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楨抱著腦門，思考這究竟要怎麼在一個連滴乾淨純水都沒有的乾脊小城擠出好隊友的常備藥品。

雖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狀況了，在這些年都快變成一套公式，但每次一來他總是非常不愉快。

「……」「別那麼大聲，旁邊會聽到的。」

作為問題源頭的羅慎當然沒資格反駁。
他需要使用嚮導素是事實，總是認為藥品還有、自己很省著用就沒注意到也是事實。

「你還在意旁邊聽不聽得到啊？你早點說不就更沒事了嗎？！」

這倒也是……。

羅慎就這麼露出了知道自己做錯的樣子，迎來羅楨的白眼。

「我想……剩下的省一點應該還夠到下一個地方……」

「你說要靠三顆小藥丸來穿過飆車也要十天的高溫沙漠？」

「呃……」

「……真是夠了。」

要去哪？
見羅楨拿下掛在椅背上的短風衣，羅慎還有些茫然，難道他終於要被丟掉了？

「給我在這等著，不准給我亂跑知道了嗎！」

丟下一句話後，戴上護目鏡與防毒面具的羅楨便離開房間。

－－－

「他們說這附近有一間製藥廠。」
羅楨在桌面上簡單的用粉末畫下城市的位置與幾條公路，並在一個圓圈範圍內點上位置。

「有些器官、藥品之類的，也有在做一些藥品跟研發。」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要撤廠了。」
「我們要劫持它。」

「等一下、你認真？」「就我們？」
羅慎聽得不可思議，照理講，要撤廠的公司大多都會有足夠的裝甲部隊，甚至有可能有哨響組成的兵力。要以他們的力量根本拿小石頭丟大峽谷。

「他們招惹不少人。」
羅楨按著頭，疲勞值像是溢了出來，回應的有些不耐煩。

「……反正沒意外的話我們只要去撿屍就可以了，或是炸了上面這座山谷……，先埋了再慢慢挖出來。」

「……那樣無論是那條路還是這座城，都會被污染粉塵覆蓋……。」羅慎看出地貌之間的關係，些是鎖了眉頭「……而且挖出來會更花時間吧。」

「……有差嗎？」這座城的人每天都吸著從沙漠吹來的空氣，恐怕早就跟污染物融合為一成為新的物種，羅楨才沒打算管那麼多「不然你自己看著辦好了。」但他確實不想花時間去翻那些砂土，而且也不能保證他們想要的東西都能在土石中保存完整，炸掉山谷只是最後方案。

羅楨像是受不了的趴在桌上，他實在沒辦法再動腦了，更別說是花那個精神說服自己的好隊友別想那麼多「你要想辦法對付那些閃雷和民兵，至少要在日出前想出來。」

「你說，這大概會有多少人？」
閃雷國際，是由哨兵組成的軍事組織，以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和高效為亮點。但要雇傭得起這樣的組織，幕後大概是政治家或有錢的財閥在指使。

他認得這群傢伙，就算是擁有軍力的國家也不會想隨意衝突的角色，所以避開才是優先考量。

「民兵大概五十個，閃雷不知道——」
「大概三車和兩三架直升機吧。」羅楨有些吃力地翻找著腦袋中的記憶，給出答案。

「會怎麼部署，知道大概嗎？」

「兩隊負責製藥廠，一隊在外圍包圍，直升機一部是機動，火力都在製藥廠了。」

羅慎點了點頭，若是閃雷和藥廠交鋒，是可以讓事情變得簡單一些。畢竟那些傭兵大多會收到突襲的任務都是為了滅口滅跡，執行完任務就會離開。

或許就如同羅楨所說的，他們可以最後再去那邊搜刮屍體就好。

「……哦對、」
本來要睡下的羅楨想起一件事，又將身子撐了起來。

「民兵那群人似乎搞到一些新玩意。」「除了可以辨識甚麼震子的眼罩，還有一個……」

「像聲波干擾器？」
在更早之前，羅慎早就知道那些普通人肯定會研發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專門對付牠們。而這項技術他並不陌生，只差他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正式問世而已。

「對。」「雖然還是試作品？但你得注意一下。」

雖然很想回嘴要注意的人不只有他，但看到羅楨目前的狀況，還是閉嘴好。

見羅慎點頭表示了解後，羅楨倒也沒有繼續留在餐桌的打算，本來想去沖個澡的他，卻想到這間房並沒有水源後便打消念頭。

他翻身上床，將自己埋進破布接合的被單中，伴著鐵味與酒精及生物臭入睡。

－－－

理想的狀況是，閃雷將製藥與礙事的民兵全部解決，他們就能坐享漁翁之利。
唯一會有問題的是那個試作品。

如果試作品運轉正常，戰況恐怕就不會那麼單純。
所以他們要做的任務即是把干涉器破壞掉，以確保閃雷的任務可以符合預期。

探報的黑狼自貨車陰影睜開雙眼，沒入交會的車影，來到民兵的山寨據點。

民兵是由普通人聚集組成，也大多是仇恨與危險份子。雖然沒有多特別的能力，但論在沙塵中作戰與持有的軍火量，也是一群不能小看的貨色。

黑狼小心地穿梭在陰影下，並在每個陰影中分裂，朝著不同的方向搜索。終於，牠追蹤到架設著干涉器的車輛被民兵停放到要道旁的巨石後方，並把車輛蓋上大量沙土與草屑。

民兵持著遙控器，對著車子的方向按下開關，一瞬間的干涉震波讓徘徊在附近的黑狼瞬間煙飛雲散，令蹲在另一處至高點的羅慎嗆咳了起來。

「喂。你沒事吧？」
一旁的羅楨察覺不對，停下塗抹泥沙的動作，看向抹去血淚的羅慎。

「找到了。但接近突襲恐怕不太行。」

該說不愧是投入應用的新式武器？就算受過不少耐力訓練的羅慎，精神體被干擾而破滅依然給他帶來不小的負荷。

望著最後直接放任血往防毒面罩滲去的羅慎，羅楨提起火箭筒，查看了下手錶，準備往另一座山移動。

「喂。」一副上工的架式。難道這小鬼甚麼都不怕的？
羅慎喂了一聲，他不知道這種沒來由的緊張是來自何處，他也知道這聲叫喚是無用。

「欸啥？該做的還是要做。走了。」
因為都是該做的事。

他們來到最後觀測的至高點。
上頭已經有幾個民兵駐紮，幸虧視波儀在太遠的距離派不上多大的用場，他們很輕鬆的處理掉那些人，替換上他們的裝備。

羅楨流暢的在風中用當地話與對講機溝通，馬上融入到民兵的一分子。現在他們只要等閃雷行動，隨時都能炸了那礙事的裝置。

「來了。」
在對講機嘈雜的躁動下，兩人皆注意到山谷外盤旋的黑鷹，以及正追逐著瞪羚的黑豹。

羅慎架起抹上土石並拔除瞄準鏡的火箭筒，在黑豹與瞪羚奔入巨石範圍內時，扣下扳機。

－－－

「順順利利，輕輕鬆鬆～」
羅楨從掩護物中爬起並伸了個懶腰，像是剛從一場曼妙的秀場中出來，心情之好全寫在臉上。

倒羅慎就不是那麼好過了。雖然不算有參與戰役，但看著幾乎是單方面的屠殺，讓他想起不少往事。

「不過沒想到那群民眾也蠻敢的。」羅楨望著經過土石沖刷只剩一半的山、以及堵住半個山谷的砂石斜坡，吹了一哨「他們跟閃雷難道有什麼大仇嗎？雖然也不關我們的事就是了。」他踢了踢地上的屍體，它的手臂上包著乾固的紗布，八九不離是個感染者。

「快點搜一搜吧。等會禿鷹就要來了。」
羅慎皺著眉頭，偏地的碎肉和鮮血形成細小的水流，火藥混著刺激毒氣讓這裡成為不是可以悠哉觀光的地方。

「是的、船長！」
羅慎依然不能理解這小子怎麼能在這種環境下快樂成這樣？他真的不用稍微擔心一下羅楨的心理狀態嗎？
但讓一個哨兵關心嚮導的精神狀況？果然還是算了吧。

弄個不好，恐怕只會弄得更糟。
他想起曾經某個人給他的忠告：沒有要扛起對方的話，最好就放著不管。尤其對方是嚮導。

他將起落的思緒收了回來，專注於撬開貨櫃的工作上。

幸好他們主要目標也在這幾台運送車上，就算燒了埋了幾台車，也不至於讓他們無功而返。
礙於他們人手不太夠，駕駛著還堪用的軍火車載上幾箱沒弄壞的藥品，本來打算就這樣離開的兩人在羅楨注意到早早滾到山崖下的貨櫃決定去看看後，便順著下山道路駛去。

滾落的貨櫃外觀看似沒有多大的毀損，但裡頭若是裝著藥品，恐怕是經過徹底混合了。

但羅楨總感受到一股微妙的牽引，就像他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那滾下去的貨廂。

「我看看，這廂是甚麼？」

收起微妙的不安，羅楨在觀察到廂門滲出鏽鐵般深紅的液體後，依然撬開了廂門。

「喔靠！這是三小？！」
廂中的景色與氣味讓他倒退了幾步，在附近的羅慎注意到狀況，正想接近一步時，被羅楨抬起的手勢喝停。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自空氣傳了過來，明明是背風，卻依然能明顯感知道裡頭著災況，更顯現出他不該靠近的事實。

「我警告過你了，你可別進來啊！」
羅楨踏入貨廂內，血水與爛肉在廂中鋪成了地毯、牆面上、天花板上貼覆、懸掛著幾具不成人形的肉塊，時不時隨著引力掉落下來。

這讓他不合時宜的想起滾筒洗衣機，只不過洗的不是衣服，而是這些東西。

「簡直跟地獄一樣啊這。」
聽著羅楨的聲音似乎來到貨廂的深處，羅慎繃著神經戒備著，卻沒敢朝那貨櫃踏出一步。

而羅楨在一座小屍山前停下，他眨了眨眼，將持著的機槍背在身後，便徒手挖開那些扭曲變形、揉合而一的肉塊與頭顱。

咚、咚咚。

「喔！」
經過一陣翻找後，羅楨終於翻出了還自底部的訊號來源。

「嘿、小鬼，還活著嗎？」

－－－

編號、分類、標籤。

藥物、點滴、注射。

斷裂、溶解、潰爛。

禁閉、放射、解剖。

抽出、摘除、經濟效益。
訓練、奴役、家畜本性。

牠被製造。
牠被量產。
牠被裝箱。
牠被出廠。

牠一數一字，經過多少零與一。
牠計算著何時輪到自己，數得忘我。

直到氧氣尖叫著從來沒聽過的長音。
直到走廊漫起紅色的氣味。
直到牠被裝入黑色的箱中。

牠仍沒停下數數。

直到所有的牠都在大型翻攪之中變成了泥與糊。
直到牠大概是撞到了頭。

牠仍無法停下數數。

「我看看，這廂是甚麼？」

直到牠聽見金屬尖叫。

「喔靠！這是三小？！」

直到牠聽到泥水唉鳴。

「我警告過你了，你可別進來啊！」

「簡直跟地獄一樣啊這。」

直到牠聽到骨頭瓜落。

「喔！」

直到牠被強光切割。

「嘿、小鬼，還活著嗎？」

牠才停下數數。

－－－

「......那是我的。」

無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孩子緩緩地說出宣言，轉身離開那被壓成鐵板的生鏽獸籠之前。

「唉呦礬、你怎麼把自己搞得跟踩進泥坑裡一樣啊？」
羅楨笑道，並不在意地將小孩攬了過去。

「看來我們得去洗衣店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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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 ((因為覺得楨太老媽了所以在母親節寫了這篇，看過生日書後覺得根本是他啊))

所以楨的生日就決定是5/14了，好耶<幹太隨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