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門特率先走入這片黑暗中,她很快就摸索到自己設置的電燈開關,喀一聲後安裝在牆壁上和懸掛下來的燈泡都亮了起來,這一照也照亮了克萊門特說的秘密所在地,她的書房。
這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遺跡物品,有的用玻璃箱裝起來、有的放在木箱中才拆封到一半、有的掛在牆上、有的被釘在記事板上,還有一面牆上釘滿了所有的紙條與圖畫,中間就是克萊門特自己繪製的雲朵和機械城市,看起來正在天空中飛行,只是她沒有親眼見過,用這種方式替代印象。
這張圖畫連結周圍所有的線索,圖畫旁邊甚至還有她自己的紙條紀錄,書房空間非常之大,還擺了一張床和床頭櫃,看來偶爾屋主人會在這裡翻書到天亮,桌上有繪製到一半的圖案,看起來就是某種神祕的古文字。
而這可以塞滿的書架她幾乎都塞滿了,堆疊到地上,無處可放。
「我將可以搬運的都搬運了,搬運不了的我用繪製的方式記錄,你看那兒。」克萊門特指著另一邊的木櫃子上,擺放了一排的石板,上面各別都有著她看不懂的古文字,「那個是符號石,或者是什麼文字,我不知道,夜晚的時後他們會發光,很像星星。」
「這裡所有的書籍都是我從各處找到的舊書,如果你要翻閱記得輕一點,他們有一些破舊到你呼吸一下都可能散掉。」克萊門特作手勢,「然後是這個,過來,我讓你看看為什麼我認為他們存在。」
克萊門特從桌上拉了一個手用工作燈,將光打向不遠處的白色紙片,奇妙的是這些紙片就像投影出東西一樣在克萊門特釘的白紙上,上面列出了好幾個石版畫,「你看,他們都看著天空,手指向天空,他們手指的位置都有一艘疑似飛船的東西,我發現在這幾百年前都有過痕跡,這難道不是它存在的證明嗎?!」說到這她甚至有些激動,瞪著阿爾加爾。
隱藏在層層鐵門與謎題之後的寶藏此時終於展現而出,伴隨燈光點亮,許多藏品印入眼簾,一時之間使人難以選擇該從何看起。
順著克萊門特的指示,他往那些一片片厚重石板瞧去,這裡古老的文物他的確不敢貿然伸手觸碰,這些東西再怎麼說都是克萊門特歷經許多波折與辛勞得來的藏品,那可是如此珍貴。
「是,沒錯,這些可是珍貴的證明與歷史傳承,真沒想到妳竟然能夠找尋到這樣足夠完整的文物。」阿爾加爾睜亮地雙眼從石板畫移至克萊門特,好似回應對方如此激昂的情緒般,他也直勾勾地與她對視。「這真的很完美,克萊門特。光是看著這些板畫,我就彷彿置身於那些歷史當中,它們肯定是真切的。」
「古時竟然就擁有承載島嶼城市飛行的技術,然而現今卻沒有人能這麼做?甚至是連這些失落的技術與歷史都漸漸被世人所遺忘,這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我總是很好奇這件事。」這就好比目前地面上的城市科技,不停地一步步擴展當中,而天空的城市為何沒能持續壯大呢?究竟是遭遇到了什麼問題?這些真相都誘惑著他內心的求知慾。
克萊門特激動地用自己還是人類的手握住阿爾加爾的手,將人拉近往前走,方便看得更清楚一些,她回道:「每個階段的文化都有出現過他們的影子,這在當時可能被當成啟示錄的一種,我不知道,也可能作為奇蹟流傳下來,這些文明都是以消失作為文明的結束,沒有人能夠解釋為什麼他們會消失不見而留下大量的遺跡,重點是,那是完好的遺跡!大部分都保存度都非常之高,建築的技術在當時根本不可能,所以是如何拿到這些技術的?我懷疑那座城市曾經與他們接觸過,並且告訴他們怎麼樣可以讓居住的國家更好。」
她鬆開手,一邊說的時候激動的做手勢,看著阿爾加爾:「我最近研讀完灰都兩個教會的聖經,我想會不會天空之城也有屬於他們自己的信仰,會不會更像是領導者?市長?族長?像是酋長那樣的存在,來讓整個城市的人民完全沒有二心。」
「我父母告訴我的時候,我差點認為我們原本就是那裡的住民,但他們說不可能,別傻了,這是一個我們觸及不了的地方。」克萊門特眼裡的興奮和滿腔的難受幾乎都要湧出她的喉嚨,這使她眼睛有些濕潤,但她沒有落淚,只是繼續道:「最近我又得到了一個消息,他們正出發前往某座小島,聽說在那裡也有著線索,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成員已經找滿了,不然、不然我想過帶你一起去!你得親眼看看!」
說完這些她有些失落,抹了把瀏海低下頭,「我不知道,我最近的進展很慢,光破解古文字石就花了很多時間,媽的,我到現在也一知半解這些字的含義,只知道有部分來自海裡,又多了一個疑問,為什麼海裡的文化也會與他們接觸過?這很奇怪。」
突然被握住手的阿爾加爾從這些驚喜感當中抽神了片刻,不同於機械手臂,這是屬於人體肌肉的觸感,他鮮少被人這樣毫無預警地握住手,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放大了感官,一直到對方鬆開手了,他才得以鬆口氣。
「雖然無法肯定天城現今是否繁榮,亦或是也成為了漂泊於天上的遺址,但若有許多文明都與天城有所接觸,說不定地面上仍然存在著來自天上人民的遺族,只不過經歷了漫漫時光與歷史洪流,那些人大概早已四散各處,想要尋找肯定更加困難。」阿爾加爾看向克萊門特的雙眼,映在光線下那帶點濕潤地眼瞳耀著波光,裡頭蘊含了諸多情緒卻沒溢出,這是如此真切地情感展現。
「看,就像妳說的,連海裡都存在著線索遺跡,那麼我們還有許多地方可以前往探尋,沒跟上這次的探索雖然很可惜,但往後還有很多機會的。」說著,阿爾加爾伸手搭上克萊門特的肩,堅定不疑地雙眼注視著對方。
「那裡將不會是觸及不了的地方,我相信我們正一步步靠近著,我們會踏上那片土地,找到一切真相的。」
縱使現在幾乎沒有多少資料與方向,但阿爾加爾仍然如此肯定著,畢竟唯有先相信自己,才有持續前進的動力。況且要是不繼續前進,他或許就會開始迷失,一直以來尋找天空之城就是推動他生存下去的目標,彷彿這是他來到這世間的唯一目的似的。
阿爾加爾的安慰穿透了克萊門特的身體,這使她這陣子所有練習的失敗,還有每一次線索斷掉的怒火、傷口帶來的劇痛、過多的噩夢,一下子情緒有些控制不住,她用人類的手抹了把臉,對這樣的自己笑了笑,手仍然摀住自己的眼睛,等她把手放下來時,看起來又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所以,你怎麼看,你覺得自己有空離開這裡,去遺跡冒險個幾個月嗎?我一直在做這樣的打算,打算抽個空去一趟再回來,我不確定我需要不需要找齊隊員,但至少我有這個規劃。」
克萊門特回視道:「我想去找這個古文字在哪裡發生的,可能得去一次海裡,聽起來很瘋狂對吧?但自從帶回那些石頭,我就常常做夢,夢裡面我在水中看著巨大的飛船緩慢飛過,我浮出水面的時候,他就飛入雲層內了,又有一個聲音呼喚我,使我回到海洋中,四周閃著幽光,最深處還有好幾個和我一樣的人影。」
「我曾經告訴我自己,是因為找到石板那次的經驗太慘痛,我隊員的情感傳遞到我身上,我只是出自於愧疚,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卻又覺得該去看看。」克萊門特深呼吸一口氣,「抱歉,我想說得太多了,你可以自由去看,若是想住在這過夜也可以,我這裡很歡迎你,畢竟研究有時候也缺個伴,是吧?」
她總覺得阿爾加爾就是其中一把鑰匙,但自己的進展還不到一定之前,克萊門特不想暗自下決定,若是她用光了自己的幸運,那至少阿爾加爾還知道這些東西,可以傳承給他,這不會斷絕了尋找的路。
克萊門特的反應完全出乎阿爾加爾的預料之外,雖然沒有明顯潰堤的情緒,但光是她摀著眼的動作就已經讓他內心驚慌了一下,這時腦袋裡正飛快地運轉著,試圖找出自己此時該做些什麼來化解情況。不過慶幸的是,當克萊門特再次抬起頭時,看起來沒有什麼異狀,讓阿爾加爾這一瞬間莫名緊繃的精神得以放鬆下來。
「我也總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曾經有過幾次打算離開灰都出去探索,但好死不死就是都被老沃克阻攔下來,雖然我大可不管一切直接離開,但好歹我還是個有責任感的工程師,被交代的事情沒做完是不放心拍拍屁股走人的。」阿爾加爾聳肩道,他當然知道沃克總是故意這樣阻止,曾經追問過原因,但都被『你只會死在外面浪費生命』為由給搪塞過去,聽起來很合理?或許吧。
至於為什麼他以往總是不會跟隨其他考古團隊,僅僅只是單純認為自己沒辦法與那些學者好好相處,畢竟他以往總是習慣獨自行動。阿爾加爾當然看重身邊關係親近的人們,但那些離自己而去的人們在記憶中早已模糊不清,漸漸地讓他對生死看的越來越淡,所以面對克萊門特重視那些逝去的過往隊員們,他是沒辦法體會的。
在得到可以自由四處觀看的許可後,阿爾加爾便走到那些速寫的手稿前,瀏覽著上頭所描繪的古文物圖像與關於天空之城的概念繪圖。「不過現在有妳,我覺得或許這次有機會能夠暫時離開灰都,出去探索,去妳所說的海底遺跡。」
「總有人說夢境伴隨著預視,說不定正是石板正引導著妳前往。如果他們也期望著獲得祕密,那麼就去尋找吧,完成自己、完成大家的心願。」說完,阿爾加爾自顧自地笑了,似乎是因為自己竟然會說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事情而覺得荒謬。要不是有過早些時侯的討論,他壓根不可能會想到這方面。「不過,哇,我現在成為了妳的密室貴賓了嗎?這樣我就不用急著現在就把這些東西看完了!」
阿爾加爾眨眨眼環顧這個空間,藏品數量驚人,就算今天通宵也沒辦法好好看完全部,而且……就算他此時再興奮,也沒有忘記克萊門特是名女性這件事,就算他再怎麼死腦筋,要直接在女性家過夜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克萊門特笑了笑,聳聳肩不以為然,「也許吧,但我確實為了他們一直尋找結果,我有想做的事。」
阿爾加爾開始探索後,克萊門特深呼吸,好好的調整心情,她坐到自己的書桌前,翻開寫到的筆記,她聽到對方的回應有些意外,傾身問:「沃克先生會同意嗎?還有你的工作怎麼辦?」
她問完又轉身,從上次斷開的筆記看起,海底探險這件事是個巨大的冒險,地面上都還好處理,海的話她的手臂不見得那麼管用。
「撇開工作,你隨時想看都可以來,我不在的時候告訴兄弟倆一聲就好。」克萊門特將頭髮紮高,拿起鉛筆寫下她對遺跡的想法和插畫。
「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阿爾加爾沒有猶豫地回答前者問題,無論如何老沃克都不希望他去探尋關於天城的一切。他覺得是時候該再去找老人家好好談談這個問題了,縱使每一次的結果都可想而知,但有講有機會,他會一直去嘗試的。
「妳打算什麼時候出發?」阿爾加爾轉動眼珠思忖片刻,這段時間最為重要的工作大概只剩那艘潛艇建造了,明天還得找老沃克重新檢修圖紙。「過幾天我手邊比較棘手的案件就快完成了,等妳決定好出發的時間,我會把工作行程排開。」
能夠與志同道合的人前往探索,這種感覺格外不一樣,阿爾加爾說什麼也得把握這機會。
「......」克萊門特沈思了一會兒,回道:「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確定位置與配置,我們先處理完協會的工作,一邊做討論。」她繼續動筆,用筆尖繪製協會發下來的訂單,是一把電擊槍,她的心思卻在遺跡這件事上盤旋。
想了一會兒,克萊門特轉過椅子,把腿跨上一旁的木箱看著牆壁上的朋友畫像沈思,環著手臂,一手握著鉛筆在自己的胸口戳著,「為什麼會有人類的存在呢,我一直這麼想,這些文化都毀滅了,所以現在的我們依這樣的方式生活是它預想的嗎?我一直問自己很多問題,沃克先生難道也不想知道嗎?」
「沒問題。」耳畔邊傳來筆觸摩擦的細碎聲響,阿爾加爾靜下來不再打擾作業中的克萊門特,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置於櫃上的老舊書籍,深怕傷害那脆弱紙材而緩慢翻閱。裡頭紀錄了許多手稿圖像與文獻,其中包含了不少識不得的文字與語法,他曾涉獵些許古文學的語言,但都是些舊時代所使用的文法與字句,並不包括符文或特殊字符。
「科技的誕生是為了滿足人類的需求,而人類的誕生又是為了滿足什麼事情?更廣泛來說,生命誕生的意義是什麼?這個問題我至今的確從未聽見任何一個能夠使我信服的說法。」
「老沃克總是個更看重當下與未來式的人,我曾試圖與他談論那些古老傳說與世界起源,但他就是都會教訓我平在搞這些有的沒的才會浪費時間。」阿爾加爾放下書籍,面對克萊門特翻了個白眼,以示自己無奈的心情。「或許有機會妳也可以去找他本人問問,說不定他真的就只是懶得應付我才會這樣敷衍。」
「……」面對要去找老沃克的提議,克萊門特抿了抿嘴,她也不確定沃克先生是不是會覺得又來第二個瘋子跟他談論這些沒意義的烏托邦理論。
她看著投影的圖像,開始說起自己的想法:「你看,他們都指著飛船,這應該就是他們第一次接觸這些,可是,為什麼會是船呢?我想過有沒有可能,其實城市也有向外的飛行船做接觸,只是這幾百年前間幾乎沒有出現過了,城市發展的太快,氣象也是。」
「我父母也曾經研究過這個項目,我是找到他們留下來的資料和筆記才有開始的線索,他們提到過一個地方,亞歷山大,一個地名,我查過那個地方,他其實是一座燈塔,土地規模可以稱為小島,在海哩半個世界,但他卻離灰都不算太遠,我一直沒去過亞歷山大,聽說暗流很多,容易在去的路上就翻覆。」
「你覺得呢?為什麼是亞歷山大這個名字,他是拉丁語嗎?」
「名字的可能性有很多種,沒有實際到訪沒辦法完全肯定,但拉丁與希臘語都是有可能的。」亞歷山大,這個名稱要去推敲由來是件相對籠統的問題,但是燈塔?這個倒能夠衍生出更多解釋。「如果妳所說的這個線索是有所關聯的,那麼作為定位與引導船隻航向的燈塔的確有很高的機率是他們能夠聯繫彼此的橋樑。」
接著阿爾加爾舉起手在半空中比劃,嘴裡嘮叨起前陣子才剛接觸過的船隻改裝,「不過關於抵禦暗流的問題,雖然要完全抗衡是目前還辦不到的事,但之前我們有研發改良的旋轉陀螺儀系統,再配合新型的水噴或水翼推進,提高足夠的運動穩定性,只要熟練海上操作就能夠有效防範暗流的危險性——」一談起這些東西就容易不小心說上頭,但阿爾加爾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離題了,便立刻止住滿肚子的話。
他對克萊門特打哈哈地笑了幾聲後,才重新回到原本的談話上。「總而言之,如果是建立在他們還未滅亡的前提下,飛船不再出現就代表了他們擁有其他溝通管道。亦或是他們有辦法做到將一艘飛船隱蔽於眾人視野的技術。」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其實不想再與外人有所接觸的可能性。
克萊門特盯著阿爾加爾看,她微微皺起眉認真思考起對方所說的方案,那好像不是不行,如果不是用這裡企業生產的東西而是她自己的,可能性會多一些?畢竟那是自己改良出來的產品。
這不好說,克萊門特抿起嘴認真回道:「我有一艘報廢的船,小船,就是在湖上釣魚的那種,我撿回來是為了做潛水艇,但現在你說的我覺得好像可以試試,我有很多種馬達、引擎、想法,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
她隨手撕下一張空白的羊皮紙轉身在桌上快速畫起來,從小的畫畫興趣使她在這方面畫設計圖造詣還不差,不會像有些工程師只會說但是比喻不出來。
「如果我們沒辦法知道他有多深,可以先用潛水的方式下去,你水性還可以嗎?」克萊門特已經做好親自下水一趟的可能性,她需要安排好行程表,結束訂單、和諧會告假、其他事情的通知──總之就是要擠出時間,她最近也需要拜訪一些她來灰都的老朋友們。
「我能給出很多時間。」聽到克萊門特認同自己的想法,阿爾加爾雙眼一亮,就好像這是什麼稱讚或獎勵似的。要是同事們此時在場,看到阿爾加爾竟然出現與平時如此反差的態度,肯定會對他投出數遍白眼。
見克萊門特再次提起筆於紙張上勾勒起一條條線,阿爾加爾原本很好奇想站在一旁瞧,但多數人在作業中不見得能接受有人注視著,於是他僅能匆匆瞥個幾眼,再回到那些石板前查閱剩下的古文字。
「當然可以,我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阿爾加爾回答的很是果斷,他可能沒有多少深潛的經驗,但對於想做的事、該做的事,問題總有辦法解決的。「最近我們也在搞一臺客訂的潛艇製造,前幾天才搞定雙層鋼材外殼,過幾天等飛艇修繕作業告一段落,還得將引擎安裝上去。」
看著這些古文物之餘,阿爾加爾也有一句沒一句地分享自己這陣子的作業項目,唯有放鬆心情的時侯他才能這樣隨意閒聊。
「說來聽聽?」克萊門特頭也沒有抬,書房很安靜,只有兩人說話的聲音與鉛筆摩擦紙張的聲音,「我不介意你來看,我想如果是我們都需要的裝備,你也可以提出意見,安全考量。」
她畫了那艘簡陋漁船的樣子,接著從旁開始寫出改裝想法,潛艇可能製程、加厚穩固度與重量、更換全部內部馬達與系統、試著讓他用石油就能催動已幫浦代替發電機的問題。
備注:可能還是需要一台發電機和維修工具
接著克萊門特開始替船畫上更高的牆,用尺畫出透視,再來備注尺寸約多少,進行她的潛水方案一,二就是普通的船然後下海。
一聽到克萊門特同意自己在旁觀摩,阿爾加爾二話不說立刻拉了把凳子,湊到桌旁看對方作畫。
「如果可能得要在水流不穩定無法下水的地方探測深度,我們可以使用多音束的測深儀,但目前這項技術還存在許多不準確性,可能需要多花時間研究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精進改良……」過程中,阿爾加爾一個個提出自己的想法與建議,未必每樣科技都是必須的,但討論的目的本就是讓意見相互碰撞,探討其中可不可行的條件,他很是熱衷於這種事情上。
雖然還沒與克萊門特出去探險,但光是現在的討論他就彷彿與對方經歷了一場冒險般振奮著人心,使得這平凡的夜晚變得如此珍貴。
阿爾加爾湊過來時克萊門特看了一眼,她繼續手上的繪製,聽著耳邊人的建議,在圖紙邊角也寫下來這些想法,「誰跟你們客訂潛艇的?除了貴族我不知道還有人喜歡玩水,不會也是要跟我們去一樣的地方吧?」克萊門特聽了有些警覺,她就怕這些資訊被搶走。
「如果是同一個地方,那我要麻煩你把它改的不那麼好用了,親愛的。」她暗示道。
克萊門特停下筆,表示了另一種方法,「我認識一些老朋友,之前就打算寄信聯絡他們,但他們反而想自己來灰都看看……我說遠了,我想說的是,有些人應該能給我們幫助,如果我們需要離開潛艇去到深海中的話。」
「比如把自己變成人魚,」她說著瞇起眼睛一邊用手勢表示道:「或者在水中能呼吸,我需要這樣的煉金魔法,有些老朋友會使用一些神秘,不然就算是再先進的裝備,要是有萬一我們也不可能從深海中速度回到海面,那時,我們這輩子就算毀了,會染上一種怪病,叫作海夫病,你知道嗎。」
「放心,那筆訂單的客戶是礦產公司,他們注意到海底的礦產資源相當豐富,就想在深海駐紮採集點,他們也是我老闆的合作伙伴。」
明白克萊門特擔憂的問題點,阿爾加爾雖然是確定客戶並非要探索遺跡,但對於他們想從哪裡開始探勘礦產資源地,這部份確實可以再去了解一下,至少別出現在遺跡附近就好。
阿爾加爾稍微側過身子翹起二郎腿,聽著克萊門特的提議,他挑起了眉。「神秘啊——那些神秘與鍊金是否存在時效與穩定?畢竟那些東西並非物質上顯而易見,我們該如何判斷效果還是否存在?」對於眼見為憑的人來說,要去信任那些並非肉眼可見的事物,總是特別困難,但如果克萊門特有所信心,那麼他當然不妨一試。
「不過,海夫病?我想想……如果和我知道的那個深潛症狀是一樣的話,那我是知道的。」阿爾加爾偏頭搓搓下巴思索,「就是那種,壓力環境驟降造成體內的氣泡來不及排出而影響組織破壞。」阿爾加爾以簡扼的方式說明自己所理解的知識,畢竟他可不是什麼專業的生物學者,頂多就是了解一下基本觀念罷了。
「……」克萊門特看了一眼阿爾加爾,「海底礦產有時挖著也會挖到一些秘密,但不得不說,有錢人真會找事情做。」
「至於效果,你得眼見為憑才算數,我還不確定能否將效果提到什麼程度,我需要和老朋友談談,至於你說的那個症狀,確實是同一種,只是我的故鄉用海夫症稱呼。」
她繼續動筆,垂眸道:「我們需要在海裡待一陣子,至少得探索完基本的地形,再來也有可能需要紮營,行程表也需要等待安全措施完成之後才能定案,我會先擬定一份,希望你習慣那種野外求生的感覺。」
「陸上求生或許還有過一點經驗,但如果是海底求生,那麼我還真的完全零經驗了。不過妳放心,我能有自信的說自己適性高,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有不去做的事。」認真討論中夾帶些許輕鬆的說詞,有些話可能只是玩笑,但對於自己有多少能耐阿爾加爾肯定很清楚,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能達成什麼事,當然是盡可能去完成。
趁著克萊門特繼續書寫與描繪筆記,阿爾加爾也沒讓自己閒著,他重新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古文獻,用簡略的方式記下上頭他認為重要的資訊。
只不過在一陣短暫地寂靜後,阿爾加爾又再次開口:「和妳討論這些東西真的很有趣,難得遇到能說這些事情的人,我都有點興奮過頭了。」
這是個連他自己都有感覺到的不同,談話間總是保持著高度的熱忱與愉悅,雖然他本來就不是話少的類型,但也不見得能有心情進行長時間的談話。
阿爾加爾的話語讓她停下筆,她有些意外對方會如此想,但想想對方一開始的反應,他根本沒有和類似想法的人聊過,自己至少還有小隊伍的人。
克萊門特轉過頭看向人,露出一個微笑,回道:「我也很喜歡和你討論這些,你真的很不可思議。」
從對方神秘的身份到遺跡,克萊門特大膽揣測對方一定與天空之城有些關連,她覺得阿爾加爾也像沒造訪過的神秘地點,太多能夠探索了。
「嘿,你知道我為什麼開始這條路嗎?」克萊門特問道:「是什麼讓我開始踏出腳步前往冒險。」
克萊門特給出的回應令阿爾加爾露出微笑,只不過他仍然垂首閱讀手中的文獻,沒有將這情不自禁地滿足感向對方展現出來。
要不是他們有更要緊的目標需達成,不然阿爾加爾很是沉浸於這種祥和的時刻,這是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人們口中的緣份就是如此吧,多麼神奇。
「為什麼?總之絕對不可能跟我一樣不曉得毫無理由吧?」當克萊門特的問題問出口,阿爾加爾這才重新將目光放回對方身上。他好奇地眨眼,許多事都存在著動機與理由,就連他也想了解自己為何如此想前往天空之城。
她停下筆,筆在克萊門特粗糙的指尖上偶爾旋轉,她一邊說一邊回想道:「從我有一天發現我父母親的筆記本之後開始,我不是說過嗎?我的床邊故事就是天空之城,那是非常美麗的故事,我一直認為童話是真實的,抱持這樣的想法,有一天我找到他們的筆記本後才發現,這個童話被他們持續研究著,原來這並不是童話。」
克萊門特看向阿爾加爾,眼裡透露出一種你懂的情緒,「他們不在之後,我接收了他們所有的研究,也才有現在的這些基礎,我對這件事情……該怎麼說,也許就像是被考古隊說的那樣,我瘋魔了吧。」她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當年發生了很多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只知道走這條路我可以完成我的願望。」那些思念,扭曲的恨意,無處釋放的痛苦與悲傷,克萊門特不知道該如何將這些說出口,至少她不想讓阿爾加爾覺得她是個瘋子。
原本以為或許存在著其他另外層面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就如同早些時侯提及鍊金與賢者之石的話題一樣充滿神秘。雖然滿腦子仍然充滿疑惑,但像那樣探尋理想的理由是美好的,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刨根究底地持續追問太多。
「無論如何,如果妳很明確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那就是去做吧。」
阿爾加爾兩手一攤,刻意故作輕鬆姿態地如此回應,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好比如果找到天空之城後他的下一步是什麼?他完全沒有頭緒。至少他們現在有著明確的共同目標,這點肯定是無庸置疑的。
「人總得瘋狂幾次才過癮,況且有人可以陪著一起發瘋也挺不賴的。」
「……」克萊門特看著人一會兒才微微一笑,「你是指你要陪我一起發瘋嗎?」
她人生中已經嘗試過無數次瘋狂之舉,那些留在她身上的疤痕、帶回來的文物、她的眼睛、她的手,這些都是當時留下的後果。
「不害怕嗎?跟我一起去的探險隊幾乎都不會有人生還,你就不怕我們這一去,你葬身在海底,那些你身上的問題永遠都沒有答案了。」她偏頭看著男人的眼睛,克萊門特不想又替身邊的人立一次墓碑,這也是她許久沒有加入任何探險隊的考量。
因為她遲疑了。
是不是她的衝動害死了大家,是不是她就是運氣不好,走到哪裡就會有人死,這些惡毒的幻想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她耳邊低語,讓她就乾脆放棄,好好做一名技師結束這一生就好,但她沒辦法,她就是放不下手。
「從我第一次手中沾到隊友的鮮血,那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選擇,他們會看著我的眼睛嚥氣,或者瞬間就沒了生命,我不斷地在這條路上,我也無數次問過自己是不是只顧自己的願望,而脫累了其他人,或者是我就是倒霉,總會害死身邊的人,但我已經走太遠了……我想如果找到答案,我可以挽回這一切。」
克萊門特低眸看回自己的機械手指,張開五指在檯燈下閃著銅色的反光,她又握緊自己的手,張開,再放到桌面上。
「我父母想證明這座城市存在,我除了想找到城市,我還想證明世界的規則並不是那樣,因為我們認為這可以幫助世界上更多人,更多人類,使貧困的人可以不再痛苦、使孤單的人可以不再寂寞,可以救更多人,甚至沒有死亡。」她說到這嘆了口氣,用有些擔憂的眼神看向阿爾加爾。
「答應我,如果遇到危險,你會不顧一切地逃跑。」
「不怕與送死可是兩回事,或許對於像妳這樣經歷豐富的人來說,可能很沒有說服力,但是——」阿爾加爾將上身輕靠桌子邊緣,面對克萊門特帶有憂慮地雙眼,他能夠理解對方為何會為此擔憂,可又無法共感那種情緒為何而起。「丟掉性命確實就什麼也做不了了,但如果要我放棄什麼也不做?那肯定比死亡來得痛苦。」
「至於逃跑……我會觀察情勢的。」
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性,阿爾加爾沒辦法隨便開出空頭支票,說不定到時候他真的會為了眼前唾手可得的真相而繼續前進。因此,阿爾加爾為最後一句話的答案猶豫了許久,最終也只能給出那種模稜兩可的回答。
為了想帶給人們更多希望而追尋,或是彌補過去曾犯下的錯誤,阿爾加爾沒有諸如此類的展望,他甚至無法確定要是失去尋找天空之城的目標,自己究竟還剩下什麼意義。
「……沃克先生有說過你很固執,聽不懂人話嗎?」克萊門特失笑,她當然明白以對方個性不可能會這麼乖乖聽話,但沒關係,就算真的行不通,情況的當下她會盡自己所能的送人離開。
「好吧,我們總結一下目前討論的部分。」她抽出一張空白的紙,用人類的手握筆開始寫紀錄,「我手上有許多紀錄顯示,諸多文化都有手指天空的動作,他們看見了飛船,而這每一個文化,若是你有空去查閱圖書館,可以找到歷史相關紀載,這在人類發展史上都有著重大跡象,每一個文化都有神蹟,包含在當時不可能技術建立的建築,現在我們叫作遺跡。」
克萊門特說完看了一眼阿爾加爾,確保對方有跟上這個節奏,她就是這麼和探險隊的隊友們開會的。
「而他們在一夕之間都消失了,到底為什麼,這至今都還有學者正在研究──也包含我,我多次抵達這些遺跡現場,我是指,我能夠找到的遺跡現場,進行勘查,並且我們都不能明白為什麼他們滅亡了。」克萊門特畫了石板的簡易畫向以及一些線條表示中央的文化,「所以我認為這中間有關聯性,再來,最後一塊石板表示海洋,想必怎麼獲取的你應該也能理解,按照過往的經驗,我們必須前往一趟了解它其中的秘密,為什麼天上的東西忽然提到了海?」
「哦,我忘了和你說,我打算準備寫信問一些我的老朋友,讓他們這些專家來回答我這些堆積如山的問題,因此,我也需要向他們詢問有沒有脫離潛水艇還能在海中自由活動的方式。」
克萊門特說到這停下來思考該怎麼解釋,她用雙手筆畫:「能在水中呼吸?使用一些魔力?我不知道,這得等他們給我答案,若是不行,我們就用老方法,潛水裝。」她寫著,「但這要非常小心,我會製作一台在水裡可以聯絡的通訊器,我盡量……因為這得仰賴潛水艇的收訊裝置,你了解了嗎?」她看向阿爾加爾。
「要是老頭那樣說,那我肯定會回答他,嘿你還不是半斤八兩,好意思說我。」
玩笑歸玩笑,當克萊門特切入正題時,阿爾加爾乖乖安份下來仔細聆聽對方所說的每一字句,雖然過去有些記憶是空白的,但他仍是自認記憶力不錯,至少知識學習方面吸收很快。
他垂眸瞧著克萊門特在紙張上書寫的紀錄,時而頷首哼聲作為回應。深海中甚至無法折射光線,聽覺與視覺就成了一個問題,如果解決呼吸與壓力的部份,若要在底下溝通勢必還是得依靠通訊裝置配合照明或夜視設備,除非那些神秘與鍊金也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明白,那麼現在的首要問題就是從妳老友那邊討論出結果,再來計劃接下來的行動和建設潛艇。」不同結果的分歧路線都出來了,現在就只剩決策,這事他也急不來,畢竟得尋求他人的協助。現階段聽起來他目前能夠提供的幫助就是建設,再加上文獻研究與資料挖掘。
「沒錯,但你只答對了一半。」克萊門特轉過半個身子面向人,「不管我的老友有沒有給我方法,我們都要一邊製造設備,把這些文件給詳讀完全,做好必須的準備。」
說到這邊她忽然想到,阿爾加爾稍早說什麼客訂潛水艇?
她困惑地問:「你說的客訂,那份訂單的技術是可以透露的嗎?」
若是大型工業的產品通常都會有最新的技術和裝置,有些特別的人的客訂也會採用高規格去製造,克萊門特入協會至今,很少接觸大型工業的訂單,理由是因為太麻煩了,除非是按照規格維修的東西,她才有興趣和時間多研究幾眼那些新裝置。
「我喜歡!只能等待答案就像是待宰羔羊,果然事情就是要兩邊同時進行。」阿爾加爾彈指以示贊同,不過對方緊接而來的問題又令他疑惑了會兒。
沒想到克萊門特突然提起了客訂潛艇的事,阿爾加爾揚起眉思索,爾後嘴角勾起狡黠地笑意。「身為格羅工廠的工程師,我有義務對此保密。而身為阿爾加爾,我想對誰說是我的自由。」他理所當然地道出這歪理,這裡是密室,作為秘密交換的場所可不正剛好嗎。
「與探勘的目的不同,這次設計的潛艇主要用做採礦與建造,所以必須格外重視裝載功能。船体難得使用了鈦合金,這東西的價格太過昂貴且製作成本高,可見這次的客戶對我們老闆而言挺重要的。不過這金屬的質量特別輕、抗壓與耐腐蝕性優良,在不確定海域水質的情況下很是好用。至於引擎改良,我正好和沃克在重新繪製藍圖……」
阿爾加爾自然而然地說起潛艇建造時所獲得的資訊與技術,雖然不完全是毫無保留,但也將基礎的必要性設備簡單說明出來了。他為什麼能夠如此信任克萊門特?多麼奇妙。
「……」克萊門特臉上寫著自己該去哪裡搞到這些材料的疑問,但手還是飛速的在另一張紙上寫下阿爾加爾所說的潛水艇功能與材質,分析出材料與用處後,克萊門特寫了幾個自己朋友的名字,以及她思考自己有多少錢可以搞出類似的東西。
「很好,希望我有幸可以聽到後續。」她轉頭將這張紙寫得更豐富一些,「我從沒在沃克先生身邊工作過,一直沒榮幸見到他的技術,他為什麼不在協會辦些講座呢?也許我就能去看看。」
對於有名的工程師,克萊門特一向是希望他們多多分享自己的想法與見解,但有一些都藏在城中,沒有特地去挖掘或者是詢問根本沒辦法得知。
她現在可是在最發達的城市,最厲害的蒸氣與器械協會裡呢,要是能多學一些東西就好了。
克萊門特對這樣的相處感到放鬆,她無意識這減少了許多長年來累積的孤寂與疲勞,反而她相當有精力,甚至源源不絕的靈感從她腦袋深處一直浮現。
結束了這段詢問,克萊門特起身到另一張桌子翻找圖紙,她抽出自己分類潛水艇的那一疊攤在另一張大木桌上,右上方都有標記日期,往前翻甚至有一些是她十幾歲的設計,用於哪一個地方都有詳細說明,為防止圖紙破壞,克萊門特都有繪製備份放在保險箱中。
她尋找比較符合條件的潛水艇請阿爾加爾過目,也許這一艘比較適合改造、這一艘比較適合搜索──
她又寫下待辦事項貼在工作桌上面的看板上,轉身去通訊器區開始挑選可改動的設備。
瞧著克萊門特臉上露出的神情,阿爾加爾抿起唇笑了,這笑容要是被同事看到,肯定會被說這是個欠扁的表情。噢,畢竟他當然明白有些事不是簡單三言兩語就定案的,材料取得難易度是件需要考量的問題。
「他啊,他總是不喜歡解釋太多,要他參與講座這類的活動肯定相當困難。」阿爾加爾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直接做出答覆,沃克一件事總不喜歡重複講解第二遍,於是身為在老師傅手下學習過來的人,許多時候他都必須通靈沃克的想法,直至現在幾乎成了某種默契。
這也是為什麼沃克幾乎沒有什麼徒弟,除了他本身挑剔外,許多人是受不了他那樣的脾氣。
閱覽著克萊門特攤開的圖紙,阿爾加爾在討論途中也會抽張空白紙張簡單繪製自己的部份想法,幫助建立更多思考空間。不同於克萊門特較為細膩的筆觸,阿爾加爾在描繪藍圖時,線條更為簡單粗暴,基本上就是將重點設備勾勒而出,著重於給自己看,沒有更多的修飾與美觀。
「總覺得就算在這裡討論一整天,也不會覺得奇怪。這裡真是激發靈感與思想的地方。」
原先還有些顧慮不打算在克萊門特家中叨擾太久,但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與想法推進,這件事完全被拋至腦後了,阿爾加爾甚至忘了時間,全然沉浸在這種簡單的快樂中。
「你自己居住的地方沒有這樣的空間嗎?」克萊門特沒有抬頭,她看著對方補上的筆跡一邊思考一邊回應,手中的筆記本已經又要寫滿一頁,「我有時候沒有靈感會在這待上四、五天,不需要支援的時候多半我都在這,畢竟有些東西還是得一個人想破腦袋才有進展。」
她放下筆,將一些基本款的無線電拆解,忽然她想到了自己忘記提問的問題,拿著手中的鐵器轉向阿爾加爾提問:「我之前忘記問你,你手上那個是什麼?就是留地址的時候,你手臂上的那個是什麼?」她的眼裡充滿好奇,對方不給個說法,克萊門特很顯然不會放過對方。
「呃……我有吧、嗎?」
那句話只是出自於某種感覺而脫口而出,所以被克萊門特這麼追問,令阿爾加爾忽然不曉得該如何做出回答。在他自己的工作間是也有類似的環境,但……那感覺就是、很不一樣。
阿爾加爾攪著腦汁思索怎麼進行解釋,但隨後對方又拋出另一個問題,好讓他可以有藉口脫離這難題,處於苦惱而深鎖的眉頭也因此舒緩了。
「我手上?妳是說這個?」話落,阿爾加爾推開左手的外套袖口,展露出那環繞於腕臂上的器械。「這個嘛,可以說是通訊設備,也可以說是隨身萬能工具。」
說話間,阿爾加爾推開腕帶皮革上的扣環。「原本我只是因為懶得攜帶多餘的通訊裝置,所以才拆解改裝成這樣。後來被老沃克拿去加上了生命檢測,我就想到這東西好像也可以拿來作為簡易的輔助工具。」
「我正陸續安裝功能進去,例如雷達、閃光鏡、活動儀表板……現在也沒什麼東西就是了,還在慢慢更新中。」拉開腕帶,阿爾加爾將一面裝有螢白液體的小試管轉到面對克萊門特的方向,「這是作為動力能源燃料,原本我還在用液態電,但幾個月前我們老闆給了我這東西,要我測試這項能源的續航力。雖然我還沒研究過這能源是什麼東西,但效果不錯,不曉得能不能取代柴油或燃煤就是了。」
隨著阿爾加爾展示她好奇的裝置,克萊門特立刻丟下手中的機械湊了過去,看著人展示一遍之後,她雙手抓住阿爾加爾的手臂,另一手則是抓著手腕細細查看,她發出原來如此的嘆息聲。
然後她繼續抓著人的手臂,騰出一手在隨便的桌上,摸索到木抽屜裡面拿出耳掛式鏡片戴上,連按了好幾下,鏡片落在克萊門特的右眼前幫助她看得更細緻一些,就像縮小的放大鏡。
「有趣,液態電在目前算是目前的主流,你知道的,柴油和煤這種能源很麻煩,我們只要製造大型的載具或是物件就得必須再額外製造一層儲存空間,因此人們認為多增加液態電的使用是必須的,也因為她是液態的關係有額外的風險,孩童使用不當、漏電等產生的公安事故,我在其他地方處理過幾次,你這個的主要能源不是液態電嗎?我看看……」
她試著學阿爾加爾那樣操作,叫出了一些其他的功能,讓克萊門特連連驚呼,真有趣,她就像挖到新玩具的小孩笑了出來,「沃克先生有說過這個成分是什麼嗎?」她指著主要能源管的這個不知名能源試管,「從哪裡提取?怎麼製造?它的分子結構?是鍊化的能源嗎?如果是的話──也許續航比電量還要久。」
克萊門特開始小聲地碎碎念她的想法,接著她問:「這裡面有安裝炸彈嗎?」她抬頭看向男人。
克萊門特突然地抓住手臂,阿爾加爾不禁繃起神經,但隨著對方那充滿好奇的眼神與一連驚呼,他才漸漸緩和過來。原來她會對這東西感興趣呀……阿爾加爾忍不住如此想著,腕帶幾乎如同日常衣物般配戴在身上,他完全沒想過其中是否存在什麼特別之處。
「嗯——事實上沃克還不知道我有這東西,原本是我們的老闆格羅先生說要測試反應才把這能源交給我的。」阿爾加爾轉開栓,將裝有螢白液體的試管從腕套上取下,輕輕搖晃。「當下我們都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格羅先生就把這東西送我了,說什麼我也有功勞。不過就算去追問,他也不透露任何一點資訊,曾經我也試著自己檢驗成份原料,可都查不出任何一點東西。」
這年頭的老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難搞?阿爾加爾無奈地翻個白眼,然後捏住試管一頭,朝克萊門特的方向遞去,「有興趣的話,妳可以拿一些去研究看看。但切記要小心,不能讓液體赤裸的接觸到陽光或日光設備,不然它會瞬間蒸發給妳看,一點渣也不剩。」
「然後……」阿爾加爾撇嘴偏了個頭,「這裡可沒有炸彈,裝一個會爆炸的東西緊貼在手上風險也太高,那我隨時都有可能會把自己炸個稀巴爛吧!」他睜大雙眼,刻意以誇張的說法與表情做出回答。
克萊門特低聲罵了一句髒話,她小聲問道:「可以嗎?天哪我真是……」她又連罵了好幾聲髒話,一邊伸手在自己的工作桌上找可以夾取這瓶試管的工具,很快地她找到一隻機械夾,小心翼翼地夾取後,她撸動自己的椅子到工作桌前,幾個按鈕過去,桌上翻出了一整套完整的鍊金術設施,克萊門特先將這瓶試管放在一個安全的區域,急忙發問。
「我可以打開他嗎?直接倒出來分出部分是可以的嗎?」她絲毫沒注意到阿爾加爾的瞬間凝滯,只急著要將這瓶液體完整安全的分出一些留給自己當實驗用。
「我會在通訊器裡安裝炸彈,老實說,我的生活太不安定了,有時他們充當炸彈的作用比看地圖來的有用。」克萊門特補充說著,自己用又了兩支機械手臂操作,用空試管小心翼翼地要將這瓶試管液體分出一些些,「注意安全,媽的,我第一次可以近距離觀察新能源!」接著她慢慢傾斜試管,滴出了一點點液體在另一個乾淨的試管中,準備將她好好保存在常溫下。
「為什麼碰到日光就蒸發呢?這不是與大眾主流研究的太陽能源相反?」她背對阿爾加爾小心翼翼地處理能源發問道。
「可以啊,這能源的質地蠻稠的。」見克萊門特如此小心翼翼的樣子,令阿爾加爾想起當初第一次拿到東西時也有著差不多的反應,總是一無所獲使他有些喪氣,或許給克萊門特研究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他是這麼認為的。
當試管封口被打開時,能源立刻散發出更為明亮地螢白光芒,就像連透明玻璃都會遮擋到它本身的光似的。
「哇嗚,那這樣我是不是也可以考慮安裝炸彈裝置?在我們出去探索的時侯。」阿爾加爾意外地咋舌挑眉,沒想到克萊門特真的在隨手觸及的日常物品中安裝炸彈,很顯然對方的生活有多不安定。
他看著克萊門特慢慢將液體分離出,不同於正常液體只會向下流動,這個能源在被傾斜倒出時出現逆向的波動反應,但也只有非常輕微,很快地就順著重力滴入新試管內。
半晌後,阿爾加爾重新回到一手托著下巴的姿勢,「測試的機會有限,畢竟我手上也就只有這一小小的試管量,不過我推測這與太陽的光譜輻射有所關聯,輻射會溶解能源的結構。」
「……真奇特,他會無視物理的重力學說,但又能符合這個說法,這個原材料是什麼呢?」克萊門特喃喃自語,小心翼翼地將液體分一些出來後,將原本的試管瓶栓栓回去,並且告訴阿爾加爾回去記得補充能源。
在將手上這珍貴的奇特液體找地方存放時,克萊門特回答了方才男人的提問,她回道:「我會建議你準備一些,在不知道危險性的地方,準備一些火力是應該的,不過也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應該用炸彈解決問題……你知道為什麼我有這麼多台手用式通訊器嗎?」
她思考一下該怎麼回答才不會讓人顯得她總是不用腦子解決事情。
克萊門特的表情有些微妙,繼續道:「因為有需要的時候,炸彈能幫我處理一些危機,不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被鹽酸溶解的那個隊員嗎?他就是用炸彈強行炸開了遺跡的石板門,希望研究進度加快,我以為我和他已經達成協議,睡醒再進行研究,但他不聽勸,所以才觸發了陷阱,如果多一些研究時間,石板門也許是能被好好解開的,而不是直接觸發古代陷阱。」
應該放在常溫就可以了,克萊門特用一台鐵製的隔離櫃,將這瓶能源單獨放在一個隔離櫃中,上面設定了常溫的溫度,她脫下手套鬆口氣,在旁邊的新筆記寫下太陽輻射四個字,以便自己記得。
「好吧,妳的建議我會記住的。」遺跡的危險性是未知,多些武器防備的確必要的,或許有些原本拿來防範工安事故的工具可以加以改裝派上用場也說不定。阿爾加爾搓著下巴思考,這挺有意思的,他目前還未真正製作個人化武器,畢竟格羅老闆的私人武器研發團隊能提供不錯裝備。
接回試管,阿爾加爾邊安裝回腕套上邊聽著克萊門特說起先前提到的隊員事故,雖然他不可能明白當時事發的情況,不論是非對錯,慘劇的發生總是使人遺憾。「放心吧,雖然平時我也蠻急躁,但我還是會看當下情況的。炸彈對我來說大概是最後手段,畢竟我個人主張未到窮途末路前都還有機會。」
見克萊門特已經將能源存放妥了,阿爾加爾望向其他視野可及的文獻古物,既然之後還能繼續來這裡查閱資料、和克萊門特聊聊天,就不急著這次一定要多讀多少資料是吧?
「不過我們好像不知不覺逗留太久了,明天也是個忙碌的日子,記得早點休息啊,明天還得繼續煩勞妳了,克萊門特技師。」阿爾加爾說著並彎起那抹意味深長地笑容,這大概就像是從夢中回到現實的感覺。
埃德金應該能給她上一些什麼是太陽輻射的課,克萊門特寫了一行小字,她放下筆轉過身靠在保存櫃,聽到炸彈是非常手段之後,她用一種你認真的嗎的表情看著對方,打趣阿爾加爾不會像她看到的那樣隨便引爆。
說回工作,克萊門特才想起兩人不能在這裡關上四、五天,畢竟協會訂單才正要開始,她回道:「你沒說的話我都忘了,也許我可以……忘記去支援。」或是找個理由混過去什麼的,當然那是開玩笑的,她要是總這樣,可能就會錯過一些好機會。
「算了,我開玩笑的,叫我克萊就好,接下來每天你都會看到我的臉,我才是要請你多多配合我的工作節奏。」因為總有人會受不了她的完美主義,克萊門特看著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她也笑了起來,和在協會相比看起來放鬆很多。
注意到克萊門特神情中帶有的含義,阿爾加爾感覺自己隱約被調侃而皺起鼻子給予回應。
「沒關係,彼此彼此。要是到時候妳開始覺得我吵想反悔組隊了,我可是不受理的,畢竟我很固執對吧?如果明天要是沒看到妳,我會馬上衝過來找人的。」他說到後面時微微彎起了笑眼,說這些蠻橫的話一點也不害臊,他的臉皮可厚呢。「好勒,這下真的得先回去了。」
「回去還得跟我們那老頭子討論一下天城的事,看看這些文獻能不能讓他理解我們的追求絕對是有價值的。」阿爾加爾起身伸展上身,隨後兩手插腰環顧密室空間,最後視線停留在克萊門特揚起的笑容上。
「雖然還有很多想說的,但得保留到下一次,不然我真的離不開這裡了。」
克萊門特發出一聲笑聲,打趣道:「這對女人來說可是很可怕的宣言阿,這樣的男人是容易被女人討厭的哦?」
想像一下,她如果睡過頭或者是臨時沒去支援,阿爾加爾會用怎樣的神情跑來她這座鐵工廠敲門喊人,會不會被機械兄弟請進來呢?大概會吧,然後會成為她睡眠的幫兇。
「我不能說希望沃克先生理解,畢竟工程師向來是眼見為憑,而我們的證據,在工程師眼裡很難被稱之為證據。」克萊門特說完又呵呵笑,「那我還是快點送你下樓吧,你放心,工作時間以外這裡都對你開放。」
說完,克萊門特雖有些不捨兩人不能徹夜暢談,但工作面前兩人就是拿著名牌的工程師,真掃興啊協會的工作,她心裡感嘆完率先走出了自己的書房,慢悠悠下了樓梯,喊道:「阿加發,阿爾加爾想取車,他要回去了,可頌也是。」
遠處的工廠一角傳來男性機械的聲音回道:「明白了,小姐。」
「啊?」阿爾加爾困惑地挑起眉頭,雖然自己有些話總是玩笑居多,但他看起來就是沒法理解為什麼這和被女人討厭有什麼關聯。
「沒關係,就算最後還是無法說服,但至少能夠留下印象,讓他知道這對我而言意義有多重大。」他聳聳雙肩,就算最後老沃克仍然無法理解,但至少自己給了明確地方向。他會繼續前進,而不再僅停留於灰都了。
隨著克萊門特下樓後,阿爾加爾輕輕地拍幾下可頌的腰,讓這小睡片刻的孩子醒來。可頌緩慢地起身並伸個懶腰後,才邁步跟隨阿爾加爾走。
「妳都這麼說了,那我真的會不客氣常來作客囉。」帶有些許笑意,阿爾加爾也如此回應克萊門特的話。在這裡,他總覺得自己的情緒特別高昂,難得態度能與年齡成正比,要不然在外頭老板著一張臉,不少人可能會以為他年紀再大一些。
阿爾加爾催動油門,轟然地引擎聲在這深夜裡格外響亮。「呃、如果妳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叫上我。」離開前又補充一句,他朝克萊門特點點頭,隨後才帶著可頌離開這棟工廠,結束今日這如此特別的夜晚。
看著阿爾加爾離開的身影,克萊門特環起手臂站在工廠的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那個身影也消失在深夜之中的濃霧裡。
她嘴角有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意,大概是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這種感覺與她和埃德金相處不同,同時,克萊門特也明白,這次的探險與過往都不同。
沒有資金、沒有許多成員、沒有複雜的計劃表,只有他們兩人,這可以說是莽撞的行為,但克萊門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否則她會被困死在這座城市裡。
我需要什麼?
我需要知道我來自哪裡,我是誰,以及我的終點在哪。
克萊門特眼裡有些黯淡,很快地她揮掉那些陰霾,關上了這座巨大鐵工廠的門,倘若這一切都是沒有終點,是否作為一名工程師到這一生結束也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