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𝗣𝗿𝗲𝘃𝗶𝗼𝘂𝘀 𝗙𝗶𝗹𝗲
➣ 𝙉𝙤 𝙤𝙣𝙚 𝙡𝙖𝙣𝙙𝙞𝙣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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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𝙍𝙚𝙘𝙤𝙧𝙙𝙚𝙙 𝙗𝙮 𝙆𝙖𝙣𝙤

第一層的階梯好沉，但里爾不知道是誰拖住自己的腳步，是學生的亡靈嗎？可能或許是。

再往上的樓層變得有點虛浮，里爾可以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使用武士刀會是更乾淨俐落的的選擇嗎？一定不是。

走走停停，連思續都斷斷續續地，或許路上有遇到其他人，但里爾看不清是誰，只知道每一個他都認不得，也謝謝他們沒有看見自己、或者滴在絨布地上的血跡。

打開房門，里爾只有一個念頭「狩野。」里爾啞啞地說。

今天太陽這麼早就下山了嗎？為什麼他看不見他？

「我在。」窗簾被拉上，雖然沒有明顯動靜但聲音確實從房內傳出，他舒適地躺在床上，手中亮著的方型裝置照向慵懶愜意的男人，直到完成昨日會後一行備忘錄文字才停下動作，目光望向門邊叫喚自己名字的身影。

「怎麼了？你打架了？」凌亂的棉被肆無忌憚地堆成山巒，他在這之中緩緩起身，移動著遮掩窗戶的布料試圖讓陽光灑進，爾後才走向那疲憊的室友：「看來你很累。」

里爾什麼都看不到，只感覺眼前好像有一束微光，但模糊成一片並沒有模樣。

他呼吸變得越來越短促，瞇著眼也難以聚焦，空氣之中似乎還可以聞到自己帶來的血腥味，混雜著室外的濕氣。

里爾幾乎是用僅剩的力氣在頸側加壓止血「狩野。」

由遠而近的是熟悉的聲音，但里爾根本沒有聽清楚狩野說了什麼，只好再次喚了對方的名字。

身影晃了晃，在確定對方在的同時，腎上腺素也極速退去，疼痛與暈眩把最後一絲清明與理智帶走。

里爾踉蹌了一步子，向前倒下暈去。

只差一步就沒辦法接住，重量把毫無防備的狩野順勢下拉，爆露的青筋在捲起的袖口邊隱隱跳動，低頭看向失去意識的人、傷口甚至還在滲血，他只能用力的把對方抬進屋內。

微弱陽光讓空氣中的懸浮塵埃隱隱發光，破碎的布料毫無空隙的被緊貼在破口上，底下的枕頭都被染上了赤紅，而它們也終於在幾分鐘之後停止擴散：「里爾，醒醒。」

地板幾乎是亂作一團，隨意丟置的武器、剛剛撞倒的行李、沾上滴落體液的地毯，一片狼藉，狩野看了看手錶指針再抬頭望向室外事不關己的飛行物，無奈嘆口氣後彎下身子再次確認呼吸心跳是否正常：「里爾，我沒辦法幫你輸血，清醒點。」

終於有人接住自己了，真好。

然後灰暗積塵的意識裡又是那個放大的車燈白光，亮得里爾不得不去直視，他想抓住前面兩抹父母搖曳的靈魂，但是過於疲軟的步伐只能抓住衣角。

『醒醒。』里爾好像聽見什麼聲音。

『清醒點。』好像是狩野的聲音⋯⋯嗎？

但里爾還是那個在找家的人，往前撲騰之後，好像終於可以抱到什麼。

他蹙著眉頭睜開眼，除了房間凌亂一片，還有狩野「我⋯⋯還活著？」里爾感覺自己的嗓音好像被粗礪磨過。

還緊緊擁著狩野，這畫面似乎略顯荒唐幼稚。

「活著，而且似乎還蠻有精神的。」帶有溫度的掌心來回刷過上背給予安慰，他沒想到這個人可以把一場架打的這麼慘，這時候可不能覺得好笑，且至少就結果看來是贏了。

「我去幫你拿水」將對方從身上拉開扶回擺著枕頭的地板，持續加壓的手已經不用再繼續，起身把倒在遠處的瓶裝水拿了過來，旋開瓶蓋後才遞給傷患：「你不應該打這麼多場的吧？」

一下一下地被拍著後背，里爾才逐漸地找回活著的實感「謝謝⋯⋯」里爾接過瓶裝水，珍貴的資源，面露感激的神色。

里爾小口小口地抿著水，怕牽扯到傷口，也怕喝太多，就分配不好有限資源了。

「平常做人太失敗。」里爾扯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既蒼白又虛弱「是一個很陌生的學生。」大學的講堂就是這樣，每個人他都可以說是看過，但認識的寥寥幾個。

里爾垂首，看著自己的手，並不覺得後悔，畢竟那是對方的選擇「我伸出了腳。」但殺人後的害怕與顫抖也是真的。

「沒想到你會這麼關心我。」剛剛擁抱的餘溫還在，里爾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個時候會做這個動作「但還是⋯⋯謝謝你，狩野。」即便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他還是萬分感謝，一如既往的盡全力露出笑容。

「不客氣，你好不容易贏了，那也不能讓你死在對打之後吧？多可惜呢。」狩野也只是表現出一如既往的態度，除非對方一無是處否則一律都會幫助，誰知道下一次會不會是自己被捅個半死不活？那時就得靠之前累積過的種種小事了。

蝴蝶輕拍翅膀的餘波或許可以變成龍捲帶走危險處境。

「血已經止住了，但我不是醫生不知道需不需要縫合，所以先隨便應急下」來到行李區翻找，之前搜到的醫療物品都還有不少，軟膏、繃帶紗布和一罐抗生素，坐回地板拆開外包裝，小力拉開被血黏在頸部的小布後簡單上藥：「膠囊你應該也知道，照時間吃防止感染。」

「⋯⋯」里爾安靜地讓狩野幫忙包紮，思緒密密麻麻地飄過一些過往。

跌倒了，自己站起來就好。
流血了，自己擦擦藥就好。
看到有人需要幫忙，伸出手就好。

里爾有想過自己的需求，但選擇把問題留在心裡的角落，他開不了口，總覺得或許時間夠久之後就會結痂脫落。

里爾抓住那雙幫助自己換藥的手，讓狩野停下動作「為什麼⋯⋯」他不太擅長接受幫助。

他還有一個閃過的念頭是狩野的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燙？還是是自己的手太冰冷？

「什麼為什麼？」不了解對方的疑問，因為那甚至是個不完整的句子，又或者反問者知道但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只是低著頭繼續包紮，嘴角的上揚似乎還在取笑著那半死不活的勉強。

「好了，先把衣服換下來你才能上床」下滑的袖子再次被捲起，他將傷者扶坐，半跪的姿勢正好可以讓腳當成椅背，不知道這算是有沒有在注意？雖然動作力度減輕了但還是能隱約感受到粗魯，背心穿過手臂、襯衫的鈕扣被敞開，受過的傷痕一覽無遺：「你有帶其他衣服嗎？」

收到狩野的回應里爾絲毫不意外，沒有追問下去，只是斜睨了一眼，畢竟自己的問題本來就不應該由其他人回答。

只是有時候會忍不住罷了。

藥膏傳來冰涼的觸感，里爾並不知道刀口的深淺，只知道傷患不應該勉強自己爬五十五層樓梯。

「⋯⋯」里爾雖然知道狩野的意思，但還是不習慣被人看見自己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

里爾總覺得狩野給人的感覺哪裡怪怪的，尤其是那個看起來平淡的神情，既溫和又粗暴，兼容並蓄，讓他向來都讀不懂他。

極端偏差值。

聽到問題之後，里爾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原本齊全，但最後敗在自己的心軟，他出借了幾套，室友、朋友，認識與不認識的，也敗在機械犬讓人覺得荒謬的行徑，衣服小偷。

「沒有。」里爾只能坦誠「看來是不用上床了？」輕描淡寫地用玩笑話帶過。

「不讓傷者在床上休息，這傳出去我的名聲可就糟了。」起身翻找走去自己所帶來的衣物，主要傷口在頸部的話或許那就更不該有領子遮掩摩擦，回來的手上抓著一件明度偏低的藍色長袖。

「雖然有沾過殭屍血，但已經洗過了應該沒關係？希望你別介意」也沒等人回應就直接替對方穿上，還好版型穿起來偏大一些所以套的容易：「你可以休息了。」

里爾當下並沒有多話，靜靜地看著照顧自己的狩野背影，欲言又止，或許地板上那些兵荒馬亂的醫療用具，也一併帶走了一些自己的堅持「⋯⋯」有些問題他還是問不出口。

拂過自己青一塊、紫一塊的肌膚的布料是極為舒適的，看來是使用了很不錯的面料，對自己而言稍嫌大件了一些，卻也無妨「怎麼會介意？」里爾輕輕的勾起笑「你才別介意這件衣服被我穿過。」他希望自己看起來足夠游刃有餘。

沉默好一段時間，或許再靜一點就可以聽見夕陽下山的聲音。

里爾搖搖晃晃的起身，失血伴隨的暈眩感又再次湧上，但這次他可以自己好好扶著床緣縮回床位。

「狩野，為什麼會想跟我做？完全沒有心理障礙？」里爾終究還是飄出了疑問，不輕不重、不緊不慢。

如果有風，就可以把問題吹散。

沒想到會有這個問題，又有。

以前聽到時狩野可以很確定對方想要聽到的回答是『因為我愛你』，但這次不太一樣，他不覺得眼前這個人會需要這種回答，因為那是傻子才會誤會的極其敷衍。

「那是一種生理需求，你要的我可以給，而且也是我想要的。」

「先告訴你⋯⋯」在接話前腦袋閃出了通知，告訴自己現在是2023年，可不能說什麼學生時期講過的歧視語句，況且都知道這只會惹怒別人：「我不是男同志、女性也可以讓我興奮只要我感興趣，跟你做沒有什麼需要跨越心理障礙的問題。」

他不疾不徐的坐回提問者進門前所處的位置，一邊繼續整理物資一邊接下去道：「這世界已經有很多標籤了，我不需要再被別人貼上有關性向方面的便條紙，希望這有回答到你的問題。」

「⋯⋯」這是第幾次沉默，里爾已經數不清了，他問狩野的同時，其實也是對自己的叩問，因為他並不清楚與男性做或跟女性做的差別，唯一的可能就如同狩野所說，他會感到上癮與快感只是一種『生理需求』。

「你知道我不是要貼標籤的那個意思。」坐在床頭的里爾望天，這是再誠實不過的實話「可以算是一個很純粹的⋯⋯疑問？是對自己的。」

有點累。

里爾軟進柔軟的床鋪「不管怎麼，謝謝你。」他闔上了眼「沒有心理障礙就好。」抓著那條乾淨的浴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