𝐋𝐨𝐮𝐭𝐤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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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交流 with Joseph21012

在這裡她不是光鮮亮麗的演員——或「魔術師」,她沾著塵土的臉孔迴避著遠處傳來的吆喝,又戴緊了逃竄途中隨手從衣飾販子裡盜取的報童帽,漸往人煙稀少處快步走去。
latest #27
灰色迷霧籠罩午後的城市,空氣中冷冽的濕氣縈繞,把街道染上了沉悶的氣息。小雨還未歇止,市集裡的動靜自是比平日少了些,斷續幾個行人打傘走過,伴隨著車輪輾在石路上扣隆的聲音,戛然止於一個鮮豔的身影呼嘯而過。
路西爾·科茨沃的紅髮散亂不堪,她披著一件紫灰色的風衣,急躁的步伐穿梭在道路與商販之間。
她疲累地靠在堤防上的矮牆邊,喘著粗氣收拾風衣裡藏匿的表演道具。她已經不知幾日沒能成功地賺取金錢,表演失敗,抑或被當一個逃犯追趕,曾經積存的微薄薪水也逐日耗盡,她只覺得餓壞了——胃袋裡的空洞一點一點啃食著僅有的脂肪或暴力地掠奪其它臟器的能量。
路西爾不時抬頭檢查周圍的人影,這裡已是陌生的街道,但如今也挑不得。
她幾乎迷茫地走入昏暗的巷子,在膝蓋撞上一冷硬的鐵桿才疼地認知了周遭的環境。那是一張生鏽的長椅,一個穿著整齊的男人正壓下帽沿睡著。路西爾顫抖著站起身,上下打量看似毫無警戒的男人,目光停頓在從他腕上鬆脫的皮革手錶。一個骯髒的念頭——她或許已感受不到何謂骯髒——油然而生,她伸手探向那枚腕錶,默不作聲地。
G.C▽Joseph
1 years ago
約瑟夫•戈爾丁正慢踱在一條陰濕的灰石子小路上,他走地搖擺,寒風吹開了深藍色的大衣,衣襬波濤似地在他的身後翻捲起一遍又一遍,但他不覺得冷
他剛和一幫朋友離開酒吧並在街口分別,現在杜松子酒已經在他體內被徹底吸收,於是炙熱血液傳遞到他身體的每一寸,整個人都血脈賁張起來。約瑟夫迫切地需要一個安置腦袋的地方,酒精熏染著他的神志,就像塞壬一道最甜美的歌喉引逗他進入世界另一端的溫柔鄉。

而最終,他在巷尾找到了一張長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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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C▽Joseph
1 years ago
一道不小的衝擊力從長椅的另一端傳來,於是約瑟夫幾乎在那一刻醒來——準確點說是一半醒,另一半兀自昏沉——他懶洋洋地把眼皮子睜開一條縫隙,但思緒在睏倦恍惚裡載沉載浮,最後基於對於睡眠的需求,男人闔上眼睛,只當作這只是打擾午寐的小插曲,不再予以任何關注。
隨後反轉是這麼來的:他感受到手腕傳來一陣微弱搔癢感,那是約瑟夫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觸感,至此男人終於徹底清醒過來,旋即本能性地伸出另一隻手,鉗住了扒上自己袖口的小爪子。
G.C▽Joseph
1 years ago
他懵然地盯著面前的紅髮女孩兒,思緒延宕片刻才跟上,而等到約瑟夫釐清情況,他不禁被逗笑了,沙啞的笑聲像沙粒從他乾澀的喉頭抖落出。

「小夥計,我做這行可是比你早的。」約瑟夫嘴角舒卷出懶散的弧線,微啞的聲音帶著屬於他嗓子的慵懶鼓動。
接著他鬆開緊握路西爾的那隻手,轉而(不怎麼溫柔地)揉了揉那顆紅色腦袋,態度從容,彷彿對於自己差點被竊取錢財一事絲毫不在意。
路西爾的呼吸在被捉拿住的當下慌亂而急促,而後隱約聽見的是男人疏懶的話語,有幾個字在恍惚之間遺漏,還未能反應,頭頂上即承受一股不輕不重的壓迫,來自那人有些冰涼的手掌。
「少碰我!」她拍開約瑟夫的手,一些低聲下氣的話語仍在組織同時,參雜著酸楚的叫罵卻率先翻滾而出。
街巷裡虛弱的微光逐漸被傍晚的細雨吞噬,天色沉入幾種深淺灰色層層堆疊的黑暗。一陣冷風隨巷口的街燈亮起竄了進來,披上路西爾精疲力竭的身子,她打了個顫,沉重的四肢險些沒站穩。方才的話一落下她便愣著,也不知自己的氣惱是為對方的輕佻,或是自己的不堪被赤裸地揭穿。無論如何,她是狼狽的。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走了,」她撇過頭,刻意不與那男人直視,「……感謝你的寬恕。」
G.C▽Joseph
1 years ago
約瑟夫簡明的說了就是輕浮之輩,他極度散漫態度已經不是第一次引起他人的惱火,路西爾也遠遠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當女孩兒齜牙裂嘴地向他散發強烈的牴觸時他並不感到意外。
他收回擱置在空中的手,同時看清了她的容貌——衣著骯髒,沾滿一身泥濘。蒼白的面龐上,在她這個年紀本該飽滿紅潤的面頰卻塌陷下去,雕鏤出骨骼的影塊。

該幫她。這個念想來得莫名又毫無道理,連約瑟夫都覺著自己真的是醉了,他幾乎訝異於他悖逆常規的行經,但那股無可名狀的情愫在見到路西爾的第一眼就徹底失控了,就好像早該在他體內泯滅的良知尚未消然殆盡。
他驀然想起一張相似的面孔,但是時間綿亙就如砂土侵蝕與堆砌,足以讓記憶的影像都沉寂在深深的土層之下,於是約瑟夫將思緒封藏回幽暗的墳墓裏頭。
G.C▽Joseph
1 years ago
「那麼,你打算怎麼報答我?」約瑟夫懶洋洋的笑容又一度攤開,疑問的句末帶著上揚的語調;但聯想到他方才頑劣的行經,叫人不禁懷疑這又是一句調侃。
「我的意思是,你不會以為只道歉後就能全身而退是吧。」
「先生,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路西爾半闔著眼。她空無所有,卻決絕並且堅定地念著每一個音節。
「想從我身上圖什麼?我沒有錢、沒有力量、沒有姿色——嘿,說點難聽的吧,你甚至可以不動一隻手,就有比我好數十倍的女人傻傻地送上門來。」說道,她半邊的嘴角扯了一下,隨後雙手埋入過大的風衣口袋,筆直走向約瑟夫的面前,視線與一對亮得詭異的銀色眸子相對。
她摘下那頂不該屬於自己的二手帽子,裏頭即彈出一隻細小的蟲豸,撲著脆弱的薄翅就往街燈的方向竄了。路西爾嗤笑,打著算盤的腦子裡浮現「巧啊,正是適合這破地方的開場」之類的閒話。
蟲子猛然撞上熾熱的玻璃燈罩,頭骨爆破同時血液四濺,啪滋的聲音隱沒在同類翅膀的鼓打,以極似烙刑之姿死於牠窮途末路的冀望,一樁微不足惜的慘案也就姑且在這裡收尾。
路西爾勾著風衣兩角,展開如揭起紫灰的幕簾,繫成蝴蝶結樣的青色領繩垂墜,作為衣袍下奇異色彩與著飾的引子:膨大的袖子隔著紅緞帶分黑白兩節,燈籠形的短褲綴著浮誇花邊,這使得那些綁在內裡的面具與幾顆皮球、繩索、鮮花、匕首……等,倒顯得合襯地出現在那身古怪的衣裝周圍。
背著燈光,路西爾的面孔變得模糊,卻沒能遮掩扮起笑臉時弧度精準的咧嘴,她幽幽地說:「不如這樣吧,先生,來點餘興的消遣如何?」
G.C▽Joseph
1 years ago
約瑟夫不動聲色地傾聽著,唯有提到嫖娼的部分引得眉頭在陰影下抽動一瞬,但也不過一瞬,男人就將顯露的情緒嚴密地藏回表層之後。

他見證著那隻小蟲是如何地殞落,短暫如流星的閃光在無色的雙眼底下明滅,曾經炙熱、充滿了爭執與折磨,最終鮮活的生命歸於平靜的死亡,徒留一份在細雨中的沉默——約瑟夫仍舊不為所動,閉闔的嘴始終不發出一點喟嘆。

回到現實層面,現在的走向並不如預期,約瑟夫思忖。但是沒什麼,要他配合也行。

「好啊,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約瑟夫語氣帶著挑釁的意味,雙手抱臂,將身體的重量托回椅背上。
路西爾——「路緹卡」脫下了風衣,隨手將它拋向後方的路面上,接著,她的手向背後一撈,三把雕飾精美的小刀即在她的指間排列開來,擦得光滑的刀面映出她的髮絲鮮豔的紅。她隨手拋起其中一支,讓刀柄輕輕掉入自己手中,如是把玩幾回,金屬擦撞時鏗鏘的聲響開始環繞在狹窄的小巷裡。

尖銳的刀刃往下劃出一道銀光,迅速下墜後敲擊另一把刀鋒,路緹卡的雙手靈活地轉動,反覆展現出花樣多變的動勢,三把硬冷的匕首竟在空中拉起一道道和諧的弧線。
雨滴落下的頻率漸快,打在路緹卡帶著燦爛笑容的髒灰面龐。她闔上雙眼,看上去一副從容,臂膀與指頭以熟練的姿態流轉著,帶動匕首被拋起的高度一次又一次向上翻升,女孩踩著輕巧的步履舞踏、旋轉,靈動的剪影在地面同滴落在地的雨水飛閃。

最後,三支匕首接連被拋往夜空的高度,她面向在眼前逐漸朦朧的街燈,在刀尖再次跌落前她奮力伸展手臂,讓匕首完美地被接回手指之間。她呵了一口氣,轉身向約瑟夫展開雙手,彎下晃蕩的腰肢為表演的尾聲行禮。

也就是路緹卡正要收起交叉的雙腳時,一道黑色帷幕在眼前落下,再無法被負荷的沉重身體就癱倒在一片紫灰色的風衣上。

鮮花彩球飛刀四散,她是被棄在玩具堆裡的破布玩偶。
而再次恍惚地睜眼時,身邊竟已不是那條陰冷的城市後巷。
G.C▽Joseph
1 years ago
喚醒路西爾的是油脂那獨有的甘甜香氣,小女孩兒睜開眼,黑暗聚攏在天花板的橫樑之間,被明亮與溫暖的火色隔絕在外,距離更近一點的地方,柴火劈哩啪啦的爆裂聲作響在壁爐裏頭。她發覺背脊下墊著柔軟的長沙發墊,身上蓋著一張毛毯。

就在半個小時以前,約瑟夫還再等待小女孩從地上爬起來,做個行禮或是任何舉止,直到空氣中的氛圍越發不對勁,他才意識到那並不是表演的一部分。

他沒辦法放任不管,只得把人像流浪貓一般地領回了家。

搖曳的火光為木椅上的男人鑲上暖橘色的邊,他盯著那口銅鍋在火焰上燉煮,等著透明的濃湯沸騰完畢,似乎感受到一直往自己身上刺的視線而回首,「你醒了。」

「你很幸運小鬼,今天的晚餐有醃牛肉。」他揮動手中的木勺,引導女孩的視線到擺著醃肉、新鮮時蔬和紅茶的餐桌上。
被柴火的溫暖熏昏了意志,路西爾盯著不遠處的男人半晌以後,錯愕地發覺自己被帶往一個陌生且封閉的環境。她將四肢蜷縮起來,張著口結結巴巴地久未能說些什麼完整的字句。直到她看見餐桌上那些菜餚與約瑟夫手上的勺子,才明白他只是出於好意地帶走自己,還順道做了晚飯。

「這裡是……」她將毛毯捲到自己身上,緩慢地站起身來。

路西爾小心地不讓拉開椅子時拉扯出噪音,而後怔怔地坐到約瑟夫對面的座位,眼光在約瑟夫的臉上與桌面之間飄移。
那些烹調完善的餐食在暖熾的煤氣燈下泛著油光,分配好的兩具餐盤邊,清淡的香醇自杯裏的茶水飄逸而出——她想起了好久以前,似乎在灰都外的村落,與一些忘了臉孔的人擁擠地坐著用餐的景象。

「先生,這些……我真的可以用嗎?」路西爾忐忑地問道,不知覺間手指悄悄攀上了桌上的餐具。

G.C▽Joseph
1 years ago
打過招呼以後,約瑟夫就回去守候他的熱湯了。

男人專注地凝視著盛著淺湯晃盪水波的表面,猜想鍋底散著的黃豌豆應該已是燉地爛熟,和洋蔥丁、胡蘿蔔飽足地吸收盡香醇的湯汁;他的醉意退了,胃口也甦醒了,和那個小女孩是差不多的情形——不,不,真是蠢。約瑟夫自嘲地想。

她肯定更餓。

自此遊蕩的思緒回到軀殼,約瑟夫在那聲怯弱的、不安定的喚聲掃過耳畔以前,便找回他自己的定位,從遙想的往昔再次歸於現今,歸於現實和塵世。

銀色的眼睛瞟了一眼那雙迫不及待的雙手,又緘默半晌才開口:「可以的。」
他給予答覆,而炭火的溫度染上了那道聲音。
路西爾的思緒頓時陷入一陣停滯,她收起了擱置於餐具上的手,扣握在胸前。耳邊彷彿還響著一些吵雜的聲音,是與大街上的喧囂不同,愜意、且秩序的——再無旁的印象能讓她聯想那樣的聲音曾屬於什麼樣的地域了。女孩抬起腳尖蹬掉了沾滿泥濘的皮鞋,一如舞者履行於細粉鋪陳的地面,以謹慎且緩慢的步伐向壁爐前的那男人走去。

「先生,你還在備菜嗎?且讓我同你一起等吧。」她停留在對方坐著的椅邊,略低下頭窺向帽沿牽引出的陰翳,解開圈束的紅髮披在她消薄的肩上,鬆軟地散亂。

熱氣抱擁寬大風衣垂落的軀體,湯鍋裡的沸騰與爐火燃燒的聲響迴盪在靜謐的屋舍間。只隔著一層布料的足底承載了全身之重,伏貼著整齊的木質地面。許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她暗想著——然而,路西爾曉得,這裡終究不是歸屬於她的地方。

「我已虧欠你太多,先生……待你用完餐後,我就不打擾了。」說道,她的臉上再沒有一絲緊繃或討好的歡笑,只是全然釋放了力量地面無波瀾,低垂的眼簾凝望那映著飄零火光的銀色眼珠子:「畢竟……如剛才說的,我什麼也給不了你。」

G.C▽Joseph
1 years ago
男人瞟了一眼小女孩兒,並沒有給予過多的理睬。

流離失所在這個年代並不少見,即使是生長在灰都,街頭亦有行乞的案例。它們上演的舞台不僅侷限在都市,因政變、饑荒逃離故國的外鄉人,被迫出賣土地進城就業的農民。

約瑟夫也同樣曾經歷過這些,或許至今仍然是,而不去將傷疤再次揭開已是他所能做的最多。

所以他現在正審視自己是不是有些踰越了;然而那些早已死去的面孔掙扎起來,彷彿纏繞的魅影,又一度在他的耳畔呢喃,就好像祂們從未離開過,只不過是約瑟夫未曾發覺。
G.C▽Joseph
1 years ago
女孩兒身上有著他熟稔的影子,倔強的、屈辱的模樣像極了他熟識已久的一位男孩——是了,那個深埋在過去的,始終相伴他一生的孤雛,而她又似乎混雜其他的東西。

「你可以在這裡工作,」他停頓了一會兒,才接續補充道:「這間房子我很少回來,需要有人定期打掃。」

「約瑟夫•戈爾丁,你叫什麼?」
約瑟夫的聲調平穩如斯,與她早前留下的印象落差不少,卻又在此時顯得恰如其分。路西爾望著他在爐火前柔和的背影,俐落衣著底下的寬肩並未因放鬆而前傾,始終自然垂墜於椅背前,與壁爐裏顫抖的火焰平視。路西爾的手不知覺間扶上了他的椅背,把半邊身體的重量傾在木質椅子上。

「叫我路西爾吧。」思忖片刻以後,她緩緩說道。


晚飯後,她睽違已久地完整洗了一回舒適的熱水澡。小心地避開身上擦撞的細小傷口,將日漸粗糙的肌膚一寸寸敷上肥皂泡沫後洗淨;乾燥的編髮長日裡未得解開,也被女孩生疏的手好好地梳理開來。她套上穿在戲服裡的麻布衣褲,出於地面久違進行掃除,約瑟夫還是迂迴地勸她穿回了鞋襪。

平日裡的工作不過基本的掃除,打掃屋裡各個房間,換洗整理自己的衣物,不時協助送洗一些約瑟夫備用的西服。趁約瑟夫小歇時,她環繞過每一處隔間,裡頭確如他所說地看得出長期不為人出入,只有臨時的客房裡擺著幾本夾了頁籤的書。她好奇地拾起,拍開了封面沾染的粉塵後,背後即傳來驟然停頓的腳步聲。
有關乎那人又說了些什麼,她也記不太清,燈於是被捻熄。恍惚之間,她回憶起爐火搖曳的樣子。那似乎是在更久遠以前,於灰都陰冷盤雜的市街之外……

在門鎖的聲響將要叨擾時,路西爾已然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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