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

手腕上腕錶閃爍，平常還會不慣配飾在手上而想著拆下，但如果這是這場遊戲的『規則』，羽瑠沒道理不去遵守。一切狀況都有趣的很，到底是『誰』在操縱一切，又讓所有的生還者不得不去遵守？把人的性命玩弄股掌的行為，實在是讓人欽佩也讓人反感。

抬頭，直升機的綠光過於顯眼，提前戴上的降躁耳機隔絕了大半的噪音，否則在這乾等紅燈的時間估計幾幅耳朵都不夠換。斜眼直盯迎面而來的殭屍，若平常早就撲來但如今卻不當自己存在一樣擦肩而過，羽瑠挑眉不作響，只是繼續看往那綠燈，等待切換成號誌並對規則有了大概的想法。

『綠燈』追逐移動的人，無視靜止的人，但發出任何聲音都會被視作移動；
『紅燈』追逐靜止的人，無視移動的人，但移動中發出人聲就會被追逐。

不規則的變換，所以自己看路的同時也要確定它的變化？

有趣。

首先先回到文學院裡去拿放著的剩餘物資，再來乾糧快要見底，要長遠勢必得為了確保食物而去一趟牧場；高中部的學區按照那個腕錶裡聊天室的資訊，天橋是被堵上了所以也只能繼續在大學部這裡尋找物資。

再來……賓果？哈、朋友？

要交朋友？這種情況。『朋友』、『朋友』，只能照辦不是嗎？

紅燈一變，羽瑠立刻拔腿往最近的窗戶移動並翻進室內，室內的殭屍這禮拜幾乎都被自己清理過了，雖然也不確定還會不會有一兩隻剩下的？但遇到會追上來的就直接打爆就好，猶豫什麼的並不用。

羽瑠不作聲，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來者。

手裡的撬棍染滿腐血和腦漿的混合物成了不雅的畫面，帶著藍眼的頭微傾，確認了對方並無外傷甚至毫無攻擊打算後，這才把為避免屍塊噴濺到臉上而戴起的口罩拉至下巴。

「你好、朋友，自己一個呢？小心遇到殭屍。」

馬丁靴踢了腳下過去被稱作殭屍的塊狀物，臉上的笑容清爽地與剛才的動作毫不相關。三步併兩步就是走到對方的面前。

幸運，這就讓自己遇到活人了。

「相逢就是有緣─我猜猜或許你也在為賓果煩惱嗎？考不考慮和我同行一陣子？不然……誰知道還能遇到多少活人，你說？」

「我叫甘飴羽瑠，你呢？」

「你的乾脆很符合時宜。」

羽瑠毫不遲疑地握住亞里克伸出的手，但伸出指尖搭在手腕上的動脈好幾秒後才恢復正常的握手姿勢。活生生的人也沒有腐敗的味道，看來是不用擔心太多了。

不、甘飴羽瑠，不可以對『朋友』產生戒心。

「既然打算同行，事不宜遲就開始賓果的任務如何？例如說有一項是握手六個小時，亞里克、你和我都是『朋友』了，那自然也就沒有放開的必要對吧？」

「我這禮拜都在文學院駐點，所以稍後陪我去拿一下我的物資吧？再來想想這六小時該如何是好。」

看來目前樓層剩下的殭屍就自己打爆的那而已。或許是牽著人，羽瑠沒有以往走的還要迅速，也是為了製造太多不必要的聲響，因此讓他也有時間去思考這位朋友的相關。

亞里克，可能是其他學院還是高中部的人？或是文學院新生，總之自己沒印象。話少情緒表現也少，不太像會突然攻擊人的類型；相反剛見面時還比較怕自己來著，至少作為第一名同行者來說算是均標。

路途並不遠，腳步停在掛有書籍準備室的門前時羽瑠從口袋裡摸出鑰匙，熟門熟路的跟進宿舍一般。

裡頭的陳設已經大肆更改一番，空曠且無可藏人的死角。

無法移動的書櫃被拆卸成低於一百公分的矮櫃，符合大小的木板則交叉釘在窗戶上當作加強，也用薄窗簾來遮擋強光卻不礙視線；地板上噴濺的血跡早已乾涸，雖然不舒適的氣味隱約殘留，但經過清潔看起來也是好了許多；書籍就算被浸染血也是堆疊在不起眼的角落，而其他沒有破損的便大約分類放在矮櫃上。

「希望你知道這裡以後就算要來也最好一個人來。」

比起請求這句話聽來更像是立下規則。放眼望去，在隱蔽的角落裡可食用或是已廢棄的食品被放置兩邊，看來像是從自動販賣機中取得的瓶罐也被疊在一起。

「你我不擔心，其他人的話……哈哈，說太多了、我去拿東西。」

雖說拿東西但也只是背起一個單肩包，從檢查的動作來看裡頭有一本筆記、小刀與打火機和除了準備室之外的鑰匙。羽瑠勾下口罩扔進垃圾桶，一道明顯的傷疤從左下顎劃過，但本人也沒太在意般地取新的戴上，隨後又是習慣性地拉至下巴處。

「我接下來打算去一趟牧場，畢竟比起活的大家更會專注在不用動手的商圈那邊，儘管生鮮類的壞了乾糧還是很方便。」

書籍準備室或是文學院有甚麼好處？隨時都可以將需要的資訊給列印下來。拉著亞里克到桌子旁邊，攤開先前還有供電時從學校官方印下的地圖，指著地圖並用鉛筆畫著預計路線。

「你打算跟我去？我自己是沒問題，但多一個人的話你最好會最基本的自保。不過既然有辦法活到今天，你總會有辦法的對吧，亞里克。」

確定亞里克也要跟上後，羽瑠開始在地圖上畫著行徑路線並一邊解釋；從文學院開始，接下來是法學院、藥學院，最後是教育學院。當然沿著湖邊甚至斜線穿過是最快的，但適當躲在大樓裡休息跟觀察才是要點。

在室外就必須考慮殭屍還有紅綠燈變換的問題，特別現在大多數殭屍都聚集在天橋上，越靠近那邊估計殭屍也是越多；狀況不樂觀至少還可以在教育學院的高樓層觀察情況再決定是否要去。

不麻煩，將這個『當作遊戲』估計現在也是從一般模式變成困難而已，現在多一個人手，或多或少也可以在自己不得已打殭屍打到忘我的時候，提醒自己回神吧？

「大概這樣，這個提袋你的包包放得下？到時候裝兔子的。」

羽瑠從矮櫃中拿出防水提袋遞給亞里克，雖然接下來得防的不是水，但總比身上掛彩還來的好。而提議讓對方拿袋子也不是讓純粹想讓別人提東西，只是羽瑠自知自己拿在手上的東西都會變成敲打殭屍的利器，要是真的取得糧食的話就浪費了。

「到室外就別說話，如果你想叫我─拉我的帽子或是項鍊。」

確認好路程後將駐點鎖起後離開，走到離法學院最近的一樓出入口時，羽瑠帶著亞里克藏在靠近窗戶的角落。抬頭看向天空、配合腕錶中聊天室的資訊現在確實是『綠燈』，剛好是不能移動的時間，也有了可以觀察附近是否有殭屍的空檔。

沒有，但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最好，畢竟自己的位置有死角，同時也不知道殭屍到底可以從多遠的地方收到聲音？小心為妙。

不到五分鐘，天空換上『紅色』。轉過頭看了亞里克一眼示意要開始移動，左手領著對方離開了文學院。為了避免跑步喘氣消耗過多的體力，全程都是步行；起初安然無恙，不時確認燈號顏色來確保安全。

這次燈號變換意外的快，證實了不規則的傳言，隨著轉換『紅燈』繼續啟程，然而忽然衝來並無視燈號躲在兩人身後大喊救命的路人，一隻殭屍被帶著過來。

如果不是亞里克在，羽瑠可能在揍殭屍以前會先把那個人拿去餵殭屍再把他殺了。但殭屍總歸比較好對付，細細觀察發現殭屍斷了一隻手，脖子也扭曲成不合理的角度，用著含糊不清地吼叫迎面而來。

對這一週都在對付殭屍的羽瑠來說這不是太難的問題；既然腿都是好的就先打斷他的腿不要讓他亂跑，還剩一隻手就把他的手用撬棍扯開避免亂揮，腦袋？沒了腦袋就是個腐爛的屍體了所以多敲一下就可以解決。

只花四下，殭屍不再動作。

羽瑠早將亞里克推至最遠但還能算『牽手』的距離，以避免噴濺到屍液或是被自己波及，處理完殭屍後武器的尖端指向還打算開口的路人，神色可怕但卻帶著微笑，下巴比了與文學院相反的方向，示意對方趕快滾。

路人乖乖閉上嘴用跑的離開了，但沒過幾分鐘遠處又發出尖叫，但羽瑠沒有理會，確認現在號誌依然是紅色便又帶著亞里克往法學院走去。

接下來路上不再有其他的人或殭屍，順利抵達法學院後羽瑠挑了最近的教室，再三確認沒有人或殭屍的身影後便進入。

「你現在的狀態還行嗎？要是剛剛那種破事再多兩三次，要去牧場的路怕會更不好走，所以等等到院內的時候都休息一下再走。」

接過水瓶單手轉開，要遞回去的手懸在半空，雖然沒有講完但也意會，含了瓶口後就遞還給亞里克。水資源很重要，但他的放在駐點了，總歸這不是自己的物資，況且論現況對方比自己還需要。

「不渴，拿去。還有看要不要繞去餐廳或是咖啡廳比較近，至少咖啡豆也是可以拿來做菜的，甚至只下廚的話那泡咖啡也可以算。」

羽瑠確實沒有考慮到亞里克的體力，看這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就算牧場在旁邊抓完兔子可能也回不來了。

去咖啡廳的路上就沒像剛才一樣的插曲，距離很近的緣故很快就抵達。室內空曠，不論站立或蹲下甚至刻意發出聲音都不見殭屍的影子，估計不只連人連殭屍都對這邊沒有興趣。

事情還沒發生前羽瑠常來，也不是對咖啡情有獨鍾甚至是即便愛苦愛酸的他都對其卻之不恭，是這邊的甜點難得和自己的胃口，以及坐在這裡總能聽到的東西特別多，畢竟比起學生餐廳咖啡廳給人的印象總是可以詳談各種事情。

憑著印象來到咖啡廳的員工休息室，或是再翻了儲藏室後找到了未開封的咖啡豆。電？確實，沒有電開不了火，但有時候為了防止跳電的問題，天然瓦斯也是備用的。

「下廚會嗎？不會也得會。事發前我剛好離開這裡，材料的新鮮度到今天再搭配天氣來看，是都沒壞掉所以別擔心。」

走到廚房，看著瓦斯的量錶確認充足，再把剛才從儲藏室拿到的食材丟在桌上，顯然的是甜點的材料。可以簡單處裡的食材早被拿光所以也就剩這些要大量消耗電、瓦斯和時間的原料還留著，不過對羽瑠來說到不是什麼大問題。

「布朗尼吃過吧？一起做。」

羽瑠自己嚐了以後也是倒抽一口氣，果然只有磨過的咖啡豆不能，更別提他本來就不愛咖啡的味道。但本著不能浪費也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不過中途似乎受不了了，從單肩包裡面摸出糖果往嘴裡塞，也順道拿了一個遞給亞里克。

「還有剩時間，還有甚麼打算？賓果差不多了，要去哪裡的話再想想。」

反正自己大多都是回去文學院，若真的要甚麼的話他本來是去完牧場之後再去一趟停車場牽車。

「停車場，可那裡更遠，我覺得還是別去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路程跟現況，羽瑠只覺得亞里克去了一趟停車場後估計是真的走不回或是去不了其他的地方，儘管自己的車就算可以載人，但已經過去七天了，誰知道有沒有被破壞？所以他這次去的目的就是牽車跟確認車況。

低頭看向腕錶，公眾聊天室的即時對話迅速，無論是生硬的話家常還是資訊分析都有，或是說對於現況的陰謀論跟杞人憂天也不在話下，亂成一鍋粥。

「最後還是會回去文學院，那你有什麼打算。」

「……如果找不到地方睡覺你去我那邊也無所謂，只是碰過什麼用什麼就算我不在的話你也得留紙條再走。」

左手牽著但腕錶在這手上，羽瑠也只能拉著亞里克的手繼續點擊腕錶。沒有什麼可以解析的了，但在關閉以前卻看到通訊的圖示。

「聯絡方式，聽說錶面互相觸碰就好；你的書不是還放在我那裡嗎？別忘了，不過就算放著也無所謂，記得找我來拿就好。」

看向時間，六小時也差不多了，估計等回到文學院拿完書就到頭了吧。再休息一陣子後便又起身，如亞里克說的沒錯，確實先拿比較好，誰知道不論是他還是自己有沒有辦法撐到能夠當面歸還的時候？

該做的事情就趁現在做好，也沒錯。

踏上回去的路途，號誌的閃爍更加不規律使得一路上走走停停，但沒有殭屍也不礙事，近乎跟散步一樣的移動速度，讓最後比去程還要花上更多的時間。

「到了。」

「報答？啊……以後再看看吧，就當你欠我就好。」

其實羽瑠也沒想過報答什麼的，畢竟要不是亞里克，雖然他還是有辦法自己去完成除了朋友之外的選項，但如果可以還是全部完成才感覺比較好，所以要說虧欠什麼的其實沒有，不過既然都這麼說了他也就先允了下來。

算算時間其實已經到了，然而羽瑠不太想放但現況告訴他必須這麼做才能，猶豫幾秒後才默默地放開了手。儘管溫度還沒散去，但一想到下一次不知何時才又能接觸他其他的溫度，想來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煩躁又逐漸升起。

他叫我？啊、對。

「……我也是，亞里克。」

很久沒被那麼稱呼了，不太習慣。羽瑠並不習慣別人稱呼他的『名』，他有自知之明本身並不和這個與『春天』同音的『羽瑠』名相符合，儘管單看姓氏的『甘飴』也差不多，反正對自己來說這些名字都、很討厭。慢了半拍才答覆，但想著亞里克也不是日本人估計也不知道那麼多，就一笑置之。

「如果遇到別人欺負你可以用訊息找我，不過看我有沒有空的同時也記得好好逃命撐一下，知道了嗎。」

「總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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