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小的漁船上，海浪帶起的起伏不大，微微的搖晃顛得史有些犯睏。
他的思緒飄回幾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上。
數天前堊和史兩人出了一趟遠門處理一些事情，現在正在回程途中。路途經過一座看似正在舉辦祭典的小漁村，本來只打算吃個飯就走的，但堊碰巧順手幫了一個漁夫一把，對方堅持要請他們吃點好料，於是他們就暫時留了下來。
會跟著對方一起出海捕魚是店主的提議，他似乎很在意最近在這片海灣中的漁獲。

漁夫一邊划著槳一邊向他們說，這兩個月以來他們村子的漁獲量大增。而且不只如此，連平常看不到的魚都能夠輕鬆釣到，他們大發了一筆。
「這一定是神明大人的恩賜吶。」
指向船上桶子裡滿滿的稀有海鮮，容光煥發的男人說道。
「……但我記得這個海灣裡頭應該是有海坊主的吧？」
托著下巴，一路上不發一語的堊瞇起眼發問。
「您您您別提起那名字……啊不，上次已經請很厲害的人過來處理過了，沒事沒事。」
聽見堊的發言，漁夫一瞬間顯得手忙腳亂，但隨即撿回了冷靜。他撫撫胸口，釋然地嘆氣。

不過像是要推翻那番言論一般，正在海灣開口處的小船周遭的海浪突然洶湧起來，接著一顆漆黑圓滑的碩大頭顱就穿破海面，浮了出來。
和那雙閃著寒光的青藍色雙眼一對上，漁夫嚇得鬆開了拿著船槳的手。正要開口尖叫之時，堊抓起差點掉進海裡的槳後，直接朝對方腦後敲了一記手刀，掐斷了還沒發出的叫聲。
「……店主，你故意的？」
堊的舉動實在太過流暢而熟練，完全不像是遇到突發狀況會有的反應。
「是啊，畢竟我有點問題想問那邊那位。」

收好船槳後，堊轉轉手腕，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然後他轉頭看往直勾勾盯著其中一桶漁獲的海坊主，向對方開口。
「您是自願離開的嗎？」
海坊主搖了搖他黑漆漆的頭顱，混著氣泡音的渾濁聲音響起。
「老夫是被趕走的……那群人類找了不知道什麼傢伙過來，又砸又打又咬又砍的叫老夫滾開。那實在太痛了，而且不管怎麼打都打不完，老夫只好投降走人了。」
真想回去這海灣裡啊——
眼前的妖異低喃著。
「原來如此，那您心裡對那村子突然的大豐收有什麼底嗎？」

「哼，還不就前陣子有條鱗片都沒長齊的龍跑來要跟老夫搶地盤，被老夫打敗以後天天在那裡鬧騰，搞得海裡的生物都嚇得跑去海灣裡頭了。害老夫最近都沒頓好吃的。」
「所以這只是一時的啊，結果也根本不是什麼神明顯靈嘛。」
遠眺熱鬧慶祝著的漁村，史搔搔下巴。
「要是真的有哪個神明做出這種事，肯定會被往上通報的吧。」

堊提起方才一臉饞樣的海坊主看著的水桶，把裡頭還活蹦亂跳的漁獲全倒進海裡。
趁著對方低頭大快朵頤之際，堊執起船槳將小船划至可以停靠的岸邊。蹲下身對著昏迷的漁夫下了些可以影響記憶的幻術後，他跟著史一塊下了船。
「既然也弄清楚了，那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
「沒有要留下來吃飯嗎？」
「不用，反正這裡也沒有其他讓我在意的地方了，就離開吧。重還在等我們呢。」
「……店主，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嗯？」
「從哪邊開始是你的一時興起？」

他們沒有義務跟原因插手一個跟他們毫無干係的村子的事情，唯一的解釋只有店主突如其來的好奇心而已。
若非如此，堊平常是不特地幹這等麻煩事的。
「這個嗎……大概在聽到村裡的人抓到了聽說是活在深海的魚以後吧，因為真的太怪了。」
而對方也如自己的推測給出了肯定的回覆。
史微微苦笑，這個人在自己逐漸能擔起店裡的工作以後就開始變得幼稚了。雖然這點也很可愛，但跟他記憶裡的樣子比起來，反差實在太大了。
不過，或許也能將其視為自己已經成長成可以讓店主盡情撒嬌依賴的對象的證據吧？
牽著堊的手，兩人迅速離開了熱鬧滾滾的漁村。

*

一陣子後，那座村落因為再也捕不到任何海產而消滅的消息傳到了帝都。
究竟原因是貪婪的人類就連幼魚也捕撈殆盡，導致海中生態系的壞滅；還是被趕走的海坊主的報復，這點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才說，如果那是神明保佑的話，肯定是會被上報處理的啊。」
堊哼了聲，嘲諷地笑了。

END

二十夜 - Privat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