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森將頭深深埋進屈起的雙膝及臂彎間,淚水一滴滴流淌在懷裡緊抱的金屬武器表面。在耳機的阻隔下,他只聽見自己近乎崩潰的哭泣聲,每每想停止,卻都被複雜的心緒糾纏於悲傷的泥淖中,無法自拔。
他想起大家曾一起去露營的光景,安德魯放聲嘲笑凱文的帳篷怎麼搭怎麼歪,後者小聲咕噥自己比較擅長搭別人的帳篷;查爾斯教他如何生火,還稱讚他學得很快。他們一起烤了午後釣來的魚當晚餐,仰頭欣賞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好不愜意。
「活下去!卡森!」
即使查爾斯那扭曲的面容不過映入眼眸幾秒就墜落,卡森卻感覺那已經烙入心底。可怖的面龐逐漸與回憶中的查爾斯重疊,安德魯也是、凱文也是,他突然好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忘記那些朋友最美好的樣子,只因為被這些揮之不去的惡夢侵蝕殆盡。
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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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似乎有什麼細小的雜音經過耳邊,卡森毫無反應,直到肩膀被什麼東西給實實拍了一下。
是殭屍嗎?
如此意識的卡森頓時渾身爬滿顫慄。他想直接起身,卻腿軟得向後跌坐,幾樣武器鏗鏗鏘鏘散落手邊。
他驚恐地抬頭一望,這才發現一名眉目溫和的男人正擔心地看著自己,方才拍了他一下的手還停留在半空。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男人說著蹲下與他平視。「你好像一個人待在這邊,我怕附近有殭屍出沒所以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對於男人友善的詢問,卡森兩行眼淚又啪唰流了出來,他搖了搖頭,用袖子胡亂擦著濕透的臉龐。
「先跟我走吧,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男人將點了點頭的卡森攙扶回位於其他樓層的單人房,也幫忙將武器帶了回來。他大方地遞了瓶礦泉水給神色憔悴的年輕人補充水分,並表示可以安心在這裡休息。
喝了幾口水的卡森安靜了好一會兒,毫無動靜的樣子彷彿和座椅成為一體。當他感覺那些湧動的情緒終於不再馬上淹沒自己,這才輕聲開了口:「你是教授嗎?看起來年紀比我大一些。」
「嗯,我教會計方面的科目。你應該沒選過我的課吧?沒見過你的印象。」目測三十餘歲的短髮男人邊說邊拉了張椅子在卡森身旁坐下。
「我修電影學系的,只有參加社團活動才會到商學院找人。」卡森說著拉下耳機,好讓精神快要渙散的自己聽清對方的話語。
「喔?你是什麼社團的?」
「我沒有固定的社團,哪裡有好玩的活動我就會去參加,像是探險社、超自然研究社、戶外活動社......」
說著說著,卡森不禁又想起方才失去的友人,話就這麼哽在了喉頭。他低頭摀住乾了又濕了的面龐,試圖保持呼吸的平穩。
「不介意的話,想說什麼都可以。什麼都不說也沒關係。」
男人溫聲攬上青年肩膀輕拍,意欲給予撫慰。這些日子以來他看過太多可憐無助的孩子,最難受的是身為年長者卻無法幫助他們逃離現況,只能同樣艱難地尋求生存。
倚著男人寬厚溫暖的身軀,卡森感覺稍微好過了些。他靜默片刻,而後打開自己的腕錶投影,賓果圖已經連成了一線。
即使注意到跟殭屍有關的任務都被執行過了,男人仍毫無動搖地注視著懷裡的大男孩,他一向囑咐自己不可先入為主。
「我們一起煮了殭屍肉。罐頭肉醬果然壓不過那個怪味,吃起來很噁。」
卡森輕輕地說。
「我們不想傷人,也覺得製造傷口風險太大,所以......我們約好一起吃,至於之後的事,就讓命運去決定吧。」
他說得很慢、很慢,彷彿時間的運轉此刻也為之減緩。
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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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頂樓時,我們一起把開始變成殭屍的凱文和安德魯推下去,同樣快變成殭屍的查爾斯也為了保住我而摔下去。」
他那微微哭紅的雙眼又一次溢出淚水與不捨,一點點在心上滴出思念的印子。
「為什麼?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他們應該活下去,他們值得擁有更多精彩的人生。」
「剩我一個人了。」
「就剩我......一個人......」
卡森落寞地喃喃低語,向來明亮的翠綠眼眸蒙上陰影,喪盡生氣。靜靜聽著的男人沒有做出任何評語,僅是把大男孩圈入懷裡,任由對方的悲傷染濕胸口。
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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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平常沒這麼愛哭的。」
又一次平復情緒過後,卡森吸了吸鼻子,確認自己沒將眼淚以外的東西沾到對方衣服上才放心。
「沒關係。你才這個年紀,要面對突如其來的生離死別的確很不容易,而且聽起來是很要好的朋友。」男人鬆開懷抱並摸了摸大男孩蹭亂的紅髮,語帶明白。
「雖然一起活下去的約定沒辦法達成了,但我會連他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沒有人該死在這場莫名其妙的遊戲裡。」
──紅綠燈GAME,現在開始。
卡森還記得直升機群帶來了這樣的訊息。自殭屍入侵校園起,大家等於被迫參加了這場無法退出的「遊戲」,每天為了生存膽顫心驚。
「我同意。」男人點了點頭。「先不論那些殭屍從哪裡來,強迫人參加賭命遊戲實在太奇怪了,背後黑幕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光是有『把學校當購物中心逛還會增加數量的殭屍』就夠嗆了。不但斷水斷電斷糧,還搞什麼紅綠燈跟賓果......以生存遊戲來說難度也太高了吧!」卡森忍不住抱怨道。
看著青年稍稍恢復精神的樣子,男人不禁於心底感慨;他好希望校園可以早日回歸往昔,才能再次見到學生們開開心心的模樣。
「對了,教授的賓果做完了嗎?再兩天就要截止了。」卡森好奇問道。
「我?嗯......只剩下舔耳朵那格做完就有三連線了。你呢?」
「我本來是差兩格。」卡森說著點出投影查看。「但現只剩一格舔耳朵,因為我跟教授已經變成朋友了。」
「那太好了。」男人笑得溫柔,順著話題問道:「最後一格你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卡森一時不太明白這個問題。「就......找個朋友互相幫忙?」
「說起來,你沒跟那些朋友『互相幫忙』嗎?」這次換男人不解了。
「噢,因為他們覺得跟哥兒們做這種事超怪的,所以叫大家自己去找新朋友幫忙。」
「原來如此。」多少能明白那樣彆扭的小心思,男人忍不住失笑。「既然我現在成為你的『新朋友』了,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可以嗎?還以為教授會比較想去找漂亮女生做。」
「畢竟是非常時期,早點做完並待在安全的地方才是上策。可以的話,我也需要你的幫忙。」
「那有什麼問題。謝謝教授!」
在卡森爽快答應後,男人招招手示意青年先動作。意識到自己馬上要做的事情還是有點害羞,卡森深吸一口氣當做心理準備,這才湊近男人耳邊舔了上去。
畢竟只是為了應付賓果,卡森老老實實地舔著男人耳垂同個位置,直到做滿六分鐘。
「你有交過女朋友嗎?或是男朋友?」男人沒想過對方會做出這麼「有趣」的表現,略帶興致地問。
「女友是交過啦,怎麼了?」毫無察覺的卡森眨眨眼乖巧回答。
「沒事,好奇而已。」
男人笑笑地貼近卡森舔上耳廓,不時張口含住耳垂輕吮帶啃,鼻息搔得人耳根發癢。
卡森覺得有點尷尬,他明明知道這只是不帶多餘情感的指定動作,身子卻本能地隱隱泛起酥麻。他能感覺到男人溫熱的軟舌靈活地遊走,先是沿著耳輪嬉戲般地輕咬,而後不時鑽入高高低低的凹陷處落下綿密舔吻,挑逗意味十足的舉止就像在進行真正的前戲。
「教、教授,時間到了。」
好不容易忍耐完六分鐘整,臉頰微紅的卡森出言提醒。他覺得教授八成是個經驗豐富的高手高高手,不然怎麼會這麼熟練?
「是嗎,謝謝你的幫忙。」
在男人稍微退開後,兩人點開自己的腕錶查看,確認彼此都達成了三連線的條件。
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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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只有卡森覺得尷尬的氣氛消散後,兩人又閒聊了一小段時間,卡森才告別教授回到自己房間。
四人房原先熱鬧極了,如今卻安靜得彷彿連那些穿牆的噪音都聽不到。
卡森將友人們遺下的武器放在平時熟悉的地方。在花了點時間沉澱關於大家的回憶之後,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好像不知道教授的名字......下次再問吧。」
搔了搔頭,他從櫃子拿出待會要吃的乾糧,想著之後或許可以回送一瓶水給對方,當作今天照顧他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