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白交錯,IRID內總是這兩種顏色的工作人員穿梭其中,身著IUM純黑色制服的基層保安看著一旁不及腰部高度的棕髮男孩,先踮著腳尖按下前往生物研究部門的樓層,再仰首笑咪咪的和自己道聲:
「哥哥早安。」
哥哥,他點了點頭回應男孩,心情意外的不錯。
耳聞最近公司收留了一對兄妹,難怪一樓的櫃台文書最近心情不錯,放在桌上的塑膠盆栽旁多了一小籃餅乾糖果,現在他知道是為誰準備的了。
叮。男孩蹦蹦跳跳地離開電梯,隔著已闔上的強化玻璃門扉,朝裡頭要到不同樓層的黑衣人揮了揮手:
「掰掰!祝哥哥今天有個美好的一天!」
他身上掛著今天剛拿到的識別證,手上捏著皺巴巴的紙條—7F,Conference Room Ⅻ.
「嘿,小嚮導,你剛分化不久,要想加入我們,你得好好學習該怎麼使用你的能力。」
「去七樓的研究部門,接下來每天你都得去那兒學習,我們替你找了個優秀的嚮導老師。」
「加油吧!」
孩童復原的能力比想像中快,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詠有便與地下室的人員們打成一片——除去那名叫做「雨果」的研究員,這隻精力旺盛的流浪小狗擄獲了不少大人的心。
他沿著走廊往前,直到看見那扇與字條上有著相同符號的門牌,拍了拍身上衣物的皺褶,用識別證刷過感應器,屈指敲了敲門,推開門前還特地瞇起眼睛好讓眼下鑲著的臥蠶更加明顯(坐櫃檯的那個漂亮姐姐不停地誇讚這點)。
詠有有些緊張,希望能給未來的「導師」留下個好印象——這也是他的價值之一。
然而甫跨過門檻,聽見身後的自動門闔上並發出反鎖聲時,詠有看著眼前的人,立刻失去笑容。
「一點零分零五秒點三七——你開門需要那麼久嗎?」
這次沒叼著棒棒糖的某研究員朗誦手中平板左上角的電子鐘,刁鑽的唸法頗有一股雞蛋裡挑骨頭的味道在。與詠有的臭臉相反,雨果臉上帶起了討人厭的笑容,在自動門關上後隨手把平板擱在自己面前的桌上。
「坐下吧,還是你想站著上課?那我也是不介意。」
穿著與一個月前沒差多少的青年雙腿交疊,慵懶的掛在椅子上,示意詠有在對面的長桌坐下。桌上擱了幾張看起來像講義的紙張,全是針對哨嚮族群(尤其是嚮導)的基本教程。
詠有面無表情的坐到雨果面前,該怎麼形容那雙眼睛呢?從容就義、慷慨赴死?用一條死魚最為恰當。
IRID不是間大公司嗎?工廠遍佈世界各地,員工以千計算,就算嚮導再怎麼稀有,也不可能那麼剛剛好——非得是他嗎?
算了,流浪狗敢怒不敢言,認命的先拿起了桌上的講義閱讀起來。
講義用詞淺顯易懂,頂多幾個沒有見過的專有名詞,但依靠前後文就能猜出原意,但他還是越讀眉頭皺得越緊。
太多他沒從旅團裡的大哥大姐們哪裡聽過的知識,拋出的疑問也總被一句:「等你長大就懂了。」給打發過去。
詠有抬頭看著面前懶洋洋的研究員,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說說你對嚮導了解多少吧。」
坐在椅子上的研究員淡淡開口,吊兒郎噹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稱職的教師。
「在你看到這份文件之前,你知道多少、對於哨嚮又了解多少?看到這些你又理解多少?」
知道什麼都說說看。雨果說著,手指在桌面上規律地輕點數下。
詠有陷入了沉默。
「以現今人口比例,哨嚮只佔人口比例約10%左右,而嚮導數量更稀少。」
幾乎只是背誦著常見的文獻紀錄,而這些也都是零散的資訊拼湊而成。
「嚮導可以舒緩哨兵感官負擔,保護或者……」
孩子停頓了一下,想起了前陣子不太愉快的回憶,警戒的往後縮了縮。
「攻擊潛入別人的精神域。」
他又低頭看著那些文獻,指頭滑過幾個單字。
「精神體……是什麼?震子聚合態?」
他見過那些穿梭在大人周遭的奇異生物,卻從來沒見過自己的。
「你就想成是個飯糰好了。」
雨果口中忽然蹦出來的食物讓這個話題變得有些稚氣。
「精神體是一點一點的震子組成的,像是飯糰是由好幾百顆米粒組成的一樣。震子就是米粒,米粒散在盤子上一顆一顆的就只是米粒,但很多很多的米粒被捏成一個形態後就會被叫做飯糰。」
就只是稱呼上的不同罷了。他說著,蒼白的指尖抬起,指著古藤。
「不過每個人──每個哨嚮會捏出來的飯糰形狀都不一樣,因為大家都有自己喜歡的飯糰形狀。有些人喜歡大一點的,有些人喜歡小一點的;但飯糰喜好跟精神體的差別,是精神體在最一開始就被決定好了形態,而不是後天養成能夠改變的東西。」
一道灰色的影子竄過詠有的眼角邊,跳上了長桌。一隻優雅的俄羅斯藍貓用湛藍的眼珠注視著面前的小嚮導,在原地坐下,慢悠悠地開始梳理自己的毛髮。與貓同樣懶散的嚮導靠著椅背,瞥向就在貓旁邊的詠有。
「教科書一點的說法呢,就是:『精神體是精神能量的具現化。其形態多為動物,是為哨嚮的感官延伸,與本體五感相連,無法被碰觸、也無法被普通人發覺。外顯狀態會反映本體的健康狀況。』」
朗誦完冗長的課文後(面前那份講義其實就已經寫上了相同內容),雨果似是無聊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不過我的話呢,會跟你說:這東西就是你腦子的延伸物,代表你的內心跟你的狀態全都被別人看光光了,有夠沒隱私。如果不是做長距離偵查的話最好別讓其他哨嚮看見,就算是自己人也一樣。」
聽懂了嗎?他說罷,桌上的那隻貓也在眨眼間消失,彷彿牠根本不曾出現過。
飯糰。
這個說法簡單易懂,但又稱作腦子的延伸物聽起來怪可怕的。
詠有把講義拿了起來,反覆閱讀,看是看懂了,但他可真討厭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組合,腦袋還在想著那隻灰色的貓咪上,太酷了,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精神體長什麼樣子。
暖棕色的眼睛轉了轉,隔著講義偷偷看著眼前的雨果,沒幾秒又心虛的垂下視線。
捏飯糰的前提是要有米粒,可是他什麼也捏不出來——該老實跟眼前的人說他並沒有見過自己的精神體嗎?沒用的嚮導會被扔出去,夕也會被賣掉,最糟糕的甚至是在那之前還會被大肆嘲笑。
左右為難。
詠有深吸幾口氣,給自己心裡建設。
被酸幾句算什麼?能有夕的未來重要嗎?
「其實,我從來沒有捏……將我的精神體具現化過。」
講義的邊緣留下幾枚小小的彎月型,詠有捏著紙張,有些不安:
「要怎麼做?」
「你已經做過了。」
年輕的嚮導意外地並無嘲諷或訕笑,而是相當肯定地回答。
「精神體說白了就是『精神力的凝結』。具體來說的『怎麼做』可能會因人而異,不過如我剛剛所說的,這東西就像是你精神狀態的投射、或是說投影。」
閉上眼睛。雨果說道,靛藍色的眼睛靜靜注視著面前的男孩。
「去想像,想像你走到了我身旁。當然不是說你真正站起來了——你的意識來到了我身邊。」
意料之外的反應,詠有先是眨了眨雙眼,聽話的緩慢闔上眼皮。
就算是哄騙也行,但青年語氣間的肯定給予男孩些許信心。
詠有重新想像了整間會議室的布局,名為雨果的研究員坐離他不遠,而他們中間橫跨了一張桌子。
他想像自己站了起來,跨出一步。若低著頭的話,首先會先看到桌腳與地磚間的接縫——說起來這裡的打掃人員是不是有些偷懶?縫隙間累積的灰塵有點多。
過於清晰了,他又踏出一步,他看見有些磨損的鞋尖,再往上是交疊的雙腿,他發現自己的視角變低了,得要仰頭才能看得見青年的臉。
詠有倏地睜開雙眼,這次他是真的站起身,傾身看著桌子另一側那條灰褐色的狗。
它也在看著自己。
雨果挑起眉尖,臉上又是那抹討人厭的笑容。
「做得不錯。」
他伸出手,像是要拍小狗的頭那樣拍了兩下,但他的手理所當然地穿過那隻小狗,畫面看上去有些詭異。
「如剛剛所述,精神體無法被碰觸,普通人也無法發覺。」雨果收手,翻找著自己的口袋,又挖出了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使用精神體可以協助哨兵與嚮導們在短時間內獲取距離自己相當遠的資訊,也可以得到許多人類身體注意不到、或會忽略掉的資訊。」
他把草莓口味的棒棒糖塞進嘴裡咬了幾口,瞥向坐在正面對的詠有。
「距離下課還有三十二分鐘,小朋友。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哦,可以讓你的精神體消失了。他擺擺手說道。
真的假的?儘管雨果已經示範過一次了,但男孩還是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伸長了手也試圖拍拍自己的精神體。
腦袋的畫面有些詭異,他能看得見自己詫異又困惑的臉,同時灰褐色的幼犬也露出類似的神情。
他又眨了眨眼,倏地,眼前又空無一物。
詠有抬頭,恰巧迎向青年的目光,一邊搖了搖頭一邊退回座位上。
不對,他還有問題,儘管不是課堂相關的。
「那個,」
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似乎是被塞進車裡後發生了甚麼撞擊,與醫療人員反應過幾次後,只獲得了需要一點時間康復的回答。
「關於旅團……」
「我沒有看到相關的報導,」
小孩晃了晃腦袋別過視線,有些不安,因為他什麼都記不清也做不到,但還是想搞清楚家人們是為何而死。
「所以沒人知道發生甚麼事嗎?」
糖果在他的口中轉了一圈。靛藍的眼微瞇,他打量著詠有,在片刻沉默後開口。
「你想聽什麼樣的答案?」
想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他捏著棒棒糖的棍子把糖抽了出來,劣質的甜味在舌尖上留下一層令人不適的黏膩。雨果用手指旋轉那顆糖,色素製成的粉色在房間舒適的打光下看起來異常不真。
「你有權知道真相,不過有時無知才是福。」
選擇吧。他如初次見面那樣,把潘朵拉的盒子放在九死一生的孩子面前,沉靜的藍色凝視著他,等待孩子的決定。
詠有垂下視線,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那些善良的人們會有這樣殘酷的結局。
孩子開始玩起手指,捏著指尖,摳著指甲縫,些許的刺痛卻讓人安心。
我不知道。
詠有說話時一直盯著自己的手,眼前青年給他的第一印象極其差勁,但孩童的直覺總是特別驚人,他能感覺眼前的人所擁有的知識遠比樓下那些友善的員工多太多。
「……我們那時候在外埠城市外側休息。」
當時臥床時剛經歷生死關頭,腦袋一片混亂,無法給出有益的資訊。
「漢尼叔叔從站哨那邊聽說,最近才有一戶人家因為染疫被驅逐出境。」
康復的期間他才慢慢回憶起來,從腦袋伸出了拉扯出幾個碎片,拼湊在一起。
『那家的小女兒才剛滿五歲呢,真是可憐,但這也是沒辦法的……大家都是為了生活。』
旅行團成立的意義在此,團員們補充了物資便立刻行動,想趁著那戶人家還沒走遠時,給他們些資源上的協助——例如藥品、乾淨的飲用水、乾糧。
在這個惡疾肆虐的星球上,誰不是為了生活而苦苦掙扎。
「……可能是找錯人了,他們突然開槍,我們沒有解釋的機會。」
人數比預期的還多,全都是正值壯年的男女性,紮營聚集,周遭一片狼藉。
率先走上前詢問的安妮阿姨被打中了左胸,她往後頓了一步,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是更多的子彈,等人倒地時,破碎的眼球飛到了夕的腳邊。
沒有然後了,剩下的便是雨果從他記憶裡看過的混沌,尖叫、槍鳴、血液四濺。
從太陽穴開始刺痛起來,擴散到整個後腦,他有些呼吸困難——每當想起來那個畫面,胸腔也跟著被壓縮。
「我想知道……那些人……是誰……」
跟死人追究責任毫無意義,但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泄——就算只是路人也好,但有個名字,在睡夢中也能有個咒罵的對象。
困惑。迷茫。憤怒。
孩子毫不掩飾的怒氣在空氣中膨脹,轉瞬便擠滿這個小房間,沾黏在他的屏障上。雨果把糖果放回口中,加了色素的碳水化合物在牙齒施力下發出破裂聲,像是被人強硬捏碎的寧靜。
「那些人──」
是感染者。
是反哨嚮分子。
是激進組織的人。
他可以用很多標籤命名那些人,可以竄改他們的來歷、也可以模糊他們的身分;假使他真要說謊,這孩子也沒本事拆穿他。
但雨果在半晌停頓後說:是聖靈會。
「或者至少我覺得是聖靈會。這個結論沒有半分依據,只是經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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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那個一片狼藉的現場。鮮血與濃煙象徵著混亂與暴力,恰好路過又不得不經過的IRID荒野採集車隊挑了個安全的路線行駛,車上除他以外的一名研究員和兩名IUM隊員對著外頭屍橫遍野的景象發出唏噓聲。
「真慘。」「是啊,死了多少人?」「看起來像是兩個團體互毆。」
好一片腥風血雨。雨果聽著同車人們的閒言閒語瞥向窗外,在路過好幾具屍體、一輛看來毀損嚴重的車子時,他突然扣住司機的肩膀。
「他媽的,想嚇死人啊!」來自IUM的司機大罵。
「停車。」他說。
「什麼?」穿著軍裝的男性一臉不悅地瞥了雨果一眼。雨果靛藍的眼珠子沒在看著他,而是望著車窗外的某個地方。
一隻同行人看不見的棕色幼犬站在那輛冒著濃煙的車子尾端,與他對上視線的瞬間便消失不見。
「停車。」
有人還活著。雨果鏡片後頭的眼睛微微瞇起。
「如果不想被冠上毀損公司形象的罪名,現在就給我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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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看來沒有特定的身分或標識,感覺像是一群感染者組成的零散團體。不過這世間有一個利用感染者進行反哨嚮活動的激進組織,那個組織就叫做『聖靈會』。」
喀嚓。喀嚓。他口中的糖果碎裂成好幾塊。
「以你的說法來看,我猜應該是對面那夥人握有你們這支旅團的情報,埋伏你們進行攻擊。普通人沒法僅靠肉眼就判斷哨嚮與一般人的差異,倘若是一上來就開槍,那刻意襲擊你們的可能性比無差別攻擊來得更高。」
這是一場被計畫過的謀殺。
「就算真的是無差別攻擊,類似的案例並不少見,只能說你們運氣不好。」
這世界上沒那麼多為什麼。他說。
「如果真要追究一個『為什麼』,也只能說──因為你們之中有著哨嚮。」
不分男女老少,只要是哨嚮,人人有獎。
真是公平。
Hugo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雨果把口中的糖果吞了下去,吐出本來支撐著糖果的白色棒子。他抽了張長桌上的面紙,把那根略為歪斜的紙棒包起來。
「找到你們的時候,附近的人已經死光了。因為有三期感染者就死在附近,我沒有做驗屍,把你們撿了就走了。但如我所說,這都只是推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他們來自聖靈會,也沒有辦法證實這到底是不是計畫性的突襲。」
知道真相的人全死光了。還活著的人只能臆測結果。
他抬眼看著詠有,臉上是抹嘲諷的笑。
「現在知道了這些,你想怎麼做?」
殺光所有人?把怒火發洩在一般人身上?唾棄並痛恨感染者?
但不論想做什麼、或者做了什麼,事到如今也已經毫無意義了。
聖靈會。
孩子在心中默唸了一次。
聖靈會、聖靈會、聖靈會。
他不清楚也沒有根據,只憑著眼前男性的推論,然而心中每唸一次就像拿著利刃劃下一刀,把這個單字刻於血肉上。
你想怎麼做?
詠有用著食指在講義上畫著圈,沒有解答的問題沒有回應的必要,這片拼圖永遠都缺著一塊無法完整——除非死人再次爬起來回應他的憤怒。
「謝謝。」
從嘴裡吐出來的詞句與問題連貫不上,他拿起講義在桌面上敲了敲,邊緣貼齊平整,男孩暖棕色的眼眸終於迎上那雙含著嘲諷的靛藍。
我沒有問題了。
「講義我可以拿走嗎?」
視線交會的瞬間,他以為那雙暖棕色會映出起伏不定的波濤,但在陣陣的憤怒之後卻是一片平穩的海面。
真無聊。
雨果望著詠有,別開視線,又開始翻起自己的口袋。
「隨你便吧。」
他又拆了新的棒棒糖塞進嘴裡,人造的咖啡味在舌尖上散開,混著剛剛的草莓味變成了一股不大好的膩甜。
「下一堂課,我會隨堂抽考你帶回去的講義內容。」
快走吧。
雨果向男孩擺了擺手。不到一小時的課程被提早結束,他拾起自己扔在桌上的平板滑了起來,明擺著就是不打算再說更多。
男孩僅點點頭回應青年,把講義抱在懷裡後離開位置上,朝門口離去。
他按著原路返回,幾十層高的公司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清醒著幹活,自然也有安排他們暫時住宿的地方,在他按下電梯門時,詠有又回頭看了一眼會議室。
灰棕色的小狗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卻始終沒有越過那扇門。
叮的一聲,詠有收回目光踏入電梯內,會議室外的幼犬也跟著消失在門外。
室內又恢復了寂靜。平板湛藍的光在青年的眼鏡上留下一塊方格的反射,遠端電腦傳來的實驗數據不斷變化,看了比股票還要讓人心煩。
愚蠢的孩子。
有人在腦中說道,仿似氣泡破裂的笑聲在他耳邊迴盪。
他不知道他踏入了什麼地方,而你——你就是帶著他墮入黑暗的引路人。
喀嚓。
雨果把糖果咬得細碎,起身快步離開會議室,把那道擾人的聲音拋在自動門之後。
三——不論你嘗試在這裡做些什麼,你都不會變得幸福。
他按下電梯的按鈕,讓棺材般的方盒帶他前往與男孩截然不同的樓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