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盯著天花板上的螢幕發愣，在這個極為無聊的空間已經第三天了。
即便十坪大的套房住起來還挺舒適，甚至不必擔心沒水可用，但在怪異氣體和室友的存在影響下，他依舊沒能好好的放鬆精神休息，也因為那股沒來由的燥熱感，只得換上較為寬鬆的衣物減少肌膚的摩擦。

——既然都是地獄了，為何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他轉頭望向西恩，卻又在對上眼的瞬間收回視線。

盯著路易斯發呆，並不是他故意，只是路易斯先看了過來他又看了回去忘記收回視線而已。

第三天了。
前兩日大多在睡夢中度過，醒來也沒和路易斯說什麼話。西恩已探索完房間，也確認過並無任何出口可行，最終恐怕還是得待上一週。
撇除那些，房間還算舒適，只有天花板上的監視器顯得有些刺眼。

投影牆上播放著蟲鳴鳥叫，他們像是關在籠中的動物，用來降低焦慮用的。

將背部靠上床頭，即便他前幾晚也沒睡在這上頭，閒暇時間讓自己過得舒適點也是能被接受的吧？

空氣中的甜味依舊，腦內仍然一片混亂。
路易斯抱著膝蓋縮成一團，試圖減緩生理上的不適。

好痛苦。
我又不特別喜歡甜味，要是能換成書頁或是海灘的味道就好了。
全身發燙。
喜歡這股味道的只有西恩吧。

「………………西恩……」
悶悶的聲音從口中發出，聽起來黏膩且曖昧不明。

聽見呼喚而回神，路易斯聽起來不太舒服。

他摸了摸口袋中的退燒藥，一直沒找到機會提出或許能吃這個減緩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路易斯的症狀是否為發燒所致。

「……怎麼了？」
略微遲疑地回應，他害怕是自己聽錯。憋了兩天的話與疑問，彷彿就快脫口而出。

不小心喊出聲了。
明明沒有這個打算的。

陌生的羞愧感讓路易斯將身體縮的更小了些，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卻又因此造成了輕微的暈眩，只能從手臂中抬起通紅的臉，盡可能的不去看向對方。

盡可能的。

好像不太對勁。

西恩愣看著路易斯滿臉通紅，心裡也有一絲難以壓制的騷動，心臟加速跳動著維持身體高溫。
吞了口水，搖頭甩去奇怪的想法，西恩坐上床的另一邊，想稍微靠近點仔細看看路易斯的症狀。

只是為了確認狀況。

「你…還好嗎？要不要吃退燒藥？」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在這種情況，西恩對待自己的態度依舊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彷彿唯一不同的只有路易斯本身而已。

「……你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我家的事。」
他將臉埋了回去，隨手抓了棉被披上。

他還記得，那天是自己在學長的生日派對上喝多了，然後對著帶自己回宿舍的西恩說起以前的事。
他記得自己隔天還輕描淡寫的要對方忘記。

是那時候就知道的嗎？

阿，要現在說嗎？

西恩一頓，也將自己縮成習慣的抱膝姿勢，雙手緊張地攥緊布料，對於該說些甚麼感到舉棋不定。

「你在生日派對喝醉酒那天說了一些，隔天叫我忘記的那次……」坦白的恐懼恍若前幾日被揭發那般疼痛，西恩閉上眼深呼吸，「我……很害怕，我有嘗試過離開，做些不習慣的事，但我、」

但我喜歡你。

「……我、做不到，還是想待在你身邊。」

好像有過這回事吧，西恩變得有些反常的日子。當時他沒有多想，只是當作季節變化般平凡的事帶過。

要是早點意識到的話，現在還會如此痛苦嗎？

「……我把那個畫面看了上百次，到深深烙印在腦內的程度，即使不刻意去想，也能清清楚楚的重播。」

「只有祖母留下來了，像是看穿了我當天是故意留在家裡，她說『因為只剩下你了，所以不能背叛爸爸的期望』，然後……我延遲了幾秒才按下緊急通知，所以她也離開了。」

是因為氣體影響嗎？為什麼選擇跟我說呢？

「你討厭我嗎？」

西恩一瞬間不曉得自己該以什麼立場自居，加害者家屬？朋友？還是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討厭你第一次見面就主動靠了過來、即使被拉離人群也笑著跟上、在十二點前準時睡著、把自己拉到有光的地方、不論在多吵雜的地方都能一眼找到我、總是苦笑著答應收拾別人的爛攤子、生氣也不還手、老是笑著喊路易、既膽小又淚腺發達、把什麼也沒有的朱槿拿走、牽著我害怕而顫抖的手回家、明明自己滿身傷卻總是先關心別人、被騙了也不生氣、就連在這種時候也多管閒事的想幫我——

看吧，全部都是討厭的證據。
一點「　　」也沒有。

「……那、」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咬緊下唇，講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所有的理由都是藉口，是逃避的謊言，是他現在正被迫吐出的真意。

他說不出口。
只是祈禱著時間加速流逝。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那是否代表……有一絲可能，你說的是真的呢？

『我絕對不會討厭你。』

「我相信你。不管你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收回目光，西恩盯著投影牆上的夕陽出神，保持了一陣安靜。
「你就當現在說話的不是西恩卡塔西斯，只是隨便一個路人。其實我不喜歡回家，他是個笨蛋害我自己一個人搬來這裡，我每個月都要回家一趟，不是為了爺爺奶奶，那些人會輪流跟我談話，確保我跟他不一樣。大到是否抽菸喝酒，小到人際關係是否正常，拿著紙筆給這個月的我評分。」

「我......只是個路人，沒資格對你的事指點什麼。」他調整了下姿勢，一直以來藏著的事，在說出口後輕鬆了許多，「如果我死去了，會希望別你自責太久。不是你的錯。希望你記得我，記得快樂的事，難過的事就隨著我一起離去。」

明明只有這一件事而已，相較之下，從認識開始就不斷的說出大大小小謊言的自己，甚至不信任對方，究竟有什麼資格責備西恩呢？

而他也一樣。
從三年前的那一天開始，漫長的受害家屬心理復健——即便最後回頭看來根本不是多長時間的例行作業。

只是、

「那是什麼意思？」
路易斯湊上前，用力抓住對方的手腕，彷彿要將腕錶嵌入皮膚一般。

你要去哪裡？
我不接受啊。

西恩看著路易斯的雙眼，不知道這份期待是否能夠握在手中，搖擺不定。

手有點痛。
是活著的感覺。

「我是說......」忍不住還是移開了視線，「離開這裡的那一天或許我會死去......若沒，下周的任務或許會更加艱辛，屆時、如果可以給你我的積分......」

你就收下吧。
想說的話我已經說了。

「我不要。」

他更加用力的抓緊了手，慌亂的揪住對方的衣領。

「搞什麼啊？你的積分？我才不要拿！我又沒有同意那種事……我又沒有同意你可以隨隨便便死掉！」

已經受夠了誰會死去，我不要連你也不在了。


咚。

柔軟的床墊上難以保持平衡，他們就這樣連人帶棉被摔在地上。

重心不穩，翻下了床，西恩情急之下將路易斯攬在懷中，一手護著他的頭一起跌了下去。
有棉被緩衝加上地面並不是特別堅硬的磚材，心理上的驚嚇比身體撞擊的感覺還深刻。像從高空墜落一樣，把西恩嚇出一身冷汗。

手抱著沒有鬆開。
直到熱度傳來，西恩才清楚地感覺到眼前的人是真的。

路易斯沒有起身，也沒有抬起頭，只有手仍然緊緊抓著西恩的手腕。

他沒有發出聲音，肩膀隨著微弱的呼吸起伏著。

輕輕地嘆息，西恩看著淡色的天花板。
「換日那天凌晨你有回來嗎？」

西恩的呼吸很穩定，到讓人安心的程度。路易斯點點頭，金髮依舊貼在對方頸間。

「……因為有人沒鎖門。」小小聲的補充，即便聽起來更像是抱怨。

不是夢。

西恩感覺腦袋空白了一陣，他以為那只是他心目中的路易斯。
「你希望......」「你希望我活著嗎？」

鼓起勇氣，問出藏在對話後真正想問的問題。

抓著手腕的手指抽動了下，鬆開。

「……」
雜亂的、毫無規則的、無力的，一下又一下敲打著西恩的肩膀。

「如果我說是的話……」
帶著啜泣聲，路易斯將身體撐了起來，雙手顫抖著緊緊捏著對方的衣服。

「我說是的話，你就會活著和我一起回去嗎？」

他的聲音脆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飄散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

.
「我會。」

安撫性地，蓋住那雙顫抖的手。

「你說的話，我就會活下去。」

路易斯睜大了眼，像是錯愕，卻又混合著一絲放心。
他還是自嘲般的笑了。

「這該不會是什麼贖罪的心態吧，如果是那樣的理由……」

「不是！我是、」急於辯解而稍挺起身體，隨後察覺這樣距離過近連忙移走視線，「我、」

因為你是我活下去的目標。這種話他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臉上燒紅，西恩手遮著視線弱弱出聲。
「......你要不要先下來...」

「我不要。」

路易斯重新壓低身體，伸手扣住對方的手腕。他無法接受西恩像這樣逃避關於生或死的話題，更準確而言，是他無法承受更多可能失去他的機會。

「我希望你活下來是為了自己，而不是我。」

「在你確定這件事之前我是不會下來的。」

為什麼不要！！
忍不住在內心吶喊，慌張與路易斯的認真形成奇妙的對比，西恩不敢多看一眼。

他們現在的姿勢，很微妙的危險。

「我是！我想活下來！」忍不住慌張地放大音量，「跟你一起！」

路易斯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像是在每一次的睫毛晃動間確認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
「嗯。」
他的嘴角勾起笑，輕聲回應，並按照剛才說好地鬆開手、緩緩起身－－卻又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坐了回去。
.

.
「……好！中場休息！雖然還有很多事想問但我要去沖個澡！」
完美的複製了五秒前的起身動作。

等西恩回過神來，浴室已傳來陣陣沖水聲，唰啦啦，和加速的心跳聲合音。

「什麼……」

指腹擦過剛才的柔軟，西恩抱著頭無聲混亂。

為什麼……
……不，別想了。一定是因為這裡太奇怪的關係。路易斯沒有其他意思。

他在路易斯出來前盡全力恢復鎮定。
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遲來五分鐘的自我厭惡在水聲掩蓋下最終仍無聲的流進排水孔，路易斯用力拍了拍臉，現在不是能輕易被感情牽著走的時候。
即便他已經盡最大程度忍耐。

淋浴的時間比平時長了些，他像平時一樣披著毛巾走出浴室，一邊隨興的擦了擦頭髮，讓水珠落在地上。
希望熱水能掩飾他發燙的肌膚。

即便眼神能夠做到迴避，聲音也阻擋不了想像，西恩忍不住還是一頭栽進棉被內，企圖掩蓋發燙的臉頰。

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

過早開始模擬等下要怎麼回答，坐立難安。

「西恩。」
在床沿坐下，路易斯低頭看著自己交叉的手指，用腳跟輕敲了幾下床側，最後又將雙腳曲起，踩在床墊與床板之間。

「上星期的事，對不起。」

差點就要將我沒事脫口而出，西恩慢幾拍才將話語接受進腦袋，猛地抬頭看向路易斯。

你不用道歉。這句話卡在喉嚨，欲言又止。
他或許比想像中還需要這句話。
.

.

路易斯回頭望了一眼，卻又迅速轉了回去。他盯著門口，視線並沒有聚焦在上頭。

「並不是要找藉口，只是希望你理解……那是我人生前十四年的一切，即使我也曾經在內心深處對他們的存在感到痛苦過，但那終究還是我的全部。」

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原諒我。

「沒有能夠對我投以期望的人了、沒有給予壓力要我乖乖聽話的人了……在痛苦麻痺之後，老實說我曾經覺得獲得自由的感覺真好，和一些原本絕不會接觸的人混在一起，但內心的空洞最後還是讓我把他們推開了。」
他伸手撈過天花板螢幕的遙控器，隨手切換成夕陽。
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僅僅是隨手按下的。

「我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跑，因為我覺得那樣的話，總有一天我也會……有機會回到大家身邊。」

是這樣嗎……路易斯也…

拉過棉被蓋在路易斯肩上，西恩隔著被子給了他一個擁抱。
「嗯。」

他不知自己廉價的道歉是否還有說出的價值，他有什麼資格代替那些人說出沒有重量的抱歉呢。

吸吸鼻子悶聲從棉被裡透出，「你要我活著，那你呢？你會留下來嗎？現在……還這麼想嗎？」

拍了拍西恩環上來的手臂，路易斯沒有回答，他總覺得現在還無法好好判斷自己的真意，若是莽撞的給出承諾，最終受到傷害的份量將會是兩個人的。

他深呼吸，垂下視線，猶豫了一會才開口。

「西恩……在你記憶裡，他是怎樣的人？」

皺了皺眉頭，他很在意路易斯的回答，深吸口氣，決定將答案預留在路易斯那。
「……我會再問你。」

鬆開手臂，他乾脆倒回床鋪，看著投影發呆片刻。
「……是…腦袋不太好的人。」難得說出了犀利的評價，「媽媽常說不知道看上他哪點，最後也真的離婚了。但他從未對我發過脾氣，單獨扶養一個小孩應該是件辛苦的事，但他總是笑著。有問題也不跟我討論……」

西恩沒有跟任何人討論過父親的事，他藏了好久，藏到快要忘記那些難過。

路易斯將棉被放在一旁，跟著望向投影螢幕。

「你喜歡他嗎？」

他同時也對自己做出了審問。
路易斯是否真誠的愛著自己的家人？

而答案是肯定的。

「……嗯。」
他轉了身，把頭埋進棉被裡。

可是我沒辦法原諒他。
即使那個人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還要深愛著你。

「……西恩。」
他湊上前，伸手將人轉了回來。

——他們會原諒我嗎？

「我會和你一起。」

——就算不被原諒也來不及了。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回來了。
他做的事連自己也無法原諒。

自從失去依靠以後，他總覺得自己像站在懸崖邊要很努力才能勉強站穩，以為你是條繩子，深怕扯斷了只敢輕輕抓著捏著。曾一度放開，又在墜下山崖的時候重新伸手。這次我可以緊緊抓著了對嗎？

沾著水氣的髮梢掃過掌心，在脖頸上輕輕一攬，將唇靠了上去。

要說意外好像也不是太意外，但也不能算是預料中的發展。
他不討厭，只是現在不是能悠閒享受的狀況。

「……等、」提不起力的手再次敲打著對方，明明只是輕輕碰觸而已就讓他渾身無力，從脖子根部感到燥熱，連呼吸都變得不對勁。「等一下！西恩！」

那個甜膩的味道肯定有問題！

瞇起雙眼西恩露出疑惑的表情，沒有很明白路易斯的意思，這樣很舒服，他還想再——
.

.

.
雙眼倏地睜大，西恩整個人向後彈開與路易斯拉開距離。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路易…對不起…」
西恩不知道他在幹嘛，還沒告白就做出越線的舉動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這裡怪怪的……」
不是藉口，真的不是。

「……沒事啦。」
呼吸還沒完全平復下來，路易斯隨手抓了枕頭緊緊抱在懷裡，退到和西恩反方向的床頭去。

「對吧！這裡果然很奇怪！連空氣都有問題！」大力贊同。

尷尬地安靜了片刻，他拿棉被把自己裹了起來，西恩此刻只想在床上挖個洞將整個人埋進去。臉上的燥熱依舊。

「……………我進來這裡的時候，有看到牆壁好像有點怪怪的。」試圖轉移話題，西恩提出了他看見的東西，「像……雜訊？也可能是那台投影弄的。」

「雜訊？」試圖回想著第一天，但只記得自己第一眼看見對方的背影而馬上回頭打算逃跑的情況。

「我沒看見……但是牆上應該沒有其他螢幕了，這個投影好像也沒辦法照到那麼廣的範圍。」
四處張望後，路易斯將下顎靠上枕頭。

「……我來的時候，是在書店的門口。」

「我是…房間門。」好奇怪，到底是怎麼做的？

「還有城鎮的邊緣……也是厚厚的一片霧走出去會再繞回來。」西恩總覺得好像在哪個鬼片介紹看過類似的設定，還是其實是惡靈作祟？他打了個冷顫。

「……先說好，我是不怕鬼的那種人，但現在的狀況還真的有點詭異。」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如果是某種超自然力量，那展現的方式也太高科技了，靈界是這麼發達的地方嗎？」

「我、我不知道。」
路易斯不怕他怕，再往棉被裡縮了縮。

「我隨便說說而已啦。」無奈的嘆了一大口氣，路易斯順手點開了通訊功能。「現在訊息也沒辦法用……」
他抬頭望了一眼西恩，不到一秒又收回視線。
「只有商店跟任務這類超不重要的功能可以用。」

至少能親眼確認你還活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這次任務……在房間待一週就可以拿520分，不知何時開始將積分看得很重，畢竟事關性命，西恩依然感覺不太情願。

這種事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對了……那個奇怪的集點卡。」西恩從口袋摸出，選項一眼也沒看直接翻到背後，「路易……怎麼想？」

做或不做，都有可能會死。

「我不會做喔。」

將背部靠上牆，路易斯看了看房間四角的監視器再看看對方，撐起不太確信的笑。
「就……賭個運氣吧？我不想做那些彷彿別人玩物的事。」

只是誰能保證這六天不是最後了呢？

「雖然你想做的話我也不會阻止啦。」
開玩笑的。

「我也不想做。」
聲音裡有一絲慶幸。

「我想……」頓了頓，西恩淡淡地微笑著，「若死去，至少最後是跟你度過的。」

「我不是說想死還是什麼！我是說…！如果是跟其他人……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安危，最後還不幸死去的話，我一定會很難過吧。」

「說到這個，」

路易斯皺起眉，略帶不悅的壓低聲音。
「你到底跟多少人說在找我啊……」

不過是湊巧到街上晃了一下、湊巧看見西恩在和其他人對話，過了沒多久就遇上了一群彷彿協尋失蹤小狗的熱心民眾。

「……我明明有跟他們說不要說的……」心虛地飄走視線，「但他們也沒有惡意…」

「是沒錯啦。」
重新調整了姿勢，總覺得還是不太舒服，乾脆直接側躺下去。

「這下要是出去時沒有待在一起，大家又會問東問西了吧。」

「也來不及跟他們說有找到你……」邊看著路易斯躺下，西恩在他轉過身來的同時移開視線。

「……你會回來嗎？我很怕剩下一個人。」幾乎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又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輕笑了幾聲，路易斯用腳踢了幾下室友的背，順便將另一條棉被往自己身上蓋。

「而且……還是跟你待在一起比較安心。」
他整個人沒入棉被團裡。

「……嗯。」

深呼吸。
這是被關在這房間來第一次感覺活著，很好。

「我也是。」

路易斯沒有再回應，取而代之的是安穩的呼吸聲。
他的身體縮成一團，只有為了換氣而撥開棉被的右手和臉露在外頭，帶著放心的表情熟睡著。

視線垂下，西恩伸手撥動路易斯的碎髮，最終將視線佇停在唇上。

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是真心的。

喜歡你。
溶在吐息之中，結束在浴室的水聲迴盪。

距離離開房間，還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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