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噠。」

墜落於地面的不明肉塊發出黏膩的聲響，隨著血沫崩解成一攤死水，那些難以塑型的異物稀落地躺著，以黑髮少年為中心，散在周圍。

黎瓐脫掉手套後抹了下臉，然而汙血及汗水在皮膚上和成一塊，死死地攀住他的面龐，像是一種難以啟齒的標記。然而少年看起來並不是非常在乎，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因為停水而發臭酸，現在不過就是更髒了一點點。

「嗚哇......拖太久了，要趕快搞定才行。」

少年拎著包包，裡頭零散著為數不多的收穫，他的覓食工作目前仍然慘淡無比。商圈的庫存逐漸無法負荷人群的需求，讓物資的尋找更加艱難。

少年翻過商圈裡低矮的店家櫃檯，準備前往下一家店碰碰運氣。然而，他卻在下一家店前，看見有些熟悉的身影。

「啊、妳是......！」

　　被明顯是人類而非無意義聲音叫停了腳步，Nancy望向對方。

　　眼前的蓬頭垢面的少年面孔並非全然地陌生，她似乎有見過，又尚且不到輕易能從沾染髒汙的干擾下辨認身分，她猜想自己和對方大概曾經說過話……也可能對方只是想表達發現活人的驚喜。

　　「你是誰？」沒能看出任何所以然來，Nancy決定直接發問來增加效率，「一起找？」與其說是找，不如說是把平時沒人喜歡或不容易在難時烹調的食材撿回去想辦法弄成可食用的。

他們確實有見過面，在一切尚未崩壞之前，卻也說不上熟稔，僅有幾次對談、確認彼此的背景的機會。舉例來說，他其實也不知道少女的名字。黎瓐從包包內翻出紙巾，最終還是清理了一下自己，而後才拉近彼此的距離，笑容燦爛。

「我是黎瓐。」

黎瓐用中文說著，在寂然而充滿危機的商場自我介紹顯得有點荒謬，但少年全然不在意這些，也許是難得遇見（完好的）可親近的人，又是半個同鄉，他輕易地接受對方的提議並解釋成好意，與少女併行。

「想找什麼？」黎瓐環顧了下狼藉破敗的商圈：「這裡好像已經被翻得差不多了。」

　　沒印象，無論是臉還是名字。但聽對方中文的口音與自己家鄉相仿，那大概是搬到美國前認識的。

　　無法想起的事再絞盡腦汁地想也只是自尋煩惱，於是Nancy將注意力放到空蕩貨架上，這裡什麼有用的都沒有，她忍住伸腳去踢空架子的衝動。

　　「找我可以吃的東西。」但很顯然這裡連吃的東西都沒有，她在我這個字上放的很輕，在資源匱乏的情況下遇到挑三揀四的人通常會引起反感。

　　「對了，我叫陳南稀，叫我南稀或Nancy就行。」專供消費者選購商品的地方沒有能吃能用的東西，畢竟不好空手而歸，她捏著鼻樑想了一想，有個地方可能會有食物，但可能也早就其他想到的人洗劫一空。

　　「去餐廳儲放備品的冰櫃找找看呢？」

「嗯，那就......南稀，啊、我的話，怎麼叫都可以。」

黎瓐笑著，順對方的話選了一個自認適當的稱呼，他們的年紀相仿，也不必像在台灣的時候用稱謂計較消長的一年。

他將注意力放回存貨堪憂的商場，稀少的資源讓選擇變得艱難，黎瓐（和他的叔叔）本身也不是個挑剔的人，少女願意釋出自己的選項，少年感激之餘也趕忙跟上對方的腳步，前往餐廳的備品室。

位處隱蔽的備品室早已有被掀過的跡象，但也許歸功於遠僻的位置，箱子與櫃子上還有些許物資，足夠兩人翻找留存。

黎瓐讓南稀先進入，想著這畢竟是對方的提議，他則轉身往角落的櫃子走去，著手翻找可以久放、可供二人存活幾日的糧食。

然而，搜刮物資的行動才剛剛開始，黎瓐靠近櫃子後卻又馬上退了回來，暗綠的瞳孔載上了光。他揮著手要少女趕緊過去看看，興奮的語氣像是挖到了寶藏一般：

「南稀！那裡有蛋欸！是蛋！」

　　聞言，Nancy看了一眼異常興奮的黎瓐，對方附近的櫃子看起來不是冷藏櫃，那只要沒臭掉的話，蛋應該還能食用。

　　「很不錯呢，我這邊找到一袋沒開過的米。」難得能夠攝取到蛋白質她也感到高興，只是並未如對方那樣外顯出來。

　　米種看起來較細長，像泰國米之類的，可能是異國餐廳的食材，她對來源不是很關心，總之能吃就行了，只是不知這裡有沒有電鍋，若是找不到的話不知黎瓐會不會用其他方式煮飯。

　　「蛋跟米你要分開弄熟就好，還是烹調成……更像一頓飯的感覺？」如果能選的話，她自己會偏好做成好吃的形式，說不定是最後一餐。

米！

黎瓐難掩開心的表情，沒想到今天能有這麼多收穫，比他獨自一人尋找物資時要來得有效率，也更加有趣。對於對方的提議，他立即選擇了後者，這幾天總是吃一些即食品、罐頭、能量棒，好好吃點東西似乎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情。

「那那回程要不要一起走？我們那裡還有其他的東西，也有鍋子和小廚房，也許可以弄出一些吃的。」

少年說，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話語有些不妙，隨意的邀請只可能給人危險的感覺，他才又趕緊再補上：

「我們那裡只有我和黛森叔叔而已，呃、他人很好，是教授......呃。」黎瓐說著，雖然好像什麼也沒解釋到：「如果南稀不介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