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孫禹倫在咖啡桌的對面，笑得蘋果肌都要飛起來了。

駱書延看著那張笑得開心的蠢臉，一時之間搞不懂自己幹嘛出現在這裡，幹嘛答應對方的見面。

星期三的咖啡廳人不算多，大多都是學生、婆婆媽媽、或是一些商務聚會的人，駱書延執起升騰著白霧的熱奶茶啜飲一口，看向孫禹倫的目光裡只有「關我屁事」的情緒。

「你不知道最好的前任應該要跟死了一樣嗎？」駱書延放下杯子，用下巴點了點窗外：「所以你趕快出去給車撞一撞，沒準還能穿越到異世界。」

孫禹倫沒有被刻薄的言論嚇住，倒不如說有些懷念，年輕的那段日子他可是很喜歡駱書延話裡帶刺的個性，因為很好玩。

不過懷念也僅止於懷念，孫禹倫沒有其他的想法。

孫禹倫仍舊樂著，愛惜的輕撫那張超音波照片：「現在還只是小小的胚胎，要再兩三個月才會知道性別。」

駱書延翻了大白眼，所以到底關我屁事。

孫禹倫這麼突然的約自己見面，還以為是時日不多想見故人們的最後一面之類的，沒想到一來就先曬老婆曬小孩，誰他媽想知道啊。

「有屁就快放，不然我都要以為你還有舊情，想跟我復合搞個婚外情了。」駱書延向後靠上沙發，看上去耐心已經快見底了，但這也不能怪他，他已經聽了孫禹倫講了十五分鐘的婚後生活和小孩超音波之類的東西。

要不是是在咖啡廳，孫禹倫差點就大聲笑了出來，他對駱書延的婚外情論不置可否，甚至還開把玩笑開回去：「那可不行，我沒有多的房子能偷養小三。」

接著孫禹倫在駱書延「說重點」的眼神下連聲道歉，正了正坐姿，準備開始談正事。

駱書延之前就知道孫禹倫在負責樂器進口的業務，剛好這陣子想升級一下設備了，所以在孫禹倫約自己出來的時候順帶提了這件事，而孫禹倫今天帶來的價格也很漂亮，他想著應該是對方幫自己殺了不少價。

接著他們談論了一陣子樂器型號和幾間樂器廠商的八卦，在氣氛緩和舒服多了的情況下，孫禹倫滑了幾下手機開口問：「你是同還是雙啊？」

駱書延知道孫禹倫是雙性戀，也不知道這個人這時候問這個幹嘛。

「狗性戀吧，之前交往過都是一堆狗男。」

狗男之一忍不住噗哧笑了出聲，「那跟你一起來婚禮的人是怎麼回事？你們在一起了？」

駱書延神情一滯，目光停留在孫禹倫臉上。

他知道那時候孫禹倫應該是看出了點什麼，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直接的問出口。

他果然跟不上水瓶座的tempo。

「沒有，我沒那個打算。」駱書延垂下目光，雙手捂著不那麼燙了的杯身。

「為什麼？」孫禹倫問。

現在是怎樣，怎麼所有人都突然關心起自己的感情生活了？

駱書延睫毛輕顫，他摸不透孫禹倫葫蘆裡賣什麼藥，所以也沒把理由講得太深入。

「我打算跟女人結婚。」他對孫禹倫說了結論，而迴避掉了根本原因。

不過駱書延這樣講，孫禹倫就聽懂了。

他是同，只是出於某些原因只想和女人在一起。

那對眼睛裡多了一些深層的情緒。他輕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只打算跟女性結婚，我是可以幫你介紹。」

「只是，我不想看到你那個樣子。」

哈哈。現在是怎樣？田愷真、媽媽、花夏，再到孫禹倫，為什麼一個個都要干涉自己的決定？

駱書延已經想清楚了，想得非常清楚了。

駱書延語氣裡帶著些怒意，碰地一聲放下馬克杯，「少用你們那種幸福快樂美滿的日子來評價我的選擇，婚姻是什麼？婚姻就是交易，為了讓雙方在接下來人生裡過得順遂一點的合約。」

孫禹倫正想說點什麼，但是被駱書延的一句「你閉嘴」堵住了嘴，「我承認你很幸運，和自己深愛的人共結連理，但不是每個人都享有這份幸運，我沒那個膽跟籌碼去賭，我年紀到了、我媽要老了，愛情可能某天會消失，但我的壓力一直都在，我也沒能力再付出愛和耐心，你說的那個人更不可能，他還年輕，他值得和做得到與他雙向奔赴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對著像我這樣的人空燒著他的熱情。」

駱書延一口氣對著孫禹倫輸出自己的無能為力，但他也管不了對方的心情或是孫禹倫會不會尷尬，媽的自己踩到的雷自己負責，誰要在自己生氣的時候還顧及自己有沒有社會化。

沒有！我，駱書延，就是個社會巨嬰！

孫禹倫靜靜聽著駱書延的發洩，這樣的駱書延和十多年前、兩人還在交往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那個時候的駱書延對未來有美好的想像、參加過同志遊行、和自己在放學後坐在無人的公園裡，討論要怎麼和爸媽出櫃、或是要怎麼一起私奔。

但是永無島不存在，他們都長大了。

又或者是駱書延愛的人存在在現實裡，所以駱書延選擇長大。

孫禹倫低下頭，他感覺駱書延把這一生的勇氣和美好的時光都揮霍在自己身上了。

「不准給我那副表情，你還沒有偉大到能影響我的人生。」

靠北，駱書延是會讀心是不是。孫禹倫忍不住笑出來。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你的感情？」孫禹倫抬起臉問道。

駱書延還因為激動還粗喘著氣，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很不是時候的想起那個人的喝水比喻。

「自己喜歡就好了。」

放下水杯，駱書延平復好情緒，回應道：「還能怎麼辦，就放著吧，喜歡他是我的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駱書延知道自己的感情是控制不住的，所以他也只能被動地等著那份感情慢慢的淡去，反正只要花夏不喜歡他，一切就會沒事。

其實不論髮型、身高再到長相，駱書延算是沒怎麼變過，但孫禹倫一直感覺駱書延變了很多。

孫禹倫很快從駱書延的眼神看出了端倪。

他累了。

「我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個都要對著我說教。」駱書延句尾的嘆息拉得很長，向後攤在椅背裡看得出情緒過後只剩疲憊，「如果我聽了你們的建議交了個男朋友結婚，然後不愛了離婚，比起後悔到恨叫我做出這些決定的人，我寧願自己做出決定後恨我自己。」

孫禹倫畢竟還是在早期接觸過駱書延內心的人，所以他漸漸的從駱書延的疲憊中看出了些端倪。

他相信田愷真也看得出來。

「孫禹倫，你以為我做這些決定很輕鬆？」駱書延抬眼看向對方，「不論選擇哪個，我都痛苦得要死，至少讓我做出一個只有我會痛苦的選擇吧。」

道理他都懂，比起勸說，駱書延只不過是需要有人理解他而已。

孫禹倫發現自己看低駱書延了，現在對駱書延來說，社會觀感反而是低層次的問題，還有更深的問題存在在駱書延的生命裡。

只是以自己的身份，他只能看穿，不能揭開。

「書延。」他琢磨了想法，決定尊重他的決定：「有一個人，雖然小你比較多歲，但我覺得你們合得來。」

「幾歲？」

「不清楚，不到25歲。」

「太小了吧，這個年紀談什麼結婚，到時候一定會後悔沒有好好談戀愛就做這個決定。」駱書延一臉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

「他是我太太的表妹，叫作抒琦……」

「太小的我不碰。」

「有機會的話一起吃個飯嘛，我請客。」孫禹倫看上去變得異常積極，駱書延把前因後果連在一起，串出了一個猜測。

你這傢伙可好，打從一開始就想牽線，所以才問我性向這個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