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於從受困的實驗室中闢出一條勉強能兼具通行與遮蔽的路，以及大抵完成改良替代原先因為不愁水電來源而能夠至少舒適度日的那些文明設備，事發第一天誤打誤撞自成了一個小隊伍而一起盤踞在實驗室的他們暫擬了一些目前可行的生存方案，關於那些民生物資、能源、庇護⋯⋯還有接下來的分配走向。

原來已經一整天過去了？


直昇機的螺旋槳似乎不會停下，像是滲進塞子攀黏在耳道裡振翅的蟲般令人不適，春末挾帶寒氣的風從被木板勉強掩起的窗框邊不斷灌進室內、摩擦出不小的聲響；自矩形框框內擴散浸染室內的變幻的光讓她聯想到暗房和緊急出口，或者是手術室的燈。

然而這些超脫常理的事情在無形間被身邊幾位日常生活頻繁能接觸的學校師生們隔絕了開來，她向來不是一個機敏的人。愛的實感不完全，是從內一點一點醞釀的霉斑，也或許是疲勞帶來的沈重讓她沒有閒暇餘裕去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只能夠看見眼前的苟且，這些出於生物求生本能的直接的思考。

昨天開始她就沒有睡好了，她想大家也是一樣的。


「⋯⋯」


⋯⋯ oO（今天能找到糧食就好了）

——

一星期，資源能被帶的當然都被帶走了。只能努力在校園各處搜集各種可能可以利用或加工的物資，也撿了能作木柴的粗斷枝，她邊慶幸自己有些工具，想著或許做成什麼用品；返回據點的實驗室的時候，意外地還沒有人回來。

oO（我是第一個回來的嗎？）放下手中的物品，也一一將帶回來的東西拿出來排整齊。




習慣性把側背包放在腿上，伸手進去摸索。

從事發到現在，這些突然的資訊讓羅迪還是有點難吸收。直升機的出現加大在外行動的困難度，但身手敏捷的他也順利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回背包，順道在路上撿了一些看起來有用的東西後就回來。

羅迪輕輕地打開實驗室門就怕發出太大聲響，映入眼簾的是早就回來的少女。



「平安歸來！」 向坐著的少女揮揮手打招呼，羅迪在手機裡的記事本打字給南宮看「南宮還好嗎？我剛剛找到幾瓶未拆封的礦泉水給妳。」給出那瓶礦泉水並坐到少女旁邊休息。

微笑點點頭示意自己還好，並用閒置的右手接過對方送來的珍貴礦泉水，她看著對方鄰近就坐也斂下視線，只是盯著空蕩蕩的前方看。
「⋯⋯」延遲好幾秒後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打字。

「謝謝助教的水 」


「我沒有找到太多東西，大部分應該都被其他人帶走了 」



「但我收集了一些木材，有需要什麼的話，簡單的我可以做 」

「⋯⋯」每打完一句話便刪掉再輸入新的，反覆輪替展示和收回的動作。

「不是必需品也可以 」

無論何時愛本來想的都是課業，可惜她的筆記和課本已經被破壞波及得殘破不堪，讓她難得地感受到了什麼是空閒。

「不客氣 」

「沒關係，至少是被需要的人帶走，看來還是有很多人倖存下來 」比起他人還是先顧好自己人吧，自己所拿到的物資說實話也不足以讓四個人撐過3天

羅迪一句一句的看著回覆。

「南宮很可靠呢，有需要的話就拜託你了 」


.
.
.
羅迪靜默了一下又再度拿起手機，用手指敲打著螢幕鍵盤想了一下才決定展示給南宮看…
「那個……我不是故意要看到的，但我能問南宮的包包裡裝的是什麼嗎？ 」

明顯頓了一下。
在對方回來之前放空了，一時半刻沒注意這件事，好在現在不用以口頭形式反應，沈默的腦袋瓜低低地在黑體的問句、框架螢幕的手指、隆起的背包和露出一小截的手腕間飄移，拚命思索著永遠想不透的事情。

愛捏著手機用指尖隨意點按，笨拙地模擬打字的動作好鎮定和整理，也延長她無用掙扎的時間；
可沒有結構式的字母不是造物者，是世間兜不攏的對稱思想。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做的不對，這樣不對啊；

你這樣不好，不知道該怎麼做嗎？


她問
「什麼是正確的？」

有誰說了正確的式子不存在；
「不存在唯一的解法嗎？」

有誰告訴她，這是錯的、這時又是對的，這些都是錯誤的卻也是正確的，因為變因是抓不住的符號，每個人都必須捕捉並學習圈養它們才行。

這一切多麼荒謬又令人挫折，對吧？如同此刻她手裡牽著的手，傳遞心安的同時也為著它害怕。幾次之後她不敢再讓灼熱的眼瞳窺探她那彷彿能被全世界看見的赤膊，就好像他們都有薄皮和肋骨，而唯獨愛的心懸浮在那裡受人觀賞。

很奇怪吧？

「⋯⋯」

「是我做的東西 」

很奇怪吧。

進門後一直在思考的疑問終於被解開。

對這樣的事情他接受的很快，再說這是他人的興趣又有什麼好反駁的，先前那些疑惑都只是自己嚇自己。

「南宮連這樣的東西都會做嗎？我還以為是真的呢，好厲害！ 」

「⋯⋯」




緩緩打出字。

「助教喜歡這個嗎？ 」



指腹磨蹭著拇指第一關節處，她本來想或許可以再握緊一點，卻動彈不得。

？「喜歡喔！ 」

拿回手機又繼續敲打鍵盤。

「而且感覺做工很細緻，我剛剛還以為是真的呢 」
雖然對這方面的天賦不高，但看見一件藝術品是絕對免不了誇獎的！

「南宮喜歡做雕塑嗎？ 」

「喜歡 」



⋯⋯

將物品從包裡拿出來，放開後她仔細端倪這隻義手：它揉起來不像是擁有皮和肉那樣的分層或者脂肪的鬆軟、骨骼的形體，如果只有視覺便無法完整地去認知它。她目送一般緩慢地幾乎將手轉了一整圈，最後輕輕放進面前人沒拿著手機的手裡。

「助教也喜歡這個的話就送給你」

「我真的能收下嗎？」雖然這樣講但手已經把義手給拿好了。

他可以感受到南宮是喜歡這份作品的，從拿出來到現在視線幾乎都在看著這隻手，但對方已經收再手裡的東西也不好再退回去。
「那就謝謝你了，這風波過後我會好好把他展示出來的。」
羅迪看著南宮似乎又再思考該不該問更多，但還是給對方一些保留，明明對方不需要告訴自己這些的，一切就交給時間吧。

「這段期間如果你想念它的話就跟我說，隨時都可以 」

「好 」

簡單地回應之後，又將視線放回前方。




「對了，賓果的格子 」
為了停止情緒反常地主動提起這件事。


「我想到可以一次完成好幾個的方法 」 「把和朋友烹飪、吃朋友的體液、吃殭屍肉，這三個放在一起⋯⋯ 」

「怎麼樣？ 」




那罐水在紅潤的日光中閃爍，容納的溶液像是她調配的膚色底下真的會有血液流動。湍流很快很急，帶來什麼也帶走什麼，她還來不及看，馬上就要入夜了。

明天大概會下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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