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紅綠燈遊戲開始已經過了半日，殭屍在校園的密度雖然降低了不少，危險性卻變得更高──甚至還多了一項不完成似乎會很不妙的賓果遊戲。
羅塞爾並不甘於受人擺佈，卻也不想冒任何風險在這裡無聊的死去。沉默盯著腕錶投射出的內容，他同時在心裡盤算著自己能完成幾個項目。

而即使狀況變得更加嚴峻，取得足以生活的物資仍舊帶有急迫性，於是今日他一如往常在外奔波，與上週相比，這項任務顯然更加困難。

或許他得先完成這該死的賓果遊戲，他這麼想。抬起頭恰好與人對上視線，那是從未見過的陌生臉孔。
「......你好。」確認對方應該是人類後他姑且友善的打了聲招呼。

被機械運轉的轟鳴聲與隨之而來的新規則打擾，利澤爾的晨間時光並不是很愉快，尤其是裝置內所謂的「賓果遊戲」更是讓他感到棘手，在喪屍肆意橫行的今日，別說是交朋友，沈溺在互相扶持的美夢裡了，能夠避免刀刃相向的衝突已是莫大的萬幸。

但如果堅持己見，僅會招來生命末路的話，利澤爾還是會選擇更能生存下去的選項，他披上自己那件深棕色大衣，背上裝放用品，與之身型比較相對較小的背包，出門尋找任何能夠延續生命的物資。

今天的雲依舊遮蔽著光，彷彿不讓暖陽和緩倖存者的身心，利澤爾收斂起呼吸與步伐，一面小心新的威脅、一面找尋有用的東西，在收集的路途上不免得有遇到其他倖存者的時刻——在人們需要互助合作的當下更是如此。

「⋯⋯喔，你好。」因為帶著耳塞，利澤爾停滯了片刻，才辨識出面前留著一頭朱紅色長髮青年的話語，是在向自己問好。

「埃勒里·利澤爾，教育學院的教授。」他未曾見過眼前的青年，不知道對方是學生抑或教職；是常人還是隱藏著脫序的一面，總而言之還是先釋出善意，再來觀察對方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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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塞爾 • 柯林，藥學院助理教授。」點頭向對方報上姓名，羅塞爾並不打算拐彎抹角。即使眼下這情況或許是在冒險，他還是盡可能釋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你在尋找物資嗎？或許我們能暫時一起行動。」他晃了晃手上的腕錶，賓果遊戲的指令隨之清晰的投射在彼此眼前：「老實說，我正對這東西感到困擾......你放心，我並沒打算做傷害性的任務。」

這樣的邀請聽來實在太過荒謬，問出口的同時他早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畢竟現在的狀況對任何人來說都沒有信任陌生人的必要性。

「請多指教，柯林教授。」接收到對方的回覆，利澤爾暫時相信對方是個明理之人，否則他大可在自己毫無防備之際，拿著武器抵在自己的頸脖上。

「算是吧，總覺得不能坐以待斃。」他苦笑道，食材匱乏對他來說是不小的傷害，同樣這愚蠢的遊戲也是，「真巧，我也認為執行那類任務是下下之策。」

對方並未明確的提出邀請，利澤爾認為羅塞爾的話語帶有種試探的意味在，他或許不太敢信任自己，利澤爾也確實不相信萍水相逢所建築的情誼，斷然拒絕想必也不會被譴責吧。

話雖如此——他可不完全是「埃勒里」，什麼也不做可就無趣了啊。

「柯林教授有想要解開哪項任務嗎？我的話還沒有解決任何一個。」將話題切入核心，與此同時還露出相當無奈的表情並聳了聳肩，臂腕上的腕錶因動作而輕晃著。

「除了傷害類的我都可以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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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還沒開始進行，畢竟任務今天也才剛下來。雖然不是很想就這樣乖乖照做，但想想既然能做到這麼大陣仗的規模，那這個遊戲的『懲罰』肯定不會友善到那裡去。」

井然有序的殭屍、盤旋不去的直升機、無法取下的腕錶......不論是哪一點都能要了他們的命。以現代科技能做到這樣的事，想必背後有龐大且精銳的組織撐腰吧？事及至此，羅塞爾越來越能肯定這件事絕對是人為策劃。

「我想應該先從交朋友的任務開始吧。不過要成為當中所述的『朋友』有什麼必要條件嗎？我們在這裡聊上兩句就能算是朋友？」
他比了比列表裡面最簡單、卻也最難定義的格子。

「朋友」的條件嗎？

利澤爾並不擅長做情感方面的思辯，亦不善於處理，平穩底下的暗潮總是讓他吃不消。

「坦白說吧，我認為這是一道很不知所云的命題。」他將滑落的眼鏡推回原位，開始犯職業病細語碎唸道，「部分人認為廝守相伴、教學相長是朋友；部分人則認為共同沈溺於紙醉金迷，抑或承擔罪業的才是真摯、真實的情誼，沒有明確的定義、沒有研究的根基——就沒有答案，我不清楚幕後黑手究竟是何許人也，但我大膽推論，他不會是我們學院畢業的。」

「咳，失禮了。」見自己有些失態，利澤爾輕咳幾聲，「但我覺得，也或許不用想得複雜——假使信任與相助是種深化關係的因素、條件的話，或許我們倆這樣的行為已經算是建築友誼，成為『朋友』的契機也說不定。」

出於猜想，利澤爾認為所謂「朋友」概念應是腕錶主人的自由心證，而後被裝置偵測到吧——真實的定義為何他一丁點都不在乎，先決要件就是要相信這些溢美之詞，來達成任務，即便他根本不贊同。

闡述給羅塞爾時，他感受到頭頂陣陣的發麻，指腹也在尷尬地布料上反覆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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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滔滔不絕的模樣讓他想起了某個與他朝夕相處的傢伙。

羅塞爾沒有打斷對方，只是勾著饒富興味的微笑聽完教授的職業病，畢竟偶爾聽聽來自不同領域的理論倒也挺有趣的。而他則是不斷的在密密麻麻的數據中追溯定義，提出假設、歸納公式、驗證結果，順序略微不同。

「你很緊張嗎？」比起那些，他的視線反倒被來回摩挲的指節給吸引：「別緊張，我又不會否定你──我室友任教於跟你一樣的學院，有時也會像這樣叨叨絮絮。」

紅色馬尾隨著動作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他伸出掌心，似乎是想與對方握手。
「我認為你說的沒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選擇互助彼此本就是難能可貴，怎麼說肯定都能稱得上朋友吧。」

「——緊張？」順著羅塞爾的視線，這才留意到衣裳上的騷動被察覺，與其說是緊張，倒不如說是想把指節可及的皮肉盡數抓撓下來。

效仿埃勒里行為跟聲韻這點他頗有心得，但唯獨朝人傾露意見跟想法時，他仍舊有所抵抗。唉，還是有觸及不到的地方吧？避免造成誤會，他放鬆原先置於胸前的雙臂，使其自然的歸於身體兩側。

「長篇大論似乎是教育學院的共同毛病了。」利澤爾挑挑眉，羅塞爾口中的室友他略有印象，依稀記得是個人不錯的好同事，只是非常仰賴咖啡因——就如自己仰賴糖一般。

見對方釋出友好的問候，及那認同自己論點的應對，看來事情發展比想像中順利許多，他微笑著，並將兩手都覆上羅塞爾伸出的手掌，帶著幾分真誠、幾分客套說道，「哈哈，很高興你也是這麼想，看來我們會相處的不錯，柯林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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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這樣好像就可以了。」
利澤爾雙手握上來的同時，他清楚看見賓果遊戲中間的格子自動畫了個圈，宣告著任務完成。「果然是自由心證嗎？那比想像中容易許多呢。」

鬆開交疊的手，羅塞爾沒察覺到對方的額外心思，或者是將其歸咎於緊張不打算追問。不僅僅是因為他本就不理解利澤爾這個人，事實上猜忌懷疑也不是他的擅長。

「那接下來還能做的......我想想，『下廚給朋友吃』似乎做得到。但困難的是沒水沒電資源又匱乏的現在，下廚已經算奢侈的一件事了吧？」
與方才相同，題目下廚的定義又顯得模糊，他們得將生食弄熟，或者隨意把幾樣食材處理成盤也能算是下廚呢？羅塞爾決定先找到物資再來煩惱這事。

「我記得商店街的地下倉庫還有沒使用過的卡式瓦斯爐......至於食材，得在路上碰碰運氣了。」

「看來是的。」也拿起自己的腕錶查看，確認交朋友那格確實劃上了一個圓圈——該說遊戲的主人是設計題目太不謹慎，還是閒來無事，想要在喪屍肆虐的校園裡舉辦聯誼活動呢。

莫名其妙，他簡短的評價了任務。

「確實，在這樣的環境安然下廚不是容易的事。」利澤爾點點頭，生鮮食品無法存放是一點、烹調製造的響聲引來不速之客是一點，能夠苟活到今日，靠的是平時就有存放乾糧與罐頭的習慣。

「那就朝著那邊前進吧，食材⋯⋯。」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走到需要吃殭屍肉那步。」利澤爾稍稍鬆動了領口，吞嚥口水使喉間的肌肉反覆收縮，他不想死在這裡，也不想冒這個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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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同你的想法。」同樣也對殭屍肉不感興趣的羅塞爾點了點頭：「雖然這個禮拜觀察下來食用殭屍肉似乎沒有百分之百的感染機率，但總歸來說風險還是存在。」

話雖如此，在物資持續耗損無補進的情況下，也許終有一天他們僅能靠食用殭屍肉過活......他懇切希望不會走到那一步。

「這個遊戲的某幾格任務相較之下顯得殘忍許多，在充滿怪物的世界考驗人性還真像電影裡的橋段。」他冷哼了聲，隨後餘光注意到直升機的燈色轉換，於是側過臉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人──

『跑吧──！』

異樣的血紅色光耀起，使地表的遊戲規則頃刻改變，周圍的喪屍也彷彿收到造物主的旨意般，朝著靜止的人靠近。

移動方能自保，與羅塞爾對視後便理解其意思，隨即跨開步伐朝著生存之徑，邁進奔馳。

這該死的燈，難道沒有任何規律跟預兆嗎？周圍有這麼多優秀的研究專家、學術同仁，或許有天會有人研究出一份上百頁論文然後發表吧，也順道把殭屍的習性寫進去最好。

在危難之間還在懷抱癡人說夢的妄想，利澤爾也覺得自己挺可笑，但他確實很想知道真相——在他因不斷移動用盡氣力前。

「還有——大概多遠？」朝著羅塞爾簡短問道，因顧及不暇，半框眼鏡歪斜、滑落到鼻樑上，顯得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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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利澤爾教授，還行嗎？」被這麼一問他才意識到也許對方的體力無法配合自己──羅塞爾盡可能不讓語氣聽起來像是來自年輕小夥子的揶揄。

畢竟紅燈可是最方便進行大幅度移動的時機，無論怎麼製造人聲以外的噪音都不會被攻擊，坦白說他本來是打算在燈號變換前能跑多遠就盡力跑到最後一刻。

「也許再十五分鐘？」老實說他也不太確定，根據路線上的阻礙與直升機肯定有所變動：「不過我們隨時可以放慢速度的，保留體力才是上策。」

「那、那稍微慢點。」話語中夾雜的混亂的喘息，利澤爾感受到部分肌群因突如其來的劇烈運動，已經有些酸軟無力，眼神也愈發渙散，本就跑在羅塞爾之後的他朝著前方揮動著手，請求對方放慢步伐。

「抱、抱歉，我⋯⋯體力不大好。」已經累到不太能組織語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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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他立刻放慢了腳步，邊保持著一定的速度，邊盡可能與對方維持並肩的距離以利觀察狀況。

周圍似乎還算安全，至少視線可及的範圍內還沒瞧見殭屍。於是他放心的壓低嗓音詢問身旁的人：
「還行嗎？需要我幫忙扶一把嗎？」

「可、可能，要麻煩你⋯⋯。」因對方放緩步伐而終於能與其比肩，利澤爾伸出手並做出虛握的動作，希冀以此來讓羅塞爾知道牽著手即可，疲憊與換氣過度使大腦開始缺乏判斷能力，恍神間很有可能會與羅塞爾走散。

他開始覺得適時的運動是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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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塞爾反應很快的握上對方掌心，傳遞而來的溫度讓他意識到賓果遊戲裡似乎有個任務是得與友人掌心相連六小時。不曉得那時數能否累積？畢竟六個小時實在不算短──以現在隨時都需要繃緊神經的狀況來說。

「往那裡走吧。」拉著對方彎彎繞繞，他邊朝目的地前進，邊在路上搜尋著可用食材。但與上週相比，顯然再歷經一週後能用的資源也快被搜刮殆盡。

「啊，好。」握住對方的手讓利澤爾安心不少，一方面是免除走散，孤立而遭受襲擊的風險，一方面是對方願意為自己放緩腳步、牽起手陪同著自己行動，遠超任務所需要的付出，能夠在如此處境仍有助人的情操，實屬不易。

兩人在路徑間穿梭，再熟悉不過的熙攘如今剩下荒蕪，食用物資更是顯得寶貴，在稍作喘息，調整好呼吸節奏後，便也跟著對方環顧四周，尋找任何有可能幫助到兩人的物資，和預期的差不多，生鮮食品早已被先前來訪的倖存者搜刮一空。

「那個，柯林教授，我不確定能不能算烹煮料理，但我寢室那邊還有一些之前購買的罐頭，任務可以採認的話，或許可以使用它們。」回應著對方的善意，利澤爾主動提議，願意將自己所剩無幾的物資，做為任務達成的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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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行，就這麼辦吧。」他沒想太多便點頭應允提議，畢竟早些完成任務對他們兩個都沒壞處。「指令寫的『下廚』給朋友吃界定範圍同樣模糊，反正嘗試看看如果不行再想別的辦法吧。」

商店街的地下倉庫比想像中凌亂，顯然有腦袋的生存者都不會放過這裡。羅塞爾撿起還剩半罐瓦斯的卡式瓦斯爐，仔細的繞了幾圈後只發現些許燕麥片與兩三包濃湯粉末。

「用這些東西拼拼湊湊應該勉強能成為一道料理吧......」腦袋裡開始規劃該如何結合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食材，他拉著對方改往男性宿舍的方向前進：「利澤爾教授是一個人住？」

「嗯，反正先試試看再說。」界定模糊的規準，總是需要經由摸索與嘗試，往常而論或許還算一種消遣，但在與時間賽跑的今日，耗費無謂的光陰、選擇錯誤的方向都是致命。

見羅塞爾拾起卡式爐與應該能稱得上是「料理」的粉包，簡易好調理的食品更適合緊湊的此刻，利澤爾此刻才不再緊繃，勞累也因收穫而抵銷不少，並跟著對方往返回宿舍。

「是的，我一個人住。」稍有餘裕而開始與對方談天起來，「比起和人磨合，我個人更想要保持現在的生活習慣與作息……不過偶爾會感到孤獨，有好有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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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雖然需要耗費時間與心力去磨合，但與他人同住的確熱鬧許多。」他自從與前女友分開後一直都是維持獨居的狀態，直到進入黑葉才陰錯陽差的被分配到三人房。一向逆來順受的他倒也沒對這個結果提出太多異議。

即使偶爾會起爭執，但老實說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另外兩人的存在感到習以為常。習慣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

「在這種情況下有室友作伴也比較安心吧？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遭遇危險，有人能互相照應肯定安全許多......特別是睡眠時間，那些怪物可不會乖乖敲門進來。」

「嗯，有夥伴相互扶持確實會比較安心。」表面上雖正面回應，但利澤爾深知驟然的異變也不會對自己有任何改變，甫到學院是一點、慣於行單影支是一點，何況現今要找誰，又該信任誰做為彼此的照應呢？思緒至此，眉頭不禁緊縮。

「謝謝柯林教授的提議，但我應該維持現狀就好。」他露出略些尷尬的苦笑，以此做出最輕微且不冒犯人的婉拒，「現在再找援助恐怕太晚了，也很難保證還有誰願意向陌生人伸出援手吧？」

「——也或許這場遊戲是為此而設計的吧？去考驗生者的價值判斷與人性。」茅塞頓開的利澤爾碎念著推導而出的結論，雖已壓低聲量，但他忘記此時兩人是比肩行動，羅塞爾可以輕易地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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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既然對方沒這考慮，他也不打算在這個話題停頓太久，畢竟現況也如利教授所顧慮的那般嚴峻。
怪物入侵已過一週，熟識且互相信任的人們早已聚集起來共同行動。這種時候即使尋求落單的人互助，也無法保證對方內心究竟存有多少良善。風險太高了。

「你也覺得這是場被設計過的遊戲嗎？但我現在仍舊想不透為什麼是挑黑葉學院來做考驗的樣本。」

視線餘光瞥見遠處有個行動異常詭異的身影，羅塞爾不打算正面衝突，於是當機立斷拉著對方改往另條通道前進。原先不算太遠的路程硬生生因為怪物的阻撓拉長許多──反正這幾天下來他也習慣了。

「嗯……我覺得明顯到有點刻意。」待兩人遠離原訂路途上的威脅物，他才徐徐地開口，「若是那些喪屍是真實的生物體好了，會因為直升機的指引改變攻擊機制這點本身就挺不合理的。」

4月1日，而後是4月8日，荒誕事件發生頻率之精準，利澤爾無法說服自己這僅是巧合，而臂腕上的束縛、無法不遵循的規則以及裡頭的任務細項，也在在印證這是某人刻意為之。

「這麼說來……還有一個地方蠻詭異的，就是幾天前我在校園內遇到高中部的學生會長，貌似是叫做愛譜莉，不知道柯林教授有沒有遇見他？」僅在校園內張貼的文宣上看過少女——那日是他們第一次交談，明是靜謐與安全的場面卻使他感到古怪不安，他急切地問詢著「為何校園會如此」、「為什麼一個人待在這裡」等等問題，反而使少女表露出不被信任的神情，她黯然離開長桌，留下精緻的甜點與茫然的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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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譜莉？沒有。」他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前陣子在全校的例行會議後有和她說上幾句話，羅塞爾依稀記得是個彬彬有禮又優秀的女孩。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是哪個部分讓你感到詭異？」

坦白說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下，人的性格因此產生變化似乎不會在預料之外。但既然利澤爾教授提出了「詭異」，他倒也不介意聽看看對方為什麼會這麼覺得。畢竟情報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有足夠多的線索才有判斷是非的機會。

「我並無想要臆測過多，但那名少女身旁既無防備、外表上也不像是能夠隻身抵抗殭屍的類型，在末日下卻安好到讓人起疑，詢問他有關學校的問題也得不到任何回應。」述說給旁人的同時，利澤爾憶起那日所見。

潔白無瑕的衣裳、亮金色髮絲短翹俐落、姣好玲瓏的面容——以及那雙深幽的湛藍，她面帶笑容呼喚來人，桌面上盡是糕點與茶飲，而非更具生存價值的食品，優雅愜意的響宴在人間煉獄裡，顯得突兀至極。

「我只是好奇是不是也有其他人遇到她，有沒有成功從她那裡套到一些話的⋯⋯顯然不是容易的事。」貌似不該問的，互換情報必然重要，但無解又詭異的問題，或許只會造成羅塞爾的困擾，「那柯林教授呢，有發現或分析出什麼線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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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愛譜莉應該也不曉得學校為什麼會陷入混亂。畢竟連校長都成了怪物，在相關人士都無解的前提下，那麼僅是學院大使的她或許也對眼下情況一知半解。」他誠實回應自己的臆測：「但你說的狀況確實奇怪，沒有防備在這樣的危險環境並不是那麼容易生存。」

課堂上嬌弱的學生各個都拿起武器對抗殭屍，即使是瘦小的少女也得為了保護自己而行動──他想起了前幾天遇上的莎莉與艾亞娜，眼神一瞬間閃過幾絲陰鬱。

「我不曉得實際狀況是如何，所以只能從你提供的情報去判斷，如果哪天有機會遇到愛譜莉我會再觀察看看的。」

他領著對方再拐過一個彎，這下目的地也終於出現在前方。

「不能說是線索，但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同樣讓我感到疑惑的事情......前幾天有人在安全區域擺放了一整疊的數獨，不曉得用意何在？甚至還要大家填好後放回箱子裡。」

數日內發生的弔詭已多到數不清，相比將人生吞活剝的嗜血怪物、光怪陸離的異樣，那放置於一隅的填碼遊戲，在積累各種情緒的眾人面前，顯得不是那麼難以承受——又或說早已無暇顧及，若不是羅塞爾提起，利澤爾也差點忘記還有這件事情。

「我不清楚，但應該不是緩解情緒，或是讓我們在打打殺殺中還能腦力激盪。」幕後黑手有如此好心腸，就不會讓校園淪爲煉獄，並在後頭觀賞自己一手造成的變態場面。

「出於懷疑上面藏有玄機⋯⋯你知道的，某些密碼或是暗語，影視作品常有的設定、之類的，總之我是填寫完了。但除了發現數獨設計出漏洞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現。」他聳聳肩無奈說道，數獨作為線索一無進展，但作為消磨必須靜止不動之下的娛樂也算是難得。

見終於抵達目的地，利澤爾安心了不少，鬆開原先緊握對方的手，轉而置於膝上大口喘氣著，顧不得羅塞爾會如何看待屈膝難受的自己，不擅長體力活與戰鬥的他如今依然倖存應是莫大的奇蹟。

「咳，抱歉⋯⋯我們來進行任務吧。」片刻後利澤爾才抬起頭望向羅塞爾，重新站直身子，將因奔走而滑落的凌亂髮梢撥弄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