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沒完沒了，撕心裂肺地震顫。
鐵皮充當屋簷，雨點砸得分外嘈雜。

故作充耳不聞，她用指尖揭起口紅。一抹殷色沾染下唇，輕抿、暈散，凝望鏡前妝容。

推門而出，傘面開闔。
長夜是無盡的浪潮，推著雨聲沒入眼波。

「秋嫻，雨這麼大，別出去了。」
她自眼角瞥見檀香氣息。年邁的女人從後頭喊她，甚是不滿，「晚些還有客人。」

「不是天天都下著嗎。」
光影在眼底搏動，她低聲喃喃。

身版纖細、不堪一擊。
轉瞬間便被雨幕遮蔽。

矮房成排，外觀方正。
外頭便是鐵軌。路線閒置，荒廢多年，故而蔓草橫生，淹沒碎石，淹沒圍欄鏽蝕，淹沒足跡。

低廉價碼交易的性愛，無人查緝。

抬腳，翻過平交道，鞋跟踏破水灘漣漪。
她緊握傘柄，眸色淡淡，腳步彎入窄巷。

墨色、夜深，一點火光幽微。
她垂眸：雨點同白霧揉合、繚繞，男人席地而坐，工字背心於腰腹破開血盆大口，鮮紅奔流。

那人漫不在乎，指節夾著菸草。
惡人面相，只管吞雲吐霧。

「你出來了？」她問。

她知曉他，亦見過他數次。

言、午，許；延長的延。
始於血緣的表親，終於疏遠的無關。

「轉彎以後，不要回頭。」
他沒有回答，音色像被野草吃盡的鐵道。

雨勢滂沱依舊。
好容易燃起的菸滅去，雙目閉上，不再看她。水珠滾落傘緣，她想，不過是涉了條平行的道途。

她邁步，越過轉角。
走進路燈下，亮著、卻仍然冰冷刺骨的雨。



身後幾聲槍響。

——清醒的人，作了場迂迴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