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對小孩有點太兇了呢?
歇了店,諾洋獨自一人走在夜幕之中。自從僱用阿戴爾之後,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自己走回家過了。
只不過一想起在鏡中看到的畫面,又想到那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模樣......他得承認,自己心底確實很不是滋味。雖然他早就有耳聞青年訴說自己家裡的情景,但諾洋沒想到實際看來會這麼難受。
這或許是遷怒?他明白這其中有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問題,但是......他想,自己或許需要更多的時間。
好累啊。
想起兩人最近總是可以稱得上不歡而散的道別,他朝空氣呼出一股滿是濃厚菸味的吐息。
好累......
莫名感到些許寒冷,他拉緊身上的風衣,躊躇片刻後才邁出步伐——諾洋最終沒有選擇回家。
來到那間熟悉的地下酒吧,隱隱酒香從門扉後傳來,他嘗試推開門卻未果。是結束營業了嗎?看著從縫隙中透出來的光亮,他心想,今天似乎比平常還來得早一些。
從口袋中拿出一串鑰匙,他翻出朋友給的那一把,直接打開了門鎖。而這間店的主人正獨自坐在吧檯前。
反鎖好門後,諾洋走到女子身旁,彎下腰將下巴擱到對方肩上,「怎麼一個人在喝悶酒呢?」
「怎麼?沒揪你,傷心了嗎?」諾瓦輕笑著,眼中卻無半點笑意。
他放下手上的威士忌杯,側過頭靠在對方臉頰上,深深吸了一口對方身上濃濃的煙味。
大叔好像很久沒一口氣抽這麼多了。
加上那疲倦的語氣和容貌,最近心情真的很差吧。不知道與自己連續幾個晚上獨自喝酒的原因是否相同……
諾瓦嗅著層層煙味底下那專屬於友人、令人心安的氣味,輕聲問道:「……要喝什麼?你要自己來,還是我幫你弄?」
是啊,太傷心了。
悶笑了聲,諾洋沒有將這句心裡話說出來,而是蹭了蹭那貼在臉頰上的軟肉,「幫我。」在信任的人面前,他的語調似乎跟著放鬆許多,也因此更加掩蓋不住那濃濃的疲倦。
「嗯......最好是能把我灌醉?」在對方起身去準備之前,諾洋補上一句玩笑般的話,接著才一屁股坐到自己習慣的位置上。
大叔居然會要求要被灌醉?這實在不太尋常。
諾瓦訝異地挑起眉,什麼也沒說。
他鑽進吧檯後的倉庫裡,翻出一瓶私藏的蘭姆酒,動手調製能滿足友人要求的飲品。
他先在杯中丟了一顆砂糖,用鮮榨的萊姆汁和柳橙汁溶解後,再倒入用兩種不同的蘭姆酒混合的酒液,最後加入少許苦精做收尾。歪著頭,他用薄荷葉和櫻桃做了些裝飾。
「喏、這個應該足夠讓你起死回生。」
看起來熱情有活力的調酒與籠罩著兩人的低氣壓形成強烈對比。
諾洋·切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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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對方端出來的酒,他像是覺得很幽默似的嗤笑出聲。
起死回生?他別跟這杯酒一樣變成行屍走肉就不錯了。
輕輕搖晃著酒杯,冰塊在橙紅色的酒水中打轉,碰撞出清脆聲響。彷彿在看著什麼可笑的事物般,男子的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隨後他毫不客氣地大飲一口。
「所以,」輕咳了聲,本就被菸燻過的嗓子在酒精的刺激下更顯的沙啞,諾洋看向心情似乎也不怎麼美好的友人,「要說說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諾瓦幾乎是反射性地回應。
老實說,他還沒做好將鏡子展現的畫面敘述出來的心理準備。不過,他也知道諾洋不可能沒察覺到自己的情緒。
於是他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機械展覽市集?你也知道我對那種活動沒興趣。」
「......那個破鏡子?」他幾乎是馬上就想到這件事,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搞的他們好像在打什麼啞謎一般,但看著友人的反應,諾洋就知道自己說中了。
又是一次失笑出聲,他無奈地搖搖頭,就像是對兩人這般挖掘傷口的自虐舉止感到荒唐。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看到了什麼,但他就是能肯定諾瓦絕對做了和自己類似的事。
杯中的酒水一下就剩不到一半,同樣心情不好的人選擇放輕了語調,將心底的溫柔留給女子,「如果真的不想說就別勉強。」
諾瓦正想給自己再倒一杯威士忌,聽見對方提起鏡子的瞬間,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
果然是一樣的原因呢。他在內心感嘆。
他大約猜得到對方跟自己一樣都揭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傷疤,也是因為這樣他們此時才能接受彼此的陪伴吧。
跟著對方哼笑了聲,諾瓦拿著酌滿的酒杯繞至對方身旁的座位坐了下來。他靜靜地把頭倚靠在諾洋肩上,過了許久才開口,「……你會出現在這裡,應該不只是單純想喝酒吧。」
「嗯。」僅僅應了聲,諾洋半身不動地讓友人能夠好好依靠,一邊則是動作輕巧地抿著一口又一口的酒。
明明才剛來沒多久,杯中的酒水就已經被他飲個盡,菸味揉雜著酒氣倒是襯得男子有些頹喪。只可惜要他完全喝醉或許還要幾杯才夠。
牽起垂在自己身側的手,他輕輕摩挲著對方略帶粗繭的掌心,「只有在妳這我才能好好休息。」
諾瓦很感謝好友在這樣的心情下選擇主動出現在他面前。內心知道他們彼此是世界上少數知道對方過去傷痛的人,也因為太過清楚從未癒合的傷疤的痛,他沒打算強迫對方敘述那天究竟得知了什麼真相。
能像這樣相互依偎著,就是一種安慰了。
他輕蹭了一下腦袋做為回應,彷彿在取暖一般細細感受著掌心傳來的體溫。
「……看來這還不夠把你變成殭屍。」諾瓦瞥了一眼對方已經淨空的酒杯,思索著手邊還有什麼酒類能運用,「要換個口味嗎?」
「當然好,什麼都可以。」與那沈重的心情相比,他笑著輕輕搔起女子的掌心,在對方離開之前捏了捏那指節分明的手指,略顯調皮又親暱的舉動卻似乎有些刻意,彷彿他是在利用這樣的行為試圖讓自己轉移注意力般。
就如同諾洋總覺得自己不笑一笑他遲早會氣到發瘋。
「哎、妳應該不介意我真的喝到爛醉吧?」雖然剛進門就說了希望被灌醉的話,但已經許久沒喝到那種程度的諾洋也不太確定自己酒醉後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保險起見,他還是先替友人打了個預防針。
「我手邊沒什麼材料,變不出太多花樣就是了。」諾瓦在放開手前回捏了一下對方。
狀況真的很差呢,居然打定主意不醉不歸。
「就算是你,敢在這裡發酒瘋我一樣會毫不猶豫地揍下去的。」著手準備數杯調酒的同時,他笑著說道。
「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吧。」諾洋笑著討饒。
靜觀著女子調出一杯杯雞尾酒,短短兩年的時間對方就已經充滿了酒保的架式,無論是注入、搖盪亦或是舉杯,行雲流水的動作使得對方就像在展示一場演出,隨著劇情落幕,各色的酒杯也被端上檯面。
看樣子諾瓦很徹底的在實現他的願望。
「謝啦。」他端起酒杯向人致意,而後又是捧場的仰頭飲下——只不過這次男子的動作放緩了些,有意地控制著酒精的攝取,好讓自己不要醉得太快。
「哈——」難得發出暢飲過後的爽快嘆息,連續兩杯烈酒已經讓他的肌膚染上紅暈,只不過諾洋看著人的眼神依舊清明,與那逐漸昇騰的體溫形成強烈對比,「妳越來越會拿捏比例了。」
這兩年下來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對方調的酒,諾瓦的成長軌跡可以說是幾乎都在他肚子裡了。想到這些陳年往事,諾洋不禁笑彎了眼。
「多虧了您的指導呢,切里斯先生。」諾瓦裝模作樣地回應。
在灰都混了數年,總算存了一筆足夠把這個地下室整理成一間酒吧的錢,黑貓酒吧才開始營業。
他原本只打算賣單純的酒品——畢竟經營酒吧主要目的只是為了讓蒐集情報變得方便些。但不知不覺間就跟經營著餐酒館的友人學了不少調酒技巧。
說不上有興趣,但也不討厭就是了。
他又再一次坐到諾洋身旁,倚靠在對方身上,啜飲著自己的威士忌。他忍不住好奇,「話說,你是怎麼找到那面鏡子的?」
「跟在一隻貓屁股後面找到的,」他聳了聳肩,盡量把這件事說得輕鬆寫意。畢竟貓代表著什麼涵義他們都清楚,諾洋可不想讓朋友感到牽連。
「不知道妳有沒有看見那盒子,總之那玩意我在某個攤位上也有看到,戴爾還當解密玩得很開心。」或許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稍微放下了戒心吧,「原本想說拿回去給攤主看看,誰知道會變成鏡子。」
現在想想,他當初就連碰都不應該碰。
「我也是……被一隻貓叫過去的。」諾瓦皺著眉回想當天的情形,「……那隻貓大概是有人飼養的,我不認識。」
原本當天不打算到機械展覽市集附近的,卻被一隻陌生貓咪的呼喚帶到巷子裡。原是因為好奇而觸碰盒子,誰知道會變成一面以真相誘惑人的鏡子。
好奇心害死貓。諾瓦在內心自嘲。
「攤位上也有看到……」他喃喃自語道。
平常的他此時應會開始嘗試推理之間的關聯,但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探討。
他放棄思考似的長吁了一口氣。
「妳也不知道啊......」算了,他好像也不是那麼想探究,誰知道再追下去會不會挖出什麼更陰暗的東西?
他繼續飲著,期望酒精能帶走些許思緒,可紛亂的腦袋卻感到似乎有哪裡不對。
「妳有沒有覺得......最近發生越來越多事了。」先是黑犬,再來又是詭異的鏡子,以及流傳在街坊中的冤魂鬼宅。
更別說還有那些奇異的殺人以及爆炸案......這或許是某種掩蓋真相的手段也說不定。
想起那個男人被火災所掩蓋的罪行,他的眼神就更加陰沉了些。
再這樣下去,真的不會引來眾多猜疑嗎?
「有。」諾瓦嘆了一口氣,「公開場合出現神秘的情形越來越常發生,已經遠超過『不小心』的程度了。」
想起在春日祭慶典遭遇的樹妖精粉末、被貿然公開的黑之犬、還有最近種種奇異的事件,發生的頻率高到不容忽視。
「感覺……灰都的局勢正在改變。」他下了一個很籠統的結論。抬眼看向友人的側臉,有些好笑地說:「但你不是會為了這種事來找我喝酒的人。」
「哈、確實不是。」也不知道是酒精還是情緒使然,男子說話的語氣少了點平時的溫和克制,更多了些許率直銳利,就像年輕時那些尚未被藏起的鋒芒般,「講真的,局勢要怎麼變都不關我的事,不要影響到店鋪跟我重視的人就好。」
諾洋可沒無聊到想看世界陷入動盪,雖然同樣不樂見神秘被公諸於世,但若是哪天城鎮真的被混亂籠罩,那他也只會死守在自己的小角落裡,絕對不去淌渾水。
「但是......最近事情實在太多了。」微微瞇起雙眼,酒水在他的話語下跟著搖盪,在玻璃杯中撞出一波波水紋,「多到讓人心煩。」
說著,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只希望日子能安穩的過下去。」
「確實很多。」害得不管是兩大教會還是奈特大人都很忙碌呢。
這次換諾瓦牽上了垂在身側的手,透過肌膚的接觸感受著對方因為酒精而略高的體溫。
「……但世界上總是有一批不甘於安穩日常的人。」他對著友人的肩窩呢喃。
雖然諾瓦並不介意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世界動盪,但當自己已經成為灰都的一份子、勢必會被牽連進去的情況下,現在的平穩生活更顯珍貴。
「敬和平。」他突然舉杯。
輕笑了聲,他同樣舉杯碰上,在清脆的撞擊聲下說道:「敬和平。」隨後一口飲下。
第二杯黃湯下肚,他總感覺腹腔就像是有團火在燃燒似的,連同被酒精流淌過的咽喉,熱意逐漸傳到四肢、攻佔各個細胞。
有了醉意的人此刻變得格外安靜,沒了平時的健談,也或許單純只是他還在思考該說什麼,總之諾洋將手伸向第三杯酒。
倒三角形的雞尾酒杯只盛著淺淺酒夜,男子幾乎說是兩三口就能將其喝空,彷彿意識不到這麼做會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危害似的,他就像這幾天不斷抽著菸那樣,對於酒精的攝取也是沒有要節制的意思。
節制。他莫名想起那天與青年在攤位上抽到的牌。為什麼要呢?這麼做也只會讓人更加得寸進尺,就有如那場惡意大火,張狂地肆虐到私人領域。
興許是理智停止了運作,繁雜的思緒怎麼想都只會在那場火災上打轉,偶爾穿插著兒時的夢魘,偶爾翻湧出惡毒的話語。
他將那些連同第四杯酒給飲下肚。
諾瓦靜靜地看著對方一連喝下好幾杯調酒,格外安靜的樣子與平常很不一樣。
大概是開始醉了吧。對於成功達成友人的要求他心裡覺得甚是滿意。
「……如何?還需要更多嗎?」嗅著對方呼出的氣息中的煙味逐漸被濃濃的酒氣取代,諾瓦也開始有點微醺的感覺。
「......嗯。」聽到身旁的詢問,男子只是輕輕應了聲,而兩人依舊牽著的手被他拉緊了些,同時傾到一旁的腦袋也靠上女子的肩。
還不夠。他遲緩的腦袋得出這樣的結論。畢竟還能思考就說明著他不夠醉,諾洋就是為了讓自己可以不要思考才想要灌酒,但是難得的脆弱卻讓他不想放開身旁的溫暖,以至於讓人陷入了無法移動的窘境也不自知。
原本牽著人的手悄悄挪動了位置,改以攬著女子的腰好讓自己更能體會這股溫暖。他呼出滿是酒味的空氣,使得鼻間盈滿對方身上令人心安的熟悉氣息。
「我有說過嗎......」暫時消失的理智、讓他放鬆的空間,種種因素難得撬開了那張總是緊閉的嘴巴,然而喝醉的人只以這樣一句話開頭,卻忽然沒了後續,實在讓人搞不懂這個人此刻的狀態到底是如何。
或許就連諾洋自己也不曉得。
諾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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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肯定是醉了吧,表示著酒精不夠卻不讓人去拿更多是怎樣——諾瓦忍不住想吐槽,卻什麼也沒說出口,抿著嘴等對方繼續。
然而什麼都沒等到。
「……說過什麼?」他輕聲詢問,懸在空中的斷句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摩挲著攬著自己的手背,彷彿在慫恿對方把話講完。
「小時候......大人總是會說、我父母是因為不小心才死的。」話與話之間難得多出了許多斷句,在講完後他又是一陣沈默,彷彿在思考該如何接續下去般,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說是因為不小心......嗯、因為粗心大意。」
莫名講出同樣形容的人皺了皺眉頭,腦袋中都是那些模糊不清的面孔,講著對於剛失去父母的孩子來說最狠毒的話。
「之後......進到廚房,前輩也很常說......你應該要很清楚廚房的危險啊。」他喃喃地說,發熱的身軀彷彿都能體會到當時初學所造成的許多燒燙傷。只不過前輩那些關心叮嚀的話語卻像把刀子次次扎進他心底,比肌膚上的烙印更讓人疼痛難耐。
「我知道......但我不信啊,我不相信......」挪動的腦袋更加埋進女子肩窩,本在說著傷心事的人卻是突然輕笑出聲。
因為事實證明那些大人都講錯了。
果然,問了父母的事、嗎?
諾瓦側過身環抱身旁的友人,一手拍撫著對方埋在肩窩上的頭。他知道,對方會那樣笑,代表過去那些大人說的都不是事實。
奪走對方一切的那場大火,背後另有隱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替自己做好與人共同承擔傷痛的心理準備,才柔聲地開口說:
「所以你……看見了真相。」
「嗯。」
真相、真相。是啊,他終於得知了該死的真相,內心卻也因此被紛雜的情緒給撕扯著。
目睹火災過程的悲痛、得知父母慘遭殺害的憤怒、知道父親沒有過錯的慶幸、眼見他人家庭美滿的嫉妒。其中更令人作嘔的是父母居然跟那男人死在一起,造就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他的血親。
那句「乖乖跟著走就沒事」恍若另一場夢魘,事後他不免心想是不是就像那個人所說,當初他乖乖被抓去賣父母就會沒事了?要不是母親對這句話作出反應,他們是不是就能夠逃出來了?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啊......哪怕他的理智明瞭整件事的起因與自己沒有干係,可那些推卸責任的話語還是影響著他。那個人將受挫的不滿全都錯怪到他們頭頂上,而他卻連個能夠怨恨的對象都已經不存在,憑什麼呢?
那個人憑什麼這樣傷害我們家呢?
被抱著的人再度陷入沈默,帶著酒氣的吐息卻逐漸加快,彷彿他正利用這樣的方式,試圖將那些被壓抑到極致的情緒給發洩到空氣之中。
「好累......」良久後,諾洋才略顯無助地呢喃道。
他有時候會想,要是能將一起忘記,忘掉這股憤恨、忘掉那場火災、忘掉對家人的愛,那他是不是就不用被各種惡夢纏身,是不是就不會被這些情緒給困擾。
他有時候會想要是能將一切都忘掉,那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輕鬆一些。
只不過,他又怎麼捨得呢?
「……累的話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諾瓦鬆開手臂將友人的臉捧了起來,強迫人與自己對視。儘管對方仍舊什麼都沒說,但他能感覺到那雙蔚藍中翻湧的複雜心情,「沒事的,都不是你的錯。」
「我們都是受害者,大家都是。」他面露無奈的笑容緩緩地說,努力想將自己的話語敲進對方心裡。
啊、所以他才會說只有在這裡才能好好休息。
看著那雙給過自己許多溫暖的燦金色,那些紛雜的、深沉的、陰暗的,在女子簡簡單單幾句話之下就像棉花般被輕易化解、消散。
或許他只是需要有個自己以外的聲音,讓他知道自己不孤單、讓他知道身邊有個人能依靠。只不過開口傾訴很困難,但眼前這人卻總是不用他多加言語就能明白。
他一直都覺得小貓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太陽、也像是一盞明燈,有對方在的地方總是充滿光明,哪怕他們實質上都是滿身傷疤的人,但也因為如此才更讓人無法忽視那點星星之光。
「諾瓦。」忽然綻出笑顏,已然喝醉的人此刻笑得一臉傻樣的,與平常那副溫文儒雅相去甚遠,而完全不在狀況內的諾洋只是誠心笑著,滿是歡喜地說道:「我有沒有說過......妳真的很討人喜歡。」
「…………你喝醉了。」諾瓦失笑。
沒有人用這樣正面的詞形容過他——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哪裡會討人喜歡了?
活在陰影中的人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給他人帶來光明或溫暖。
他覺得對方肯定是醉得徹底,開始胡言亂語才會講出這種話。但同時心底卻又湧出一股欣喜的感覺……他不理解那個情緒從何而來,是被肯定的喜悅嗎?好像還參雜了其他情感?
諾瓦覺得捧在手裡那傻傻的笑顏莫名可愛。
「沒醉。」雙頰通紅的人義正辭嚴地反駁道。
對於酒醉的定義是失去行為能力,腦袋還能思考的人並不認同自己喝醉——哪怕他此刻的行為舉止確實與清醒時不太一樣。
「我還......」他瞇起眼睛,像在思考該拿什麼來證明自己,「我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男子非常肯定的說。
這就是所謂的酒後吐真言嗎?看著對方明明通紅著臉,卻無比認真的神情,諾瓦好笑地說:「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總算放開對方的臉龐,動手替自己又倒滿一杯酒,然後一口飲下。感覺到酒精帶來的熱度瀰漫全身,他開始放鬆自己的理智,希望能藉此忘記鏡中展示的一切。
讓姐姐再一次操作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就能繼續天真地活著了呢?他不禁思索著。
但抹除對真相的認知會不會連同其他其他回憶一起帶走呢?值得冒這個險嗎?
——自己還願意繼續當一顆無知的棋子嗎?
他理解姐姐會藏起真相,且把他丟到灰都來是為了保護他,但心底那股被利用的感覺揮之不去。
「唉、大叔……我身邊只剩你能依靠了。」諾瓦把頭埋進友人的肩窩,含糊地說。反正對方顯然已經醉了,自己現在亂講話應該不會被放在心上吧?
「嗯,都給妳靠。」摸了摸壓在自己肩上的腦袋,他語氣清晰地回應道。
也不過問對方發生了什麼,又或者是不管情況如何他都會給出一樣的答案,如同對方剛才給予自己的支持,諾洋另一隻手也輕輕環上女子的腰。
「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妳需要我,我隨時都在。」在片刻的停頓中,悶笑聲從他胸腔間傳出,「就算不需要的時候也會在。」
無論對方最終選擇留下亦或者是離開,諾洋想,他始終都會留在原地守候。
「嗯……謝謝。」諾瓦挪動身體,又往對方懷裡鑽了一些。他閉上眼感受從諾洋身上傳來的體溫,那溫度是如此真實、如此可靠,令人想永遠沉浸在其中。
就像諾洋只有在這裡才能好好休息一樣,諾瓦覺得只有與對方獨處時他才能做自己。
此時的他不是藏著身份的魔術師,也不用扮演某人的弟弟,甚至連酒吧的主人都算不上——他現在是一隻純粹的小黑貓。
他放鬆地倚靠在對方身上,呼吸時喉嚨隱約傳出微弱的呼嚕聲。
「姆……你可能真的沒醉,但我好像醉了。」過了許久他才又埋著頭懶洋洋地呢喃道,整個人軟綿綿地陷在暖和的懷抱中。
又是幾聲哼笑,那微弱的呼嚕聲讓他不由得多撸了幾把身上的大貓咪,愉悅的心情似乎又好上了幾個百分點。
「就說我沒醉。」不知道為什麼又是特地強調了句,諾洋收攏雙臂,將人嚴實地抱入懷裡,「那我們回家?」他同樣倚在女子耳邊輕聲問道。
「回家,一起洗澡睡覺。」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行程有何問題,他就像是染上對方的習慣般,埋頭貼上女子柔嫩的臉頰與人廝磨。
「嗯、回你家。」諾瓦也蹭了蹭腦袋回應。
比起自己的租屋處或是遙遠的家鄉,感覺只有好友的家才真正帶給他「家」的感覺。
他撐起身體,抬手將數十年來從沒摘過的項圈扯了下來,放到一旁的吧檯上。他知道專屬於自己的項圈並沒有附加姐姐的神秘,這一連串的動作都只是象徵性的,為了能夠誠實地面對自己。
先讓我再逃避一下吧,一下下就好。
他內心想著,決定等做好面對親姐的心理準備時再重新戴回項圈。
「走吧。」諾瓦朝著對方露出誠摯的笑容。
眼神跟著動作落到了檯面上的項圈,諾洋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伸出手牽上對方,「回家。」而他同樣笑得明朗。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卻是意外的沒有再多說什麼。稍涼的晚風竄過身周,帶走了些許酒氣的同時也吹散了醉意。
本就沒有多醉的人此刻倒是清醒了大半,回想起自己剛才都吐露了些什麼,諾洋不禁悄悄牽緊對方,像在試圖將這溫暖好好握入掌中。
一路無語,直到進入室內,他們倆熟門熟路地該脫衣的脫衣、該放水的放水,基本上對於坦誠相見已經感到習慣,兩人也不分先後的乾脆一同洗澡,在睡覺前的短暫空閒中一起泡澡。
抱住窩在自己懷裡的人,諾洋將下巴靠上那圓潤的肩膀,「不勉強,但妳想說的話我隨時都願意聽。」這時候他才突然如此說道。
「唉、我……」諾瓦把全身的重量倚靠在友人身上,透過貼合的肌膚交換著體溫。
經過剛剛路上的夜風吹拂,他的酒氣倒是沒散多少,現在又有洗澡水的熱氣蒸騰,他似乎比離開酒吧前還要暈。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姐姐。」
儘管頭腦沒有平時清楚,但烙印在腦海中那些曾經忘卻的過去卻仍然清晰。
依照家族傳統,為了獲得「神秘」祝福而進行的儀式,一切都照著自古以來的規則走。
但產生的結果卻沒有該有的樣子。
而失敗品終究是要被拋棄的。
布蘭雪動手改寫了諾瓦對於儀式的記憶,讓他對於神秘的怨恨能夠全部傾瀉在家族成員上,完美地成全了她的復仇計畫。
推翻原本的掌權者成為領導者過後沒多久,她以蒐集情報為緣由,把弟弟諾瓦派到遙遠的灰都來,為的就是不讓他有機會待在家鄉去發掘真相。
諾瓦理解姐姐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使他聽話、為了防止他自我厭惡、為了避免他幼時脆弱的心靈受傷——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
「……我沒辦法恨她,但也沒辦法原諒她。」他閉上眼嘆了一口氣,「我該感謝她為我做的一切,可是……」可是他驅散不了盤踞在心底的那股不信任感。
「那就暫時不要面對了?」手臂上的力道加大了些,他將語氣低落的人擁得更加嚴實。
「噢、妳也知道的,我這個人比較隨性一點,可能給不出什麼好建議。」悶悶的哼笑聲隨著震動,從胸腔傳到那緊貼著的單薄背脊上,「但沒人說感謝的同時就一定得完全原諒對方。」
「反正妳姐姐也不在這。」一邊說著,他隻手牽上女子的,輕輕揉捏起那纖細的指尖,「先逃避一下,好好感受這些情緒,或許時間久了妳就能找到答案了。」
「嗯,不過找不到也沒關係。」諾洋笑著,拉起她人的手留下一吻,「還有我陪著妳呢。」
「呵呵、好啊,就聽你的。」同樣悶笑了幾聲,諾瓦側過頭,用鼻尖在對方的臉頰上蹭了蹭。
雖然原本就打定主意要逃避了,但能有人告訴他不願面對並不可恥、想給自己多一點時間也沒關係,他的心裡頓時踏實許多。
他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印在手上的吻瀰漫到全身,不禁發出一聲欣慰的嘆息,「……還好我還有你能依靠。」
諾瓦從來沒有想過能與人建立比姐姐還要親密的關係。他不相信永恆,卻想永遠待在諾洋身邊。
或許是酒精還在作用的關係,他似乎比平時還要感性,忍不住在對方耳邊柔聲說道: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讓我自願付出這麼多的人。」
「現在知道了。」緊扣住那握在掌心中的手,諾洋滿是欣喜地笑著。
自願付出嗎?一路走來,他似乎早就付出過不少東西了,無論是生理還是心靈上,時間與過客就像個貪婪的竊盜般,從他身上掏空了不少事物。
可他心裡卻還是有一小塊淨土,那是無論他再怎麼想給都給不出去的地方——或許、或許,小貓已經輕輕踏進來了也說不定。
循著耳邊的溫熱,他轉過頭隱隱貼上對方嘴角,「那妳就是我現在的唯一一個。」諾洋柔聲說著,隨後珍惜而又疼愛地吻上那片柔軟唇瓣。
他是他的唯一。
諾瓦知道他們兩人都愛好自由、不願被束縛,但對於獨佔了對方心裡的某個角落,他卻莫名感到欣喜。
怎麼會產生這種感覺,他內心納悶。
「嗯……」他覺得這個吻比以往的都還要柔軟,還想要更多、更多……是喝了太多的關係嗎?整個人感覺有些飄飄然。
他翻過身子趴伏在對方身上,繼續回應著親吻的同時,從緊貼的胸膛間感覺到彼此加速的心跳。
好奇怪的感覺……
過了許久諾瓦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對方的唇。他睜開雙眼,隱約在那單邊的鏡片的倒影中看見自己微蹙著眉的困惑神情。
「……諾洋、」他貼著對方呢喃,「我覺得好奇怪……」
陌生、但並非負面的情感充滿著他,令他感到些許不安,「我不懂……這是什麼感覺……?」
好奇怪?
同樣不明白對方怎麼會忽然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他剛才講的那個句話嗎——諾洋內心忽然感到一陣惶恐。
那些柔情蜜意彷彿在瞬間全被他給收斂去了,男子抬起手捧上女子的面頰,小心翼翼地揉著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妳會討厭嗎?」他低聲問道,眼神裡滿是藏不住的擔憂。
如果討厭,那就不要了——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對自己還是她人說,諾洋只知道他完全不希望給小貓帶來任何壓力。
「不是討厭……!」諾瓦著急地反駁。儘管因為未知而不安,但他更不喜歡對方擔憂的眼神,「只是……從來沒有過,我不知道這是什麼……」
難道是那個?那種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神聖情感?不可能、不可以、不應該——
肯定是酒精在作崇吧,他早已失去幸福的資格,不該對人產生這種感情。
雖然內心有些抗拒,但他必須承認他挺喜歡剛剛的氛圍的。
「可以……繼續嗎?」諾瓦低聲說著,語氣彷彿在哀求,「……我還想要。」
見對方急於反駁的模樣,諾洋雖然依舊顧忌,但內心還是有被安撫到一些。
從來沒有過的情感。他無法肯定那究竟為何......又或者該說是不敢?要是能維持現狀,那對諾洋來說或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畢竟沒有前進就不用害怕倒退,也不用擔心前方是否會出現岔路,維持現狀,看著一成不變的風景,於他來說是最令人安心的事。
這樣他就不用再次面臨失去。
即使如此,對於小貓的請求他總是沒有回絕的念頭,更別說對方還一整個可憐兮兮的模樣,「嗯,如果不想要了就說。」動作前,諾洋一如既往地道出叮嚀,而後又再度吻上女子的唇。
只要對象是諾洋,就沒有不想要這回事。
迎合著親吻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明顯的弧度,諾瓦閉著眼又與對方的舌纏綿了會兒。直到單純的親吻已經無法滿足他,才將手撐在對方胸膛上稍微拉開距離。
「……我們去床上好不好?」他的臉上又是那楚楚可憐的表情,「不想繼續泡在水裡……」
「當然好。」見對方這副模樣,諾洋寵溺地笑著,抬手捧住女子的臉揉捏一陣,接著又在人唇尖上留下一吻,最後才抱著人離開浴缸。
拉了條大毛巾將小貓裹住,將水放掉也整理好自己後,諾洋才協同著渾身沐浴香的友人回到臥室,雙雙倒入柔軟的大床上。
「所以......」只著貼身衣物的他也不害臊,反正更私密的地方都被人給看去了。男子摟住小貓的腰,輕輕摩挲起滑嫩的腰際,「還想要嗎?」倚靠上對方額際,他語帶俏皮地問道。
「你的問題真的很多。」似曾相識的對話讓諾瓦笑了出來。
他抱著人翻過身,使諾洋轉為仰躺的姿勢,自己則覆在男子身上。俯視著對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絲獸性,他笑得燦爛。
「我想要……你。」
這次換他主動地貼上了對方的唇。
屬於他們的夜晚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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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前面把話說成那樣,但中之現在好想被打臉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諾瓦心中萌芽了 但他不願承認
給我承認啊 大叔你也給我承認啊 救命哦
(快要被逼瘋的中之
確切來說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啥
(登愣
這兩人讓中之頭好痛
沒關係我們結企之後還可以繼續搞 我就不信ㄌ
(跟他拼命
ㄞ我們真的很拼命
為了
中之他們的幸福 拼起來
(咦
(說話
Joseph21012:
他們真的好好...好好......
有沒有誰可以來打醒這兩隻順便打臉中之
我好想正大光明發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