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戰過後的世界煙霧瀰漫,污染使得諸多生命產生變異,不再同日而語。
生命自會找到出路,並且依循從古到今未變的定理——
弱肉強食。
今日依舊為了性命而奔跑,穿梭在寂寥廢墟,成為其中的雜音。
凌亂步伐掠過城市廢墟,建物東倒西歪成為奔跑者的阻礙,卻顯然不對追逐他的動物造成困擾。體型有個六歲小孩高度的野兔——姑且長耳與門牙是過往紀錄的兔子——滿身灰土,變異為雜食性的生物發出刺耳尖叫,彷彿發誓絕不放過今天糧食。
Orga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塵土飛揚,旅行背包啪搭啪搭撞擊背部的響,陳舊外套上的連帽早落下,急促粗喘在短鳥嘴防毒面具吹出白霧,又被冷風抹去。
他還想著這種廢墟對動物很障礙,怎麼好像反而障礙到自己?!
天知道這種地方才不會有人經過!
死無全屍成為動物的糧食要算是末世適得其所的死法嗎?
啊、好像可以?
但真的要死在這種地方變成兔子糧食?!
內心問答未曾中斷,他顯些摔倒的用急轉彎滑入巷弄,卻差點迎面撞上傾倒瓦牆。
幹!
來得及跑過去嗎?!
不管了,停下來就是死了。
笨拙踩進碎瓦之間,幸好這也能確實阻擋龐大兔子,他倒退著注視掠食者,看兔子遲疑走過幾片瓦磚後瞬間加速,立刻又轉身奔跑。
太難纏了吧!去吃倒掉的木屑啊!!!!!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偶然在斷垣殘壁之間瞥見有誰被追逐,異色雙眸暗暗望著踉蹌急奔的身影,不假思索地暗中跟上了步伐。就在兔子幾乎要咬住對方後背包的那一瞬間一把拉住了對方的手,硬生生將他拉離原先奔跑的軌道。
個子矮小,頭髮如雪般泛著白光暈。俐落的綁著一搓小馬尾,在奔馳的速度下,帽緣同樣在沙塵之中飄蕩,露出後腦勺兩截黑色的鬆緊帶。
他沒有大喊,也沒有看身後的人一眼,靜靜的拉著看起來已經快要不行的人奔跑。
哇啊!
偏離原本軌跡的瞬間,踉蹌,差點直接摔撞在小個子身上的男人還沒穩住,又立刻被拉著跑起來。
怎麼真的有人?!
應該沒有累到看見幻覺吧?
肌膚傳來溫度,確實是現實。
他提口氣,試圖跟上比預想更快的腳程。
下次進城就買兔肉乾吧!嗯!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對方實在跑不快。
疾走的少年眼觀四方,四處尋找能夠暫時避開追逐的路徑。他看到一處兔子鑽不進來的小巷子,迅速將人一把扯進防火巷中,鬆開手迅速的將木板抵住去路,暫時避免兔子過快找到縫隙躥進來。
他沒有停下腳步,抓著人的手心往更裡頭去,在另一個轉角的廢棄變電箱後帶人蹲下。
對方比他矮小太多,全程不得不彎腰奔跑,體力早消耗殆盡,男人上氣不接下氣,好幾次險些被自己絆倒。跟著鑽進縫內時,還因為身高差距差點撞上木板,他的哀怨全嘆在心底。
太小了啦!我沒你矮!
但他實在沒有將話說出來的力氣,也知道抱怨這種細節顯得失禮,有人願意幫忙已足夠抵過今天全部的壞運氣。
他頹坐下來靠著牆大口喘息,面鏡上的霧氣一陣一陣,讓少年模樣跟著忽隱忽現。
看起來好小,不知道成年沒有?
看不清楚整體面容,只能看見異色瞳。
好稀有。
異色瞳孔盯著人看了半晌,短時間內調整呼吸,時時刻刻聽著外頭的動靜,確保兔子不會闖進來。
至少確定牠還在外面徘徊。
他拿起地上的木頭碎片,於沙泥地上寫起了字。
「我這輩子好像還沒吃過兔肉,你吃過嗎?」寫出來的問候倒沒這麼正經,甚至還不是關心對方有沒有受傷。
「有。」跟著撿過木片在泥沙地寫字,想著這種溝通方式是否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你要抓牠來吃?」那個大小應該夠兩個人吃飽還有剩,雖然他對自己的料理技能沒有任何自信,但烤到熟(或過熟)確保可以食用,這點他應該還做得到。
是這個區域的住民?出來狩獵嗎?
「我餓扁了,所以對。」
看對方的束裝不像是定居於此的人──嗯、硬要說的話,自己身上什麼都沒帶大概看起來更像是會被人誤會成當地居民的傢伙。
他倒是不知道對方也真這麼想就是了。
「但我不知道好不好吃,好吃嗎?」
「還不錯,後腿肉比較有嚼勁。」繼續書寫感想,他認真介紹兔肉,「不過需要煮熟跟先消毒,誰知道牠原本吃過什麼。」
野外可沒有新鮮嫩草供養這些變異動物,說不準牠幾天前才吃過屍體。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少年露出一抹心滿意足且十分燦爛的微笑。
很好,吃兔肉,多吃點肉應該會長高一點吧?
思慮與對方迥異,聽覺辨識兔子正轉向繞過了原本的小徑,打算從另個寬敞的道路闖進來。
他扯了扯對方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壓低呼吸的幅度,躡足減少鞋子與地面的摩擦,帶著人移動到另一處。
首先確保這人的安危,再想辦法把兔子解決。總不能放著對方不管。
男人確實想模仿對方放輕腳步,但潛行不在他的技能欄裡,保護雙腳免於污水侵蝕的厚底靴在安靜廢墟裡發出明確扎實的摩擦跫音。
幹啊。
哭喪著臉,他盡力了。
一身旅裝的男人努力跟上腳步,伴隨無法掩飾的沙沙足音。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他聽見兔子迅速的朝這裡過來,便不再壓著聲音移動——他意識到就算他很安靜,身邊的男子也會發出一些對他來說還挺大的噪音。
內心平靜、冷靜、謹慎、並帶了些(對食物的)雀躍與期待,他希望這隻兔子還能吃。
他重新抓住對方的手臂,起身往兔子的反方向衝刺逃跑,作勢往較為空曠的地方移動。
一起步他就知道完了。
不論是步伐、身高、體型,他與少年沒有任何一處相似。
——這不是普通人的衝刺速度。
意識到異樣時早就來不及,他再怎麼快也快不過一名哨兵的全力衝刺,後腳踢前腳,他根本是被扯出去後直接摔倒,還來得及另手護住頭部他都想替自己拍手放煙火了。
雖然他沒看過真正的煙火。
希望面具不要摔壞,天啊,下個城市好像還要幾天?維修費千萬不要太貴。
噗!
思緒飛快旋轉的一秒間,他帥氣俐落乾脆毫無懸念的正面跌趴在地,還被年輕哨兵拖曳了幾步。
感受到手被牽拖的力道,他猛然回頭,看著對方整個人撲倒在地。
少年有一瞬間驚愕的睜大了眼,隨後冷靜跪下,抱起比自己高了一截的男性繼續奔跑。
!
被抱起來時他驚訝一拍,但想起對方應該是個哨兵後,又立刻接受這個事實。
他伸手環過對方肩膀避免自己摔落,乖巧不動任人載運。過濾器濾掉髒污和空氣,但沒有擋住似有若無的氣味。
……?
是哨兵的訊息素嗎?
他一時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不是他實際聞過的氣味,腦袋一時無法聯想。
被抱著的男人探過頭,注視他們身後,好奇是否兔子會追上。
兔子被遠遠拋在腦後,遠遠不及少年奔跑的速度。他需要保持一點距離確保這個路人的安危,再給這隻發瘋的異變生物一點苦頭。
一道銀白色的光芒乍現,細看才見那奔跑的四足,是一匹狼。
好亮。
過於雪白的毛皮一瞬間閃瞎眼,隔著面罩都能致盲的亮度讓他瞇起眼。
果然是哨兵?
他沒有亂動,安靜任人繼續奔跑前進。
真的要吃烤兔肉?希望哨兵懂料理。
與巨兔拉開了點距離,少年急煞將人放在瞥眼看見的大型廢棄垃圾箱,對人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後,掀起長衣襬抓起幾根無聊削好的木籤,站在原地凝視著遠處奔來的動物。白狼逕自鎮守在少年身前,在兔子迎面逼近的同時,少年咧嘴一笑,狼跟著吼叫。
威嚇伴隨無聲震波穿透四周,兔子停止狂奔,張著草食動物不應有的獠牙張狂對峙。
此時少年一躍而起,將尖銳的木籤拋向腥紅的雙目。兔子痛苦的翻倒打滾,正要蹬著有力的後腿逃離現場,便被空中落下的人類從腦門又捅了兩洞。
生死交界的掙扎狂亂而暴走,少年的戰鬥風格粗暴簡單、全都精準命中了快速了結生命的要害上。
被塞進垃圾箱後,他偷偷掀起蓋子,將鳥嘴面具的喙部架在邊緣,與不知何時出現在肩頭的赤松鼠一起觀看狼的狩獵。
——哨嚮是野獸。
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都這麼稱呼他們,但他卻不覺得自己是其中之一。
殘缺者不夠遲鈍但也不夠兇狠。
所以他淪為目標。
他看過掠食者如何獵捕獵物,就像巨兔剛剛不斷追逐自己,直到筋疲力盡後一口咬斷氣管,沒有憐憫沒有玩弄,乾脆俐落只為飽食。
猩紅濺於沙黃,是灰濛世界中最為常見的繽紛。
好似此處依然受自然眷顧,享用原初藍星的那份純粹。
弱肉強食。
他又一次目睹了真實。
少年用乾淨的手臂擦拭噴濺至臉上的血跡,白色的狼開心的搖尾巴繞著失去生命的獵物。少年回頭看了一眼探頭注視的男子,緩步上前。
他仍然沒有說話,指了指與孩童差不多大的屍體,好像在的詢問對方能否幫忙。
為什麼不說話?不能說話嗎?追獵的動物已經死了。
他爬出垃圾箱,沒有阻止松鼠抽著鼻子緩慢靠近對方的狼,既然是哨兵,他也無須隱瞞自己是嚮導。
「你真的要吃?」
背包裡有把萬用小刀可以分屍,那把刀是他唯二的武器之一,但因為有太多用途,加上沒有哨兵的矯捷,男人通常不把小刀當作武器。
保養刀具的油跟磨刃石都算是昂貴品,而他不常進城,自然能省則省。
少年還沒回答,驚訝於松鼠嗅著白狼,肚子發出了一段彷彿代替他回應的飢餓狀聲詞。
白狼低頭用鼻尖試探小動物,但仍分神在屍體旁樂得打轉。
少年乾脆將方才刺入腦門的木籤抽了出來,用帶有一些血跡的字跡在地上畫出有意義的筆畫。
「吃啊,你說腿肉好吃是吧?」
「我沒發現,你是嚮導?」
啊、所以剛剛不是故意不說話,是不能說話。
「嗯,不過我不是、」他看著小松鼠把鼻子湊上去聞,旋即又把視線拉回來,「我只能提供梳理,沒辦法建立屏障。」
通常這麼說,哨兵會明白他的不完整,而他通常會進一步詢問對方是否有需求。
「我喜歡腿肉,腹腔也很柔軟。」他放下背包,從裡頭找出小刀遞給哨兵,背包另一側懸掛的烏克麗麗隨他動作搖晃,「肢解你應該會用得比我好。」
松鼠跟著白狼繞了一圈後回到他的肩膀,墨藍凝視少年。
他總覺得空氣變得清新,這不是錯覺,應該是對方的嚮導素。他很難得在這種荒城裏遇到其他人——莫約十一天沒遇著。
他接過刀子,優先將屍肉切塊檢查肉的狀況能不能食用。雙手並用時,他沒有交談的手段。不像其他人可以邊做事邊閒聊,但白色的狼倒是直盯盯的看著男子與松鼠。
「你要在這裡吃嗎?要不要拖到屋內?」男人四處張望,這裡是城市廢墟,傾頹房舍能遮風避雨,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堪用的空氣清淨機,稍加修復可以撐個一會。
被注視時松鼠也盯回去,狼的眼與主人相同,是綠褐異色的眸。
他想過把整隻扛到隱密的地方處理,雖然他有點懶。
然後對方把他原本的打算提出來了。
當然不可能在這裡吃,難不成我是要吃沙子風味?
要是能找到堪用的水源就好,沒有也不能強求。
肉大概、或許、沒問題?
少年點了點頭,扛著兔子在後背,他的體型在這樣的對比下顯得更為嬌小。
狼繞到男子身後,嗅了嗅他身上背著的樂器。真稀奇,有人會背著到處走?
「那我去附近繞繞看有沒有水源或清淨機。」男人蹲下身,不介意狼的嗅聞,朝精神體伸手示意友好,「你就先跟著我來吧?這樣待會你可以替我帶路找到主人?」
松鼠跳上他的手背,跟著他向前探出口鼻,彷彿對狼友善地招呼。
城外通常訊號不良,他跟初次見面的少年沒有任何聯絡手段,不得不說這種時候,精神動物格外方便。
少年點頭,讓白狼跟隨在男子身邊。看來這次遇到的人是個好人,狼的表現反映了他沒有放太多戒心,踩著輕快的步伐跟上還不知道如何稱呼的男子。
反正他應該沒機會「喊」他。
他很幸運,沒走多遠就找到商店,雖然食物飲水幾乎搜刮一空,但還是在角落找到飲水機,儲水桶殘留些許液體,而他隨身攜帶的淨水片可以解決污染問題。
白狼亦步亦趨跟在身側,好奇短暫新夥伴的松鼠嘗試爬上狼背,難得沒什麼戒心。
大概是因為剛被救過吧。
畢竟少年大可放生他,既然出手,他沒有想懷疑對方的善意。
這座荒城比他預想的繁華。
原本說不定逼近二線城市?
至少他很快在另一幢失去屋頂的民宅內,找到應該是路過旅人留下的小型清淨機。
或許敲個幾下還能用?
他一手抱著水桶,另手提著清凈機的把手,笨拙緩慢地跟上白狼腳步。
白狼輕巧的移動,距離過遠時乖巧的繞回來。牠領著提著水源跟清淨機的人移動,時不時回頭吐著舌頭,嘴角彷彿在微笑,展現出來的雀躍不言而喻。
少年找到了一間荒廢服飾店,能穿的衣服大多被洗劫一空,只剩下破碎的布料留在櫥窗的假人身上,以及一些不怎麼實用的昂貴材質或小皮包。
他將屍體放在店鋪的空曠處,感知到對方尋獲一些好東西,心情也不自覺地好了起來。
順利爬上狼背赤松鼠一下竄到白色腦袋,趴在頭頂當個拒絕自行移動的小型行李。
嚮導內心無奈,對著自己的精神體翻了個白眼。
白狼將他引導回服飾店,他先將儲水桶置於少年手邊,順手扔了枚凈水片讓藥錠起作用,還找來布料套住瓶口,當作二次過濾。
找到的小型清淨機是電池型,似乎是接觸不良才會被棄置,他從後方倉庫翻出工具箱,面對門口、背對少年,開始修理。
雖然直接脫面罩進食也行,不過他傾向發動清淨機。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他懷著好奇傾聽修裡的聲音與細節,下意識的。
夠專注的話,他能夠聽出手在移動時細微的空氣流動、物體接觸時的摩擦、碰撞。形體輪廓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腦中模擬那些看不見的形體。
也包含生物的躁動——吐息、心跳、吞嚥。
他將肉割下來,一塊塊擺在撿來的布團上。他總算是習慣血肉的黏膩聲,雖然每次聽到都還是不自覺蹙起眉頭。
狼專注的盯著哨兵專注於切割,不過多久就分神盯著頭上的松鼠走向正在修理儀器的人面前,用鼻子嗅了幾下。
男人分心抬頭看向狼,為表達友好而親吻掠食者的鼻尖,當作一個狼群招呼。
接著低頭繼續修理機械。
電路板部分受潮,他得去除濕氣,乾燥布料很方便,而且線路完整,只要更改幾個小地方應該足夠應付一個晚上。
松鼠發現狼試圖想看見自己,乾脆爬到對方的吻部,穩穩站直,與那雙異色狼瞳四目相對。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狼又無濟於事的抬起鼻尖,才把注意力轉回修理者身上,以鼻尖回推釋出好意,蹭過人類的臉頰,無形之中干擾著作業,也讓松鼠的尾巴蹭到了對方的臉上。
少年暫時放下刀子拾起儲水桶,笑看一眼以示道謝──對方看得看不到倒無所謂,簡單省用的清洗已經切塊下來的。
「我需要生個火,你有工具嗎?」他移動至男子身旁,拿出為數不多的小便條紙,跟被他寫到已經長度只剩下一根指節長度的鉛筆發問。
奧爾迦不介意精神體的干擾,終究無法對他有實際作用,抬手揉揉白狼腦袋,他轉頭朝少年應聲。
「有。」放下完成一半的修理,從旅行包中翻出打火棒與油剩一半的打火機,讓人選擇要使用何種。
瞄了眼清洗乾淨的肉塊,他暗自佩服起少年的處理效率。
所以他應該知道怎麼料理吧?
沒有問出口,而是無聲看著對方。
他可不好意思耗費他人的油。
果斷拾起打火棒,走出服飾店尋找一些乾枯的木料,於較為通風處升起了火。忙碌奔波之際,狼於黑髮男子身旁如影隨形,繞了繞後趴在地上,繼續觀望著修理的過程。
尾巴掃到主人臉龐的松鼠重新回到狼的頭頂,軟爛放鬆地趴在雪白腦袋上,奧爾迦對此內心充滿無奈。
對初見面的人未免太沒戒心了吧。
他自嘲,但想著大不了被劫殺,至少劫殺前他應該可以久違吃一口熱騰騰的烤兔肉?
線路已重新接好,剩下二度確認後測試運轉,他沒有注意少年何時出去跟回來,專心修理。
少年熟練地使用打火棒,架起了烤肉處。
他從店裡找來了一塊堪用的鐵架層板,撿來了幾塊磚頭,將鐵板架在火堆上。兔子較肥的肉層被切下來當豬油塗抹,並用稍微以刀整修過的木條插好肉塊,擺在上面煎烤。
香味四溢,狼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回了主人身旁,跟著主人一起狂流口水期待這頓大餐。
轟。
清淨機低鳴一聲,接著扇葉飛快運轉,他將機械放到營火附近,不至於影響燃燒的位置。
「你會料理啊,太好了。」男子坐在另一側,看著兔肉滋滋作響,卸下面罩緩了口氣。
鳥嘴面具上都是污漬,他抽出小方巾擦拭整理。
聲響諭示了儀器運轉。少年一同卸下面罩,一手撥弄整理白色的毛髮。
白髮反射著光輝,與空氣中細微的灰層一同閃爍。白狼開心的在兩人身旁打轉,似乎替儀器修繕完畢並運轉一事感到興奮。
我當然會料理!
少年自是散發出一股自信與驕傲,自不自覺倒是另一回事。
「歐索魯。」他用木條在地上寫了一個明顯是名字的單字,轉頭看著一旁的人。
「奧爾迦。」他邊說邊寫下拼法,同時念出對方的名字確認發音,「歐索魯?」
松鼠不知何時回到奧爾迦的肩膀,與主人一致的墨藍看著少年,思緒於藍海中流轉。
「……你是哨兵吧?謝謝你救了我。」
他誠懇地道謝,「如果你不介意,因為如你所見,我沒有錢財和多餘物資,」這個世界在都市之外也用不上錢,物資更划算,但他也沒有太多可供贈予,「我可以為你梳理,表達謝意?」
讀音正確,少年點了點頭。
這是難得出手拯救嚮導被以梳理作為道謝。少年眨眨眼,別有所思的拿起樹枝,在地面上灑了一些沙。
「可以是可以,願意提出我也很感謝,奧爾迦哥哥。」名為歐索魯的少年與他微笑道謝。
「但如果梳理過程覺得有困難之處都可以中斷沒關係,」
而且老實說,當時也不怎麼順利。
「無論如何我不想給人增添負擔。」
聽見哥哥時奧爾迦本人沒有太多反應,但松鼠立刻豎起耳朵,明顯雀躍地咚咚咚跳上少年肩膀,開心磨蹭幾下歐索魯臉頰。
成年人假裝沒有看到,默默閱讀關於梳理的注意事項。
「我明白,我會盡我所能,但不會勉強。」他提出保證,「我習慣梳理時握著手,你如果排斥肢體接觸的話可以拒絕這個要求。」
他不介意這隻象徵了對方的精神動物爬到自己的肩膀上蹭自己的臉——老實說還挺舒服的,他喜歡這隻精神松鼠表面毛絨的質感。
「沒問題。」他笑著聳聳肩,看了眼肉確保熟度後,默默伸出了手。
拜託,蓋利亞斯,別鬧。他希望不要每次都跟其他嚮導們鬧得尷尬或不開心。
他握住對方的手,原本是想吃飽後再進行,不過他不介意現在就做。
奧爾迦暗眸凝視,藉由體溫尋找哨兵精神域的入口,僅有一隻的精神觸手輕輕覆蓋,雙方具有共識的梳理並沒有遭到排斥,他順利進入。
海。
他這輩子沒見過的汪洋大海,在松鼠落地時於眼前展開。抽著鼻子的小動物跳上船板邊緣,空氣中有潮濕黏膩的氣味,大概是所謂的海味。
啊、跟照片一樣。
這是他第一個想法。
末世的海是深褐色,濃稠如焦油,藍海早已不存在。
奧爾迦眨眨眼,深呼吸口氣,凝聚心神。
獨自旅行期間梳理過不少哨兵,各式圖景都有見過,每次都會為不復存在的自然景觀讚嘆。
不過,希望這次的對象會適合他的梳理。
要是讓救命恩人大吐特吐,他會過意不去。
殘缺嚮導沒有複數突觸,他伸出單肢不斷延伸,直至將整艘船包覆。隱約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存在在抗拒,但跟過去梳理陌生哨兵的反應過於類似,奧爾迦試著反向安撫,卻反而獲得他不能理解的嫌棄回饋。
???
好像有意識一樣。
不過這裡本來就是對方的精神域,有意識很正常。
所以他忽略那個存在,提口氣,將突觸能碰觸的極限一次感受。
他的感受力很低,卻因此擁有更為寬廣的感受範圍,有時候無需深入也能將雜質萃取:他習慣將雜質帶回那片漆黑中處理,理論上這樣不安全,畢竟精神領域是窺探哨嚮秘密的場所。
然而他不介意。
他的精神域沒有景色、沒有物品、沒有存在,有的只是毫無盡頭的濃墨,他只會在裡面看到自己,所以與哨兵的精神域相連,他可以在熟悉環境中梳理得更快更好,專注處理雜訊。
像是抽乾那艘木製大船的周遭空氣,像是將氣味與聲音全都抹消,像是突然陷入無垠宇宙,少了介質的世界無法傳遞任何訊息,靜謐無聲,而他成為唯一的介質。
由他選擇哨兵之後該保留什麼。
他分析、解構、排序,抽絲剝繭毫無邏輯的混亂,排列得整齊俐落,再放回哨兵的精神域內。
潮濕空氣再度充滿,短暫真空感消失,有些哨兵認為這種感覺噁心,會反胃想吐;有些則稱讚那短暫的安靜很舒服,喜歡他的梳理。
評價跟適性極度兩極,奧爾迦不確定這次的年輕哨兵屬於何者。
希望他是感到舒服的。
Orga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墨藍睜開,他喜歡梳理時握著哨兵的手,梳理結束後自然鬆開。感受體溫會讓他更好沿著溫度找到適合的突破口,通常哨兵不會拒絕與嚮導肢體接觸,何況只是普通地握手。
掌心殘留生者的體溫,那讓他覺得一絲安心與滿足。
是活人的溫度,不是現在這個世界隨處可見的骨骸屍體。
希望你的旅途順遂。
他無聲祝禱。
「還好嗎?我有發現你的精神域裡有我處理不來的存在,或許你之後可以讓更優秀的嚮導替你處理?」
那股嫌棄他的「什麼」他無法清除,也無法正確感知,難以判斷。
是成熟強大的嚮導應該就能順利處理吧。
無意識暗眸,他已盡己所能,所以沒有後悔,只是難免不甘心。
不過,他也很高興自己在這個末世有用途,能為旅途中遭遇的哨兵緩解一次不適。
即便只有一陣子的舒服,對是否有明日的現在,那就是永恆。
起初他覺得還好,就跟以往的嚮導一樣,他們一開始進入的時候感覺大概差不多。
但他知道等對方遇到自己意識裡頭的異物後,情況會急轉直下。
然而這次直到結束,奧爾迦都沒有任何驚嚇的反應,或是以恐懼嫌棄的眼神看著自己。
為什麼?
接續問句而來的是一股心曠神怡、一股逐漸洗淨的快感——一股呼吸過度順暢的作噁感。
他沒忍住突如其來的反胃衝擊。幸好他在憋氣的瞬間即時別開了臉,省得他得清理鐵板上的加料或是重烤一份新的肉。
我吐了?為什麼????哈???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大口緩和氣息,順手拿了條破布將嘴角殘留的嘔吐物拭去,一邊聽起了腦中的另一個聲音開始破口大罵。
『剛剛進來的傢伙是哪來的廢物!』蓋利亞斯歇斯底里的咆嘯道:『搞半天原來還看不到我,顧著當自己的清潔工──不好玩!無趣的嚮導!渣都不如!』
「你好吵,臭大叔。」意識裡留有少年音的歐索魯悶悶地吐槽道,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啊、所以對方才不受其影響?這還真是個好消息。
少年緩過氣息後,慢慢撐起身子,將擦拭嘴角的布料拿去掩蓋自己的嘔吐物,憔悴微笑的看了眼奧爾迦。
「謝謝你,我覺得很舒服。」此言不假,但是從一個剛嘔吐的人手上寫出來可真是沒說服力。
哨兵一吐,奧爾迦立刻拿乾淨手帕沾水一併遞給對方,還倒一小杯自己攜帶的飲用水備著。
即便對方寫出感謝,男人還是苦笑,「謝謝,但不用勉強沒關係,你不是第一個因為我的梳理而暈吐的。」
結果還是害對方不舒服了。
希望有至少清理乾淨大部份。
少年蹙眉,貌似對於對方的發言不太認同,但困惑大於反駁。
「但你為什麼沒事???」他在地板的灰塵上補了好幾個問號。
???
我為什麼要有事???
奧爾迦同樣充滿困惑。
「你的精神域比預期的乾淨,雖然感覺得出來久未梳理,但不會太難處理。」他認真解釋自己為何沒事,猜想對方是擔心混亂資訊造成負擔。
他看過比少年更難處理的哨兵,所以對方除了那個處理不來的異樣外,其他一切都還好。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究竟是他比蓋利亞斯還要強大以至於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還是對方真的感覺不到蓋利亞斯的惡意?
這麼張狂的惡意很難不感受到吧!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只稱呼蓋利亞斯為無法清除的「什麼」,何況多半嚮導都能夠具體描述對方的樣貌,還有他猖狂的笑聲與凌虐手法。
暫且也只能當作是蓋利亞斯跟對方電波不合吧。
「沒事,不過我是真心覺得蠻舒服的,所以、」字寫到一半,歐索魯慵懶地打起了呵欠。
「嘔吐也還好?」他把手上水杯遞過去,看著少年打哈欠,語氣仍略顯擔憂。
真的沒事?
如果真的覺得舒服,那當然是好事。
松鼠體現他的擔憂,又往少年臉頰多蹭兩下。
少年慢了半拍將水接過並喝下,久違的睏頓襲捲而來,他自同蓋利亞斯共存以來便從來沒有這麼想睡過。
他點點頭,雙眼死撐著沒有闔上白色的狼已經窩回圖景之中,也不確定到底是自己回去的還是本人收回去。他忍不住倚靠在松鼠毛絨的表面,偷偷閉了幾秒眼,又擔心肉還沒烤熟,差不多該翻面。
……總不會是被暗算了吧?啊、會不會睡醒的時候人又被送進實驗室裏了呢?
思緒漫不經心的假設著最壞也最不可能的發展並笑著,睏到一頭靠向了奧爾迦的肩頭。
Orga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困倦算是常見狀態,清理乾淨的精神的確很適合舒服睡上一覺。
他不介意暫時出借肩頭,自動接過烤肉樹枝,接手顧火。
只要烤熟就好吧?
調味料那些他就不灑了,避免造成錯誤調味。
奧爾迦安靜烤著肉,沒有貿然出聲,任由哨兵決定行為。
至少在蓋利亞斯又冒出來嚷嚷之前,他並未察覺自己真的打了個盹。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腦中突兀的喊聲將他驚醒,從對方的肩膀上彈起並倒抽一口氣。
他有點難為情的抹了抹臉頰,心跳劇烈的望著前方的肉跟火被奧爾迦顧著。
「不再睡一下?」枕上重量瞬間消失,奧爾迦轉頭看向情緒全寫在臉上的少年哨兵,無需感知,輕易能讀透。
「火我會顧著,累的話可以再瞇一會,梳理完的狀態適合休息。」
「不過如果你會擔心的話也不勉強。」他不介意被警戒,畢竟他自己多少也會對陌生人抱有戒心。
只是今天特別沒有。
他對救命恩人抱持純粹感謝。
這不正常。
他不曾被梳整過後這麼想睡——雖然以往的經驗都不完全,但這也太奇怪了。
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屬於自己的異常告訴對方,也不知道到底該感謝蓋利亞斯把他叫醒還是抱怨他。
他以雙手努力撐住自己混亂的腦子與身子,卻不想要被人意識到他確實在警戒著對方。
果然還是聲明一下吧?
「抱歉,我不曾這樣。」歐索魯歪七扭八的寫著疲憊的字跡:「通常梳理我的人精神上都會出點事。」
Orga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精神上出點事?
「因為那個我處理不來的存在嗎?」雖然他的確有感覺到排斥跟嫌惡,但因為看不清楚,所以沒有感受到太多困擾。
奧爾迦理解地點頭,毫不介懷對方刻意保持清醒。
「沒關係,不用勉強。」他把兔肉翻面,示意性地還回插著肉的樹枝,「你想自己烤嗎?還是我繼續顧?」
Ozorul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一言難盡。」他只寫了這個詞之後一手推開對方遞來的樹枝,示意要麻煩對方繼續顧著,低頭趴著在醒著與休息之間取得一個平衡。
奧爾迦默默繼續烤兔肉,他不太會判斷熟度,希望這次不會烤過頭。
鮮美多汁的嫩度好難。
算了,烤焦的部分他自己吃。
不過是第一次這麼困倦?
藍眸偷偷瞥一眼。
之前的梳理經驗都不好嗎?
其實狀態整理起來沒有很困難,雜訊不至於多到難以負荷,所以是別的原因?
真奇妙。
死撐著不動的少年隨後花了些時間提振精神。肉的香氣四溢,這在哨兵的嗅覺之下更加挑動著飢餓。
「好餓」的情緒終歸是壓蓋過「好想睡」的念頭,少年滑稽的瞪大眼,死盯盯看著快要烤好的肉,肚子又發出了巨大的雷聲。
他彷彿聽到蓋利亞斯在碎念著「肉體還真是麻煩的東西,幸好我已經擺脫了」之類的話語——唉、不是彷彿,是他確實在那碎念。
Orga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奧爾迦忍住沒有笑出聲,但嘴角淺淺上揚。
好像小動物。
更正,應該是成長期的幼狼。
他把最先放上的肉塊放進隨身攜帶的不鏽鋼碗中,遞給對方。
「吃吧,你的戰利品。」
可以開動的宣告聲傳來,幾乎又要昏睡的人才緩緩接過遞來的肉。
他收斂了平時進食的狼吞虎嚥,大口咬下,緩慢咀嚼。
嗯……烤的還行。
奧爾迦將陸續烤熟的肉一一放進對方碗裡,在他看來,小朋友還是多吃肉才會長肉。
能吃的時候就盡量吃。
何況這是對方狩獵得來的,出力者該多吃。
正要吃完手邊的肉,碗裡的食物再度被補充。歐索魯抬起頭來盯著對方納悶對方有沒有要吃,指了指肉,又指了指奧爾迦。
既然對方有意分享,奧爾迦也沒有客氣,將這批肉都塞給歐索魯後,重新放上新鮮兔肉,準備烤下一輪給自己享用。
「你多吃點。」他說,「這是你贏得的。」
「你也多吃,我吃不完全部。」他寫著,用視線勾了勾其餘肉的方向,總算是吃肉吃得有點精神,認真的發問。
「你有可以保存他們的手段嗎?」
「我有鹽,可以用密封袋把他們醃起來。」傳統鹽漬是最有效保存食物的方法,從古至今未變。
雖然他醃不出美味,但至少可以確保食物防腐。
「你會醃嗎?」他身上還有些之前換到的乾糧,而歐索魯看起來沒有行李,對方或許更需要食物?
「以前醃過,但不常用。」他如實告知自己知曉但生疏的事實,將咬了一邊的肉遞給對方,伸手無聲示意要接手還在烤的肉串。
奧爾迦接過咬一口的肉,將烤夾交換給歐索魯。
一邊想著要是對方是感染者,這一口下去唾液交換,他也會成為感染者,一邊毫無所謂地繼續吃。
死掉的話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他的旅行沒有目的。
嚮導將鹽巴從包裡拿出來,還有幾個捲得整齊的密封袋,打算吃得差不多時再著手鹽漬。
「感覺都在用你的工具呢,抱歉啦
」,畫出表情的同時本人也吐了吐舌頭,他寫字的手是左手,右手拿著烤肉的樹枝。
「晚點我幫忙醃肉?你想要可以帶你想帶的量。」
「沒關係,不過你之前都沒有行李?」要在荒地行走不太可能毫無準備,奧爾迦邊咀嚼肉塊,邊好奇詢問。
「我還有乾糧,所以你可以盡量帶。」
「原本有,不小心搞丟了。」
「所以在找吃的。」
少年理所當然的聳肩解釋,一邊把上一段文字清除,再接續寫著。
「我本來想去最近的城市補東西,但是我連地圖都丟了,我甚至沒有錢。」
「你還記得你從哪裡來嗎?」
奧爾迦翻出包裡破舊地圖,慶幸是核戰不會導致陸塊變動,戰前地圖依然可供辨識方位,然而實際地點有沒有都市就看運氣。
他不一定有錢更新地圖,但萬幸上個與他交易的哨兵標示出附近城市的地點,他將紙本攤在地上,那是張區域地圖。
男人指著某個小城市,推測自己應該位處此地,接著利用指北針判斷方位後,比向另個城市。
「往北再走、四天,我的腳程四天,應該能到達外埠城市。」
他指了指兔子方才追趕他們的方向,明顯記得自己是追逐爆走的聲響而來。
「那我可以暫時跟著你移動嗎?」
歐索魯眨眨眼發問,將肉翻面。
這樣他搞不好還能去城裡補充隨身攜帶的嚮導素……加上對方就是嚮導,這幾天不一定要用到自己身上僅存的?
雖然即使沒有遇到這個人他也還可以再撐個兩周吧……倒是不好保證自己能夠在兩周內找到城鎮。
「我不介意。」反正他也要進城市休整,多一個哨兵算是多一個安全保障,至少如果又被攻擊,他應該可以厚臉皮地躲在歐索魯身後。
「你如果還有需要,」雖然剛剛對方吐了,「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替你梳理,當作……你跟我同行時保護我的交換?」
「正合我意。」
少年毫無隱瞞地承認自己打的如意算盤,露出燦爛的微笑。
雖然他希望下次不要又吐了,不然他就得看他是會會把今天吃到的兔肉都給吐出來還是拉出來。
鮮嫩多汁的兔肉烤得正好,他連著插著肉的樹枝遞給對方,看了眼外頭的天色。
「謝謝。」黑髮男人微笑接過肉,「暫時請多指教?」
即便殘缺,他依舊是嚮導,可以合理將梳理作為交換,換來幾天平安。
雖然有時候他會想,恐懼死亡是生物的本能,但他還有繼續活著的意義嗎。
不過,能短暫提供幫助,不是壞事。
隨便死掉的話也是會挨罵吧。
他想起某個男性嫌棄嘴臉,自顧自地淺淺笑一下。
少年沒有寫字,而是一手撫在胸口,站起來深深一鞠躬。
他讓人繼續吃他的肉,拿起對方遞來的鹽,先行處理剩餘吃不完的糧食。再次從圖景中竄出的白狼慵懶地靠在烤爐邊打哈欠,趴在原地盯著奧爾迦看。
發現哨兵的精神動物緊盯著主人,赤松鼠湊到白狼旁邊朝人猛嗅,頗有「你到底在看三小」的氣勢,明明體型連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奧爾迦默默繼續吃肉,觀察歐索魯如何醃製,打算適時出聲指導。
狼老神在在的低頭盯著小松鼠,又瞇眼打了個大呵欠。
少年只會用乾醃法,但那需要消耗大量的鹽巴。他有點不確定到底該取多少量,又或是鹽巴的主人有沒有更省鹽的方法。於是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名為奧爾迦的嚮導,慢慢打開鹽袋,試探性地抓了一整把鹽抹在肉的表面。
松鼠湊上前用鼻子頂了頂狼掌,繼續東嗅西聞。
「你照你的習慣用就好,可以用多一點。」每次醃肉是直接灑一大把,鹽量加爆強制成功的廚藝零嚮導如是說。
好像以前被抱怨過太鹹,但防腐食品本來就重口味,所以這大概是少數幾道他就算鹽是加爆過量也會成功的料理。
少年點頭,又抓了第二把鹽巴抹在肉上。
白狼盯著小松鼠看,出舌舔了舔被頂過的狼掌。而松鼠移動到哪裡,他就跟著將視線挪動。
發覺狼的視線會跟著自己移動後,不知道是否為了躲避視線,默默又爬到狼的頭頂,嚼嚼頭頂白毛。
奧爾迦顧著火,咀嚼多汁兔肉,心想這也是自己難得一餐新鮮的肉。
將大部分的肉都抹上了鹽巴後飲了些水,沖洗滿手的鹽與血腥味,回到奧爾迦身邊坐著。
天色很快就暗了,荒漠的溫度驟降,但那似乎不影響只穿了一件背心外套的少年哨兵。
「入口封起來休息。我可以守夜,奧爾迦哥哥有需要的話就睡一下?後面很多衣服可以保暖。」
「好,你需要休息時就叫醒我。」
奧爾迦從倉庫翻出些華而不實,露出度過高、無法保暖的長裙,約莫是過於無用才沒有被搜刮。
他將布料鋪於地面,接著攤開自己的睡袋,於營火邊舒適躺好。
如果醒來時哨兵已經不見了?他的行李全都被打劫?搞不好吃人兔子會重新找到這裡……
腦袋轉著各種念頭,但他只是安靜凝視火光搖晃,默默闔上眼。
那又如何?
明天會不會活著,對末世而言,不就是如此。
還在呼吸已足矣。
心跳、吐息、血流聲。
每當他與陌生人度夜時,他除了將警戒的感官放大至數十里外之外,也喜歡觀察活人的跡象。
守夜保護人的感覺很好,夜晚很寧靜,卻又意外的比他人想像的還要吵雜。
白狼輕聲踱步來到主人身旁,坐下予以保暖與維護自身的圍繞。老實說,今天很適合睡眠,他大概只要閉上眼就會陷入夢鄉,而且即使他真的睡著了,還有24小時都在那邊鬧得蓋利亞斯會拉警報保護他。
……想想這應該不是保護吧?他只是一個人很無聊想把我吵醒罷了。
奧爾迦沒有真的熟睡,野營時保持某種警戒是習慣,即便身邊有人也無法馬上改變。
松鼠捲在狼腦袋上假寐,耳朵時不時抖動,彰顯牠仍在感知周圍。
他沒辦法像其他嚮導一樣,建立厚實屏障保護自己,但薄弱感知能夠張得很遠,丁點動靜即便微弱得如同直覺,他也會將之視為警訊甦醒。
擴展開來的感知輕輕掠過身旁哨兵,對方的穩定讓他沒來由安心。
看來梳理還是有發揮作用吧?
他能時不時聽見風吹動廢棄鐵板的聲音、鳥禽爪子落在屋頂的聲音,或是老鼠經過的躁動。呼嘯風聲在窗外響盪,附近沒有人經過,也沒有什麼是他真的需要警戒的。
他稍微仰躺了一會,看了看比外頭還要昏暗的天花板與營火餘光,快十年過去了,在沒有光線的地方,只要沒撿到一隻有電的手機,他幾乎沒有交談的手段。
好想要一支會動的手機或平板喔。他的腦內發散著奇怪的願望。
他在夜半時自然清醒,眨眨眼,稍微回神後便撐起身體,看向仰躺的哨兵。
「你睡吧,我來守夜。」聲音帶有剛睡醒的低啞,但話語咬字清晰,男人默默伸了個懶腰,往火堆裡又投入幾片布料,讓火能夠繼續維持。
少年抬腿靠著反作用力將自己的身子翻起來,眨眨眼看著醒來的嚮導。
他是無所謂,不過對方既然都提了,他也不想要麻煩對方看自己寫字,就乾脆又躺了回去,橋了個好睡的姿勢側躺閉眼。
八成睡不著吧、這是他以往的經驗──
他打死都不知道他會在九分鐘過後便昏沉睡去。
世界很安靜。
隨興地盤腿坐於睡袋,奧爾迦注視著營火,任思緒隨意飄遠。
他很久沒有守夜了。
路上偶遇的哨兵多半梳理完後便離去,獨自一人時維持半夢半醒的狀態度過一夜,像現在這樣需要顧著篝火與他人安危的夜晚,已經是幾年前與旅行團一起行動的事。
火光在燃料上跳舞,他放空回想久遠前的笑語,像是他們從未離去。
梳理確實發揮了作用,久違的清新舒暢,即使他要再吐一次他可能還是會覺得值得。他睡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因為自己不小心真的熟睡而整個人彈了起來。
靠北、我剛剛是完全失去意識嗎???連感知都差點分心了????
少年坐起身,確認另一人的位置。白狼被放在外頭,露肚躺得歪七扭八。
天還沒全亮,灰濛濛的暗色透過玻璃櫥窗照進店內,奧爾迦從思緒中抽回神,藍眸迎上異色。
「早安?喝點水?」嚮導將乾淨飲水倒滿一杯,遞到對方面前。
他抹了抹臉頰,緩和驚嚇而醒的吐息,才點點頭,伸手接過對方遞來的水。狼這才慢了幾拍起身,有些低落的趴在少年身旁。
松鼠從外頭繞進來,爬上嚮導肩膀,安靜圈著男人脖頸。
他不介意馬上出發,觀察少年行為,判斷短暫四天的旅伴是否要再休息一會。
將儀容整理,跟人借了些袋子收拾好昨日醃製的肉品,並主動提議要扛些重物,減輕對方的負擔。
早點抵達城市好了,趁著清晨天空未醒的時候出發,氣溫也很合宜。
收拾睡袋、撲滅營火,奧爾迦戴好面罩,清淨機的運轉幾乎停擺,本就是撿來湊合著用的瑕疵品,他也不打算帶上,就留在原地給其他旅人使用。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每晚休息時都替你梳理?」
一旦開始移動,對方應該會不方便交談,所以他打算先詢問意願。
少年用不可思議的臉看著對方,隨後露出燦爛的笑,大方點了點頭。
何樂而不為?對方可是自行提議梳理的,沒理由拒絕吧!
白狼搖著尾,開心地繞了兩人一圈,少年也隨之戴上能夠透出眼神的防毒面罩,指著一處確認接下來的移動方向是否正確。
嚮導點頭,確認方向正確,接著率先邁開步伐。
擁有旅伴這件事讓他想起短暫待在旅行團的那陣子,也想起夥伴們一路的嘻笑。
記憶像是泡沫,浮出水面、接著啵地一聲,消失無蹤。
宛如跟著一抹清新的空氣移動,乾淨、無色無味,夾雜著鞋子的沙沙聲響,以及面罩悶蓋的沉重呼吸。
他想起哥哥身上濃烈的茶香──或許是茶,也早已隨著時光淡去。可能像某種葉子、像某種植物的芬芳。
他不會知道那是什麼茶,也已經沒有機會去得知那名為「茶」的香氣是否早已被自己的記憶給扭曲。
Or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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