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years ago
【官方任務-突發事件】

_紅綠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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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之際你無從詢問,讀清燈號規則的男人為何至今仍窩縮在此,與你一同遭喪屍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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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years ago
  你看到了仿似自濃血稠墨提煉淬生的男人--你便知曉他即是你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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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你睜眼,注視灰白老損的輕鋼架天花板,幾道裂隙斑駁爬咬於邊縫處,是過往課堂專注於定量吸管、凝膠電泳、核醣體分型之時,視線緊鎖檯面唯恐步驟疏漏便將耗時重來的經歷中,絕不曾分神仰望的光景,你尚能清晰回憶每週三佔據下午完整六小時的細胞生物實驗,最難熬的時距並不會換得等值的修習學分,正如前週報告獲得鮮紅刺目的退件警告,若再集齊一次F,你相信課堂助教會非常樂意將你掃出實驗室,如同你整具自出生起便遭常世排除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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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然後是詭譎紅芒掃蕩,稀光透穿橫拉窗面汙濁腥濘的斑塊於高架地板之上抖顫躍舞,巨碩旋翼高速瘋轉的噪響自四周侵襲,而你開始乾嘔、肢體蜷縮,意識到自己再也不用繳交任何一份報告抑或擔憂即將面臨的期中考,如若那拖拽自身內臟於長廊來回梭巡的腐肉還能執筆劃上一個F,你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會發狂大笑,而你甚至無法透過模糊視野辨別自身狀態、為何來到這處、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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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在持續數日的腹脹逐分逼臨絞痛之際,你察覺肩處被以一股力道扳壓,用力掩耳的手掌遭到撤除,轟鳴雜音瞬時搗碾聽覺,你幾乎尖叫直至異物填入左右耳道。嗡音餘響仍持續迴盪,你張口意圖嘶咬,卻被一瞬扼挾下顎,先是熱燙軟體強硬擠塞入唇舌,而後蠕動異物撤出口腔,你抓準片瞬狠勁扣闔上下齒列,發誓自己在受隔阻的聽力之中確實接收一聲吃痛的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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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見鬼的。」那是一聲並不包含過多負面情緒的男性嗓音,混雜在直升機盤旋的干擾聲中有些近乎雷同的呆版無起伏。然後你吐出燙口的不明物體,嘶聲噓喘著瞇細眼睛,朝發聲源猛地瞪視。「那是今天唯一的食物,妳的。」模糊視野中,籠於晦暗光源的男人似乎是反射性將第二指節含入口內,下一刻又意識到什麼似地秒瞬抽出。「如果我是妳,會把地上的食物撿起來塞回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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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以單一頻率揮甩五指的男人在言談間席地而坐,妳順著詞句移動目光,覷見那灘從妳口中被遭嘔吐的肉團,肉團仍蒸散著燙痛舌面的白霧,如同男人身側焚燒的酒精燈。明紅橙暖的燃火灼滾燒杯裏液,超越華氏七百度的高溫令水體蒸散,內有團塊隨渤滾流體翻動,形似窗外院內癲閃頻仍的紅輝躍動彈跳在那張模糊不堪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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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你終究沒有拾起那團刺激食慾的熟肉,而眼前男人自稱為遺傳病理的尤裏希斯。
  當被質問為何不曾出現在系所教授介紹頁面或偶現於實驗課堂時,男人嚥下燒杯內來源不明的肉塊,應了句我只是個實驗室雜工。「妳該避免再傷到耳朵。」朦朧視野中,尤裏希斯低垂注視火源的頸首沒有偏移,幾聲窸窣,有影湊近灼光,應是燈帽的部件蓋闔而上,整室人造光源就此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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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你張握著右掌,手心有新鮮的黏膩,源自於早前奮力按壓雙耳時二度破開的創口,濕潮沿頸部漫淌染汙了領肩,熟悉的痛處在耳廓下嘶咬,你撓抓手臂內側,觸及臂上陌生異物。不屬於自己的電子腕錶扣鎖皮肉,恰巧壓抵在膨脹浮凸的血管之上,你意圖拆卸卻收穫一步遠處外的提醒。
  而後是比之前一週更加荒誕怪異的規則,瘋繞不歇的直升機、紅綠錯閃的詭燈、直接牽涉存亡的腕錶,斷絕的水源與電力已是麻木疲態之餘的可預見事實。你在男人應是不解的眸光中,並未點開那張據說將降下懲罰的方格連線圖,「為什麼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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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幾個小時前,妳站在門外,隔著一扇門。」有問必答的尤裏希斯微抬手臂指向你的身後,相隔數架實驗操作檯,那處喪屍肉軀層疊堆聚的出入口。他說你瞪著教室卻沒有動作,像一尊靜默而無攻擊性的活屍,直到乍然出現的直升機於空狂囂,你才似被驚醒般地抽搐倒地。
  然後尤裏希斯將你拖入實驗室並動手割了你半塊耳廓,只因你昏迷跌摔時劃傷了後耳處。
  你凝視那塊本該屬自身的皮肉以滿佈膿皰腐爛的姿態,安躺培養皿之中再被尤裏希斯置於掌心。而眼前不得已將你拖入實驗室、不得已割了你的耳廓、不得已將存糧加熱填入你口中再被吐地浪費的男人解釋,保留這塊皮肉只是為了證明他的行動不是欠缺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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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受詭譎紅綠燈條件干預而被迫遭你寄生、毫無主見、可憐悲哀的尤裏希斯。「如你所見,我毫無用處。」你感到頭痛不堪,手臂痠脹,在以完好左臂壓抵疼痛腹部之餘,你伸出右手,探向面部模糊的男人,「但我可以守夜,請把手給我,有突發狀況我會試圖吵醒你--也請拿東西塞住我的嘴,我不希望製造任何尖叫使我成為真正的累贅。」
  眼前的男人沉默。而後是布料摩擦的聲響,一雙不適於末日勞動的麂皮厚底鞋踏入窄縮的視野。你注視五官逐漸清晰的男人,薄青沉壓眼瞼之下,些許雀斑綴點,像混入白砂中的礫石、像你臂上的血斑。
  尤裏希斯握住你涼冷失溫的指掌,而你為他感到可悲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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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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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你睜眼,不確定這是自身第幾度昏迷。
  直升機不間斷的轟響足以磨盡倖存者勉力維繫的心緒,即便使用物體堵塞耳道,陣陣嗡鳴仍透過聲波擊打腦殼,可笑得益於昏迷的你或許比之身旁男人獲得更加充沛的休息。
  相隔一塊地磚的尤裏希斯投來一個眼神,那不時碰觸下頷的舉動似是惱於新生的鬍茬。你模糊地辨認,瞧見燒燃的酒精燈,燈架之上燒杯內裏仍舊滾跳深色的肉塊。然後你嘗試蠕動,攀爬向男人從教授文書區搬運出的大型盆栽,粗壯木質被連根拔除棄置一側,僅留下被內挖一處凹陷的深黑色壤土。
  你褪下底褲,分神思索著戶外噪音在此刻有效掩蓋某些尷尬,而後垂首注視排泄出體外的廢液混著腥紅浸入暗色沃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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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尤裏希斯描述著紅綠燈的規則,你嚥下毫無調味的肉團,思索走廊上移動的死物似乎較昨日增多了些。
  無規律切換的色燈,追逐靜物的紅光與瞄準動態的綠光,受條件制約的喪屍猶如巴夫洛夫的狗,在院內咆哮嘶咬。而從理學院勉強向外望去,能看到死物於學院圍牆異常相疊,一具具肢軀在牆體蠕動,好似活物般堆壘為第二道隔阻,你感到荒謬不已,恰如默算的日子已邁入二位數,你卻仍拖拽著爛敗的軀體昏而復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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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或許有點晚,」你張口,不確定自己的聲音是否能透穿對方耳中的隔音海綿,「我是厄爾曼。」作為遲到的禮節應對,你道出自己的姓氏,而後從男人偏轉頭顱的動作間確認他有接收到這毫無緣由的自我介紹。
  你並未對此說明,這僅是在清醒昏沉的時間內試圖尋得令自己分神的管道,開口交談是迫不得已而又僅存餘一的手段,你按壓腹腔,感受其中痠脹漸趨翻攪為刺激四肢的麻痛,指節趾間痙攣抽搐,遭電子腕錶勒綁的前臂近乎喪失知覺--你吐息,接續短促地呼吸,霧濛交疊的視野中,你捕捉到男人的眼睛,窗外異閃折透薄光,紫晶輝澤碎亮,如此地不該昭現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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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你問起了他的眼睛。
  有問必答的尤裏希斯,以平緩而欠缺起伏的語調回應你支離破碎的提問。雙生的手足,三胞胎的兄弟,孿生的弟妹,近親基因突變的美麗眼睛,即使年邁仍毛色豐美的喜樂蒂,逃避就業的人生,為了誰去死,不是個好人;每週三次的輸液汰換,異常早發的遺傳性疾病,內臟一分一秒壞死,什麼都看不清,腦袋有東西要爆開,十天逼臨的極限,那些肉是什麼,我是什麼--
  「我有病。」

  昏迷之際你無從詢問,讀清燈號規則的男人為何至今仍窩縮在此,與你一同遭喪屍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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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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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你睜眼,注視眼前模糊不堪的男人,想起他有一雙不該昭告於世的眼睛,裡頭什麼也沒有。
  「尤裏希斯。」寄生第三日,你在一片紅光錯閃的虛無裡捏住自己僵冷的指尖。「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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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紅焰燒灼,肥滿如蟲蛆的燈芯曳晃形似流體的光,碎肉在燒杯內隨深色液體翻滾,眼前的男人以兩指捏壓你的顎頷,你張開腥臭舌齒,吞嚥下今日唯一的食糧。
  「自體顯性多囊性腎臟病。」機械而公式化地吐出一連串病稱,尤裏希斯退回原先盤坐的地磚,過程間拍了拍你以長衫蓋遮的前臂--外衫之下,低垂癱擱的臂膀內側,自體廔管凸浮形似異生肉瘤,那膨大漲撐的血管盤據向上,最終沒入肘內肌理之間--當時男人說,他是遺傳病理的尤裏希斯。「ADPKD,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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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我覺得,現在再好不過。」你不可置信地嗤笑,喉咽有股近將嘔吐的酸蝕膩澀,撓抓腐敗食道、絞緊千瘡胃袋,是過往沉積由人工外物滌洗、由龐碩債累維繫撐支的現實,「我是腎病末期,距離上次洗腎是在十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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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未接受洗腎的患者透過安寧療護,最多可延續六個月的壽命;已接受洗腎的病患若中斷治療,其殘喘苟活的時長平均為八至十天。每當注視著外來血液經導柱沖刷入廔管,你便想這與毒癮末期何其相似?無法戒斷、不可戒斷,枉於代謝的廢污囤聚在腔體各處,一旦外物效用漸減,視盲昏眩、呼吸遭劫,奮力搏跳的心臟無以供給,疲衰力怠,向深處下墜,墜至靈魂都無法打撈的黯黝深穴--若說藥物是毒蟲的癮頭,紅血即是你的致幻劑,令精神活於安待的現世,在肢軀足以自由行動的三日間使你忘卻自身漫生膿皰的腎臟。
﹎⋗﹊
1 years ago
  你總在試圖忘卻這具自出生起便遭常世排除的肉身,卻發覺食毒者不易清醒,而你卻是太輕易從屍潮瘋竄的末日裡被嘔液拖拽而出。
  「我有併發的腦動脈瘤。」你嘶聲張口,無法定義自身絮絮叨叨的喃語是否為將死者的呼告;抬手扯開填塞耳道的異物,外部餘音攀爬進嗡鳴不止的耳蝸,你其實已無法細聽,「我始終頭痛暈眩,耳朵像被火焚燒,有異形在胃裡試圖撕開我的肚子--我說過我隨時都會尖叫、所以你該塞住我的嘴巴。」你無法辨清男人是否開闔著口型要你閉嘴,冷紅色光在浮腫眼皮翻舞,你覺得自己笑了,為這遭你寄生的男人感到可悲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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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厄爾曼。」男人的聲音被遭虛掩,乾澀且細碎。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打開見鬼的連線遊戲?」而你提問,好似需要一個解答,扮演孜孜不倦的優等生,與你十日前近將遭獲退學通知的學期成績背道而馳,「因為在此之前,我會先死於呼吸衰竭。」
  你會在這末日間先行死去,像無法破關不擅解謎陋於生存的遊戲玩家,這個世界會將你抹消,而你無須主動投降,再不用努力地拼命地苟延殘喘地續命。
  --你被困在這個身體已經夠久了。這場噩耗之於你全然是仁慈而美麗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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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眼前的男人沉默,片刻後以手指向耳廓,「我感到抱歉?」他開口,似是為那塊如今仍擱淺於培養皿的爛肉致歉,真誠而毫不懇切,「妳很快就會死,這點我是知道的。但這並不真的影響我。就如妳不希望被喪屍咬死,卻也不想害我喪命,這點我也是知道的。」
  尤裏希斯開闔著唇齒,似在陳述一道命題,其中沒有公式沒有詭詐沒有詞彙誤區,這一切不經思考且毫無遮掩,他從未被交談埋葬,於始至終他僅是自我標的的執行人。
  --妳對我提出要求,而我不擅長拒絕,這就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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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詭譎綠輝自身後傾倒,透穿嵌壁窗面,令金屬窗框若斷首刑台切割於地。外頭似是淅瀝地落著雨,光源遭雨幕攔擋,模糊為水似的流體。
  你凝視此刻清晰得過分的男人,終於想起三日前、紅綠異光突臨前夕,你拖扯步伐梭巡將死之地,而在那實驗室之外,相隔一扇堆疊喪屍肢軀的門扉,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對將死者有問必答的尤裏希斯,對一切請託不擅拒絕的尤裏希斯。
  --你可以幫忙嗎?最後一次。
  你想著那雙眼睛嵌在男人的眼窩中,碎閃著紫晶輝澤,如此地昭告於世,裡頭卻一無所有。

  男人沒有回應。

  你笑了起來,像個得償所願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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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你看到了仿似自濃血稠墨提煉淬生的男人--你便知曉他即是你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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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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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希爾伯特想起了,那名散發著腐爛味的女人所說的第一句話。

--請讓我,在這裡等死。

  她蒼白地笑著,將死未死,像個等待救贖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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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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