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天空依然不時照著紅與綠色的光，直升機的噪音也依然吵雜，但不妨礙艾許愉快的翻看著腕錶所投影出的畫面。

他的內心有許多疑問，是誰做的？怎麼製造的？有什麼目的？滿溢出來的疑問讓他對於這場災難的好奇心逐漸膨脹，直到偏離原本的日常思想。

其中讓他最好奇的無疑就是賓果遊戲，艾許看著其中的一個任務選項，實在無法再壓抑住自己想做些實驗的念頭。

「齊～！」今天的研究室據點只有一個人在，於是艾許湊到了他的好室友旁邊。

「你現在有空嗎？」他得先確認一下對方是不是也還沒完成那個賓果遊戲。

非必要的時候基斯基本上不會離開研究室，原因很簡單，他怕殭屍，加上外頭的吵雜和光，讓原本就很焦慮的人陷入了更加深刻的焦慮之中，所以能休息就休息吧，能放鬆就放鬆吧，至少盡量去調整好狀態，不要拖大家後腿。

放鬆心神的時刻，基斯還是想起那不知從何來又會帶來什麼結果的賓果遊戲，事實上，他只差舔耳朵這個指令，便能完成文件所指定的三條線，不過他害臊，所以拖了幾日都沒提起，反正距離截止還有段時間，他還想再掙扎一下。

「？我有空，怎麼了？」現在的基斯只是坐著摸摸手偶，毛毛的觸感他很喜歡，這可以讓他稍微忘記外頭的紛亂與不合常理的錶。

「太好了，你的賓果做完了嗎？」艾許看著基斯撫摸著兔子手偶，知道這是對方在放鬆時會有的舉動，思考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個好時機。

「恩...我有一個實驗想做，但是沒辦法一個人做。」他想了想後決定還是不先把要做的事跟對方講，以免讓對方又緊張起來。

「你可以幫我嗎？」取得對方的同意是與人相處時很重要的一環，艾許至少還記得這點。

「還沒，我還差一個⋯⋯」有點尷尬的別開視線，舔耳朵什麼的⋯⋯再緩緩吧，不是還有時間嗎。

「實驗⋯⋯？」艾許的想法基斯從來沒有理解過，不過那並不影響他倆成為好朋友，畢竟基斯從沒想過要拿自己的價值觀去說服他人，所以只是發出疑惑的聲音。

「好啊，我要怎麼幫你？」能幫上他人對基斯而言無疑是件好事，暫時放下手偶去回應艾許。

「謝謝你，齊。」聽到對方答應的回覆艾許很開心。

『缺一嗎？』艾許以他們相處這幾年下來推測，基斯大概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行為，當然，也不會去割別人的耳朵，那好像剛好可以幫對方完成第三條線？

「恩...那你先把眼睛閉起來～」艾許知道對方容易受到驚嚇，便思考了一下該怎麼樣才能在不嚇到對方的同時也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得到了看不見就不會害怕的結論。

確認對方將眼睛閉起後，他才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止血用的紗布與解剖刀。

這個要求讓基斯更困惑了，他心裡想著是要喝體液嗎？或是舔耳廓？又或者是和賓果沒什麼關係的實驗？帶著種種猜測，他還是閉上了眼睛。

「嗯⋯⋯再來呢？」所謂的實驗通常不會是這麼簡單的東西，似乎聽見了布料摩擦的聲音，也許艾許在拿東西？眼前只剩黑暗的基斯無從得知，只是乖乖的沒動，等對方下一步指示。

「接著...握住這個～」拉過對方的右手，艾許擔心對方碰觸到冰冷的金屬會緊張，特別將解剖刀的刀柄裹上了一層柔軟的布料。

他將自己的右手握在對方的手外面，想測試看看這樣一起握著刀的話，算不算是兩人都有符合『割下活人的右耳垂』的條件。

「恩...等等喔。」他用左手拉開自己的右耳垂，預估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就引導著對方的手慢慢的割下了那一小片軟肉。

『應該還有剩一半？』摸了摸剩餘的部分，艾許只感受到溫暖又黏膩的血液沾上了手，思考著如果失敗了的話應該還有機會再執行一次試試。

「好的。」基斯猜不出被交付到手上的是什麼，外層摸上去是布料這他知道，至於硬硬的觸感⋯⋯可能是筆也說不定？難道是要自己閉眼睛寫字嗎？好像挺有趣的。

「⋯⋯」再來的觸感基斯就完全猜不出來了，手被領著移動，然後似乎碰到什麼阻力，說是紙張有點牽強，基斯認為那肯定是超出自己想像的東西，便停止了猜測。

「⋯⋯？」手上暫時停了下來，也許是到了一個段落，心中的好奇慢慢開始膨脹，不過基斯還忍的住，既沒出聲詢問也沒想睜開眼睛。

「好了喔～」將對方手中的刀具放到一旁的桌上，艾許拿起了紗布壓在傷口上，打算至少先止個血，以免等等整個衣肩都染上紅色。

「謝謝你，齊。」邊道謝他邊開啟右手腕錶的賓果介面，想看看自己是否有成功達成條件。

基斯終於能一探所謂的實驗，在艾許的話語之後他睜開了眼，展現在他面前的東西可謂相當出乎意料，還是不好的那種。

帶血的紗布，其位子還是在耳朵上，從染紅的程度來看，基斯知道那並不是小傷，知識與良知的衝突讓腦子無法運轉，被震驚與難過傷害的嗓音有點嘶啞，基斯道：

「艾許？你受傷了？是⋯⋯是我做的？」基斯並不傻，他當然意識到剛才都發生了什麼，傷害朋友是他從沒想過要做的事，也是從來不想讓他發生的事。

當思考運作，他開始痛恨自己，沒能提早發覺朋友想做的事，沒能阻止傷害發生，自責感逼迫眼淚湧出，朋友的身影變得模糊又扭曲，基斯無法直視艾許而低下了頭。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看著賓果遊戲上象徵達成的圓圈，艾許還處在實驗成功的興奮之中，他想起自己還得確認基斯那邊的任務有沒有完成，這才抬頭起頭發現了友人的不對勁。

「齊？你怎麼哭了？」他伸手想拍拍對方的背來安慰他，但手上還都是血，為了不弄髒對方的衣服改成握住了對方的手。

「我弄傷你了嗎？有哪裡痛？」他思考是不是刀子有不小心傷到對方的哪裡，鬆開原本正在止血的左手將紗布放到一旁，拉過自己的袖子就往對方的臉上擦。

自己這次應該都很小心沒嚇到對方了才對，艾許不太明白為什麼基斯哭得這麼難過。

「我沒受傷，可是你⋯⋯」眼淚一下子讓袖口濕了一塊，邊哽咽的基斯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對方感覺不到痛，所以無法切身理解傷害他人是多可怕的事。

「得、得先止血⋯⋯！」有了更重要的事才抬起頭來，先擦一擦眼睛，急急忙忙的壓上還在流血的地方，連紗布都忘了，基斯的袖口一下子被染上一些紅。

「對不起，我讓你受傷了⋯⋯對不起。」不敢去看對方的臉，滿溢淚珠的眼睛也不允許基斯看清，哭泣是很沒用的行為，此時卻讓他覺得這未必是件壞事，他其實沒有勇氣面對艾許的表情，因為那肯定是對於傷害置身事外的模樣。

「我不喜歡你受傷⋯⋯」什麼樣的言語才能真正的表達自己現在的感受？基斯也不知道。

聽到對方沒受傷艾許又更困惑了些，還在思考就感受到對方的手壓上了右耳的缺口，他有點擔心對方的衣服被染上鮮血，下意識的就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臂，卻只是將更多的血漬沾染到了對方純白的衣服上。

「為什麼齊要道歉？是因為我受傷了才哭的嗎？」基斯的反應跟艾許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原本他以為對方會因為賓果完成而高興，可能會因為他受傷而擔心，然後他們或許就會像平時一樣邊談笑邊包紮傷口。

為什麼跟之前不一樣？

「對不起，齊。」艾許還搞不清楚，但一定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什麼，如果做錯了就要道歉，所以他老實的道了歉，希望這樣就可以讓友人不再難過。

眼淚掉的很兇，基斯點點頭，有點勉強的嚥一口唾液，壓著傷口的同時另一手也沒閒著，反覆擦乾濕掉的臉頰，連耳根子都哭紅的他在好幾次吸鼻子之後才稍微冷靜些。

「對不起是我該說的。」眼睛哭的有點酸，現在的基斯可以去更好的整理自己想說的，他沈默了一會兒。

「艾許，可不可以跟我約、約定，從今以後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你？包含你自己。」基斯的聲音在顫抖，室友一場，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向對方提出這種意見。

「那個⋯⋯我知道你感覺不到疼痛，但、但是我⋯⋯就是⋯⋯不喜歡那樣⋯⋯」此時耳根子紅的原因除了悲傷之外，還參雜著一點點不好意思，基斯自己沒有發現。

艾許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基斯要道歉，但從對方有些斷續與顫抖的話語中還是逐漸理解了一些事。

『基斯不喜歡看到有人受傷』、『基斯不喜歡弄傷別人』，艾許將這些事項記住，他也不喜歡看友人這樣難過，他得更注意一點才行。

「恩，我答應你。」艾許很快的就應了聲，雖然他知道自己根本有可能就做不到，但至少可以不讓對方看到傷口，如果沒看到的話基斯也不會難過了吧？這點他應該還是做得到的。

「這樣齊就不難過了吧？」見對方已經有些平靜下來了，艾許又握住袖子幫對方擦掉那些好像不會停的眼淚，他希望對方恢復平時的樣子。

基斯不會知道笑容底下隱藏的其他意思，只是純粹的因為話語感到安心，艾許伸來的袖子更是讓他明白對方是不想看自己悲傷的，負面情緒在時間流過下慢慢沖散，這其中交錯著好幾個深呼吸，只為了盡快平復情緒。

「嗯⋯⋯謝謝。」終於冷靜下來的人將艾許搭在臂膀上的手推去壓著傷，而自己則是到研究室的一角去拿醫療用品。

「呃⋯⋯對不起，剛剛擅自碰了你的傷，我想清洗一下傷處再包紮，可以嗎？」自從和艾許同寢之後，基斯處理傷口的能力便提升許多，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啊，謝謝你，齊。」見對方回復了原本的樣子，艾許也很高興，但好像有什麼事忘記了...

「阿...！」賓果遊戲！他還沒確認基斯那邊成功了沒有，而且他剛剛已經答應了不可以在對方面前受傷了，這樣沒成功的話不就不能讓基斯割剩下的部分了嗎？

他苦惱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對答案的好奇，決定還是先跟對方確認一下。

「那個...齊，可以看一下你的賓果嗎？」艾許看著自己剛剛留在對方袖子的血漬，不太確定現在是不是適合問對方結果的時候，但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嗯？可以是可以⋯⋯？」已經把賓果完全拋在腦後，甚至連有割耳垂這麼一項指示都忘了，拿著藥品回來的基斯暫時放下手中的東西，點開投影畫面，加壓止血再一下子比較好。

右上角的圈讓基斯終於意識到這件事，他愣愣的看著賓果圖檔，臉上沒寫著高興。

oO （艾許是想幫我連線才這麼做的嗎？那我剛剛還那樣兇他？只顧著道歉，什麼感謝也沒說⋯⋯？）本質沒錯但思想有點差異，基斯自顧自的這麼認定，自責感又加了不少。

「剛才⋯⋯剛才真對不起，不對，呃⋯⋯我應該跟你說謝謝的⋯⋯」關上投影，拿著食鹽水替對方清洗傷口。

看著基斯賓果投影上的圓圈艾許很高興，又開始思考起這個達成標準到底是靠著什麼判定的，是誰正在監控著他們，所謂沒有達成時『可惜的下場』又會是怎麼樣的...

直到再次聽見基斯的聲音他才將自己從問題堆中先抽離了出來，他能感受到食鹽水的冰涼淋至他耳上的缺口，看著基斯有些難過的表情，艾許依舊不太確定是因為什麼原因。

「這樣齊就不會面臨『可惜的下場』吧？」他試圖想讓對方開心一點，但又想不到最近能有什麼讓對方開心的事情，只好從好像可以減少對方的焦慮的地方開始嘗試。

「或許這樣你今天會睡的比較好？」他邊問著邊老實的給對方包紮，沒有意識到或許自己就是對方今天的焦慮來原。

「嗯，你說的對。」不用經歷可惜的下場是好事，基斯努力了，但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發自內心的開心起來，藉由傷害朋友換來的賓果，即使已成既定事實，他仍無法完全接受。

「可能沒辦法睡的很好⋯⋯不過這和平時一樣，不用擔心。」放下食鹽水瓶，拿著優䩇和棉花棒替驚心怵目的傷上藥，他小心翼翼的讓棉花棒點在斷面，經過剛才好一段時間的加壓，流血有緩慢一些。

「等停止出血的時候再擦一次藥會比較好⋯⋯」熟練的包紮好傷，醫療膠布和紗布看上去都很整齊，也沒貼到對方的半根頭髮。

「那個⋯⋯艾許，我想問一下，你應該⋯⋯不會割下拇指吧？」終於有心情擔憂其他事的基斯，想到賓果上還有其他自傷格，於是忐忑的問道。

「不會喔。」他還記得剛剛答應對方的事，想實驗的部分也已經結束了，而且右手拇指還蠻有用的，艾許也還想留著他來做更多事情。

「我已經答應你了嘛。」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才可以，艾許再次提醒自己，只是沒辦法再找對方擦藥他感到有點可惜，不過友人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謝謝你，齊。」他摸了一下被對方包紮完整的耳朵，只覺得被膠布貼住的地方有點癢，如果會痛的話是不是就能理解基斯為什麼這麼難過了？

他只思考了一下就決定停止繼續深入，畢竟這個問題他得不到答案，再好奇也無法被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