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是極好的,雖說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卻徐徐吹著微風,讓人感到很是舒適。
誰承想微風能在一瞬間演變成強風。
以至於塞撒利在被突如其來的強風襲擊、看著被刮得捲到半空中正在飛舞著的面紗以及文件時——他看起來明顯還沒搞清楚狀況。
今早的工作很清閒,他無非就是把教會裡的書櫃上到下抹了一遍,或是跟來教會尋求幫助的人進行所謂招呼的動作,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到規定的休憩時段,艾維斯伸個懶腰,準備到街上找點東西當午餐。
天氣挺好,他想著。慢悠悠地經過一個轉角,沒走幾步便注意到對向有一疊長了腳的文件搖搖晃晃的走來。
oO(誰啊?這樣會倒……)
啊。
都還沒想完呢,強風來的又快又急,他發誓絕對沒有跟風串通好,畢竟連他一個路人都要伸手擋下差點砸到自己臉上的文件。
「……你沒事吧?」風中凌亂的兩個人,一條走廊,滿地的紙張,現場可說是一片狼藉。再說對面那人看起來還沒回神,艾維斯強壓下想笑的嘴角,隔著堵路的文件向對方開口。
聞見有人朝著自己搭話,他總算是回過神來。剛想抬起頭說話、卻又馬上想起來剛才自己的面紗似乎在剛才的強風中慘烈犧牲了。
於是還沒抬起的頭又馬上低下去,配搭上被狂風造型師洗禮過的一頭亂髮,看起來真是可憐又無助。
他偷偷地瞄向地面上散落一地的文件、又找到了那即使是被淹沒在紙張海中也依舊顯眼的黑色面紗,不知道究竟是該先把這些文件撿起來,抑或是先將面紗救回來戴好。
或許他應該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但不管他的內心有多掙紮,總不該無視來自他人的好意詢問。他重新抬起頭,不想讓對方等得太久、但長久下來他遮擋自己的眼睛的習慣已經成了本能,只見他猛地將雙手舉起,摀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後就用這副意味不明的狀態說道。
「…讓您看到失禮的地方了…不過我沒事的。」
但再看回現場的那片慘況,就會覺得這怎麼樣都不能稱上是沒事。
雖然這場面確實有些尷尬,但先遮臉是鬧哪樣?艾維斯有些困惑的眨眨眼,對面那一氣呵成的遮臉動作看起來實在不合常理,或許是被砸到臉了?不過他自詡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人家說沒事那就是沒事吧。
聳聳肩將視線移至地上散亂的文件,在一片白花花快跟地面融為一體的紙張中一眼就瞧見壓在牛皮紙袋下方的黑色布料,他還算擅長認人,腦中馬上閃過一張足以讓人留下印象的臉。
「行吧。」小心翼翼地踩著有幸沒被淹沒的地板,撿起那片有些半透明的紗布,摸起來有些顆粒感,還甩兩下才一手遮著自己的眼,另一手將物品遞過去。「我不看,還你?」
…是個好人。
這是塞撒利透過指縫看見艾維斯全程舉動的第一個念頭,仔細想想自己突然捂住眼睛的行為實在是太失禮了。而人家不僅沒有絲毫介意、還幫自己撿起面紗…
「謝謝您…。」他的聲音中帶了點歉意跟感激,接過對方遞來的面紗,然後重新戴到了頭上。直至視野被熟悉的朦朧質感籠罩著,這才安心下來。
「…已經沒問題了,很抱歉打擾到您的去路,還對您做出了這麼失禮的舉動。」
尷尬感讓他的臉上微微發紅,不過他還是強忍著想跑路的念頭,老老實實的為自己的失誤而道歉。
「沒事沒事,我認得你。」待對方說完,他笑著擺擺手,順道打量了下塞撒利的臉。
雖說教會制服沒有硬性規定,倉庫也有頭紗之類的備品,但使用面紗且只遮眼的人幾乎沒有,對方特殊的裝束自然會引起他人的關注。
「不用道歉啦,一場意外罷了。」更何況也沒人受傷,艾維斯邊說邊走向飛到遠處的文件,然後彎腰把附近散落的紙張都收到手中。「再不收拾一下,休息時間就要過了?」
認得他也不是些什麼稀奇的事,畢竟大家同是教會的一員,他也對對方有些許印象。
想來會覺得對方眼熟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被對方收拾地上文件的動作提醒,他連忙蹲下身子,將餘下的文件重新攏在手裡收好。
「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才好…」
「唔、你可以陪我吃飯。」整理好手上一疊文件,用手掃去上頭的灰塵,看對方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明明不是什麼大事,他也就隨口開開玩笑打算敷衍過去。
「這些東西要放哪?」沒把手上的那半份交給對方,難保不會再發生一樣的事,艾維斯微笑著,一副你要去哪我跟著去的樣子。
他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根本沒聽出來對方只是在開玩笑,尤其是當在看到對方打算陪他一起去放好文件的樣子,他就更堅定了內心的念頭。
要是甚麼都不做的話,他想他今晚會後悔得睡不著。
「就在前面不遠處有一間檔案室。」指了指目的地的方向,並率先在前頭帶路,「放到那裡面就可以了。」
但剛沒踏出幾步,他又停下腳步,回頭望著艾維斯補充了句:「等放好之後,我們就去吃飯吧。」
作為謝禮,他想請對方吃點什麼。
「嗯?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便宜又好吃的餐館。」頓了下,雖說本意只是開玩笑,但有人一起吃飯也沒什麼不好的,餐廳座位還能坐大點的呢,他笑嘻嘻地跟著對方往檔案室前進。
花了點時間把文件都好好分類完塞進櫃裡,出來時也不忘整理一下制服,這下總算結束了休息時間突如其來的插曲。
「啊、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艾維斯,也可以叫我艾維就好。」看著對方眼熟,可怎麼也叫不出名字,他一路上回想著自己過去19年看過的各種面孔,始終對不上便放棄了,當作現在開始認識也行吧。
因為對方說了知道有便宜又好吃的餐館,在處理完自己手上的文件以後,他就跟在了艾維斯的後面。
「我是塞撒利•芬斯特,您可以叫我塞撒利。」跟著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又想到對方這麼親切的幫助了自己,他也希望能跟對方好好相處。於是將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的暱稱也一併說了出來:「…或者塞爾也可以。」
雖然如果真的被這樣叫了的話,他還是會覺得有點難為情。
「……塞撒利。」興許是注意到了對方的一點遲疑,他吞下溜到嘴邊的塞爾兩個字,改口重複了一次名字,偏頭試著找尋與名字相關的記憶。
「我們在哪見過嗎?」聽起來像是路邊低級的搭訕開頭,愣了兩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發言有點奇怪,趕緊搖搖頭補充:「我是覺得你有點臉熟!」
越來越像低級搭訕了。
「嗯?」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疑惑的應了一聲。
相信對方應該不是在搭訕自己,不過聽到艾維斯這樣問、他便試著去回憶有沒有跟對方在其他地方見過面。
畢竟在教會內他大多數情況都戴著那塊黑紗,很少有人能看見他的樣貌,像是今天這種情況是少之又少,真的。
「這樣一說,我也覺得艾維你…」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不再對對方用上敬語,也直接叫上了對方名字的簡稱。
但在說出來的當下,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很生硬的把話繼續說下去:「…艾維斯你有點眼熟。雖然在教會也曾經有看過你的身影,不過感覺在那之前就有在哪裡見過。」
「是吧?總覺得在教會以外的地方看過。」得到認同,他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也就沒去在意對方改口的瞬間。
艾維斯也很好奇像塞撒利這樣顯眼的人照理說不太可能忘記,完全忽略對方私下並不是這樣特殊的可能性,短暫的回憶過去隨著踏進餐廳的同時停止。
「你看看喜歡什麼。」像在走自家廚房一般,他自然的順了兩本菜單,入座後笑瞇瞇的遞給塞撒利,沒再多提起眼熟這件事。
「啊…謝謝。」老實的跟著對方一起入座,又接過菜單仔細地看了起來。
看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
但想到自己的食量,他思考了許久,終於想好了自己要點些什麼餐點,於是合上手上的菜單。
「我決定好了,就要黑麵包跟蘑菇濃湯吧。艾維斯你呢?」
「啊?」看好些想吃的東西,還在烤麵包要配橘子果醬還是奶油猶豫了一會,聽見對方只點了少量的餐點,不由得抬起頭滿臉問號。
「就這樣啊?」制服剪裁的關係看不太出身形,但塞撒利肯定不算有肉,艾維斯皺了下眉,想著確實有些人午餐吃的少吧,便還是招手喚服務生來點餐。
手指滑過菜單上的文字,前後點了燉雞肉、培根三明治、烤奶油麵包配南瓜濃湯,以及塞撒利要的黑麵包跟蘑菇濃湯,眨眼想了想又多點了份烤馬鈴薯。
「塞撒利,多吃點才會長高啊。」他絕對無意重傷身高。
就這樣有什麼不好嗎…?
原先還在不解艾維斯為何會突然皺眉,但在對方前前後後點了那些餐點以後,似乎有點能理解——因為這樣一對比他的確吃得有點少。
「呃、可我已經過了成長期了,成年以後應該就沒有能長高的機會了吧…」他看著艾維斯多點了一份烤馬鈴薯,還告訴自己要多吃才能長高,不免有點尷尬的解釋。
艾維斯是不是以為我年紀很小…?
艾維斯對自己的食量還是有點自知之明,這還是礙著時間不足收斂過的份量,他也後知後覺到自己措詞不當,跟長輩住一起,耳濡目染被影響了,可惡。
「難說,我聽過有人成年也還再長了些呢。」但不排除是增高鞋或謊報身高,也可能是機械義肢?總之他只是想解釋自己沒有把對方當小孩的意思。
「是說你的臉怎麼了嗎?這樣會不會很不方便阿。」自覺地轉移話題,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臉,看路都要隔著一層紗總覺得很容易就摔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個頭好像相比一般男性矮了一點,當然並不是對現在的高度不滿意,只是如果還能再長一些的話…其實也挺好的。
好,努力多吃點吧。
「這個嗎?實際戴起來並沒有那麼不方便。」伸手摸摸臉上的面紗,比起被人看到眼睛、還不如視線不清晰一些,這樣讓他更能安心下來。「因為也不是完全擋住,什麼都看不見。」
…至於剛開始戴的時候曾經撞到頭上起包這件事,他是不會說的。
「這樣啊,說實話蠻特殊的,但你看起來不太想引人注目的樣子。」把剛上桌的烤馬鈴薯往桌子中間推了些,還記得第一次在教會看見這個人,當時就覺得十分顯眼了,倒沒想到性格挺文靜的。
「我跟你好像是差不多時間加入的,19歲,你呢?」他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話題有夠飄。
「呃…」也很難否認很特殊這一點,他原先也沒有預料到教會裡面一個遮住眼睛的人都沒有,結果反倒讓他更特殊了。「果然很顯眼嗎?」
餘光瞥見艾維斯的動作,心中越發地覺得對方很體貼,一一道謝的話會顯得太見外吧。一邊苦惱著一邊接著回應了對方的下一個話題:「好像是這樣沒錯,我是20歲。」
「畢竟要遮的話可能會先選遮下半部?」一面把三明治送進嘴裡,順道比劃了鼻子以下的範圍。
「我還以為更年輕。」大一歲倒是在預想的誤差值中,不知道是不是面紗的關係,看上去臉小,使得年紀感覺也小吧,他面帶笑容。「算是同輩呢!以後好好相處吧?」
對方說得不無道理,便同意地點頭,手上拿到剛剛送到的黑麵包撕下一小塊,沾著蘑菇濃湯一起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好才吞下肚。
「經常有人這麼說。」
他們都會以為他尚在讀書的年紀,一聽到他說自己已經成年了,都很是驚訝。
面對艾維斯的笑容,他最後決定再努力一次,儘管被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也同樣笑著應道:「好,那就請多多指教了…艾維。」
跟塞撒利不同,艾維斯吃東西總是大口塞進嘴裡,讓人覺得哪天可能會噎死的程度,可除了嘴大了些以外,不僅碎屑醬汁不沾嘴,也不失基本的餐桌禮儀,能與一般人差不多時間結束用餐。
「原來你會笑啊。」多失禮啊。
聽見對方叫自己名字,他揚起笑臉,像是抓到什麼漏洞一般,要說他趁火打劫也行,一臉人畜無害的笑道:「那我也可以叫你塞爾吧,嗯?」
「嗯。」聞言,他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快速點點頭,生怕艾維斯反悔。沒點幾下頭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很蠢一樣,便輕咳一聲。
「咳,我是說、當然可以,畢竟我們現在是朋友…」
話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他裝作一副自己沒有說後面『現在是朋友』那句話那樣,若無其事的抓起黑麵包繼續往嘴裡面送。
他應該沒有會錯意吧…。
對一個交朋友跟吃頓飯一樣容易的人,基本上四海皆朋友,認識即是有緣,塞撒利當然也一併被他劃進了新朋友的範圍。
「這附近還有很多好吃的,有空一起?」他指了指窗外賣小點的攤子,畢竟是同事,休息時間會重疊,當個飯友也很不錯。
順著艾維斯指的方向去看,窗外的確有著很多攤子。今天對方帶他來的餐館也的確像之前說的那樣便宜又好吃,想到這裡,他也就答應了對方的邀請。「好。」
反正他在休息時間一向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要說很空閑的確是很閒,實在是不用擔心自己沒法跟對方一起去。
「說起來…休息時間還剩多少…?」
手中的麵包還剩下半個,可能得加快速度了。
「呃……」這麼一說,艾維斯也沒注意時間,他只剩下一點濃湯就可以結束午餐,抬起頭在店內左顧右盼,在門邊的木櫃上找到時鐘,瞇起眼看了會。
「還有十幾分鐘吧,應該來得及?」這裡也就只是教會旁邊的小巷罷了,算不上多遠,他是來得及啦,不知道對面的人怎麼想,眨了眨眼望過去。
「我吃得比較慢…」有點不太好意思,跟艾維斯一對比他吃飯的速度大概就跟蝸牛一樣,要是讓對方遲到就不好了。
想到只剩下十幾分鐘,他努力地將麵包塞進嘴裡,鼓鼓的雙頰就像某種齧齒目動物一樣。艱難的嚥下肚,又繼續喝起了濃湯,急匆匆之下也不忘回應艾維斯。
「這樣應該就來得及了。」
「啊?沒關係……」還來不及說可以慢慢來,別噎著了,只見對方把麵包塞嘴裡撐起臉頰,還艱難的吞下去,他愣了下,好吧。
「哈、快喝點水,你難道是什麼重要的職位?」看塞撒利急迫的臉忍不住笑出來,像他這種一般到不行的修士,說白點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要做,遲個一兩分鐘也沒差吧,他本就沒打算催促人家的意思。「真趕不上的話我也會找個藉口搪塞過去的。」
「雖然不是重要的職位…不過我也很想為教會出一份力。」塞撒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感覺自己好一點了。「而且如果因為我吃得太慢而讓艾維也跟著一起遲到就不好了。」
更別說還是因為剛才的那場大風耽誤了些時間,他雖然也並不想遲到,但如果因為他的緣故而讓剛認識的朋友一起遲到的話…
那真是罪過。
啊、是認真的類型。
臉上還掛著笑,但他腦子裡正警鈴大響,完蛋了自己剛才還說要找藉口搪塞遲到這種鬼話,應該沒曝露什麼吧,無神論者混進教會工作可不是什麼能掛在嘴邊的事。
「你說的對,不過噎到的話也很危險嘛。」他露出一點擔憂,表現得工作固然重要,可身體更重要的樣子,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打算起身買單。「那我們現在回去吧?」
「說的也是…」如果身體不適的話就不能好好的工作了,他恍然大悟、認為對方說得在理。
至於找藉口推搪遲到,結合現在擔憂的反應、肯定也是為了讓自己不用擔心遲到而做出狼吞虎嚥這麼危險的行為…
「我下次會注意的。」
注意艾維斯準備起身買單的舉動,立即拉住對方:「這次就由我來買單吧…」他思考了一下,不只是因為今天艾維幫了自己的忙所以想請客,同樣也是——
「因為我很高興能跟艾維成為朋友。」
艾維斯一瞬間不知道要誇對方認真單純,還是要告訴人家這樣很容易被騙,又或是乾脆點慶幸自己長了張看起來很乖的臉。
「……好啊。」他嘗試在對方臉上尋找哪怕一絲勉強的表情,當然教會薪資絕不是連一頓飯都請不起,他比較少被同齡人請客有點不習慣,還是停頓了會才答應。
「那下次換我請你吧。」也是真心想把對方當朋友,這不就打算自然而然地約下一次見面了嗎?
「嗯、好的。」重重的點頭應聲,他便高興的馬上去結了帳,會那麼高興地自告奮勇去結帳請客的人恐怕只有他一個了。「我們回教會吧。」
至於下次艾維再請客以後他又想着要請客對方的請客,便是後話了。
兩人成功在教會休息時間結束前回了去,算是避免了遲到的後果。
我也感謝塞中跟我玩,交朋友好快樂
塞撒利真的好乖好寶寶好虔誠
&我還是要鄭重勸你放下屠刀不要攻擊手無寸鐵之人
(先告狀
怎麼會是攻擊呢
這是禮尚往來 艾維也很棒,感覺反而塞撒利是被照顧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