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況極佳的影山今天不只是球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也很愉悅，少了一絲過於強逼自己的壓力，反而多了一份完全享受的餘裕，還有一種正被某人看著的興奮之情，都讓他完全無愧於單場MVP之名。在大膽的使用二傳攻擊拿下最後一分並且獲得勝利之際，影山頭一個反應不是與隊友激動慶祝，而是舉起手指向球場的某處，霸氣滿點的氣場加上一抹自信挑釁的笑容，再加上透過攝影機特寫映上大螢幕，全場爆出了巨大的尖叫聲，女性球迷為了這罕見的一幕個個為之瘋狂。

「……我說，影山現在真的以為自己是大明星了嗎？……喂，翔陽？」

宮侑不敢置信又有點不高興的抱怨，畢竟同樣被吹捧為帥哥舉球員，現在感覺鋒頭都被影山搶走了自然是有點不情願。更可恨的還在後頭，轉頭想跟身旁的隊友發發牢騷，卻看見那人眼睛閃閃發亮，口中喃喃說著「天啊，真的好帥」。宮侑無言以對的看著日向，被他那又是害羞又是崇拜還有被挑起勝負欲的豐富表情給徹底打敗，正想用力翻個白眼的同時耳邊傳來播報員的驚呼，自己的臉也跟著上了大螢幕，一旁日向倒是將帽子拉得更低，縮得更小隻了。

「原來是宮侑選手，影山選手是在對他下戰帖吧！日本代表隊最優秀的兩大舉球員，讓我們一起期待他們下次的對決！」

『我聽你在屁，影山手指的人就是這傢伙，那得意的表情是在對他說：「看，我就說做了也不要緊，我會贏！」』他一早就看到日向後頸那斑駁的點點吻痕，頭蓋連帽外套根本欲蓋彌彰到他連吐槽都懶。

內心充滿了各種不耐的發言，宮侑露出假笑意思意思的揮了揮手，直到攝影機挪開鏡頭，他終於忍不住往明明是罪魁禍首卻表現的事不關己的日向身上招呼了幾拳。下定決心等等的飯局上要把他們倆整慘，完全忘了昨夜的反省。

說是飯局倒也沒那麼特別還是正式，其實就只不過是幾個比較熟稔的前後輩習慣在比賽之後聚聚、聊聊而已。平時影山也沒怎麼拒絕這種邀約，反正總是要吃飯的，一個人吃或者大家一起吃沒什麼太大差別。但是今天不一樣，日向和宮侑同時都在的場合絕對是他最應付不來的那種。贏了比賽也證明了禁慾對運動表現更好根本是都市傳說，現在卻落得這個下場，影山真心感到頭大。

「我說侑哥，你今天禁止發問、禁止惡作劇，如果不同意的話，我們就要先走囉！」只差沒搬出佐久早聖臣的名號，坐在影山身邊的日向下馬威也是沒在客氣，畢竟如果宮侑把影山惹毛，無論如何倒楣的還是自己，這點他還是明白的，先不說是為了影山，說是為了自己也不為過。

「呿，翔陽，你學壞了，竟然這樣威脅前輩……我知道了，後天回隊上你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宮侑極度不滿的表情表露無遺，完全沒有要遮掩的意思，想伸手去捏日向臉的動作馬上被影山給拍開。

不去理會鬧彆扭的宮侑，日向轉頭給了影山一個大大得逞般的笑容，附帶手上一個俏皮的Ｖ字，影山揉揉他蓬鬆的頭髮，也回以一個放鬆的微笑。

「那我可以問嗎？你們兩個是誰先告白的？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一直沒出聲的牛島攻其不備的丟出了問題，殺得在場所有人雙眼發直，紛紛張大眼睛盯著他看，「抱歉，只是因為好像太過自然而然，而且你們雖然不特別避諱卻也不怎麼提，我想大家應該都很好奇。」牛島接著說明，一邊動手幫大家分食剛送上的菜肴，面不改色的反倒讓氣氛稍微從眾人的驚嚇中緩和下來。

「唔……我想想唷……」

日向隨口回了話之後便陷入沉思，影山同樣也沉默下來，兩人彷彿回到了過去，想從記憶裡打撈一些能滿足前輩們好奇心的片段。

「可惡，好好唷，你問他們就肯答。」餐桌上就只剩宮侑還繼續在鬧脾氣，但方才的意志消沉這會兒分明已經煙消雲散，雖然是看在牛島的面子上這兩個小子才妥協的就是了。

影山還記得那天，東京，雨季，正中午也看不見太陽的爛天氣，剛好放假一個人在家覺得很煩躁鬱悶的那種惹人嫌的日子。他正因為昨晚自己解決性需求時腦海中又浮現某人的臉而感到自我厭惡，更慘的是連睡夢中也很扎實的夢見了他。影山隱隱察覺到有些什麼將要傾巢而出，只是膽小的在做最後掙扎罷了，這種感情到底該怎麼言說，或許真的像月島所說的，自己就是單細胞生物無誤。

廢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嘆息，打開通訊軟體點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視窗，影山直盯著螢幕看了好久卻遲遲沒有動作，直到預期之外的四個字出現在對話框，他總算是耐不住性子的直接按下了通話鍵。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幹嘛？」

「你立刻已讀是怎樣？還馬上打電話過來。」

「怎麼樣，我不可以剛好也很想你嗎？」

「……可以。」

「日向，我想著你射了，這樣也可以嗎？」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影山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但人家都傳了『我好想你』的訊息過來，管他是不是其實是想念自己的托球，影山無論如何都想打破這個讓自己整個人都不對勁的僵局。

「日……」

「……可以。……我也是。」

有點出乎意料又像在掌握之中的答案讓影山沉默了一會兒，但一顆心總算安穩落地，沒多久之後又開始輕飄飄的盪漾，影山不自覺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你那邊很晚了，趕緊去睡。」

「……好，晚安。」

掛了電話，日向收到了影山傳來的訊息。整張臉都在發燙，他把臉也埋進了被窩裡。一句不小心傳了出去卻來不及收回的心意，卻意外成了戀情開始的契機。激動的握緊拳頭，為自己的誤打誤撞喝采，日向又有了面對明日挑戰的動力。

『你以後可以一直想著我也沒關係，我也會一直想著你。』

從此以後，一個人悶在被窩裡幹的勾當，不再因為不小心想起了對方而飽含罪惡感的苦澀，而是蘊藏著「想你，想見你、想要你」的橘子色的酸甜和紺青色的純情。

「所以這樣到底是誰先告白的？從那時候就算開始交往了嗎？遠距離戀愛？」日向偏頭問影山，後者聳聳肩表示沒意見，該說他也不是很確定到底該怎麼定義就是了。在徵詢日向的同意後，拿起牛島替自己斟的酒一口一口慢慢啜飲。

「阿，牛島大哥，我沒關係，今天影山喝就好，我等等要開車。」日向婉拒了正要替自己也斟杯酒的牛島，順便拍了拍影山的大腿提醒他喝慢一點，之後才又繼續說道，「我跟影山互相明白對方的心意是在我到巴西之後半年左右，我們也不算有特別告白啦，就是我傳訊息說想他，他打電話說想我，大概就是這樣，哈哈哈哈。要說從那時候開始交往也可以啦，但我們彼此也確實都很忙碌，回到日本住在一起之後才比較有在交往的實感。」一口氣交代完畢，日向其實有些害羞，再加上影山邊喝邊把玩自己手指的慣性動作，讓他縱使沒碰酒，臉上也慢慢染上了兩朵紅暈。

「……我說翔陽，你這回答爛死了，一點都沒有八卦的價值！若利前輩不這樣覺得嗎？」宮侑對日向敷衍了事的回答不甚滿意，甚至要求同桌的牛島一起幫腔，同時不忘替坐在對面的影山再斟杯酒。

牛島不置可否，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有興趣才問的，對他來說觀察兩人現今的互動比起了解過去種種來得有趣的多。像是影山在球隊的形象和在日向面前截然不同這點就讓他玩味不已。在日向面前的影山表現得比較像人一點，而不是精準的排球機器，該怎麼說，身為前輩覺得欣慰吧，於公於私都可以互相扶持的存在是很珍貴的呢。看著眼前被自己和宮侑灌酒灌到有些意識渙散，一直往日向那頭靠近的影山，牛島忍不住笑意，想看影山喝醉果然得有日向在場才行，這不是都市傳說而是真的呢！

不理會忙著照顧影山的日向，並且也早已習慣牛島陷入自己領域的沉默，靜不下來的宮侑靈光一閃，準備出招。

「飛雄，我們接下來進行快問快答，準備好了嗎？」

「嗯。」

「你和日向第一次牽手在哪裡？」

「老家的房間。」

「第一次接吻？」

「老家的房間。」

「第一次做愛？」

「老家的房間。」

（啊……你們那次把所有初體驗都一次了結了啊……）

讀出宮侑眼中這樣的訊息，日向又急又羞，急著想阻止已儼然喝醉的影山有問必答。 「你給我閉嘴，這個笨蛋山……」 「影山你很喜歡日向，很愛他吧？」 「喜歡，很愛。」 「你現在超想吻他的對不對？」 這次影山沒有馬上回答，他轉頭看向雙頰紅通通的戀人，「對，好可愛」說完大手按住日向的後腦，低頭就要吻上。 「等，等，等一下，你這個醉鬼山……唔……」

一記深吻讓在場所有人措手不及，就連宮侑這個主謀也只能在心底慶幸還好是選包廂座位。而錯愕過後別開眼的牛島則是不禁感嘆，後輩的戀愛還真是轟轟烈烈。

自此排球界的都市傳說又多了一則，不管什麼場合影山飛雄絕對滴酒不沾，就連日向翔陽在場也是一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