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翹班去吃甜點時,身後突然出現文學少年跟印度朋友,原本打算一起吃蛋糕的他們一臉遺憾地看著我桌上的店裡最後一份甜點,文學少年朝我聳聳肩,接著拎起同伴回到溽暑豔陽下尋找下一間甜點店。
出門買能量果凍,發現兩個端著小七餐盤的大學生,原來又是文學少年跟印度朋友。餐盤上放了兩盒佛蒙特咖哩。聽說是印度朋友想理解異國文化,所以在台灣展開咖哩巡禮。
晚上喝酒,離約定時間過了已經四十分鐘,我傳訊息跟文學少年說不管你現在在幹嘛最好都立刻把東西帶著然後過來,不然我要把內向仔老闆一片一片切了餵給路邊的狗。結果原來他正把印度朋友送到輕軌站,看到訊息便帶著這個不喝酒的穆斯林來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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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朋友喜悅異常,向文學少年借來莓果調酒,摟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內向仔老闆留下合影。這張照片如果沒有任何解釋,我會覺得內向仔老闆來之前被卡車撞了,掉進異國題材漫畫的世界裡,接下來他可能要被富豪用私人專機帶到某個有棕櫚、魔毯跟大象轎子的城堡裡從此由困頓的現實登出。
印度朋友出沒在文學少年的生活中,而文學少年則不知道為什麼在整座城市的路上隨處可見,在印度人出現的頻率增加後,原先一直給人一種可疑氛圍的他,似乎向所有人揭示了一種異國觀點的處世原則:
就像是交通一樣。印度朋友評論。台灣太安全又太守秩序了!我們應該充分擁抱所有可能性!
印度朋友的家是被各種動物包圍的莊園,似乎他某位摯友是一匹與他是青梅竹馬的馬,而他所居住的城市有數不清的語言及宗教,也因此他聲稱自己通曉六種語言,但根據我推測這六種語言能使用的區域也許大致就他家附近的幾座城市。
當他向我們談論其中一座印度的城市時,他搭配豐富的肢體語言講述:
噢,喀什米爾,一座天堂的城市,這座城市,她原初的語意即是天堂,對,天堂!(不習慣南亞腔的內向仔老闆:happen? What happened???)好美麗的風景,都是羊跟山跟羊跟山,天堂的喀什米爾,被我們印度與巴基斯坦跟中國包圍,噢,戰爭,還不至於戰爭的緊張關係,印度的周圍,巴基斯坦尼泊爾還有更遠的阿富汗跟沙烏地,很混亂,大家都喜歡坦都里烤雞,好好吃!坦都里烤雞好好吃!沒有關係,不會真的發生戰爭,基本上就是天國的喀什米爾,你們一定要找機會去一次!
順帶一提他自己根本也沒去過。
但聽他說明年把文學少年帶回印度時打算一起去看看。
即便有關印度朋友的話題在過去半年中承包了文學少年喝酒時的段子,但在見到他本人後,就會覺得文學少年已經以比較內斂的方式陳述了——印度朋友的MBTI也許被評定為EEEE。
他對世界懷抱恆常樂觀與正向的看法,不管遇見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當成體驗人生,擅長發現朋友的優點,並且覺得自己永恆被善意包圍,因此能親切地踏入佈滿I型人的台灣人社群彈跳旋轉,忽然出現,忽然主導話題,忽然地給予所有人親切的關注,也忽然捲入麻煩。他只來到這裡一個多小時,這以各種消沉抑鬱厭世話題組成的例行性取暖聚會直接變成鼓勵派對。
幸好這個人間捕蚊燈沒有把他的人格特質用來捕捉不快樂的人,他根本是被研究生涯耽誤的邪教教主。
生活其實給了印度朋友許多莫名其妙的問題,但唯一讓他覺得痛苦的似乎只有中文,印度朋友至今無法成功發音水晶小雞與手機。除卻可怕的語言課程,他戴著玫瑰色的眼鏡對一切甘之如飴,進而看起來卻是我們之中活得最好的。如果沒有很深入地熟識這個人,會覺得他似乎不帶任何惡意,只是他那覺得世界是以愛與和平構築的價值觀中,也同時包含了將各種極端情況都視為尚在可控範圍內的前提而已。
於是我以一個深受東亞文化薰陶的漢人觀點對他有了全新的評價:
我們應該把他抓起來煮了吃掉。
因為我們顯然已經找到某種憂鬱症的解方。
現在我終於能夠體會為什麼文學少年比預期中投入這段友誼更多,願意把他大部分的空閒時間拿來整治印度朋友的生活,其實是印度朋友比一開始我所猜想的要更被人需要,文學少年幫助印度朋友的情境簡直像午後雷陣雨前螞蟻忙著把蚜蟲搬到安全的樹枝上一樣。
把社交技能點滿的文學少年評價印度朋友是社交恐怖份子;內向仔老闆在他離開後社交能量(以及英文使用量)直接用盡,嘗試以側車和長島冰茶讓自己陷進沙發裡;我則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如若海明威回憶起與費茲傑羅在巴黎度過的時光能將其形容為流動的饗宴,文學少年或許已經得到了他的流動的情境喜劇。
文學少年的酒放在桌上沒有喝,因為他必須先把印度朋友送回家。在他們離開的空檔,內向仔幽幽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開口:我得承認,我是INFP。
我也是INFP。
這個世界對我們太殘酷了……
然後內向仔老闆要了杯阿拉斯加,但這天連酒吧上空的極光也變成寶萊塢風格。
沒ㄌ
流動的情境喜劇wwwww好喜歡你的文筆ww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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