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開所持物品欄位、一一勾選為那人準備的道具、點選清單確認、發送完畢。看著倉庫的自定義分類「アキラ」再度變得空蕩蕩，茨姬打開世界頻道與討論論壇，看著副本招募訊息與物品掉落攻略，想著還有什麼東西適合送給對方，並打開商城公告，發現下次時裝上架是五天後，有些失望地關閉視窗。

⠀⠀……今天是第幾天呢？他說的「有空再上線」是指什麼時候呢？アキラ……在忙些什麼呢？

⠀⠀視界外圍的黑暗逐漸消退、對肢體的支配權一點一滴回流，他睜開眼環顧四周，自己仍然停留在上回登出的地點沒有移動過。
⠀⠀……距離上次登入應該經過一週以上了吧。大學也好工作也好，其他雜事也好，他有意識地填滿每一個空缺，將獨自一人的空閒時間壓縮到最小。

⠀⠀アキラ一面活動頸部肌肉、一面點開訊息欄位與信箱，正當他確認官方公告的同時，一連串「您有新信件」的提醒便不斷彈出，將他正在閱讀的公告硬是擠到了幾頁之外。
⠀⠀「……」這次也很多呢。一一接收、移轉到倉庫，全部的作業都完成之後，アキラ沒有率先向發信人道謝，只是找了個能坐下的地方，點開訊息欄位，就這麼陷入沉默不語的半掛機狀態。

⠀⠀叮咚。調至音量最小的上線通知聲響起，這段時間從未略過任何一個通知，瞥了眼轉瞬即逝的提醒視窗瞬間彈起——原先正懶洋洋地抓著手杖浮游著發呆——因為剛結束一個多人大型副本，耗費了許多精力，暫時什麼也不想做⋯⋯又或許其實是在出了副本出口以後，發現好友清單置頂的名字仍然顯示離線的淺灰色才如此。

⠀⠀思考停滯了大約五秒，才匆忙地再次打開介面確認，原來不是錯覺⋯⋯她忽地覺得心裡的大鐘指針被撥回了正確的位置。像列車穿越黝黑漫長的隧道終於駛出洞穴，雲朵在風吹的助力下終於籠上另一座山頭。茨姬始終不曉得在「等待的期間」應該怎麼做才好。這時遊戲的一切顯得比往常更加無聊，總覺得不如以往般有餘力答應大部分線上邀約，同時又深怕錯過任何對方上線的時刻，而不甘心離線休息。

⠀⠀直到再次見到名字亮起，卻反而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緩慢地回想起這段時間寄送的物品道具，想知道對方是否順利收到、今天打算在遊戲做些什麼呢？有幫上忙嗎？還有⋯⋯很忙碌嗎？無數次思索著開場白與私訊時機，不斷重新輸入文字訊息，卻又在按下發送的前一刻按下消除。即使深怕錯過了這次機會，對方又匆匆離線，但茨姬仍想為來自心底難以自抑的感情找個合理的緣由——她希望他表示些什麼呢？真正想做的又是什麼呢？

⠀⠀『午安。』——將近半小時後，最後傳送出的訊息只有簡短的招呼，茨姬依然覺得用盡了渾身的精神與力氣，飛快地關掉發送介面，以免自己後悔了又將訊息收回。

⠀⠀就耗費時長來說，這句問候的份量似乎挺重的。アキラ緩慢地睜開眼，陷入像是在思考的模樣，間隔幾分鐘之後，輸入訊息、發送。
⠀⠀『午安。』他說，又接著回覆：『謝謝妳的道具。』
⠀⠀但真的不用這麼多──他想了想，重新輸入：『我會好好用的。』

⠀⠀アキラ不喜歡回覆訊息、不喜歡過多的社交。現實生活總是難以避免，在遊戲裡，至少可以一視同仁的冷淡疏離……看上去卻像是在使什麼吊人胃口的手段，雖然他並不否認。

⠀⠀『妳在哪裡？』發出去後不久他追加問題。

⠀⠀啊，回覆了。

⠀⠀其實不是未曾想過那些東西可能會被退回婉拒，或造成對方的心理負擔，更明白這稱不上是個好習慣，但她仍抑止不住。茨姬不會將這種行為定義為好意，並清楚了解這充其量不過是低劣又無意義的自我滿足，沒有任何包裝的空間餘地，若對方有任何一絲反感她便會馬上停止。

⠀⠀『嗯。謝謝。』茨姬明白這樣的說法或許有些奇怪，卻還是忍不住這樣回覆。接著發現對方稀罕地發送了第二條訊息而有些訝異，她先前便隱隱約約察覺アキラ並不怎麼喜歡回覆訊息，文字對話通常只有寥寥幾句作結。

⠀⠀發現アキラ上線後直到現在腦袋仍然有些暈呼，打起精神仔細一看才發覺對方正在問自己的所在地。

⠀⠀『⋯⋯我看看！』有些慌張地打開地圖確認，方才離開副本後是點選卷軸的隨機傳送，並未留意到目的地。

⠀⠀『剛才傳送到了奈特……我在首都的噴水池廣場。』她因為猶豫而稍作停頓，思考片刻後仍傳送出下一句：『……那你在哪裡呢？我能去找你嗎？』

.

⠀⠀首都、噴水池廣場。
⠀⠀得知茨姬的所在位置後他沒有再回覆訊息，而是打開所持品倉庫，一一確認她近日來送來大大小小的道具及時裝──他挑了排序在最前端、仿造軍服設計與剪裁的服裝換上。

⠀⠀他沒有蒐集時裝的習慣，但收了人家的禮，總是需要表示些什麼──打開卷軸、選定目標，移動，アキラ遠遠的看見了佇足在水池邊的幽冥，沒有出聲打擾，只是移動到她身後不遠處。

⠀⠀『我到了。』他傳送訊息。

⠀⠀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待回訊，內心早在發送的那刻假設各種情境：沒有任何回覆、斷然拒絕，或是讀不出情緒的普通應允。

⠀⠀但那之中沒有任何一個預想會是對方先找過來。

⠀⠀收到訊息的瞬間她慌了。抓著的手杖差點砸到地上。雖然不至於碰壞了但還是趕緊收進了系統背包——他到了？所以意思是，アキラ在這裡嗎？

⠀⠀亡羊補牢般地撥了撥頭髮稍作整理，一改方才的茫然與無精打采，深吸了好幾口氣，帶著一些緊張與不自在開始環顧四周。

⠀⠀「……啊！」稍一偏頭便發現對方已站在身後不遠處，視線迅速移向一旁，卻又馬上查覺到自己這樣太不像話，裝模作樣地強裝鎮定，移步走向對方主動開口，尾音隱約帶著輕顫：「好久不見……你最近還好嗎？」

⠀⠀「……」アキラ保持沉默，疑惑的表情像是不明白茨姬為何這麼問，選擇性的遺忘自己把人晾了整整一週、完全遺忘一起玩的約定這件事。他垂眸注視著少女顫動不安的翠色雙眸，緩慢開口：「很好。工作有點忙。」

⠀⠀雖然也沒有忙到完全沒空的程度──他避重就輕的答，不曉得這個答案會不會令茨姬滿意。
⠀⠀但無論滿意或是不滿意，他都能很快想到下一個應對的方式。

⠀⠀「抱歉。是不是⋯⋯讓你為難了。」茨姬忽然驚覺這個問題有些踰矩而低下頭，因為不喜歡被探聽隱私，因此她也不是會輕易探究他人的生活。但在アキラ面前似乎總是不斷打破原則。

⠀⠀儘管仍帶有一些不自在，但久違的碰面依然令茨姬感到相當饜足。

⠀⠀而這時她才查覺到，對方身著的造型似乎不如往常一般。落入視線中的是深墨色的長褲與長筒軍靴，是套剪裁俐落又仿製了軍服造型的衣裝，正當愈看愈眼熟，想著「真適合呀，アキラ不管穿什麼都很好」的時候，才想起這正是幾天前自己寄送物品的其中一樣。

⠀⠀⋯⋯送是送了，但沒想過他真的會穿啊。

⠀⠀「啊，那個……」即使想誇讚一番，卻又擔心是否會表現得像是希望得到對方的感激才特意提起，因而顯得欲言又止。

他喜歡這般忍不住探詢，又小心翼翼、因為拿捏不定界線而苦惱的表現ーー有種被深刻在乎著的感覺。但把這樣的感情表現出來似乎太急躁了，アキラ只是搖搖頭：「……嗯？不會。」

能透露的事、必須隱藏的事，他將一切都劃分得清楚不過，只是在他寡淡的態度之下，一切都變得曖昧起來。

見茨姬垂下視線從他腳邊掃過，一時欲言又止，アキラ主動略略躬身、對上她的眼神。

「這個我很喜歡。謝謝。」

迎面對上視線，茨姬感覺心臟漏了不只一拍。⋯⋯她很喜歡アキラ的眼睛，無論是琥珀色的實眼或改造過的機械眼，都帶有一種被審慎注視著的感覺。儘管偶爾有被看穿的錯覺，但她並不介意。

「你願意收下我就很感激了。」話音漸弱，她接著補充。「但你喜歡的話我也很高興。」

兩人陷入短暫的沈默，她曉得アキラ正在等待，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茨姬忽然有些懊悔，對方明明工作忙碌，仍擠出了時間上線與自己見面，卻總是顯露出丟臉的一面。眼下似乎快搞砸一切，她忍不住又開口說道：「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工作，但辛苦了。你不必勉強自己上線⋯⋯或非得跟我見面也沒關係。」

「那些東西也不是那個意思⋯⋯」

以人造物填充取代的左眼是礦物般無機質的霧藍色，能視物的距離遠遠超過肉眼，同時也能看得更加深入……例如她潛藏著沒有明言的那些心思，僵硬窘迫的空氣圍繞在少女外觀的幽冥周遭。

不過アキラ絲毫沒有要解救茨姬的意圖，只是繼續注視著她，末了彎起嘴角，露出輕得幾乎察覺不到的笑容。

「只是換幾件衣服拍拍照，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工作。」他輕描淡寫道，再次直起腰時，大半的臉都隱沒在軍帽帽簷的陰影之中。「我從來不勉強自己。」

後半是真話ーー至少一部分是。アキラ想，起碼他是全心全意享受著他人為自己而苦惱的樣子。
「不是那個意思……我要怎麼理解比較好？」

「啊、那個，我只是……」聽見對方的反問，茨姬又開始慌了手腳，總覺得說什麼都不對。

如果問她那些禮物「真的什麼意思也沒有嗎？」——那毫無掩飾真心的答案會是「不完全不是」。畢竟現在若將她的心取出剖開，那即將滿溢而出的微熱心思就再也無處遮掩了。

不想冒著令彼此關係產生變異的風險，為這樣的感情妄下定義，即使感性偶爾凌駕於理性，她依然盡力維持住克制的平衡。

「⋯⋯只是希望你在沒上線的時候，進度不至於落下太多。這樣你回來玩的時候，會比較輕鬆⋯⋯？」愈講愈覺得藉口拙劣，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說詞。

ーー儘管那是個破綻百出的藉口，アキラ只是選擇了佯裝不知，把拙劣而可愛的缺口全數補上。或許是他真的很喜歡看到她的心思明明再明顯不過，卻又極力隱藏、陷入極度苦惱之中的樣子吧。

……至於要不要為那份心思負起責任，那並不在他認真考慮的範圍內。

「……謝謝。」
アキラ這回不再只是微弱的勾起嘴角，而是看似誠摯地露出明顯的笑容。

看見對方上揚的嘴角，最後尚存的餘裕也煙消雲散。雙頰燒得燙紅，各式複雜情緒在心底流竄，腦中再也拼湊不出像樣的字句，茨姬又再度低下頭，乾脆不說話了。

沉默了片刻也只得低聲擠出一句：「……アキラ真的太狡猾了。」

自欺再也抑制不住的情感失重，如同魚群自海中浮升至水面換氣再理所當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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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3888

茨姬中…太狡猾了…

ogr_mao: 你沒資格說na 每次看到回覆都心驚膽顫

馬ㄉ我現在就想把他們揉在一起……做成花好月圓百年好合甜甜蜜蜜小團子……

Chase5688: 心機男欸...(捏扁扁) 可能沒有百年好合只有煤氣燈效應(???沒吧)跟自甘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