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無聲襲來，一罐半滿紅酒擊向腦袋瓜旁的牆柱，酸甜酒氣與尖利玻璃碎片猛地炸開。矮個青年還沒反應過來，左手便遭人用力掣住，錶面互碰聲響清脆，豔紅閃爍──

鼻腔裡滿是嗆鼻酒精醺氣，紫紅酒液浸濕大半身，細小碎片劃出的創口澆淋紅酒帶來痛癢感觸。他警戒地後退一大步，舉起拖把與拖把桶，防衛強行提出決鬥要求的來者。

熟悉面孔與輕浮笑靨，一嘴咬著半塊牛排，一手仍優雅舉杯朝他敬酒，「真高興你還活著啊，希望耶穌的寶血有使你的靈魂感到慰藉。」金髮高個子嗤地笑著，滿臉輕蔑。

華勒斯，系上的大四生。
自稱無神論者卻進入神學院就讀的怪咖──是啊，在這學風開放自由的年代，包容多元可能性也能無意擦撞出美麗火花。華勒斯便是系上那樣獨特的存在，話語總帶點叛逆性的煽動感，獨具燎原野火的特質。

事實上他很理解自己是多麼平庸，比起系上許多人來說，他很普通，而他也知道自己並不特別。但即使普通，他仍有不能跨越的底線在。他看著對方口裡咀嚼的肉片、攻擊自己的紅酒，依稀明白了什麼，臉色一沉。

「殺人犯。」艾德蒙輕聲說著，蹙眉瞪視。

金髮藍眼的高壯青年瞇眼一笑，「有什麼辦法呢？都是為了生存不是嗎？那請問作為一個虔誠的信教者，你的神有保佑你免於這場災禍嗎？祂能拯救你嗎？」

祂能拯救你免於接下來的死亡嗎？

不等艾德蒙回答，華勒斯便將酒杯砸去，揮舞浸滿腥紅的柴刀砍去。破空刀面嗖地舞成暗紅光束，斜斜擦過艾德蒙側腹，順利使一朵血花綻放。趁著矮個子步伐踉蹌，他再度高高舉起柴刀劈落。拖把桶被舉起，試圖抵禦，刀刃卻輕易刺穿塑膠桶壁，刺入紅髮青年右前胸。而他藉著身形優勢，一把將人推至高樓角落邊緣。

「好多人都是被我推下去的，沒有圍欄真是危險對吧？」華勒斯一臉輕描淡寫敘述，唇邊笑意盈盈，「還有女孩子哭著求我放過她、」當然，還是通通都變成點數了。

「你哭著放棄信仰改信無神論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放過你，同系一場，大家還是朋友。」華勒斯暗眸微笑──先試著以言語軟化敵人武裝自然也是獲取點數的好招式。

「……你不許詆毀我的神。」紅髮青年怒目以對，紅酒澆不熄那綠熒熒的怒意，火焰越燃越旺。

艾德蒙一扭拖把桶，以巧勁將柴刀自對方手裡擰開，將拖把桶連同柴刀一同拋下樓。他以拖把尖端捅向華勒斯心窩，將失去武器的對方強硬撞開，重新拉開兩人距離。

「就這樣吧，我沒有想殺你。」看著坐跌地面的金髮青年，艾德蒙轉身離去。

背後響起急促腳步聲，對方似乎朝他衝過來，他下意識閃躲，回眸看見華勒斯踩著他流一地的鮮血滑落高樓。兩人愕然相望，急速摔落的人扭動唇瓣──


「我詛咒你。」

好多血。

帶著滿身酒精及鐵鏽氣味，紅髮的同伴茫然抱著滿懷物資，不用問也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

他拿出自己繡的拼布手帕，為對方擦去臉上的血汙，以及自那橄欖綠色汩汩而出的清澈淚水。

他將皮帶繫好，把滿腹黏膩隱藏。若無其事地上前抱抱對方，一手分擔物資，另一手則牽緊對方沒有受傷的左手。

「這裡很危險，我們先去休息吧。」
他領著人離開了停機坪，下樓找了間空房，讓對方坐上稍微染上點塵埃的床鋪，鎖上房門。

「沒事的。」他輕輕攬上對方，任由血液浸染自己的上衣，只小心不要弄痛了那些看來怵目驚心的傷口。

「沒事的。」他用那輕柔但不再飄忽的嗓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