話，於是用盡自己的禮貌做出回覆後，甚至連名字也不記得講就轉身打算隨便朝一個方向離開。

「OK。」晨光的聲音對於剛復活還有些啞，他說完整整西服，沒有了現實的模樣，他也大著膽子與人們攀談閒聊。

「所以……你接下來要去打初心者副本嗎？」新玩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晨光慢步跟上對方，「你要帶一個治療嗎？那個副本裡面有我想要的種子，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帶上我？」他的算盤打在生活系上，不過對方看起來不太想理他，這外神種的外貌看久居然也挺滲人，畢竟這個男人看不見臉。

　　不曉得為什麼，這位叫做晨光的玩家跟上了他的腳步，而且接連說了一些他沒辦法馬上吸收的詞句，隨著幾個問題後，ExE這才終於再次開口了：

　　「都行。」他用自己原本的嗓音並刻意壓低後，顯得格外低沉嘶啞。

　　雖然他其實不太曉得對方口中的初心者副本是什麼，但他依稀記得前面的劇情有提到關於城邦的探索，大概就是指那個了吧？

　　至於開副本的方式……

ExE邊漫無目的的亂走、邊拉出控制面板試著從自己的記憶中挖掘開啟副本的步驟，最後終於成功創建後便貼出邀請訊息。

［ExE邀請您一同漫遊迷離甜夢母邦，邀請將於59分：59秒後失效。］

「？」晨光走到這位外神種身旁，用不明顯地痕跡去查看這人，也從身體感受著這個人的氛圍，晨光性格敏感，分析出這個人不太愛說話也不熱情，但也沒什麼惡意，換作現實他早就找個理由逃跑，可這是在夢境裡，他稍微脫離常態也無所謂。

晨光沒召喚出自己的手提皮箱，而是雙手輕輕抱著手臂與人同行，看著外神種拉視窗四處翻找東西的模樣有些可愛，他沒發出聲音的微微一笑，直到遞來的組隊邀請，晨光伸出一根手指點選確認。

「你需要我再導航一次嗎？看起來你好像是很少碰這類型遊戲的人。」晨光的聲音相當溫和，盡量不給人刺激感，「我的意思是，總好過一個人亂摸來的遊戲體驗很糟糕。」

<晨光>加入隊伍。

　　啊、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了。

ExE面向晨光，要不是他刻意選擇使用帽兜遮蔽面容，此時他緊皺起的眉頭肯定容易使人誤以為他在不爽。而事實是，他只是正在思考。

　　經過幾秒鐘的猶豫後，最終ExE點頭了。「第一次碰，我只是來看這裡長怎樣。」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並非與此處的大部分玩家一樣，是為了遊玩遊戲而來的，因此ExE從未想過自己需不需要所謂的遊戲體驗。

　　不過既然有人能夠協助擔任嚮導，似乎也沒什麼好拒絕的，他確實也想快速熟悉這種環境。「那麼，我們現在要幹嘛？」ExE再次轉頭看了眼晨光，這男人表現得如此溫潤和藹，是他平時完全沒接觸過的類型，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畢竟自己的生活圈子都是些粗佬，講話都很隨便的。

「……」晨光被直面才下意識升起一起驚悚感，他愛玩恐怖遊戲也擅長，但看見這種降精神值的畫面依然會下意識毛骨悚然──可是有趣。

「我們現在可以去遊戲新上線的初心者副本，我和其他人都說那裡是新手村，可以簡單體驗一下夢境帶給你的真實感和其他真實的互動。」晨光放下雙手，這次他只是輕鬆地與人一同行走，晨光示意對方跟上自己，「你可以和他們說話，可能觸發有趣的支線劇情，也可以在這裡吃喝東西體驗你在這裡的味覺和喉嚨，雖然他還沒把痛覺做到百分之百，但我十分期待。」晨光說著，思索著怎麼樣能讓人比較簡單地裡解。

他拉出地圖，根據隊伍資訊指道：「你是外星人，所以你們的種族居多在這，我是海域居民，居住在這，大多數人的時間都集中在這塊中央的地圖，廣場、集市、重要商店都在這，當然你也可以去其他地圖游玩，可能需要換船、步行、任何交通工具，如果你覺得地圖名字很難記得，你可以按下自己的角色資訊，裡面有新手手冊，全部都記錄在上面，點擊冊子上的地圖，就可以在地圖上看清楚，有開傳送點也能直接傳送，現在我還是這麼做，有些地圖名字太長了，我背不起來。」

溫和的嗓音說完，他們走到了廣場的地方，這才真正走進了初心者的廣場，「登入之後我們就可以來到這裡──希望你玩的開心？」晨光笑了笑，噴水池廣場依然有詩人和玩家在唱歌閒聊，四周還有走動的大量玩家，打鬧著，正要組隊的也有，此時他們身旁也有好幾道光展現，是回到廣場的玩家。

「所以，現在我們可以打第一個副本了，點開你的任務搜尋器，第一個，我記得是探索型的任務，叫作迷離甜夢母邦，遇到樹才會有戰鬥，其他時間你可以當作來觀光。」晨光合起雙手，說話的時候還有肢體語言，「你放心，你不會死的，因為樹是被動怪，我們打他也不會產生受傷的感覺，順帶一問，你是使用睡眠艙，還是貼片？我只是好奇，他不影響遊戲體驗。」晨光從背包拿出一串烤團子，這算是他友好的第一步。

交易：＜晨光＞想與你交易，同意嗎？

ExE靜靜聽著男人說明起遊戲初步的行動建議與功能選擇，同時一步步照著講解去閱覽介面，有了初步認知後才更加清楚為何遊戲介面會有這麼多奇怪的稱呼和選項。

　　隨著進入廣場範圍，輕快地笛樂聲響起，進入視野的畫面是繁華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繽紛色彩與造型特殊的人種玩家們，整個世界充盈著那如此夢幻歡快地氛圍，這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在現實中能與之匹敵的大概就只有主題樂園了。

　　難怪，妹妹會著迷上這款遊戲。

　　打量完這個繁華廣場，ExE這才回應了晨光的提問：「貼片。」他不懂使用不同方式進入遊戲會產生什麼影響，但光就方才對方提到還有味覺等感官體驗，那感覺挺奇妙的，在虛擬中追求真實，甚至是連疼痛也追求……

　　「你們會希望在這裡感受到完整的疼痛體驗？」

ExE將自己的困惑問了出來，同時在晨光遞出一串烤糰子時，順勢同意收下了。看著這串烤糰子，他好奇地拿著靠進帽兜前聞了一下，還真的聞到蒸熟的糯米香氣與醬油的鹹中帶甜。

［接受晨光的交易：獲得 一串烤糰子×1］

哦，那就是可以長時間游玩，晨光回想了一下自己在線多久了，藥物應該還不會讓他醒來。

「嗯？」晨光微笑著哼哼一聲，停頓了一下才回應道：「我不清楚大眾玩家的需求度，至於我，我滿希望完整體驗的，如果和一般作夢那樣死掉就會醒來，當然會造成不少困擾，但如果可以體驗這樣真實的生活，完全體驗身為另一個人的感官，何樂而不為呢？」

等待眼前的外神種接過他的糰子，晨光笑著拿出了自己的糰子咬下一顆咀嚼，甜滋滋的，是他用在副本拿到的蜂蜜製造的，和現實一樣好吃。
「你可以吃看看，或是放在背包當紀念？哈哈，這個是我用自己拿到的蜂蜜用烹飪平台製作的。」這也算是一種搭訕方式了，或者見到帥哥他就送一支來換聊天。

「可惜了，希望官方會更新疼痛或者是喝醉的感官體驗。」晨光抬起手彈了一下這位外神種的胸膛，「你看，疼痛幾乎非常少對吧？是不是像被用力搓一下的感覺，我剛才死在副本裡的時候只有一眨眼的感覺，連骨頭斷掉的數據都是沒有呈現出來的。」

欸，他好像說太多了，不知道對方煩不煩，晨光將任務器視窗推到人面前，自己按下了待機，隨時都可以進入副本。

糰子讓海域居民的臉頰鼓起一邊，他又咬下了一顆，真不知道外神種吃糰子的時候是不是食物憑空少掉一顆，這樣到底要怎麼吃東西？

　　「體驗另一個人生？嗯……」晨光的回答讓ExE再次陷入思考，這麼說似乎也沒錯，前陣子妹妹才跟他談論過要是她身為男孩子就能幫上忙。

　　見晨光又拿出一串烤糰子開始吃，ExE再次翻看手中的糰子，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嘗試看看時胸口就被彈了一下，他下意識伸手搓搓被彈的位置。

　　似是在評估著什麼，他偏頭思忖片刻，「我把疼痛反饋關了。」話落，ExE這才將糰子舉起沒入帽兜下的黑暗，沒過幾秒再次拿出來就僅剩一支空籤子。

　　軟糯香甜的口感非常真實，在品嚐食物的感覺這點上，ExE非常能夠理解為何有這個需求，畢竟享受美食誰不喜歡。「嗯，很好吃。」咀嚼著食物，他看著晨光推到自己面前的視窗，伸手點下了進入副本。

　　霎時間，一串串任務指引浮現於視野內，一顆四色骰子漂浮於面前的半空中，指示著可透過擲骰決定方向。「我骰？」

　　話雖然這麼問，但ExE還是直接先骰骰子了。

［擲骰： ］

「……關了就不好玩了呀，雖然毫無疼痛似乎也是個有趣的玩法。」晨光望著外神種思考著什麼，結果看見糰子直接不見，他楞了一下，微張著唇想吐槽什麼。

真沒了？也太……可愛了吧？底下是沒有頭嗎？還是是人外樣貌的頭呢？
晨光心裡嘶口氣，想把人外打包的心情好好壓住，只好拿糰子塞自己嘴。

「你是第一次體驗當然給你骰，這樣才好玩。」把竹籤丟入包裡，場景切換時，晨光辨認周圍的場地，直到他聽見熟悉的詩人在人群中央唱歌，周圍又繞著一圈圈人，晨光招手，自己站到了人群後排，身高優勢也不妨礙他尋找詩人。

「是吟遊詩人，不知道今天他要說什麼故事。」就語氣裡，可以聽出晨光非常喜歡吟遊詩人這個職業，這首曲子他也認得，還能跟著哼唱最後的一小段。

熟悉度

「這個旋律很熟耶，我還沒觸發過。」晨光唱起了他熟悉的曲子，和詩人幾乎是二重唱，他來副本這麼多次還沒觸發過這一首。

君が望むなら　それは強く応えてくれるのだ
今は全てに恐れるな
痛みを知る　ただ一人であれ
いまに枯れる花が　最後に僕へと語りかけた

　　對於晨光的回應ExE只是聳個肩，暫時沒有要說明自己為何關閉疼痛的打算。

　　隨著隊友招手，ExE跟到對方身旁站好，視線從周圍的人群一直到位於眾人目光焦點的吟遊詩人身上。而身旁的晨光也跟上節奏，與曲樂合唱起來，顯然對方很是喜歡，祥和愉快地氣氛渲染周遭，聽著心情確實放鬆不少。

　　縱使自己對歌曲沒有特別研究，但仍是聽得出晨光的歌喉很是不錯，這不僅僅只是嗓音好，底子技術也有一番功夫。

　　「所以他很常在這裡唱歌說故事？」ExE說完話的同時，吟遊詩人正好一曲結束，他輕了輕喉嚨，手中的樂器改變了節奏，不再是節奏感強烈的樂曲。

［擲骰： ］

一曲完畢，晨光跟著其他NPC鼓掌，笑著對身旁的外神種解釋道：「他是這個副本初始機率會遇到的人物，有時候是唱歌，有時候是講故事，這些人群都是虛構的，但有時候我們會發現一些彩蛋……比如最近流行什麼動畫音樂，詩人會彈奏其中一小段，算是官方用心吧。」

「其他選擇當吟遊詩人的玩家也真的會在廣場唱歌聚會，你下次可以和我去那邊待一會兒，能認識很多人，我的零用錢就是這樣增加的。」

詩人講起了英雄救美的故事，晨光這次也很認真聽，發現是和上次不同的故事，不再是等待萬年救美，而是為了拯救被囚禁的愛人自願犧牲來換取自由的故事。

晨光有些動容，嘆口氣道：「如果每個人都會這麼無私就好了，故事果然是故事呢，現實裡我才不相信有人為了愛人會做到這樣。」

　　對於晨光的社交建議，ExE依舊慢不經心地聳肩，與人交流本就不是他所擅長的，甚至是極為不擅長。光是以往在校園同學之間的互動多半都是靠拳頭說話了，通常都是以暴力壓制別人的銳氣，這點在遊戲內完全不適用。

　　當吟遊詩人講述起故事，原本ExE還懶得完整聽完故事，但在看見身旁的隊友認真聆聽著，他也就乖乖站好等故事結束。

　　等故事進入尾聲，樂曲也漸漸平靜下來，直到吟遊詩人朝觀眾群行禮後，人民才又再次鼓掌，讚美聲此起彼落。即使環境聲音繁雜，ExE仍然清楚聽見身旁的晨光發出輕聲嘆息，對方口中道出的字句也一字不漏地傳入聽覺當中。

　　換作是自己能做到嗎？犧牲人生換取家人的和平，這和他現在所做的事一樣嗎？只要還能夠站在擂臺上，就能和家人繼續過著平穩的日子，他只能這麼相信著。

　　「如果有人做出這樣的選擇，會很愚蠢嗎？」

ExE順著晨光的話拋出一個疑惑，隨後遠離人群繼續向前走。

「……」這個問題讓晨光認真思考起來，以至於他跟隨著高大的外神種行走一小段路，晨光都沒有開口回答。

他確實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人，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用自身拖延時間來換取微薄的自由，在察覺到父母的壓迫是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么弟時他也恨過也埋怨過，現在的話則是希望能留住那份活潑的自由就好了。

所以，要看立場是什麼吧，晨光選了一個比較理性的答案。

「要看你與他的立場是什麼吧，我想。」晨光瞇起金色的雙眸，迎面而來的微風吹起他的短髮，「愛情我想是最不務實的選擇，我不知道，畢竟我沒辦法想像我為一個誰而狂熱到這樣……我看過範例，雖然會羨慕，但那畢竟不是我人生中的那個人，至於其他的，我也沒有可以這樣的朋友，要說的話……我弟弟吧。」
在遊戲中晨光不吝嗇談話的額度，甚至可能對方只回他一句，他也可以說上一整排的字幕。

「如果你覺得你這麼做，可以守住那一點快樂與真實的樣貌，你就會去這麼做，我這樣做的時候根本沒想太多，我只希望我弟別和我一樣就好，其他什麼的都能衝著我來，反正他們也樂此不疲這樣對待我。」晨光看起來不太有傷心的模樣，繼續說道：「為什麼你會這樣問？為什麼覺得愚蠢？那是世界上少見的情感，而我也認為獲得這份情感的那個人，無論是誰，他都是無比幸運與幸福的人。」

說完，他從背包拿出蜂蜜冰茶喝起來，興許是為了掩蓋說完的微妙感，也是為了找點事做而不是空等著，人家上線可不是為了與他聊哲學與情感的。

　　在自己丟出一個問題後晨光就陷入一段沉默當中，ExE也不追問或催促，而是默默地繼續往前走，周遭的人潮慢慢減少，遠離了攤位市集。樂曲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靜逸安寧節奏的環境樂，一個個佇立於草原上的石碑從遠處一一浮現。

　　等到晨光開口了，ExE這才放緩腳步，將注意力移回對方身上。

　　講述這些事情時晨光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雖然不知道對方口中的他們是誰，但這樣的說法大概八九不離十是家庭問題。

　　「噢，你也有弟妹。」得知晨光對於自己的手足也是格外關照，令他終於有些感受到這個人沒有那麼重的不現實感，雖然知道對方是玩家，但在這種遊戲世界內，總覺得每個人都會安上充滿隔閡的面具……不曉得是不是只有他這麼覺得。

　　似乎是沒想到晨光還會反問他為何提出那種問題，ExE沉默了許久後才搖頭回應：「沒什麼，就只是好奇。」他回答不出自己提出這個疑惑的原因，那太赤裸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突然將這種問題問出來。

　　他知道妹妹是真心覺得只要有彼此的陪伴就很幸福了，但自己內心的那道坎終究過不了。

　　在這段過於專注的思考中，他們不知不覺進入了這片立有石碑的土地，放眼望去赫然就是座墓園。

［擲骰： ］

「……」對於弟妹的回答，晨光只是回以一笑，這是他拋不開的責任也是切不開的血緣。

晨光沒有追究眼前的陌生玩家為何這樣問，他向來是那個隔個網線都能全盤托出自己內心痛苦的人，既是為了逃避現實，何不乾脆逃避到底，將痛苦宣洩在虛擬的數據中。

眼前的地圖是晨光上次也沒來過的地方，他看著永遠開不了花也無法有樹葉的枯樹，一排排墓碑並沒有給晨光帶來滲人感，他走上前發現墓碑上都有名字，有幾個會刻字，一直到中央有一塊墓碑特別巨大，上面刻滿了字。

晨光走到那塊墓碑前蹲了下來，仔細閱讀上面的字，他伸手去摸上面的灰塵，索性將墓碑抹乾淨，看得更清楚些。
「是個故事。」晨光閱讀的速度很快，他讀到一半時給人讓了一半空間，不然他幾乎是擋在墓碑前，「一個勇者抵擋怪物的故事。」

　　「嗯？」

ExE在晨光往一側讓出空間時，也彎腰粗略瀏覽墓碑上的字句，對於閱讀長篇的文字他實在沒什麼耐心，就連遊戲的說明他也都是略看，頂多只有操作的部分有稍微認真罷了。

　　不過怪物——是啊，這個世界肯定有怪物，而且稍早前晨光似乎也有提到什麼樹的怪物，那是什麼東西？

　　重新站直身子，ExE環顧了會兒周遭，寧靜的墓園此時只有他們倆，伴隨著微風吹拂枯葉的沙沙聲外，沒有其餘異狀。等到隊友閱讀完墓碑上的故事後他才開口：「之前你說的，怪物。那東西什麼時候會出現？」

「唔，這個就得看你會不會觸發了。」晨光指著兩人隊伍中的骰子，「我初次單刷的時候，兩圈，整整兩圈，我都骰中了，作為一個治療我只能刮樹皮，不過倒是一次就把寶物湊齊了，他還有一個轉盤，但也是需要骰子觸發，看你有沒有觸發呢，那個轉盤可以先拿到一些好用的道具。」

晨光還蹲在那，他發現對方可是對文字超沒耐性的，看來自己得充當攻略黨看個仔細了。

他拿出自己腰上的針筒，雖然是粉紅色的但拿在氣質柔弱的海域居民手上也不是那麼違和，「這個就是抽到的武器，治療職業在用的，你的話……啊。」
晨光站起身這才想起自己的盾牌送朋友了，他有些無辜地讓外神種執骰，看自己能不能幫湊到一張盾牌了。

「我之前有抽到坦克的裝備，不過送給朋友了，這次幫忙看看能不能抽到吧，對你很有用的。」晨光轉身要離開這墓園，「你是不是不喜歡看書？」他說著笑了笑。

「不愛讀書嗎──E？」

　　「骰子觸發？」他還真沒想到原來連打架也要碰運氣嗎。

ExE低頭瞧著晨光亮出一支粉色注射器，縱使眼前的男人長相柔弱中性，但看在他眼中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你說的盾……應該也不會是這個顏色吧？」

　　待人起身，ExE才隨著對方的步伐繼續向前走，雖然時間還沒過很久，但他還是不禁思考起這個副本究竟有多長？還走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面對晨光那若有似無地調侃，就算別人看不到，但他仍是有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對，我對讀書沒興趣。」ExE選擇老實地回應，夜晚的工作已經很疲憊了，他早就把白天讀書的時間好好利用在睡眠上。

「嗯，和我一樣。」晨光認同讀書根本沒什麼意義，點點頭說道：「針筒這個是我自己抽到的顏色，你拿到道具之後還需要用轉盤決定顏色，放心，你如果拿到粉紅色我也不會笑你。」他是真心的，應該。

多了一個人在副本內，晨光感受到的和之前都不同，這大概是人們在網路裡少數能拉近距離的時間，他悠閒逛著如同散步，一直跟在外神種的身旁，欣賞重新生成的地圖樣貌。

「順帶一提，我的盾是藍色，如果你不巧抽到彩虹色，也許能賣高價。」晨光小聲打算盤，我看有人收購一整套彩虹雕花防具與武器。

晨光的話令ExE哼笑了一聲，若這話是身旁那些粗漢子們說的，他大概早就往對方肩上揮一拳了。

　　隨著附近的景色變化，他們已經慢慢遠離城鎮中心的範圍，附近的花草樹木變得茂盛。

　　「彩色？那什麼鬼。」他不理解彩色物品為何格外有價值，那種東西怎麼會好看？

　　接下來的路程不曉得要走多久，ExE經過一番思考後打開地圖查看一下進度，也是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還有更快速的前進方式，徒步與騎馬兩種可選，因為自己本人並不會騎馬，所以ExE直覺性地選擇了徒步旅行的方式。

［擲骰： ］

　　穿越一段森林小徑，他們來到了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綿延丘陵的金色麥田，伴隨著風吹而形成如波浪般地色澤。

　　這種輕鬆愜意的感覺ExE很是喜歡，遠離那些使人厭倦的塵蕭與世俗，他確實渴望這種安寧感。

「物以稀為貴，E，如果你有整套，可以換不錯的新台幣。」晨光笑道：「有機會我也在蒐集，只是想拿去賣。」

海域居民發出一聲嘆息，不知道是針對新台幣還是這條森林小徑帶來的寧靜，又或者是眼前的金色麥田，晨光站在隊友身旁，感嘆地說出一句：「延綿不覺的黃金平原，要是有夕陽就更漂亮了，我喜歡看這片平原像是被照耀的燃燒，是現實世界找不到的。」語畢，晨光走進這片麥田裡，手掌輕輕滑過植被，他能清楚感覺到手掌中的搔癢感與風吹打，最後麥桿又打回手心的觸感。

他是那個把痛覺與觸感開到最真實的人，因此連風吹來，他都彷彿身置其中。

「E，我上次來沒有觸發這裡，我記得我去酒館喝了點酒，接著就進了戰鬥副本，我跟你走的是反方向。」晨光拉高聲音喊道：「要下來走走嗎？這裡很舒服，還很安靜。」雖然多了一位海域居民就不安靜了。

晨光從系統點出相機，他套用了膠捲相機的外觀，舉起來給這片黃金麥田拍照，還轉向了自己和麥田合影，他身後的藍天白雲與麥田呈反差。

「若是夕陽就好了。」晨光說著繼續拍風景照。

　　「嗯？」

　　他剛剛有聽錯嗎？晨光似乎說了什麼關於收集東西換新臺幣的話，他還真沒想到透過遊戲能有這樣生財的管道。只不過這種事他大概做不來，自己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耗在遊戲上。

ExE看著隊友踏入麥田、享受著那金色作物帶給人們的愜意樸實氛圍。順著對方的招呼，他這才邁出步伐走到麥田旁，不過他並沒有如同對方直接進入麥田，而是站在外圍看著男人拍攝風景。

　　太祥和了，就如同晨光說的一樣，這是在現實中難以享受到的景觀，他確實很喜歡這種感覺，但僅限於作為旁觀者，要自己身入其中仍然有種說不上來的不適應，像是某種……彆扭感？

　　最後ExE只是擺擺手示意對方他不進去了，逕自往附近的路隨便晃晃等人拍完照。

對於E的距離感，晨光作為一個內向的人也不會對於距離感到尷尬，他懂有時候就是不知道怎麼說話、怎麼相處、不想靠近，當然也不無可能E只是不想和他廢話。
這些在現實會讓晨光卻步不前的理由，在遊戲裡都能化為一個笑容一個擺手輕輕化解，也許是隔層數據，能夠輕易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和細微的僵硬吧。

這片黃金平原太漂亮，晨光想將他下載下來設置在另一台螢幕當桌布，E站的很遠，晨光拍完照後逆著陽光朝人走過去，站在人身側拿起相機，用兩手捧高才能完全抓住這兩人的身高容納在同一個框裡。

晨光笑著拍下了這張不算合照的合照，鏡頭還在照，晨光打趣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這樣怎麼吃東西，但我猜我帶你去酒館吃多少東西，食物都會吸進你臉的黑洞裡，看著也太可愛了吧。」拍完，晨光收起相機，表示他可以離開這裡了，還問道：「你要照片嗎？我可以傳給你^3^。」

　　見人回到自己身旁並舉起相機就是要拍照，ExE雖然沒有迎合照相，但也沒有閃躲鏡頭，就只是不介意地任由對方拍攝合照。

　　只不過一聽見晨光用可愛來形容，ExE不禁無語地看著男人。若是看得見表情，此時的他肯定是瞪大雙眼，露出『你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

　　「用嘴巴吃啊。」至於進食的部分，ExE顯然沒有馬上會意過來對方為什麼那麼說，他只是在提到黑洞時才困惑地伸手到帽兜下想觸碰自己的臉，但卻什麼也摸不到。

　　……

　　啊、創建時他記得自己好像不想頂著別張臉、也不想露臉，就設定了遮蔽面容的造型，真沒想到會直接取代頭部，但進食時他確實還是有意識自己是有在咀嚼食物的。

ExE就這樣後知後覺的認知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構造，並在晨光詢問是否要傳照片時，聳肩無所謂地應好。

　　既然對方已經拍滿足了，ExE繼續朝道路的指示前行。

［擲骰： ］

這什麼笨回答，晨光拿著相機看向人，還沒散去的笑意就留在臉上，他親眼看著E摸自己的臉，真實來說是把手伸進自己臉上的黑洞，他的手也跟著不見了，這讓晨光直接笑出聲，覺得可愛的要命。

「哈哈哈……你的手也不見了！我第一次看到可以這樣，下次萬聖節有活動我也把我的臉變不見好了，啊不，乾脆整顆頭不見吧。」晨光笑到來不及拍下這幕，說著真可惜把相機真的收好。

兩人走路時他還時不時發出笑聲，似是回味方才的有趣，他戳著光屏，將照片上傳用信箱的方式寄到了E的信箱裡。

「我寄到信箱，等等回廣場我可以帶你去信箱處收。」晨光說完嘆了一口長氣，「唉，我好久沒笑這麼開心了，你很有趣。」說著，二人走到了一顆樹下，周圍是一片青青草原，看起來是休息點，樹下好像還放置了一個冒險者背包。

「我們去看看？好像是休息區，這背包可以翻耶。」晨光走過去先簡單摸摸背包，沒發生什麼後他翻找背包。

簡單冒險用品一些水和麵包
冒險日記點心盒！

結果……是一盒點心盒。

「這是給玩家野餐的嗎？」晨光還看到的紙盒標誌，「是酒館的餐盒耶，裡面有好幾種點心和麵包。」晨光說著還掏出了兩瓶麥酒，是玻璃瓶的，密封嚴實，一點都沒有漏出來。

「怎麼樣，吃嗎？」晨光蹲在包包前抬頭問著E，「你抽菸喝酒嗎？」

　　畢竟ExE無法看見自己的動作表現在他人眼中是如何呈現的，所以當他看晨光笑得這麼開心，是完全無法體會為什麼會這樣。

　　「哇喔，真的笑很爽，你很誇張。」或許是現在的氣氛令ExE比較沒有太重的不適應感，回話也變得較為爽快。再加上一路上還是會聽到一陣一陣的笑聲，被人說有趣還真是少聽見的評價。

　　在這段奇怪的插曲後，他們不知不覺就經過了一條條道路與石木造建築，來到幾乎都是草原與樹木所結合的地區。隨著晨光的提議，ExE才注意到樹蔭下放置了個背包，眼看對方絲毫沒有猶豫就去翻那個背包了，他便略感驚訝地跟上男人。

　　「會抽菸，酒不太喝……但這是可以隨便拿的？」

ExE語氣中帶有對於現況的茫然，看著晨光從背包拿出餐盒與飲品出來，還問他要不要吃……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大驚小怪的人就只有他。

「嘿嘿！」被說笑的很爽，晨光也不避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也確實得逞了，讓這個外神種多話了一點點。

「拿啊為什麼不拿，放在這裡一定就是系統數據，就算我們有第三個隊友也一樣，拿了會觸發事件也可能不會吧，我不知道，上次我開了個副本的房屋就摔到地下室了，也挺好玩的。」

海域居民直接坐到樹下盤起了腿，他把點心盒打開，裡面的酒瓶也拿出來放在旁邊，「可惜是個全年齡遊戲，這區域沒有菸草，要去特殊區域才能抽。」

晨光拍拍身邊的空位，招呼人坐下：「坐吧，這給你。」他把拆好的包裝餐紙打開，那是酒館榜上有名的雞肉漢堡，還配有薯條和炸魚套餐，配上一杯冰涼的酒真是再爽不過了。
「這個是菜單上前幾名的漢堡，這裡都是套餐，我喜歡這樣配再配上一大杯冰麥酒，很好吃，我都在那裡等隊友和詩人一起唱歌打發時間。」晨光自然地介紹，「以後你也可以來酒館找我，如果想打發時間的話，我和詩人歡迎新朋友一起玩。」

　　「哦，好像也是。」

　　這裡給人的感受實在有些真實，一時之間忘了在遊戲內許多常理都不適用，一個路邊的箱子或背包都可能是遊戲設置的東西，甚至也有機會在遊戲內抽菸？那真的能夠得到尼古丁所帶來的感受和精神安撫？他果然太少接觸遊戲了。「還好，現在我也沒有抽菸的需求。」

　　見晨光直接在樹蔭下休憩野餐，ExE在對方的招呼後找了個位子坐下，並接過男人遞來的食物。不曉得到底是真的餓了，還是單純嘴饞，光是看到這些香氣十足的食物就令人難以抗拒。雖然自己這次進來遊戲的目的只是為了看看，但現在的情況真的變成在觀光了。

　　酒館……應該就是前面有經過的建築了吧？「我不會很常上線，但我會記得的。」ExE一邊翻看手中的漢堡，一邊回應晨光的友善建議。

　　觀察完漢堡，ExE這才終於開始享用，他豪爽地咬下一大口，認真品味晨光給予不錯評價的漢堡。

該死，怎麼會這麼好吃，明明這裡只是虛擬世界。

ExE的腦內就是無法克制地用這些現實層面的思考去打破夢境所帶來的美好，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人們總說他缺乏想像力與夢想的其中因素了。

「多多上線嘛，和我玩啊？」晨光笑著這麼對眼前的外神種說，儘管如此他也不敢保證對方真的會聽這些話，而且......那些食物真的是到了他眼前的黑洞，憑空被咬掉了一部分，真是神奇的設定。

晨光吃薯條一邊盯著人看，嘴上繼續道：「下次你上來的話，我帶你去能抽煙和其他娛樂的地方長知識。」說完他端起一瓶酒喝，夢境帶給他的味覺很不錯，這簡直是吃飯不用擔心自己胖一樣，也許下次應該去舞廳遊玩。

「所以，你剛剛提到弟妹，你沒有和他一起玩嗎？」

兩人就坐在樹蔭下用餐，這是現實世界很難想像的是，現實世界熱又多蟲子，根本沒有適合人放鬆的午後時光，至少晨光絕對不是這麼認為，他認為來杯酒和冷氣，偶爾再抽幾口菸完全放空，這種腐敗的放鬆就是現實世界可以給他的了。

但看看這裡，美麗的像童話一般，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靠酒精麻痺的人，在這裡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想起弟弟的時候仍然會感到擔憂。

「他是男生還是女生？」晨光咀嚼著東西，聲音悶悶的，「找他一起玩吧？不然一個人也是無聊。」

ExE撇頭聳肩做出了個隨興地回應，沒有任意與人許下承諾，但也沒有明確的表示否定，畢竟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下次上線會是什麼時候了。

　　「沒有，我只是進來看一下，沒有要長時間遊玩。」

　　當晨光問起有沒有和手足一起玩遊戲時，ExE又一次回答了自己原本進入遊戲的原因，他只是……有些好奇家人這陣子都在沉迷於什麼樣的東西。

　　然而事實是，這個所謂的夢境世界確實存在著許多無法想像的美好，即使並非真實，但卻能讓人從中脫離現實所帶來的苦痛，說不定這才是妹妹所需要的，一個能讓她暫時忘卻生活中一切糟糕事的地方。

　　所以現實的問題他要想辦法處理好，讓家人可以更安心的享受這些美好事物。

　　「女生，是我妹。」ExE很快地就吃下最後一口漢堡，他聽著晨光的提議搖了搖頭，「不了，我甚至沒跟她說過我會接觸遊戲，她能夠更自在的在這裡和朋友玩就好。」不知道為什麼，要是給妹妹知道自己的存在，那感覺蠻彆扭的。

「哦，那滿可惜的。」晨光看著遠處的和諧場景，青青草原和遠處好像還在放牧的人們，他繼續說道：「我有個弟弟，我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正巧他也買了貼片，於是我們兩個就在線上組隊做任務，讀書的關係我沒辦法長時間待在他身邊，好在還有夢境可以一起玩。」

「不過，最近我覺得他有心事，上來一起玩的時候很開心，我們線下也會繼續聊夢境，但就是有心事。」晨光表情有些微妙，就算身旁是陌生人，他也不在意傾訴這些苦水。

「我總覺得他在擔心什麼，希望這不會影響他最喜歡的籃球，我永遠搞不清楚青春期的少年在想什麼。」說的好像他脫離青春期非常之久一樣，晨光咬了一口麵包，臉鼓起了一邊，說起這件事情他就有點分心。

「感覺很像是我在逼迫他和我一起玩我喜歡的東西，因為我籃球太爛了，連個陪練都當不上，於是我在考慮在這裡買一塊土地，蓋一座籃球場，讓他上來也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只是賺錢進度很慢……」

兄弟間哪有什麼不能談的，出去打一架就什麼都說了！這是ExE原本想說出口的話，但在看的身旁的人是個看起來如此溫文儒雅地男性後，才又轉了個說法：「聽起來你真的蠻在乎你弟的。」

ExE自己也是正值青春期的年輕人，對於前途展望其實是一片空白，儘管他總是不願承認這種事，老覺得走一步算一步。

ExE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那雙不符合年齡、傷痕累累滿是厚繭的手在這裡是不存在的，頓時間他覺得輕鬆了許多。這裡不是現實，沒有任何人認識他，許多事情似乎都用不著顧慮太多。

　　「這是同樣身為哥哥的困擾嗎，我就很常不曉得該如何開口找我妹談談，了解她的煩惱什麼的。」ExE帶有感同身受的語調回應著，要了解少女的心理真的很困難。「甚至連玩這款遊戲她其實也不曾跟我提起過，我只是碰巧知道罷了。」

　　「不過籃球……你弟是想要打進職業圈？還是只是興趣而已。」

ExE好奇地問，自己所處的高中環節正是青少年們啟發夢想的時刻，身旁的同學就有幾個為前途而陷入迷惘與擔憂，不過有的則是滿腔熱血，橫衝直撞沒在怕失敗的。

「……我覺得這是青春期同樣的反應。」晨光試著理性再次去理解他為何跟夜光總是點到為止，「我在以前也有點這種傾向，那些時間我和我弟話很少，他把時間都拿去打籃球、我都在打遊戲，或是上補習班，直到他也高中之後情況好轉很多，不過，是我主動受不了決定和他談談，情況才開始好轉。」

晨光把手上的漢堡三兩下塞掉，用酒加速吞嚥，談起這些煩惱就連味覺都不知道美味了，但總算有個人和他有一樣的共鳴，其他朋友再怎樣都是大人，也只會說他想太多，最後他就把話又悶回去肚子裡。

「但你知道他們會長大，你可能用以前的方式沒用，我問過他想不想打職業籃球，他說他不知道，對升學和方向都沒有什麼想法，這在我家很致命，我媽可能會唸個半死，然後希望他去做她希望的事情，我希望他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晨光說話時手跟著比劃，看起來相當認真，「雖然我問過幾個有兄弟姊妹的朋友，他們都說直接聊聊就好了，但你知道這很困難吧。」

晨光看著人，就想找個認同感，哪怕是數據，他的表情也表現出了他的困擾和擔憂，「對吧，這很難，有時會怕自己的決定或者生活影響了他。」

　　看著晨光突然狼吞虎嚥地將食物吃完，令ExE不禁好奇在遊戲內有沒有噎到的可能？

　　「你們的問題之間隔了一層父母，所以難度會更高一點？」看許多人都存在著父母這道枷鎖而被限制住，而他自己沒有其餘家庭問題的顧慮，許多決策他都可以不受阻礙的自己來作決定。不過當然，就如同晨光所言，他確實也會擔心自己魯莽的決定是否會影響到妹妹的未來。

ExE盤起雙腿，彎曲手臂靠在腿上托著頭，他同樣看著對方，將男人面容上所浮現的憂慮都看進眼裡。他默默地頷首同意對方所說的話語，「有些事要坦承的說出口太難了，甚至有的話還不能說的太直白。該死，溝通真難。」

　　自己根本不是什麼飽讀詩書的傢伙，身旁能夠稱之為談心對象的人也都是那些只會把認真與幹話參雜的粗漢，他完全不能拿來作為參考。

　　而且這次與晨光的談話，算是他難得一次如此正經地與人交談，他都快要覺得自己不像往常的自己了。輕聲嘆息後，ExE站起了身子，低頭朝隊友瞥去，「要繼續前進了嗎？」

「……」提起父母這個詞，晨光瞇起眼別開了臉，像是對痛處默認了，「真的，溝通真的很難，可以的話我甚至不想說話，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根本不會和家人說話。」

兩人在此沉默了一小片刻，晨光這下把配一起的酒喝完了，雖然解了一點悶，但無法真的喝醉，除非前往特定區域飲酒，在這他只能喝個感覺。

他沒想到外神種會和他深度談論了一下這個話題，看來當長子的壓力都是有的吧，都不容易。

微風吹過兩人，晨光能稍微降低一下焦躁，他不知道對方想什麼，在這塊的共識讓晨光對人有了些許好感，直到外神種站起身，晨光才想起他媽的他在副本裡，這還是人家的初始體驗，他在衝三小！

「走吧走吧，在這喝酒也不會醉的，有機會帶你去會醉的區域玩，那是遊戲很深度的區域。」晨光恢復了輕鬆一些的語氣，收起了皮箱，兩手背在身後跟了上去。

　　「在遊戲裡喝醉？」ExE詫異地些微提高語調，即使這裡有所謂的五感功能，但喝醉這種事也能模擬？只不過他其實也不懂喝醉的感覺就是了，妹妹不喜歡酒，他就會避免去接觸，除非身處不得已的場合。

　　等晨光也同樣起身準備好出發，ExE率先邁步繼續朝著指引向前走。

［擲骰： ］

　　一路上ExE仍然沒有增加太多談話空間，但態度已經比起初好了不少，至少沒有刻意繼續與人保持距離。

　　隨著向前，他們又遠離了農田、經過商業產業的區域，緊接而來的是帶有些許濕黏的風開始吹起，一片蔚藍海口出現於建築後面，一艘艘船隻正停泊於港口處。

ExE看著前方繼續前行的街道，與另一邊可以搭船出海去鄰島的選擇，他回頭朝晨光看去，「你還想繼續逛嗎？」

「喝不醉喲，是要去特定區域才能喝醉，我常去玩，那邊也能跳舞和像下夜店，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在那找到我。」他打趣道。
在這段路上晨光都在回想自己方才所講的煩惱，父母確實是他一直以來最難處理也無法處理的部分，但很快他把這想法拋到腦後，現在已經在遊戲裡了，別再想了。

晨光快步跟上外神種的腳步，任由風把他的捲髮吹亂又自動回來本來凌亂的位置，他瞇起眼睛四處看看，這好像是往商業區？

路過觀光工廠時，晨光多看一眼，但碼頭馬上映入眼簾，他上次沒來到這裡，一聽到外神種詢問，晨光立刻道：「我想搭船！我上次沒來到這，從那邊走過來直接進入戰鬥副本了。」

他一臉微妙，說道：「我打了兩次樹，你知道嗎，來的路上還遇到一間工廠，就是剛剛你看到的那間生產工廠，進去玩了一次免費體驗，成品慘不忍睹。」

　　「好啊，那就去搭船。」說著，ExE選擇朝往港口的方向前進。作為第一次的副本體驗，他很是悠哉且慢步調，沒有特別想要去探索什麼的意思，所以許多選擇都會額外詢問隊友的意見。

ExE望著那一艘艘各式船隻，才正要疑惑該去哪申請乘船時，就看見任務指引顯示可以直接搭上那艘面朝遠處島嶼的遊艇。這可真是辨明，ExE的內心再次感嘆。

　　「那工廠是做什麼東西？」聽到慘不忍睹這種形容，ExE稍稍提起了好奇心，他試著回想方才所經過的工廠建物，但他並沒有仔細去觀察裡頭的生產作業是在製作什麼東西。

　　談話間，ExE也正朝著遊艇走去，短短的路程上就可以看見港口的繁榮與熱鬧，船隻來來去去，能夠看見許多造型奇特的遊客、或是聚集在路邊趁著靠港休憩時飲酒打牌的水手們，這畫面也讓ExE想起隊友提及的夜店與酒館——

　　「不過，原來你還會去夜店那類的場所，聽起來你真的很喜歡酒。」他突然這麼說道，乍看之下他並不會馬上將晨光與這類場所做連結。

「手工的布織品，包包、圍巾之類的？我做了兩次，都有一種我的手不是我的手的感覺，所以織的很醜。」晨光偏著頭，伸出了自己的一手觀看，「真實的我，手沒有這麼寬這麼大，這會是一雙很好彈琴的手，所以，我偶爾會去彈琴。」

晨光對身旁人微微一笑，「我有些朋友很愛去那些地方，那不是不好，當你覺得壓力很大、事情很多、還要擔心弟弟有沒有怎麼樣，你就會想去待上一晚上，我會去彈琴，也會去跳舞，喝酒是必備了。」

「但是，」晨光重新申明，以免對方覺得他是個酒鬼，「我最喜歡的是唱歌，一般的酒館有吟遊詩人，夜店偶爾可以遇到會編曲的玩家，我們會聊上一整晚，和有共同興趣的人交換情報這真的很好。」儘管這和自己的外貌氣質相差甚大，海域居民看人的眼神還是充滿溫柔，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如此受陌生玩家歡迎的原因，越是反差越代表著秘密。

「你放心，我不會發酒瘋，因為線上遊戲喝不醉，線下的我喝完就睡覺了，嗯……真的有見面的那一天再說吧。」
晨光說著小跑步跳上了登船的木板，避免錯過這一艘，去祭祀地的船每次都是一堆人，他站在船邊向隊友招手，「快來！不然你會被人擠到上不去船！」

　　順著晨光的動作，ExE也往那修長白皙的手瞥去，對於手部的觀察，他向來只有注意到其握起的拳頭硬不硬。

　　「聽起來……和我認識的夜店不太一樣，感覺很好，不過酒館倒是真的沒去過。」

　　在晨光那柔和地神情當中，加上關於夜店的話題，都讓ExE下意識閃避了對方的眼神，他得再次慶幸對方看不到自己如此的反應。或許是自己遇到的人們與環境問題，導致他對夜店的印象總是沒那麼好。

　　短暫的走神，直到晨光的呼喚聲才拉回ExE的思緒，他瞧向那已經跑上木造碼頭梯的隊友，而附近也陸續有人聚集排隊準備上船。ExE應了一聲好後，越過人群回到晨光身邊。

　　「要是線下真的要找我去喝酒，你在外面睡著我可是不會管的喔。」ExE重拾心情，哼哼地低聲笑了笑，隨後才踏上船板。

「下次就帶你去玩，順便品嚐一下熱門菜單的炸雞和漢堡。」他笑著說。

船開始駛向祭祀地那神聖的土地，晨光撐在船邊看著外面的海景與陽光，一波一波的浪拍打著，浪花一重又一重，他輕嘆了口氣，對眼前的畫面感到平靜。

「嗯？」晨光聽到這話，他只是側過頭撇了一眼身旁的外神種，「沒問題的啦，我都會找安全的地方喝，要睡著也會睡在安全的地方。」
外神種周身的冰涼氣息在陽光下也變得溫和一些，晨光瞇起眼，說道：「你看，那邊有海豚。」

晨光指著不遠處的浪花，海居民並不怎麼具備與海洋生物共鳴的能力，晨光也只是透過觀察，「我很久沒去海邊了，在這裡倒是經常下海做任務，也會在海中打打副本，畢竟現實要看海豚舞要天時地利人和嘛，我很喜歡海，很漂亮……也感覺可以包容一切。」

「你喜歡什麼呢？」晨光側過頭，雙手撐著自己的臉，維持著這個放鬆的姿態在船邊感受海洋的鹹風，「可能是現實世界不存在的事情也沒關係，我很好奇你會喜歡什麼。」光是看不到臉就是一股神秘感，方才的談話也讓晨光感受兩人之間的距離消除了一些些，因此他對這個隊友多了幾分探究。

ExE同樣靠在船邊欄杆上，觀賞著陽光灑落於海面，隨著浪波折耀出粼粼光芒，蔚藍海洋如此清澈晶瑩。「現實我也只有在海生館看過海豚。」他盯著那時而躍出海面的海豚，這還是他頭一次親自看到野生的海豚……雖然嚴格說來這裡也不是現實世界。

　　當喜好的問題回歸自己身上，ExE頓時回答不出來，他近乎定格般地維持注視海面的動作。喜歡什麼？他瞬間聯想到的是拳擊，但事實上這並不太正確。

　　半晌，ExE才帶有些許躊躇地開口：「嗯……我喜歡生活平靜就好。」這大概是最爛的答案了吧？但他真的一時之間想不到任何事情可以拿來說，這種感覺可真是糟，他就像是個只知道動用暴力的人，一無所長。

　　「不過，我妹跟你一樣，她也很喜歡大海，不管去幾次海邊都不會膩。」說著，ExE低頭看著船外海面因行駛而濺起的水花，聽著浪花拍打的白噪音其實挺撫平焦躁的。

［暈船指數： ］

　　隨著遊艇的晃動，ExE突然有種陌生的感覺湧上胸口與腦袋，這種暈眩感是他不曾感受過的，和被擊暈完全不同，更多的是噁心。

　　「他媽的……」ExE_低聲碎唸一句，稍微退離船邊，隨便找了個沒人的空位就席地而坐。

暈船指數

又來了，又是這個熟悉的暈眩感，晨光這次可以很清楚是數據產生的感官，他並不暈船也不暈海也不暈光，這應該是他數據沒調好，或者系統隨機產生的情感。

晨光揉了揉眼睛和額頭，走到E旁邊慢慢坐下，坐姿也不如外神種那樣豁達，反而是抱著膝蓋，一邊用手壓著自己的額角不斷眨眼，直到那種畫面模糊的晃動感好多了，他才鬆開手深呼吸。

「你還好嗎？E？」晨光關心起旁邊的人，對方的數據暈眩可能比他還嚴重，他不知道這有沒有用，晨光仍然伸出一手，他猶豫在頭頂還是肩膀，最後選擇在頭頂，輕輕地放上手，手掌心亮起一道溫暖的光芒。

這是治療職業的康復，能夠移除任何異常狀態，偶爾也會被晨光拿來檢測自己有沒有異常感官造成的不適，有用就是有BUFF，沒用的話就是這狀態是必須承受的，他解除不了。

「呃，你以前出過海嗎？不用勉強自己回答我，我想像力還沒辦法豐富到看你吐。」晨光盡量不把手掌整個放在人頭上，接著他放了另一個技能，持續的補血狀態。

　　注意到晨光伸到自己頭頂上的手，ExE原本下意識想要閃避，但這陌生的暈眩讓他晃了神，隨著亮起的柔和光芒，那股莫名的噁心感慢慢地消退著。

　　幹，他自己也無法想像有沒有可能會在這裡吐出來，那也太弱了。

　　「跟近洋漁業出海過……但不會這樣。」ExE在緩過來後才開口回答晨光的問題，他不懂，自己曾經搭更顛簸的漁船都沒暈了，這裡到底是在暈幾點。

　　等到狀態恢復的差不多了，ExE深吸一口氣，轉頭順著晨光的手臂往人看去。「你這是在幹嘛？」他指了指對方施展魔力的那手，知道在對方這麼做後暈眩感很快就消退了，但他沒有概念這是基於什麼原因。

「哦……看來你有接觸傳統業？聽起來好酷。」晨光的聲音不是敷衍，如果可以近距離觀察一下他從沒接觸過的產業也不壞，作為藝術家的他最喜歡近距離觀察自己從不知道的人事物。

「我小時候全家常常一起出海去玩，我水性不錯，常常帶我弟去游泳，現在比較少了，我住在山上，很少碰到水，只能去社區的游泳池玩水，至於在這遊戲嘛……你會很常搭船的。」晨光露出一個微笑，「沒傳送點的時候只能搭船，也不是每次都會這麼不舒服，我測試了一下也許是系統隨機給予的感官體驗，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在這艘船上不舒服，何況我們海域住民還常常待在海水裡咧。」

見外神種好像好多了（不知道，要對著一張黑洞猜情緒真的很難），晨光挑眉盯著這張黑洞臉看，彷彿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治療魔法，剛剛是給你上康復的狀態，移除任何異常狀態，現在是持續補血，你可以檢查一下自己的狀態是不是多了一個持續治療的bot？時間到他就消失了。」

這人好像真的很不熟遊戲，晨光笑了笑，手掌的光慢慢收回去，不要命的輕輕拍在外神種的腦袋上，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了，接著他轉頭看各種暈船狀態的玩家面色不好也在船的隨意一個角落休息，也有人沒事人一樣在船邊拍照。

「很好玩的，當你開始熟悉這遊戲機制之後，徒手火焰大砲不是問題，下次我找小號跟你玩，治療玩久了有點憋。」晨光看了一下方才自己的手掌，又亮起一盞溫暖的光芒，「但也沒說治療不能點傷害技能就是了，只是怎麼樣還是不比其他職業。」

　　「我只是打過漁業的零工。」他不曉得為什麼晨光的聲調聽起來是對此頗感興趣的，自己所接觸過的零工都是些一般人不想做的工作，那些粗重的體力活。

　　「那你下次可以考慮去住海景區，隨時都可以下水玩。」隨著狀態恢復，ExE也有了講幹話的心情，只不過一聽到這遊戲內還有很多乘船的地方，令他在內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想到暈船這種事竟然還是機率性質，不愧是遊戲。

ExE照著晨光所說的，去看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欄位，確實有個效果正在倒數，「噢，我看到……」正當他開口回應時，又感覺到頭頂被人輕拍了一下。ExE先是怔住，爾後立馬瞪大眼轉頭瞥向那也正好看向別處的隊友，除了被揍以外，他完全不習慣有人觸碰自己的腦袋。

　　只不過這個突發狀況是一瞬間的，ExE也只能抿起嘴，放棄追究這小小的肢體接觸。

　　「怎麼，你比較想當攻擊者嗎？」回想創角時所看到的職業選擇，他是都沒有太多特別的想法，最後選坦克也只不過是覺得那好像是個身體素質比較硬朗的屬性。

「呃，海景區目前還買不起，我努力多存點錢。」晨光乾笑了兩聲，也聽不太出來他是不是認真想買海景區，因為對於他而言安靜的一個人巢穴才是最舒適的地方。

「我喜歡控制人的血量，那種掌控隊伍走向的感覺很好，但是最近打副本漸漸地覺得治療輸出太低了，打的有點心累，特別是你卡關或是特別被怪針對的時候。」晨光側過頭看著身旁的外神種，「你想看看你一天到晚被壓著打，打對方的輸出還這麼低，隊伍又僵持戰拖著，你一定會想一拳打爆最後的尾王給自己個痛快，我就運氣不好，總是被怪針對，明明隊伍有坦克呢，沒坦克的時候我幾乎就是個坦克了，裝備壞了又壞，我乾脆換一套外觀好了？商城還賣不賣轉職卷？」

「唉，可惜他們沒有賣，所以我開個小號玩輸出就好，哪天你收到匿名邀請可能就是我喲。」晨光半開玩笑地說著，把手中的光芒收起來，從抱著膝蓋的姿勢改換成盤腿等待船靠港。

「有時候不管是在遊戲還是生活裡，我也想當個攻擊者，可惜我天生就狠不下心，所以吃苦當吃補吧，畢竟捲入人的情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還不如鬥技場打個你死我活來的乾脆一些。」晨光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隊友，「下次你要找二對二鬥技場，記得找我，我們倆一坦克一治療，打都打不死，我們就把對方磨到瘋掉認輸，怎麼樣？」

　　面對晨光的形容，ExE沉聲思考，雖然還沒體驗過這裡的戰鬥，但對方那樣的形容的確很好作為參考，論現實他確實更偏好速戰速決，能承受越少傷害當然越是好事，不過遊戲內的戰鬥都是以數據呈現，自己本身的技術大概派不上用場。

　　「你不說，我差點認為可以硬幹到底，看來職業的不同影響真的很大。」ExE聳聳肩，在這種全息的環境下總是令他容易套用自己現實的經驗去思考事情，畢竟肢體的控制程度是如此地真切。

　　不過晨光倒也真的很勤勞，竟然還為了其他職業開別的帳號玩，這果然就是熱愛遊戲的人嗎？

　　「原來，這裡也存在鬥技。」ExE一開始聽到這詞還想說晨光怎麼會有想要去鬥技場上拚搏的想法，但接下來的話才讓他了解原來是這個遊戲內也有著這項對戰元素，只不過在回應這部份的話題時，ExE的語氣稍顯平淡，似乎不怎麼感興趣，「我考慮。」

　　而話音剛落，周圍不少也同樣坐著休息的船客紛紛起身，看著島嶼城鎮近在眼前，顯然船即將入港了。ExE朝隊友說了聲走，隨後才從船板上站起來，跟著人潮往下船處走去，途中他還側過頭，一手握拳半舉起對著晨光問道：「有想往哪走？還是我們猜拳。」

「硬幹到底也可以，你需要的是運氣，那會影響傷害數字與爆擊。」晨光撐著臉，側著腦袋看著隔壁的外神種回應著，在對方說我考慮的時候他露出一個很開心的笑容，好像他慫恿成功了。

「猜拳吧！」晨光跟著人移動，沒了手提皮箱，他雙手閒的很，「剪刀、石頭、布！」

猜拳：

ExE不太明白為何晨光會露出那樣的笑容，自己應該也沒說什麼有趣的事吧？所以他只是覺得奇怪地聳肩，等到兩人都順利下船了，這才開始他們選擇方向的猜拳。

　　「那你贏就往右。」ExE晃了晃握拳的手，隨著晨光唸道的節奏比出手勢。

［猜拳： ］

　　「看來是我贏了。」ExE張合了兩下自己出布的手，看向附近路牌的標誌，往左邊的方向似乎是通往小旅館。

　　看副本資訊這個地圖很小，大概沒一會兒就繞完了吧。

［擲骰： ］

一路走來，不像當時他來的時候人潮洶湧，晨光四處指著自己熟悉的地方，講自己上次來的回憶，但也沒多少，他那時被人朝推著直接往神殿去了，似乎這反方向就顯得人少。

「不得不說這遊戲的美術組很強，各種風格的地圖都能存在，這個神殿我原本以為是參考希臘風格，結果好像不是，又去看看是不是參考北歐，結果也不是，不知道我該怎麼歸類這個。」

晨光老樣子背著手，散步似的走在外神種身旁，兩人好像繞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那裡有一扇門，被樹木垂下的樹枝擋著一半，上頭開滿了白色的花朵，看起來畫面一片溫和。

「這好像是後門，不知道能不能進去。」晨光打量起那扇門，「我們過去看看。」

　　問言，ExE也抬頭看向那座神殿，可想而知他根本分不出來希臘和北歐差在哪，在他看來都是歐美的古代石造建築，不過隨著陽光的鋪撒、枝葉與爬藤層堆而出的明暗倒是添增了不少淒涼聖嚴感。

　　「你想進去？」

ExE看著觀察起門的晨光，並跟著對方的移動前進，這裡的道路是碎石地，夾縫間生長了不少花草，可見這個範圍並非人潮的必經之路，更不用說在這裡也看不到建築正面。

［擲骰： ］

「嗯，反正都看見門了，不去白不去，對吧？」晨光說著走向那道偏門，「而且這裡是遊戲，有時候亂走反而會遇見製作組藏的小秘密。」

他在上頭發現了一個鎖頭，看起來十分新穎，最近才剛換上的，晨光叉著腰想了一下，最後他掏出了生活系用的伐木斧頭直接劈砍上去，試圖這樣物理破門。
「我上次來是在神殿內部，參加了祭祀過程，這條路我還沒走過呢。」

生活斧：

在海域居民持續的暴力下，那道鎖頭與鎖鍊開始有了刮痕與破壞痕跡，有一些甚至被敲出了缺口，晨光也沒停歇，繼續往那道門鎖上狂劈一陣，最後終於把門鎖給破壞下來，晨光去扯鎖鍊，一邊把斧頭收起來，讓出一手擺道表示：你看，這樣有用！

他讓外神種看清楚門現在的破爛樣，整個門把都有點變形扭曲。

　　「是這樣嗎？」ExE雙手抱胸並點頭，他看著晨光查看門鎖，這讓他想起之前陪妹妹看影集時，犯罪片總是看得到解鎖技術，他原本以為眼前這名男子會那麼做，結果對方接下來的行動完全讓他出乎意料。

　　眼見晨光取出了把斧頭，毫不猶豫地直往門鎖砍去，雖然這種事他自己沒少幹過，但親眼看著一位帶有文學氣質的人做出這樣的行為，果然還是有那麼一點落差感。

　　「呃……」

ExE瞧著被晨光順利破壞的門鎖，整件事雖然令他錯愕，但他還是朝隊友豎起拇指，「幹的好。」

紅綠/聽說是隱藏地牢
黑藍/內部疑似有不明曖昧的呻吟不斷傳出

得到了外神種的稱讚，晨光回以一個陽光的笑容，他也認同自己手拿斧頭直接破門之舉，可以省去兩人不少時間。

推開木門後晨光把斧頭收好直接走進去，這裡面是一條長廊，內部構造都是石造，兩側高處都有漂亮的雕花窗襯出這裡的高級與神聖感。
晨光在接近路口的地方聽到了一些怪聲，他停了下來，一開始他以為這裡會生成怪物，結果也沒出現什麼，此處十分明亮，遠處有許多扇門，另一邊盡頭更是一扇雕花厚重的大門。

這個不明的呻吟聲聽久了倒是有點像呻吟，晨光先是疑惑，然後有些趣味地看向身旁的隊友，點評道：「看來神殿內部也是很精彩呢，我怎麼沒看過這個支線。」

　　隨著晨光的腳步進入神殿內部，陽光透過雕花窗灑入室內，甚至看得到飄散於空中的灰塵閃閃發光，既真實又虛幻。

　　空蕩的長廊除了兩人的腳步聲，還隱約傳來陣陣細碎的聲音，原本ExE沒特別去留意那是什麼樣的聲音，但越是往前走，那聲音越是明顯。

　　「遊戲內是看得到的？」，不論這聲音實際上是什麼，都足夠引人遐想了，況且這也確實引起了ExE的好奇。他記得晨光早些時侯提過遊戲內的深度區域可以喝醉酒，那麼像這樣的成人元素也成立嗎？

「呃，其實有些外掛可以做到這樣的程度。」晨光思考了一下最後這麼回答，「我跟你說過有些區域，會有很露骨的行為，包含像你聽到的這種也是可以做到的。」

晨光又側耳聽了一下，繼續解釋下去：「我平常陪朋友去的舞廳，有些包廂就有這樣的外掛，供玩家可以在上面做一些現實違法的事情，比如花錢買人過夜之類的，但他們有分很多種，單純看得到和更深入性的程式，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傳給你。」

最後，海域居民直接尋著聲音走進走廊，開始找是哪一間木門，他想看看能不能開門，而且要是E沒裝外掛，對方也只會看到一大堆聖光而已，不影響體驗吧？

每扇門他都貼耳朵上去聽，手握著門把聽了一會兒，最後站在他肯定地門前繼續偷聽，他用口型告訴身邊的外神種：我要開門囉？

　　果然，無論如何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會存在那些場所，遊戲也不例外。在聽到晨光說可以傳外掛程式，他沉默地思忖片刻。

　　「不了，我還沒打算在這裡做春夢。」ExE聳了聳肩，即使這裡的體驗再真實，醒來後仍是一場空，光用想的那種感覺就說不上來的怪異，他可沒那個興致。

　　不過ExE倒也沒想到晨光竟然真的想直接去找到聲音來源，甚至很仔細地一扇扇木門確認，直到晨光在其中一扇門前佇足許久後，回頭朝他無聲說話，ExE才點點頭，站在隊友身旁等待門後揭曉的聲音真相為何。

得到隊友的肯定，晨光憋足了一口呼吸又吐出，他轉動了門把，讓門把盡量沒有發出聲音，這種施了足夠力道但又不會發出聲音的動作，可以看出晨光很熟悉這樣的操作。

他推開門可以看見神殿房間內部簡樸但不失細節的擺設，這大概是一間類似書房的地方，只是擺放了一間雙人床。

上頭正是一對男女，身上都不是神殿服飾，看起來更像是兩位玩家，兩人衣服都丟在地上，男人背後有一對翅膀，像墮落的異天使，女人則是被愛情俘虜的凡人壓在床上，但兩人抱吻著難捨難分，下半身還有一條被子蓋著，不難想像正在幹嘛，連開門了都沒注意到。

上次他沒裝外掛時只看到一團聖光，現在裝了，原來實際畫面是這樣。
儘管開了門，但晨光還是在對面二人注意到時又用極快的速度關上門，也沒留聲音。

　　看著晨光如此好奇且動作熟練地開關門，ExE都要認為對方是不是常常幹這種事了。

　　他雙手環胸，隨著晨光開門時也靠近了點，朝房間內部瞥去幾眼，基本上他確實什麼也看不清楚，被一大團莫名的光線給遮蔽住。所以也僅僅只是一瞥，ExE很快地就直回身子，瞧著隊友重新闔上門板。

　　「如何？」他問，好奇晨光在觀賞完畢後有什麼樣的心得，而且他甚至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就直接說話了。

海域居民看了一眼身邊的外神種，他偏過頭思考，很快地給出答案：「我看到兩個玩家在做限制級的事，這樣講不知道會不會被遊戲BAN掉，應該不會。」

說完他露出一個笑容，「你是不是看到一團光？我第一次的時候不知道，去了舞廳發現很多女玩家的上半身都是光，當時以為我破圖，結果朋友才說是因為太過暴露，遊戲判定不安全才用聖光遮掩，裝了外掛之後就沒事了。」
「他們打的還滿火熱的，我不知道除了旅館還有其他這種地方可以這樣。」晨光指了一下身後的門，說著往外走，「快走，以免我們被系統認為也是這樣的玩家，等等帳號被停權。」

　　「所以那個光是聖光啊。」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法，ExE感到有些新鮮地笑了笑，雖然說被那光遮住的確讓人更加好奇實際畫面，但他也不是真的得要去看到些什麼。

ExE聽著晨光的話，一起朝向外的路口走去，等走了一段距離後，才又繼續將其他疑惑問出來：「所以你既然有裝這個外掛，那你體驗過了嗎？」

　　在講求真實的遊戲內，無論痛覺味覺都是可以模擬的，那麼性快感也是？就算他沒有打算要在這裡體驗，但總還是會好奇的。

「......」這個問題讓晨光愣了一下，他像是有些驚嚇的貓，微微拱起肩膀，看著外神種的眼神好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說謊從來不難，可他的技術並沒有濤哥那麼好。

「沒有，雖然我想過，但最後還是沒有去做，我讀書時期都在讀書和忙著學業競賽，所以沒什麼戀愛經驗，也就絕緣了，現在也是，很難想像認真去愛一個人的感覺，不是都說家庭不幸會對自己的感情也絕望嗎？我完全......沒辦法體驗為什麼會喜歡一個人到需要在野外這樣。」

他的愛情觀念相當精神派，撇開這個，晨光當然想過用男人的身體去上男人，只是這個不可能都和認識的人聊起吧，也太不禮貌了。

「你呢？撇開這個程式，你體驗過嗎？」不對，這是什麼兩個青少年問彼此有沒有性經驗的話題？！也太......？

晨光的反應令ExE感到更加困惑，他不曉得為什麼對方眼神中會帶有心虛的樣子，而接下來一連串的話語似乎更是讓他無法明白與體會。

ExE挑著眉，困惑地歪了個頭，「這需要用愛情去支撐嗎？我以為大家各取所需就好了。」他似乎從未考慮過交歡之間有沒有需要存在感情的必要，他甚至覺得多數人只是把這件事當作一種興趣與癖好。

　　「有啊。」當晨光反問這個問題時，ExE倒是很乾脆地就做出回應，「不過我也沒有戀愛經驗，所以這點跟你一樣，沒體會過愛情。」他聳著肩說道，自己總是時常出入某些場所，即使不是本意，但多少還是會受到環境與人為的刺激影響，在所難免。

　　「老傢伙不是都很喜歡說一句屁話，沒有不存在愛情，只有還沒遇到對的人。」ExE走到晨光身旁，用手肘輕撞一下對方的手臂，「你應該年紀不大吧，還有很多機會可以體會。」

他眼裡的外神種就像在說什麼理所當然的事，這讓海域居民盯著他的金眸微微瞪大的盯著人看，對方所說的更是讓他意外，但好像又不這麼例外，在這個掠奪與個人主義至上的社會裡，自己總是和所有人站在反立場，就像自己是什麼怪物。
「哦。」晨光應了聲，模樣十分乖巧地作聲，接著他用一種很好奇，忍不住試探但又矜持住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所以那是什麼感覺？沒有愛的建立上，不會沒感覺嗎？不會很怪嗎？」

說著，他糾結起背在身後的手指，在人看不到的角度擰著指尖，聊起這話題有些緊張，縱使他是老司機了，不代表真實體驗就不吸引他了。

「我是聽過朋友說沒愛情也無所謂，你的說法也對啦……只不過我很難想像，我是個不怎麼好相處的人，世界上應該是沒人適合我這種怪人。」哪怕晨光被人撞了下手肘，他也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顯然不相信世界上有對的人存在，更何況是屬於自己，「你怎麼又知道我年紀不大了？我煩惱我弟弟能不能進職籃都要煩到頭髮白了呢。」

兩人還能聽見輕微模糊的呻吟，晨光倒不會想去開門了，他更好奇身旁人說的有經驗是什麼感覺，儘管不是第一次問這種問題，晨光仍好奇人們心中的感受，那是他無法坦承面對的部分，這輩子大概都無法。

　　「不會啊，只要對象的身材長相符合審美，感覺來了就上了，簡單乾脆，不用去培養複雜的感情理念，所以現在才會有很多人不談交往純約炮。」ExE說完後停頓了會兒，雖然這樣說好像變成自己是會去約炮的人，但他也不打算多做解釋了。

　　「都還在煩惱弟弟能不能進職籃，你總不可能三、四十歲了吧。」嚴格說起來也不是不可能，但手足年齡差十幾二十歲的機率不高，他先排除這個可能性。

　　整趟路下來ExE的視線都保持注視著前方道路，沒有往晨光看去。幾乎沒在跟人討論過性愛經驗話題的他，即使說的再輕鬆隨意，但不難免還是會感到莫名的尷尬，畢竟這對他而言也不是個什麼值得拿出來說嘴的事情。

　　「真的好奇，就去試看看。」ExE擺了擺手，繼續道：「反正你不是有裝外掛，在這裡嘗試沒損失。」

［擲骰： ］

哦，原來大眾是這樣想的嗎，晨光下意識先入為主將E當成了現代男性，但現在講求平權，很多女性在性愛這塊的話題也是相當辛辣直接，他自然也聽了不少KS23的床上故事，對於一個沒經驗的人來說，答案是有趣的，也很好奇。

晨光說話時偶爾會看向隔壁的人，對方沒怎麼看他，這樣讓他更放鬆一些，E的提議確實心動，所以在看到遠方的大樹時，晨光開玩笑地向旁人提案：「是嗎？那你要和我試試看嗎？」他說著笑了出來，偏過頭盯著人看。

「我有女號，還是你想和男的？我是雙性設定哦，E。」對性的好奇讓他衝動，確實在這裡他沒什麼損失，他更想用自己現實的身體體驗，只是安全考量，以及對自己的自卑心態，晨光想著還是數據好一些吧，至少對方能滿足視野上的需求。

　　這回，換ExE露出驚恐的反應，在帽兜下的雙眼是瞪得老大，他倏地停下腳步，攤在半空中的手也定格住了。

　　「不，這不是角色性別問題——靠、」ExE撓著後腦勺，往旁邊走了幾步後，又轉半圈回到晨光身側，直直往人看去。真該死，他都忘了原來一開始選角的性別是可以隨機選擇的，所以說男人當然也能作為女性。

　　深吸一口氣後，ExE豎起食指說道：「男性不在我的守備範圍，就算你換女角也一樣。」

海域居民發出了清脆的笑聲，該說這血源讓他們天生有一副好聲音呢，還是之中的愉悅勾起了情緒，他看著外神種鄭重宣告的動作，盯著人還是笑，那雙金眸瞇了起來，捕捉對方細微能察覺的驚恐。

晨光忍不住用一手抵在唇前，想讓自己笑的不要過度誇張，但能讓情感不多的人有所動搖是他少數的樂趣之一。
「你怎麼知道呢，這遊戲大家都能開人妖號，你怎麼就知道我是男生了，說不定線下的你也是個漂亮女孩呀，況且，沒遇到過那個人，你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會喜歡了。」

兩人此時又走回了大樹底下，這趟旅行似乎就與戰鬥扯不上邊，晨光感慨自己的爛骰運，樹下又有一個冒險者背包，他自己走上去打開來翻找，哎呀，是果汁和鬆餅，還會換套餐，挺好。
他坐到樹蔭下休息，背靠在樹幹上，對著E勾了勾手指，「坐吧，你的骰子要你坐下來休息，我不會吃了你的。」

晨光的笑聲使ExE抿起了嘴，他雙手抱胸看著人，他快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認真的，還是自己只是被戲弄，但接下來對方所說的話語又再一次提醒他一件事——

　　——如果線下的晨光其實是女性？

　　瞬間，ExE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汗毛直豎，就算已經習慣龍蛇混雜的環境，但他可沒想要與一名女性談論諸如此類的話題！

　　「呃……」

ExE難得猶豫地看著坐下樹下的隊友沒有馬上過去，他多加思考了一分鐘後，才終於邁步走回人旁，挑了塊大石頭坐下。

　　「我是、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ExE邊說邊用手在胸膛前比劃，並且在這麼說完後也沒去追問晨光真實的性別為何，他只是低頭看著那些從背包中取出的果汁和鬆餅，寧可就這麼認定對方是男的。

相處起來也不是太困難嘛，晨光心想，自己先拿出了包裝好的鬆餅咬了一口，是黑巧克力口味的，配上冰的鮮奶茶剛剛好。
對方越猶豫，對晨光而言有趣度就越高，他笑的無害，等待隊友落坐於自己身邊，
也沒解釋自己真實性別，要是因為自己是女人而掃興，那太可惜了。

「看得出來，你很男人本色，和我弟很像。」晨光伸直自己的腿，就這樣靠著大樹感受微風，副本要他放鬆，他就放鬆，「別想太多，放輕鬆點，我又沒有拿刀逼你和我進包廂。」

　　「倒也不是擔心那個問題，我只是……」

ExE嘆了口氣，同樣伸手去挑看鬆餅，直到拿了個原味沒淋任何醬料的，他才拆開包裝開始享用，「有些東西沒辦法隨便和異性聊而已。」

　　雖然跟女性相處當然不會尷尬或不自在，但這不等於他就能夠無話不談，至少與跟男性相比，他沒辦法做到對女性隨便亂講話，那感覺就是很怪。

　　吃著鬆餅的期間，ExE的目光時不時就會佇留在晨光臉上，想從中看出什麼端倪，但怎麼可能看得出來呢，選擇繼續相信對方就是男性似乎會比較好過點。

「哦，那你很紳士嘛，現在這樣的男人很少見了，動不動就是PUA和彰顯父權主義的發言，讓人很想給他一拳。」晨光注意到身旁的外神種還是偶爾偷看自己，估計是方才的話語讓人緊張了？

晨光唇角的笑意更濃，側臉對人微笑，繼續啃自己的鬆餅。

「我是覺得，也有一些女孩子不介意這些辛辣話題，如果對方表示不介意那就可以聊，不然過度擔心的話，好像也會被女生說是女權沒公平什麼的，我只要確定對方不介意，她想聊我就會陪她聊，不過邀約沒答應過，總覺得會惹上感情麻煩。」

　　「她們不介意，但我介意，除非當下我一點也不在乎她們的想法。」事實上，他幾乎不會跟女人聊太多，這也可能是因為和一群兄弟聊天時，總有共識不能和女人講太多，減少麻煩上身的機率。

　　畢竟無所謂這種話很容易到最後變成有所謂。

　　「如果她們動不動就要搬男女權出來講，那麼我還是別聊比較快。」吃完鬆餅，ExE兩手一攤擺出投降手勢，表示放棄處理那種複雜的社交問題。

「……這樣說會沒女孩子喜歡的哦，E。」晨光看人的目光帶著笑意，對方的性格落在他覺得有趣的範圍內，儘管如此，一般女生聽到應該是要卻步的，晨光卻不太在乎，他接著說：「我猜你也不在乎女人喜歡不喜歡你？」

「你人太好了。」這話涵蓋的範圍很廣，晨光轉回目光，拍掉手中的鬆餅屑，「這麼好的人，要是被社會生吞活剝怎麼辦，我會心疼的，又少了一個好人。」說完，晨光打開區域地圖查看，他們算是在地圖後段了，不過好像沒遇到轉盤，他將光屏拉過去，湊到外神種身邊提問：「你好像沒玩到戰鬥和轉盤，運氣也太好了？我在這裡被迫削了兩次樹皮，你看，我們在這，商店區在這邊，離開之前想去玩看看轉盤嗎？」

　　「沒錯。」ExE拍了個手後彈指，以示同意對方的話。他確實不太在乎能不能被女人喜歡的這件事，況且喜歡他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他不是個擁有正常生活和穩定未來的人。

　　只不過晨光接下來的話倒是令ExE哦出一聲，他搓了搓手臂，「什麼心疼，肉麻。」他刻意針對這句話吐槽，因為被說人很好、被社會生吞活剝什麼的，他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有些事情似乎已經越陷越深，無法脫離。

　　「你不說我都已經忘記那些東西了。」ExE看向晨光開啟的介面，對於什麼削樹皮的戰鬥他興趣是沒那麼大，不過既然對方提議要不要去玩轉盤，他也沒意見地聳肩，「行啊。」

海域居民故作誇張的大嘆一口氣，「肉麻就好囉，你還感受的到，就不是被社會欺負的太嚴重。」他一手摀住心口故意誇張的表示心痛。

趁人打自己之前，晨光從樹蔭下爬了起來，把地圖收起，往商業街的轉盤區走去，「新手教學不是有給你金幣嗎？你可以用那個轉，如果有什麼其他想要的可以跟我說，我當時多抽了很多，能送出去的幾乎都送了，但還是剩很多。

對於副本尾聲，海域居民心情很好，他依然是雙手背在後，走路的步伐有些小跳躍，「我覺得阿，就算在深淵底層，也還是有微光存在的，不會永遠逃不出來。」他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隊友聽，「儘管無光之海很美，但那是終點，現在還不是前往的時候，你呀，真的要好好照顧自己，我還想下次在線上遇到你呢。」

晨光帶有調侃地說法令ExE忍不住哼笑一聲，都讓他產生要不乾脆不管對方經不經得起被打，總之想往人肩上揍一拳的打算了。

　　「再看看吧，我也不曉得有什麼。」ExE也起身離開石塊，跟隨上隊友的腳步。

ExE走在晨光後兩步的距離，瞧人踏著帶有雀躍感的步伐，雖然談話中他幾乎沒談論多少自己的問題，但對方的話語卻讓他本是平靜的思緒產生些許波瀾。能夠一路堅持到現在，究竟是出自於不甘命運，還是對於照顧妹妹的使命感？他有時候會忍不住對此感到懷疑。

ExE在內心深深談口氣，他一個邁大步走到晨光身側，伸出一隻手臂勾上男子的肩。「我一直好好的生活著，可不會隨便就輸掉的。」

「輸掉？」晨光偏著頭好奇地反問：「你怎麼會用輸掉這個詞呢？是對人生的一場奮鬥，還是你的個性其實很好勝呢？」他有些靠在外神種身上，就像兩個大男孩下課閒聊般那樣。

「下次說給我聽吧，我最喜歡聽故事了。」高大的海域居民仍唇角帶著笑意，「有時我也想過要為了我弟不能跌倒爬不起來呀，但人終究是會想到自己一些，不知道我是不甘心呢，還是想阻擋那些曾經阻礙自己的一切，讓他們別去煩我弟。」

「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命運……」晨光感嘆道，這裡已經遠遠就看到商店街大排長龍的隊伍了，「你有特別想要什麼嗎？轉盤上面的清單在這裡。」

因為已經抽過就有紀錄了，晨光一手點開光屏推到人面前，笑得有點調皮道：「抽獎也別輸了哦，全落空的話我會笑你。」

Dan_Trenton

　　「……」ExE陷入沉默沒有馬上回答晨光的提問，他沒想到對方會追問他隨口說說的話，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都是吧，下次有機會再說。」最後他仍然選擇了這樣含糊的回答。

　　自己的生活有什麼值得一說的？從未與任何人談論過自己另一部分的生活，他不敢、也沒有心理準備做出這件事。那種感覺就像是要他跟別人坦白自己都在做那些狗屎爛的事。

　　「不管是不甘心，還是為了守護弟妹，如果想選擇爬起來，那麼你也是不能隨便輸掉的一員。」ExE說完，握拳捶了一下晨光的胸口後，才放下手臂走到轉盤前。「別唱衰我。」

　　他哼聲地輕輕笑了一下，用上一次免費機會和五十金幣轉了兩輪。

　［轉盤：］

　［顏色：］

ExE看著轉出的東西，一支金色注射器和一把藍色鐵劍……他是不是都不能用？

　　「不算輸吧？」他還記得回頭跟晨光說這句，有拿到武器，只是不是自己能用的而已。

「不算啦.......但沒有盾牌呀。」晨光一笑，一手環抱著手臂，另一手支著下巴看結果，「你那把注射器倒是挺好看的，我試試，你等我一下。」

晨光站到轉盤前登錄了自己的角色訊息，很熟練地抽了一次，他想看看有沒有盾牌給人，有點想交換那根金色的針筒。

/

盾牌顏色（兩片）：

這下子轉盤上的東西都有了，晨光將道具展示出來，先讓給後面的玩家繼續抽，他指著自己抽到的盾牌，嘿嘿一笑，「顏色還可以吧？我想跟你換金色的針筒，其他的你想要什麼直接拿？我不需要的都會留給朋友，擺著也沒什麼意義。」

ExE從旁看著晨光一次抽了很多東西出來，似乎把轉盤上的物品都抽光一輪了，這東西原來是能夠說抽就直接抽到爆的嗎？

　　「你很誇張。」ExE嘀咕一句，拿出那支金色雕花針筒遞給晨光。「那就換金色的盾。其實你要直接給你也沒差。」

ExE真的就只是一物換一物，沒打算拿更多東西。

　　轉盤需要花費五十金幣才能轉一次，他是還不知道那個金幣的取得條件為何，就算是遊戲內的貨幣，但那也是對方的財產，他很難好意思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隨便索取。

「哪會誇張，這就是遊戲的樂趣嘛。」晨光笑了笑交易了兩人的裝備，他怎麼好意思和剛登入遊戲的人直接要裝備，也去這還能拿去變賣或是交換到更有用的東西啊。

收好東西，晨光把皮箱收起來，指指旁邊的空曠處，這裡擠滿了新手玩家，「我們去那邊說話吧，一路體驗都還好嗎？」

　　「嗯……」ExE低聲沉吟會兒，跟著晨光走向沒什麼人流的地方。

　　遊戲內的過程意外地平靜，至少他預期中可能會出現的混亂場面沒有發生，這裡比他想像的要祥和許多。雖然還沒接觸到戰鬥系統，但他並不討厭這樣悠閒的散步與觀光。

　　「不錯，挺適合消磨時間的。」ExE望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玩家與NPC們，這種身處在非現實的奇幻世界內，感受上確實很是新鮮。

　　如同夢一場。

「我第一次上線的時候興奮到再醒來時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晨光笑了笑，看著周圍的景色，「真的和夢境一樣，甚至比做夢還好，不知道有一天當人的意識可以存在數據裡的時候，人類世界有多瘋狂。」若是他能自殺，意識留存在數據裡達到永生，那可真就太好了。

他看向身旁的外神種，偏過頭對著人微笑，「你也是我第一個接觸這麼久的新玩家，你很有趣，老實說，和你聊共同的煩惱也很有趣，不知道下次見面什麼時候了……加個好友？」

晨光遞交了好友邀請過去，而他猜，對方不太可能這麼熱情的回應他，畢竟是那種屬性的人啊。

　　「但備份意識你本人還體驗得到嗎？」這種關乎於科技技術的話題是他很陌生的領域，所以在聽到晨光那麼說時，便疑惑地問了出口。

　　不過在聽到對方說自己有趣且要加好友時，ExE倒是沉默了下來沒有馬上回應，瞧著晨光遞出的加友邀請，他有些不自在地撓撓頭，「……下次再說吧，我只是好奇進來看看，沒要常玩的打算。」

　　說著，ExE在幾秒的停頓後，仍是將邀請給滑掉了。雖然他知道這只是個方便交流的方式，但朋友這件事本身讓他很是不習慣，太少與人建立起這種關係了，身邊的存在不是同儕，就是同事而已。

晨光不意外地看自己的邀請被滑掉，他環起手臂又是個微笑，微風緩緩吹過，他能感受到風的柔和，但意識上傳之後呢？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知道的是我很期待科技發展到那裡的那一天，如果我本人毫無感覺，但我的意識可以保留在網路裡，那也不錯，換一個角度想，你愛的人永遠都不會不見。」說著，他朝人揮揮手，瞇起眼彎腰湊到人面前，「那我們就下次見，E，別忘了你知道怎麼找到我，希望你現實生活順利。」

海域居民瞇起他的金眸，甚至無法肯定對方有沒有看著自己的眼睛，他在笑容裡化作光點消失了，先行離開了副本與隊伍。

ExE蹙起眉頭，注視著晨光金燦地雙眸，在柔和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明亮晶瑩。隨著人在光點中消失，那溫柔地話語與笑容仍然縈繞於腦海。

　　對於初次見面的人釋出如此的善意，是他少有的經驗，這感覺……很奇妙。

　　他輕輕嘆口氣，看著現實的時間，也差不多該起床晨跑了，離開這如夢似幻的世界，回歸現實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