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時四十二分。
他在夜裡起身離床,站在房內唯一一扇窗前凝望,凝望高掛在黑夜頂端的渾圓明亮,悄聲地掀開薄薄紗簾,沐浴其光下的朦朧昏暈,滿獨享著深夜裡的寧靜。
今晚是個不錯的時間,他沒來由的預感這麼告訴自己。
大半夜的,他在離開房間前走向室友的床鋪,輕輕地撫弄正在熟睡人的臉龐,撫過那時深時淺、因睡眠不穩定所造成淡紫青的眼下陰色,梳理過那頭翻身而翹亂的黑絲。
滿刻意的觸碰,就為了讓沉入夢鄉的人稍稍喚醒,他不需要將此舉做到底,僅想傳達一個最簡單的訊息。
「我在另一端等你。」在發現對方意識模糊的注意到他以後,滿溫聲地說道。也不管室友是否真的聽進耳裡,他只是含著笑地起身。
空間裡忽然響起的關門聲示意了他的離去。
而那位被打擾了美夢的青年,左手小拇指上不知何時的多了一條米白色的緞帶,長度不短,一路綿延至房門外。
緞帶,會延伸到何處呢。
迷迷糊糊中,他隱約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
睜著眼,看著一片漆黑的室內,祈昊辰花了幾分鐘才確認自己清醒過來這件事。方才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總覺得似乎有人在觸碰自己,想到這裡,他偏頭去看床的另一側。
「滿......?」空蕩的床鋪說明了友人並不在房間的事實。他撐起身試圖尋找,這才發現了手上的異狀。
一條白色的緞帶正繫著他的小指,往門外延伸。
會這麼做的人只有滿了吧,他心想著,不知道對方大半夜的又在弄什麼小驚喜。祈昊辰拿起備置再枕頭旁的外套,披到肩上,這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順著緞帶走出門外。
到走廊後他才發現原來這條緞帶是米白色——不過那好像也不太重要。用自從受傷後就不太利索的左手慢慢捲起絲帶,他在深夜中的走廊獨自邁步,直至走到未知的盡頭。
他的右手小拇指上綁在絲帶的一端上。
「今天的月亮,好近。」
他站在一扇由數塊菱形玻璃切割組合而成的雙開門後,玻璃上的雕花使得裡外並沒有辦法清楚看見對面的景色,只能看見稍嫌模糊的形體。
他背對著大門,直視房內天花板上所開的大洞,嚴格來說是一扇扇透明玻璃組成的屋頂,他能透過屋頂看見夜空。
這是位在商店街某條貨架走道底端的店家,入門後是一座中小型規模的植物園,放眼望去至少有兩個高度不同的平台,而他就站在一樓(暫且這麼說吧)。
明明是在建築物底端的街道建築又怎能無阻看見天空的景色,滿不去追究,這座植物園中綠叢百花在月光下悄然綻放生機的模樣,眼前景色對他而言價值已勝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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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鐘
zz570722:
凌晨三時零八分。
「再大都抓不到你。」滿伸手放在眼前,作勢要抓住面前發光的大圓餅,想當然爾地,怎麼可能碰上呢。
他笑了聲的收手,靜悠悠地等一個人。
緞帶的另一端最終接到一扇刻花玻璃門內。
透過玻璃,他可以隱約看見裡頭站了個人影,烏漆嘛黑的,倒是很符合友人的穿衣風格。
祈昊辰靜悄悄地推開門,沒了阻礙後看清了裡頭的人影,並確認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後,他刻意放輕腳步,在不弄出太多噪音的情況下緩緩前進。
直到他伸手牽上對方同樣綁著緞帶的右手。
「滿。」他的嗓音中帶著笑意,還有些許剛睡醒時的沙啞,「大半夜的在這裡做什麼呢?」
zz570722:
「我來散步。」瞧了眼站在身旁的青年,滿抬起被人牽住的手,將彼此小指上的緞帶解開,暫時地將被他們拖長的緞帶團丟在大門一邊。「這裡很漂亮吧,跟我來。」
他多加留心地輕觸上對方受過傷的手並逕自往前,像在示意著人跟上,緩步地往植物園深處走。
「我在幾個月前發現這間商店,裡面都沒有人,不過植物看起來都有被好好照料的樣子,生長的很好。」邊說,滿靠近一旁種滿植栽地花臺,上頭是株株比人高的草莖,他忍不住地撫上延伸出框的光滑葉面。「這一層都是溫熱帶植物,有花也有草,看的人心情就很好不是嗎?啊,這是天堂鳥喔。」
他指向那堆綠葉裡的一抹艷橘色,如是說。
「很漂亮。」整個室內盈滿了大自然的氣息,祈昊辰跟著滿的動作,輕撫上那被稱為天堂鳥的枝葉,隨後又放眼去望整個空間的擺設。
一整片花花綠綠的場景看得人不禁放鬆,興許是空間夠大的原因,即使室內擺滿了不少植栽,也不會讓人感到過於擁擠。
更別說還有那一大片玻璃屋頂......祈昊辰看著那片夜空,腦袋輕輕靠上了身旁的友人。
「就只有你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地方了。」他歡喜的稱讚著,大半夜被擾醒的睡意頓時間也消散許多,只剩下無盡的讚嘆。
zz570722:
「晚上偶爾出來散步就有可能找到白天沒能看見的商店,挺像探險的,很有趣。」滿緩緩收回手,盡可能不讓肩上的人感到不適,這才慢慢的又往前走。
「生活一成不變有時候會過的很膩,這時有一點點的不一樣就有不同的效果了。」
半年有了吧?滿在心裡想著,距離昊辰手上的大傷形成已經過去半年之久,他們在中間的時間裡和往常互動,只是剛開始的時間裡他會顧慮較多,對待傷者勢必會以不同的模樣待人。
畢竟,擔心嘛。
有時他也會想,雖然身旁人的態度都比他來的輕鬆有餘裕了,或許自己這麼做反倒會讓人產生負面效果,於是乎近幾個月內,滿幾乎減少了關心與慰問與傷有關的事物,只做需要出體力的事情減輕對方的負擔。
「我們當室友的時間,是不是也快滿一年了?」他語氣輕鬆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身後人。
「嗯......快一年了呢。」還真是不知不覺啊,「都認識到睡在一起了呢。」他忍不住輕笑著開起玩笑。
距離那件事也已經過去半年了......默默將手背在身後,祈昊辰輕輕摩挲著在手腕處纏上一圈的繃帶,想起那簡直痛不欲生的時候,內心多少還會因此而有些感慨。
不過因為這半年來有滿陪著他,雖然還是會痛,但似乎有很多事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痛了......
祈昊辰就這麼隨著友人的腳步,偶爾在瞧見有趣的植物十停下,他就這麼走走停停的,任由空氣中的寧靜悄悄帶走些許悵然。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幾個邁步便踏回友人身邊,輕輕用肩膀撞了下人的身側,隨後就這麼待著,「滿應該還沒厭煩我吧?」看著人,他臉上帶著調皮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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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厭煩?」身側一陣力道令他短暫的失了平衡,穩下身子後進耳的那句問話迫使著滿轉過頭。
這什麼表情?見對方臉上掛著看來就不是多認真的神情,滿眨眨眼,好是一副思考的模樣,悠然扭扭頭、左擺右擺視線的。
「你說哪方面?」勾起笑,他說。
「嗯......」學著對方搖頭晃腦的,他努力擠出幾個可以詢問的問題,「比如說每天都要煮飯給我吃啦......偶爾還要哄我睡覺啦......或者是早上起床都會看到我之類的?」他帶著笑,臉上沒有一絲不安和害怕,就是單純的在與友人玩鬧著。
「趁現在這個只有你我的夜晚,有什麼不滿都可以上奏哦。」祈昊辰哼哼了聲,彷彿平常都不是他們倆獨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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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情作為厭煩一個人的理由,不覺得太輕了嗎。」不曉得對方在打什麼主意,聽到這些問題滿一聲輕笑地聳聳肩,便隨意往一旁滿載叢花的檯面倚靠而上,挑起眉的望著人。
「厭煩嘛——
」
/紅黑:那隻手我倒是挺看不慣的。
/藍綠:昊辰呢,厭煩我了嗎?
「不趕快好起來生活很不方便吧。」揚起嘴角的他哼笑聲,倒是不避諱的把話拿上檯面講,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那就不必多客氣了吧。
「哎呀。」沒料到對方會這麼回答,祈昊辰下意識的側身,讓人無法看見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哎呀哎呀。」
「滿學壞了呢。」倒也不是什麼有沒有學壞的問題,祈昊辰只是在面對這個問題時總是有點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也很希望它趕快好起來呀......但傷口就是遲遲癒合不起來,我也很困擾呢。」他有些傷腦筋的說,偏著頭去思索事情為何會變成如此,手指也不自覺輕輕摩挲著肌膚,「我可能生了什麼怪病也說不定。」最終,作為前醫生的他下了這樣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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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壞呢。」看來是問到點上,他也許久沒看對方有些彆扭的樣子,雖然多少是習慣了室友有些逃避的舉動,看在滿眼裡反倒還是得惜的。
「我看看,」他伸出掌心,等待眼前人下一步動作。「傷口。」
「......唔。」終究還是敵不過友人的要求,他向前走進一步,將自己的左手放到對方張開的掌心上。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讓人看見傷口了,但每次這麼赤裸的把如此難堪的地方交給他人,祈昊辰還是會感到有些不自在。
或許是因為對他自己來說,那就是個如此令人不堪入目的回憶吧。
另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角,祈昊辰就這麼安靜地任由人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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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上的重量使得他的手心一沉,握住那支纖細地手臂,使力輕輕將人拉的靠近他一些。
「如果不喜歡也沒關係。」隔著一層厚厚的紗布,那道傷口依然能徒有印象的留存在他眼內,拇指摩挲其上,滿說著。「可以把手抽回去,或是自己打開。」
順從地向前走了幾步,祈昊辰低著頭看向被對方握住的手臂,就如同滿好幾次伸手拉住他一樣。
跟著摸上紗布,他的手指在邊緣處勾弄了好一陣子,接著才熟練地將繃帶揭開。一圈又一圈,帶著點米黃的布料緩緩垂下,直至露出覆蓋在傷口上的紗布。
輕輕撕開了黏著用的膠帶,底下帶有縫線的傷口曝露在空氣中。祈昊辰默默移開了雙眼,像是不忍去看病患身上慘不忍睹的傷疤那樣。
即使那個傷口是刻在他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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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果然比我預想中復原的還慢。」拋開層層包裹,滿能清楚看見那道暗紅色的傷口,血塊凝結深紮在肉裡縫線的表面上,即使已經比他早些時候看見的模樣乾淨不少,但那仍微微帶點鮮紅的肉色連他這個普通人都知道傷口還沒好。
「呼——」突然的,滿朝著那道傷疤吹一口氣,又輕輕將那隻手抬高至自己的面前。「偶爾也要讓皮膚透透氣,才好的快。」
「快好的時候應該會癢癢的,你可不能抓喔。」就算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醫師,他也要唸上幾句;畢竟對方比他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紅黑:「昊辰,不喜歡看自己留下來的傷口啊。」
「哈......是不怎麼喜歡、吧。」他苦笑了聲,這才肯抬眼看向自己的手腕。
暗紅色的傷口被縫隙緊緊咬住,祈昊辰知道,若是這時候伸手去撥的話或許還能看見裡頭可怖的肉壁。
「就是、每次看到都會覺得......自己做了蠢事吧。」他說得扭捏。即使相處這麼久了,他還是有點不擅長把自己的內心剖開來,雖然如此他還是誠實地將想法告訴對方。
因為祈昊辰知道,無論如何滿都會聽他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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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這個傷到底什麼時候造成的,但傷口總有一天會好,而那時候或許……在事情發生的當下你能想到的方式只有這個吧。」沿著傷口外緣他撫觸,除了主要的那道傷痕,對方的手腕上多少殘留了些因長期纏繞紗布所產生的勒痕,而滿只是觀賞似的觸上、摩挲。
淡淡消毒水的味道爾時會略過鼻息間,又多少的,參雜些許他熟悉的沐浴乳香。
「現在看回去會覺得很蠢也是正常,畢竟,你現在能看見的風景比較寬廣了。」沒有要安慰人的附和便笑了聲,滿傾頭靠向離傷口不遠處的肌膚,任唇瓣若有似無地碰上對方的腕內。「能清楚看見傷口外的東西了。」
那雙紫色的杏眼彎彎,含笑望人。
「唔、或許是吧......」他被人吻得有些害臊,黝黑的雙眼對上那雙紫眸,祈昊辰對此感到有些無奈,隨後卻是抬起手指,輕輕撓了下那人的下巴。
要說這半年來改變最多的是什麼,那或許就是他逐漸習慣了滿總是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
「至少、我現在有好好在看著你?」順應著對方的話,他也跟著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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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說完,滿逕自吻進對方的掌心,以有些用力、冒著細碎吮吻音的,像是刻意不許人忽視般。「傷口暫時別包起來了,接觸空氣試試看會不會好的比較快。」
他起身繼續往園區內走,直到兩人身處於一座不高的樓梯前,階梯左右兩側依然佈滿綠意,還多了照明打光用的地板燈,和方才經過的地方不同,階梯往上的空間被暖黃的燈光染地有些暖。
「小心腳步,這邊往上走。」滿殿在昊辰後頭,即使兩人已經走在較為乾淨的石階上,為了避免前面的人踩著植物滑倒受傷,他還是留心地走在後頭。
唉、雖然說有些習慣了,但每次被這麼做他還是會感覺渾身要燒起來似的。
踏上帶著暖光的階梯,祈昊辰一邊揉著發燙的耳朵,直到注意力被眼前的景色給吸引住。
長方形的水池被植物圍繞著,水面倒影著綠葉和花朵、燈光和星空,讓整個環境顯得如夢似幻。濕潤的空氣狹帶著花朵的芬芳,使得現場佈滿了一股恰到好處的放鬆氛圍。
「這裡好漂亮......」忍不住對著後來居上的友人讚嘆了句,祈昊辰輕輕邁步走向水池邊,像是怕打擾了此處的寧靜。
他跪坐在池子旁探頭,水面映出了他的面容,模糊了略帶疲倦的眉眼。他伸手輕觸上飄在其上的睡蓮,像個管不住手的孩子,在水波上引起陣陣漣漪。
光是這樣,就讓他感覺心裡平靜了許多。
「漂亮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緩步跟上對方,滿在昊辰身旁蹲低身子,跟著往池子內瞧,就看著自己與身旁人的倒影與燈光攪和在水面上粼粼閃閃。
「幾個月以前發現這個地方,就想著總有一天能帶你來看看,在那之前我還確認了好幾次,似乎這種時間不會有別人。」
這個空間寬廣的像能容納好多存在,靜謐得使人心安,側耳傾聽水波拍打於岸的聲音,他看著有些興奮的友人,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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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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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時十一分。
滿跟著伸手入池,撥撩水面。
那池子正中央的水面映照著天頂外的夜空,今夜依然渾圓的月亮也在那兒。
「感覺以後沒事就能來這裡走走。」這個空間安靜得使人心安,祈昊辰仰望著星空,幻想著白天時陽光照耀下來的景色,那應該也很不錯的吧。
「之後睡不著覺,就有新地方可以走了呢。」依靠上身旁友人,祈昊辰毫不忌諱地說著,「這樣滿也知道該去哪找我了吧?」微微傾身看向對方,他笑得有些頑皮。
zz570722:
「嗯。」他點點頭,輕輕應了聲。
「我反而會希望……你睡不著覺的時候能把我叫醒。」他說的柔軟,更像是些微的壓低了嗓子,不帶強迫且期望的傳遞自己的任性。
/紅黑:「你下次不見的時候,不知道我找不找得回來呢。」
「那麼等我下一次睡不著的時候,就麻煩滿陪我來這裡走走了。」不再拒絕對方說出口的好意,祈昊辰蹭上對方肩頭,手也親暱的勾上對方,語氣中滿是任性與柔軟。
現在也只有滿能讓他這麼肆無忌憚的撒嬌了。
「我們一起出來走走,在一起回溫暖的被窩睡覺。」他低低笑了聲,意識到這完全就是在形容他們此刻的現狀。然而想到這樣的情景或許以後還會發生,他就感到些許放鬆。
雖然有了朋友陪伴,他已經不像從前那麼頻繁的作惡夢,但在知道夢醒後有個人會陪著自己,果然是件令人安心的事吧。
zz570722:
「你睡不著的話,可以到我的被窩裡一起睡,我有那個信心能讓你再回到好夢裡喔。」隨著人笑出聲,看著那顆枕在自己肩頭的黑色腦袋,他忍不住
「你是不是……越來越習慣碰我了?」說能讓人撒嬌的是他,但他才意識到成為室友一年後到現在,那個起初仍會顧忌觸碰界線的青年,現在也已經是個放肆撒嬌的人了,滿不免得感到幾分意外,以及幾分欣慰。
/紅黑:輕靠在上
「是你說可以碰的嘛。」他有些任性的說,在感覺到頭頂上的重量時,還晃了晃腦袋去蹭動。
髮絲相互摩擦所發出的聲響惹得他悶笑出聲,隨後才像是玩夠的緩緩吐出一口氣安分下來。
「我知道有你在,我就不用害怕作惡夢了。」祈昊辰輕聲說著,握著人的手緊了緊,努力地捉住掌中得來不易的溫暖。
「好希望你能一直陪著我呢......」他低聲呢喃,讓這自私的冀望飄散在空氣中,最終墜入黑夜。
zz570722:
「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讓我陪著你的嗎。」滿抬起頭稍稍拉開一些距離,凝望著那陣呢喃的來源。
「......不知道。」感覺到對方抬起頭,祈昊辰也稍微坐起身,低頭看著水面倒映出自己淺淺的笑容。
「或許哪天......你要離開了之類的?」吐出極為模稜兩可的答案,他輕輕勾了下滿的指節,隨後又鬆開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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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鐘
歌詞入耳,他赫然地抬頭,像是在確認些什麼。
想去的地方 後來都不敢想—— 不如這樣 陪著你吧——歌曲的旋律令滿感到熟悉,愣了會兒,他細細聆聽,只想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就像他以前有聽過這個聲音。
就讓柔柔黃黃的光—— 找到你眼底裡的沙——一如受到歌聲的吸引,滿赫然站起身子向前方邁出步伐;頓時,水聲在空間裡迴盪,他就這麼突然地走在小腿肚高的水中,朝著昊辰的反方向去。
zz570722:
凌晨四時四十九分。
滿站在池子中央,冰涼的低溫隨著他身上的長褲向上攀,就算不是冬日當前,這還是忍不住讓人打起哆嗦。
果然還是有點冷。他不發一語矗立在那,回過頭看著岸上的青年;他笑著,笑地有些坦然。
一陣聲音突然響起時,祈昊辰一時之間被嚇得做不出任何反應,就連滿突然跳進池裡,他都是慢了半拍才意識到。
「滿——」下意識地朝那背影伸出手,他不解友人為何要突然做出這種舉動,然而不等他詢問,對方已經走到了他碰不著的地方。
為什麼?
沒能聽清楚那突然響起的聲音究竟是在唱著什麼,祈昊辰隨著友人的背影,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跟著跳入池中,在冰冷的水中焦急邁步。
直至終於碰上了他人實質的體溫,他這才感覺安心許多。
「突然的、在做什麼呢......」他有些無奈,又參雜著乏力與心安,受傷的那隻手擱在了友人肩上,沒受傷的那隻手則是牢牢握住了對方的掌心。
他直直望著那雙紫色杏眸,看著那人勾起的嘴角,像是要把這一切刻在心底似的,「你嚇到我了啦!」最後他有些埋怨的說,帶著些許鼻酸,也帶著些許任性,他撒嬌的說。
起初,滿只想把聲音聽得更加清楚,不多思考的筆直向前,濕了鞋、濕了褲子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僅是如此。
「你跟上來了。」看進那雙帶著些許不滿的雙眼,方才嘴角上揚的弧度似乎,更深了。
然而當他回頭望向友人時,他早想了數種對方會做出的反應,可能是傻住,可能是不解地笑出聲,當然蹲在岸邊對著自己忿忿不平也不無可能。但他倒是沒想到心裡最不可能的選項,是對方最後做出的反應。
「我往前走,昊辰會跟上來。」不疾不徐地,為了不讓音樂掩蓋過他的聲音,他溫聲將話說個清楚的同時,微微傾身向前,伸出空下的手將青年的腰往自己帶,在彼此僅只咫尺地距離說:「即使會讓自己濕了鞋褲,要接受自己討厭的冰與冷,你還是跟上來了。」
我們從不曾這樣遊蕩—— 想去的地方已經不在啦—— zz570722:
「我願意陪著你。」滿握實了手心裡的手,又往人靠近了些。
失去方向的人哪—— 想學會遊蕩——「但我往前走的時候,你想跟上來嗎?」
「我這不是跟上來了嗎......」順著對方的力道,祈昊辰乾脆放任自己地依靠上人,去感受那實質的溫暖,去感受那被擁在懷中的安心感。
我願意陪著你。
他心想,光是衝著這一句話,他就能跟著對方走到天涯海角吧。
他埋在對方肩上的鼻子有些酸澀,眼眶也不知是否有偷偷泛出淚。在找到契合的位置後,祈昊辰就這麼賴著不動了。
zz570722:
是太用力的自己落空了—— 才讓後來的自己遊蕩著——感受到逐漸增加的重量,在身上、在心上,滿沒有多言,順著對方的動作挺起身,將彼此的距離縮得更近。
那首歌的旋律在輕快裡又多了幾分急促,他的心卻不慌也不忙,輕柔地拍輔著身前稍嫌單薄的身體,任意識沉在音樂裡。
如果再看多一些 我能分辨黑白嗎—— 還要再看多一些 才能原諒黑夜吧——他環視著周遭,環視沈浸在凌晨時分被夜色所籠罩的空間,水面被他們方才的動作波弄的凌亂,倒映在水面上一隅的月亮因此破碎,卻讓他更加喜歡。
月亮,真漂亮啊。他忍不住想。
「那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陪著你的嗎?」凝視著水裡那塊破碎的月,滿輕聲問。
「沒有。」僅僅短短兩個字,卻像是包含了他的千言萬語。
祈昊辰說不清自己心裡雜成一團的情緒是什麼,但他知道,那都構不成會讓他想要放開對方的阻礙。
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希望眼前這個人能陪著自己。
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希望自己能常相伴隨在滿的身側。
直到未來,在某種不可抗力試圖拆散他們之前,他都會牢牢抓著眼前人的手,就如同現在這樣。
「能請你、繼續陪著我嗎......」
zz570722:
我們繞著—— 我們繞著——「在你離開以前,我會好好陪著你。」他能聽到友人話語中的淚音,稍微收攏了手實實地將人抱緊,予以一聲肯定。「我都在這。」
一年過去的數個日子,他在有著對方相伴的日子裡發現新的地方,就如他在生活三年多的芳露街再度發現新去處般。
日子變得與他所想的有了改變,不再是一個人的空間,不再是一個人的時間,他能與對方共享生活的快樂,亦緩步伴著人渡過難受。
讓柔柔暖暖的光—— 灑在熙熙攘攘的路上——即使他依然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是他極力想做,也無法輕易達到的。
「謝謝......」一次又一次的肯定讓他總算安下心來,任由自己埋在對方緊實的懷抱中,貪戀著從滿身上傳遞來的溫暖。
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在感覺到冷時寒意已經從腳底竄到頭頂,讓他即使有著友人溫暖的懷抱,卻還是忍不住抖了抖。
他抬起頭在對方柔嫩的臉頰蹭了蹭,像隻試圖撒嬌的幼獸,「我們上去好不好?」邊說著,祈昊辰還拉著人的手,放到自己腰間搓了搓,彷彿這麼做就能暖和起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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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鐘
紅/抱著人上岸
黑/牽著人上岸
藍/讓人先上岸
綠/先讓人上岸,走向收音機
「嗯,我們回家,吹暖氣。」感覺到懷裡人一陣哆嗦,他輕聲且溫柔地含著笑,動作直快的將人一把橫抱上手,踩著健穩的步伐回到岸上。
突如其來的音樂不知道何時已經停止,他不再聽到歌聲,只剩彼此身上滴落於地的水聲,空間又恢復了他們剛到此地時的寧靜。
離開前,滿回過頭望向池子另一側的收音機。
之前來這的時候,他記得這裡並沒有那個東西。
凌晨五時十四分。
屋頂以外的夜色逐漸轉白,他能看見參雜在紫黑色中慢慢向上掀起的一抹透明的亮黃色。滿很熟悉,那是黎明時分的光景。
能不@-%·/把' & /下—— 能$/-•,/請你..別*.丟# ^——嗯?似乎又是收音機傳來的聲音。
「什麼……」這次比方才他所聽見的更加破碎,只能聽見幾個音節,像是訊號極差的廣播頻道正在播放歌曲,近乎噪音般的使人微微地焦躁與不安。
他依稀能聽出這是一首歌,卻是與剛剛所聽相比下更加不同的曲子。
歌手的聲音是同一個女生所唱,他熟悉、他清楚。那是過去自己和好友柔安所喜歡的樂團主唱,那都是刻在他回憶裡的聲音,然而現在所撥放的這首曲子,他卻沒有印象。
再不跟上友人的腳步他知道會讓對方擔心,雖然很在意,滿還是毅然地別過頭,或許下次來造訪時還會再碰見,到時再來研究也可以。
清晨,五時十六分。
反覆考慮別人的感受—— 直到被淹沒——突然清晰的語句傳進他的耳裡,他沒有停下步伐,卻是胸口一熱的令他蹙緊眉頭。
最終,滿帶著朋友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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