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透了。
現況來說，巴瑞特無法以糟糕外的詞彙形容眼下的狀況。喪屍入侵、資源短缺、通訊失聯⋯⋯所有構成喪屍恐怖片的元素都以完整且更劇的型態於現實中發生。滿地的腥紅如電影特效，事實是那並非參有食用色素的糖漿，而是喪屍眼中最美味可口的肉汁。
巴瑞特口中銜著萬寶路、向著失靈的消防感測器吐了口白煙——教授辦公室內學生進貢的零食餅乾尚可充飢，而平時為了殘害人體肝腎功能、常備於沖泡即溶咖啡的煮水壺頓時也成了濫竽充數的延命道具。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葉學院的孤立無援在所有人心中從推測成為了事實。部份的人自立自強、仍在奮力的擊倒殭屍並試圖存活；部份的人自怨自艾、躲藏在安全的一隅消耗僅剩糧食；更極端的人選擇自我了結，在被迫成為醜陋造物前蒙主寵召——雖然屍體腐爛後在他們這些仍頑強活著的人眼中並無異同。
至於自己是哪個類型呢？巴瑞特也無法確定。事出前期有絕大部份的人前來藥學院造次，試圖尋找、又或天真的期待能研發解藥，而那同樣的吸引大批的喪屍進犯。慘叫聲不絕於耳、啃食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巴瑞特是直到第二還第三天時才意識到可以用繃帶將手掌纏起以減緩砍殺殭屍造成的虎口疼痛。
但又有什麼方式可以讓他痛下殺手而麻木不仁？
將燃燼的菸頭扔於地面以鞋底摁熄，巴瑞特在今天第數不清次的打開了手機螢幕⋯⋯「沒有訊號」與「發送失敗」幾個小字映入了綠松石色的瞳孔中，除了絕望外似乎無法延展出其他情緒。那總是在擾亂著他的理智——他無法不去擔心路易斯、他的丈夫，現在是否安好。是不是也身處於危機內、是不是也餓著肚子、是不是也在等著他的訊息、是不是也⋯⋯
那總是在擾亂著他的理智⋯⋯
巴瑞特湊近了窗邊，觀察著室外的動態——校門口處仍被為數不少的喪屍給包圍佔領，反觀一旁的停車場因無人類進出而顯得門可羅雀。幾天下來，某個思緒逐漸強烈，直到現在，彷彿在告訴他非做不可。
巴瑞特認為，他知道自己是哪個類型了。
教授抄起擺放一旁的消防斧準備動身，然而還未踏出一步，教室的門便被直當敞開，映入眼簾的人讓他眨了眨眼⋯⋯過了半晌才露出欣慰的微笑。
「能見到你真好，羅塞爾。」
開門發現有人的當下他反射性就提起武器瞄準對方──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孔。
三日來他歷經無數死別，儘管再怎麼竭盡全力，終會在佈滿斑駁血跡的地面上看見熟識的傢伙。羅塞爾試著說服過自己不要放棄，可昨日事件帶來的打擊依然掐在心頭。
他不敢說他現在精神狀況無恙，卻也不曉得被掏空的那些究竟得耗費多少力氣去修補。
掛著如以往冷漠的笑，他毫不客氣的從頭到腳掃視巴瑞特一輪。身上是髒了點，但似乎沒有明顯外傷。
「......原來你還活著。」
若是平常見到這人，他想必會皺起眉頭與之保持距離。雖然想來可笑，但不得不說他確實對見到還活著的過往同事感到一絲萬幸。
「如果你的語氣能上揚點，我會更開心。」
或是真誠、或是調侃。不過說實話，他在黑葉學院認真的好前輩——羅塞爾 · 柯林，在這種極端狀況下仍保有一貫的推拒態度讓巴瑞特感到莫名的心安，彷彿現狀沒有任何改變，而他們也是。
一如羅塞爾立即性的打量他全身上下，巴瑞特亦做著相仿的行為，權作在這混亂中最基本的生存原則。然而他很快的便留意到那被紗布包裹住的手臂。
巴瑞特咽下口水。申飭自己不該在此刻後退。
「你受傷了嗎？」他問。
「你開不開心關我什麼事。」
毫不領情的助理教授冷哼了聲，雖說平時他待人處事便是如此直率，但對眼前這人卻免不了更刻薄幾分......肯定是無意識的。
聽聞接在後頭的疑問，羅塞爾神情沒太多變化，只是馬上舉起手撕開紗布小角。暴露在空氣中的是幾道抓痕，雖然不深但確實在肌膚留下了痕跡。
「昨天晚上被殭屍抓的，但過了一整晚都沒有任何變化。我不確定沒接觸到體液的話感染機率會有多少，這幾天看下來一般感染者大多在五到十分鐘左右就會發生異變。」還不曉得巴瑞特對殭屍的習性掌握了多少，他表情認真的做出解釋。
畢竟在這種狀況下任何小傷都足以挑起不信任的漣漪，而昨日的他早已體會過一次。
哈哈。也是。巴瑞特無奈的在心中自嘲著。
心情可不是現在必須顧慮的因素。
羅塞爾並未在巴瑞特前展露傷口的全貌，有所保留似的，而在保持段距離的狀況下，要以肉眼確認更是增添幾分困難。只是當巴瑞特直面那數道抓痕，虎口便是莫名的麻癢⋯⋯提醒著他因故而生的冷血。
「你說的對。我也推測屍毒是藉由體液傳染而非接觸傳染。只是傳染力仍將極高，在人體內蔓延的速度也很快。我確實很少看到遭受傷害後十分鐘內未異變的案例。」巴瑞特說話的同時轉身，在身後的課桌卸下後背式求生包，吭的撞擊悶聲凸顯袋中的備品充足，而此時巴瑞特並不僅只為了炫耀。
「至於抓傷，我遇過一名個案。」他的語氣不像一如既往的輕浮佻巧，甚至帶著超越穩重的暗啞。「她的傷口是長約莫三公分、深度約零點五公分，伴隨少量出血。病發前的臨床表徵包含流出柏油色黏稠狀血液、週邊皮膚壞死及血管暴張。而她接觸的體液類型是從喪屍口中吐出、沾在手上的血液。」
綠松石色的瞳孔專注於取物，在課桌上逐一擺放上酒精棉片、棉棒、紗布、透氣膠帶及外用抗生素藥膏。「十二分鐘，那也是我見過最長的空窗期。」
從盒中取出了檢診手套——為保安全，他戴上兩層。儘管他深知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冒險，「你能讓我看看嗎？順便當換個藥。」他平靜的說著。
「我想信任你。羅塞爾。」
「四月三日晚間八點，事發當下我立刻就用手帕掩著離開現場，沒有沾上任何體液，即使可能有也極微乎其微......更不用說距離現在遠遠超過十二分鐘，怎麼看都是無法納入數據的極端值。」
瞇起眼盯著對方擺放藥品的動作，羅塞爾有點搞不透這男人究竟想做什麼。明明口語間充滿疑似說教的試探意味，卻又毫無防備在他面前展示手頭資源。
他沒有前進，只是捲起袖子並粗魯扯開紗布，抓痕在過於白皙的手臂上格外鮮明，而這已經是他釋出的最大善意：「換藥就不必了，我自己就能處理，別忘了我們都是同個專業領域出身。醫療用品在眼下情況可是相當珍貴，沒必要浪費。」
「──更何況如果有疑慮你根本就不需要冒著風險去信任我，反正你手上有武器，有什麼狀況朝著我揮豈不是更快？」
雖然不中聽，但羅塞爾還是直來直往的這般回應。說到底就算他們曾是同事，結束這段談話後也未必會再見面，根本沒有必要在這裡玩無聊的信任遊戲。
「我不這麼認為。我會把那當成常態分佈中偏離眾數的案例，畢竟常態曲線的兩尾是無限的。」
而應用於藥學上亦是。在臨床試驗中，他們不被允許忽略任何罕發但確實存在的副作用，儘管發生率只有十萬分之一，也必須註記於仿單中，而非因其特發性與不普常性而選擇視而不見。
但，以理論分析這荒謬現狀？簡直瘋了。
巴瑞特自嘲的想著。顯然羅塞爾對於他欲提供的援助視若無睹，甚至語帶挑釁的罪責他的關切、唆使他提起斧頭針鋒相對——那不是過去課餘時間的一杯咖啡、一個甜甜圈、或者一則冷笑話被冷漠推拒，而是他在這人與人間無法互信時、對過往同事試圖釋出的一點善意。
「那好吧。」他只能夠選擇退讓。
再一次的。選擇退讓。
不再勉強羅塞爾陪他玩無聊的互信遊戲，畢竟就他以往對自己的敵意，怕不是希望他能死的遠遠的。巴瑞特從大衣的內袋中抽出菸盒，輕敲盒底並用口銜住菸，眼底掃過對方傷口的全貌——確實，傷口狀態看起來非常良好。這樣就夠了。
「我想我該走了，因為我並沒有用消防斧砍下朋友腦袋的興趣。」巴瑞特說，遲遲未將菸給點燃，倒是轉頭暼了暼桌面上陳列的生存工具，聳肩，
「你需要的話可以拿走，就當成離別禮物。」
羅塞爾並不抽菸，以往總是能從巴瑞特身上嗅見若有似無的菸草香，他也僅是猜測過這人有菸癮。這裡能抽菸嗎──他沒這麼問，畢竟校園禁菸規定在殭屍入侵的狀況下早已成空談。
「我不需要，你帶走吧。我住的地方還有不少備品。」背倚上門旁的牆，羅塞爾理所當然沒打算阻攔對方，只是沉默凝視那持著菸盒的指節。
他倆總是這般針鋒相對，就學術上來說麥克教授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理想交流對象，但他卻看不慣巴瑞特時而輕佻的態度。說不上是討厭，只是羅塞爾偶爾會對巴瑞特不懂得拿捏距離感這事感到不悅，即使在對方眼中他對他的嫌隙似乎遠遠超越更多。
話即至此，也許他們該結束交談。巴瑞特的語氣像是隱隱透出了明確方向，興許是作為同事最後的關心，抑或只是想從這男人手中交換點情報，他又突兀開了口：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離開這裡，羅塞爾。」
巴瑞特直當的回應，同時收起他的用物。無用武之地的醫療器材又被一一納入求生袋內⋯⋯他遇過不少意圖與他爭奪資源的人，倒是沒想過居然有贈與了還被拒絕的狀況，看來對方是餘裕的很。
「學校內的資源在逐漸的消耗殆盡。」他泰然自若的說著，儘管他已經努力的在藥學院中奔波，搜刮他人遺留下的物件，卻還是無法滿足三餐的溫飽，終日飢腸轆轆，並隨著時間的推移是越演越烈。
收妥了物品，他拉上拉鍊，「幾天下來目測大門旁的停車棚幾乎沒有喪屍靠近。是安全地區。」做著顯而易見的推論，忽略擁有相同想法卻在他眼前失敗的案例。
他必須離開這裡。他還有地方非去不可。
「只要有台車，也許就能出去。」
「......你確定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
得到的答案比想像中荒謬許多，羅塞爾的口吻毫無保留表達出不可置信，巴瑞特簡直太過魯莽了。「我認同學校的資源會漸漸耗盡，但眼下根本無法確認外頭情況，貿然衝出去只會送死。」
怪物入侵也不過四日，他們肯定還有時間好好搞懂現在的處境。更何況若是如他所猜想的一切全是人為所致──那逃出去肯定是癡人說夢。他不認為這樣簡單的推測巴瑞特那聰明的腦袋不曾想到過。
「門口的狀況你也看到了吧？那裡明明沒有活人，密密麻麻的殭屍卻像圍牆一樣擋著，你確定這是正常的行為模式嗎？」他又再加重了問句語氣。
真是不可多得的明理人啊。巴瑞特由衷的想。
「聽起來你想了很多。」巴瑞特莞爾。羅塞爾那毫不猶疑的質疑反映他對此舉的不理解——要換個尋常人，所在地發生嚴重災害，勢必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急於遷出，因此將道路擠的水泄不通、以相互叫囂與按壓喇叭表達無助，最後被浪潮給淹沒，無一還生。
所以當羅塞爾提出無庸置疑的反意時，他確實有些動搖⋯⋯但確實如羅塞爾所說，他並非不曾想過。
「在疫情爆發時有大批人潮徒步朝門口逃跑，造成異變喪屍的大量產生。後續前來看到這般景象的人不再靠近門口，更因安全考量往反方向逃竄。目前推測異變殭屍的活動趨力是活人與聲響，缺乏趨力的殭屍只能在原地駐足徘徊導致門前的喪屍大量堆聚，才會看起來像一堵人牆。這是我的假設。」
他們同樣都是理科出生，自然不會像文科生一般咬文嚼字並開始展開哲學思考。要推翻一個假論、只能用另一個更為合理的假論。
「況且，我並不認為這是送死。如你所言，眼下我們無法確認外頭狀況，但外界擁有的資源勢必比學院內的要充足。現在學院還處於有水有電的狀況，羅塞爾，但過幾天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測。這只是在坐以待斃。」也許對於羅塞爾的認可他還抱有一絲期待，畢竟不論此舉愚昧與否，無人照應的單人行動都是相較魯莽的，而假若要選擇隊友，巴瑞特勢必需要這種不會直接間接害死他的。
「我還有重要的人在外面，羅塞爾。我已經失去了與他的聯繫⋯⋯整整四天。」也許至今傳言仍沒有伴侶的羅塞爾不會明白他在說什麼，但講了百萬個藉口，與路易斯重逢才是他必須立刻離開的唯一理由。
「所以我想，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自那封詭異的邀請函開始，羅塞爾便一直感受到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即使巴瑞特說得言之有理，但他心底仍覺得事情並不如表面所見那麼簡單，他不該讓他走。
「不可能，我不相信後續的人會基於安全考量而放棄試圖突破門口。」於是他又反駁：「若真的想出去，召集人手與武器並非是難事，但至今仍沒人成功。我想第一種可能性是以我們現在的能力無法對抗那些異變殭屍、第二是那些怪物根本就是人為刻意圍堵門口不讓人出去。」
眼前的男人似乎心意已決，勸說無用讓羅塞爾的語調也逐漸急促。辯駁之際昨日學生痛苦死去的面容湧上腦海，他不自覺握緊拳頭。至少、至少他不能再看熟識的人去送死。
「......巴瑞特，坦白說我不認為你單憑一己之力就能離開學園。外頭狀況全是未知，甚至會更糟，現在可不是老套的殭屍電影情節，出去不見得能迎接曙光。」
巴瑞特最後那段話讓羅塞爾的表情明顯變得難看許多。他完全能理解對方的心情，若換作是他、若那人還在......他知道自己肯定也會不擇手段離開這裡。
聽見對方的想法，巴瑞特笑了嗎？笑了。
不得不說，羅塞爾的論點甚是有說服力。就幾日的觀察結果，門口聚積的喪屍確實不符合他們那追逐活人、可謂純粹至極的行為模式。有人意圖要玩弄他們？或是某種政府組織的陰謀論？巴瑞特不想在乎，盡量讓自己不去較真。甚至不去顧慮後果。
畢竟有位名人曾說過：在懦夫與猶豫不決者眼中，任何事情看起來都不會成功。
他用未持武器的手搔著後腦，疏於整理讓那頭粗糙的捲髮更是毛躁，「哈哈，看來我們的假設分歧了。」此時他臉上的笑容略是困窘，如同平時面對羅塞爾的推拒時會露出的神情，像極了妥協與讓步。
「那，讓我們像個學者一樣解決問題。」一步步向前，直到兩人只相隔約莫一個手臂的距離，巴瑞特伸出手，指向羅塞爾那依舊在跳動的心臟，「你是對照組。」再比向自己的，「而我是實驗組。」
「我們來看看誰的假論是正確的。」
「⋯⋯也許你該更樂觀點，羅塞爾。考慮到這非現實情節，也許通關按鈕就在那堵喪屍牆後面。」巴瑞特隨口胡謅，拉了拉後背袋，堅定的向門口走去。
也許玩笑最適合替此時此刻的爭論作結，畢竟巴瑞特既不擅長應付沈默的離別、也不想讓現下的氛圍顯得如此悲壯。
他可不是要送死。他還必須找到路易。
「我拒絕，我並不想與你比較誰的論點才是......等等，巴瑞特......巴瑞特！」
巴瑞特的背影在他眼中顯得格外刺目，再一次提醒他拯救他人不過是無法實現的理想。如同當年凱瑟琳頭也不回離開了，徒留永恆的詛咒給活下來的他。她簡直任性自私到了極致，憑什麼讓留下來的人被迫接受不想承認的後悔？
羅塞爾情急之下拉住了對方手腕，用比平常大了幾許的音量迫使那人停下腳步。他多想在巴瑞特耳邊咆哮、甚至是揮兩拳要他清醒──即使現在最需要冷靜的可能是他自己。
「......我真是受夠你們這些自私的人，為什麼都不在乎身邊的人怎麼想？」
轉而揪住巴瑞特衣領，一向理智的羅塞爾此刻卻難以壓抑語尾顫抖。是啊，他感到憤怒，他簡直快氣炸了。昨日茜的譏諷仍存於腦海，像是還在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
紅色髮絲隨著垂首動作遮住了大半視線，羅塞爾鬆開手，握拳的右手宣洩似捶了下對方胸膛。他當然沒特別控制力道，巴瑞特會不會痛目前也不在他的考量範圍內。
「煩死了.......隨便你，想死就別在我面前去死，最好一輩子都別讓我知道。」
拉扯的力道讓巴瑞特詫異。還沒來的及轉過身就被扯住了領子，迎接的是意料之外、情緒化的罪責⋯⋯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理智的討論及彙整情報，不是嗎？況且，說出這話的人是羅塞爾。
那個對學術外的事物再毫無興趣，即使能夠因課業需求三番兩次請教打擾，在主題稍微離軌後只會得到不耐煩即更多冷落的工作狂羅塞爾 · 柯林。
句尾仍帶忿忿難平的餘韻，近在眼前扯住領口的雙手在發顫，垂首的表情甚是無助，直到拳頭落在他的胸膛上——無關痛癢，卻依舊讓巴瑞特愣了下⋯⋯此舉怎麼會出現在那總將他人關心推拒老遠的羅塞爾 · 柯林身上？
「你還好嗎⋯⋯羅塞⋯⋯」
關切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夾帶拖行的沈重腳步聲觸動巴瑞特數日下來後敏感緊繃的神經，顧及不了太多，當機立斷的將課室大門關上並上鎖，用力下壓門把確認出入封鎖的剎那物體撞擊鐵門發出了悶聲，抬眼被對上那酷似蠟像融化般的五官，讓他嚇得跌坐在地上。
感謝上帝，在這種時候還得折磨他的老腰和老屁股，巴瑞特邊虔誠的埋怨邊爬起身，「我們得從另外一個門出去，動作要快。」畢竟這種三、四十年的鐵門沒辦法支持多久，他想羅塞爾也清楚。
「會繞點路，但最近的安全區是停車場，只需要解決尾隨而來的喪屍。」既來之則安之，推卸責任此時也再沒意義，巴瑞特伸手指了指喪屍逐漸匯聚的門口，也許這場騷動無意間達成了聲東擊西的效果。
但巴瑞特還是憋不住一句話。
「我真沒想到你是賭上性命要攔我出去。」
被猝不及防降臨的危機打斷了情緒，羅塞爾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夠理智。莎莉的死、茜的落井下石、連恩的不理解與衝突，昨日層層堆砌起的情緒仍未消化，而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將此遷怒於巴瑞特身上，實在太過幼稚。
他一向最痛恨在他人面前示弱，如今巴瑞特的關心更讓他反覆對失態感到羞恥。羅塞爾張口欲言又止，同時內心充滿愧疚的慶幸著，殭屍到來簡直是為他找了個台階下......雖然現在的危機明顯是因他而起。
「.......行，快離開吧。」無視不想回應的話題，他附和了巴瑞特的提議，另手拿起方才擱置一旁的消防斧。擔心逃跑過程巴瑞特又想藉機離開，於是他補了句：「你走前面，我殿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