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設簡潔的辦公室內，李奇坐在桌前獨自面對著筆電，另外一端穿著挺拔軍服的將軍神情沉默而嚴肅，看起來他還在消化李奇給予的資訊。

「想辦法接近閃雷國際，重啟紅雪行動。」片刻後，將軍果斷地下達命令。

「長官？」

「我說重啟紅雪行動。」

「抱歉，長官……」李奇當然聽懂了指示，他只是沒想到將軍會這樣決定，「但閃雷國際目前應該不是威脅，他們甚至都沒出現在隧道。」

「正是如此，我們的情報是閃雷國際將要突襲塗鴉牆，可最後他們沒出現，不覺得很可疑嗎？」

聖靈會雖然不是多公開的情報，但其實軍方早就已經調查他們很久了，隧道事件也很明顯與那個組織脫不了關係，然而將軍卻對聖靈會絕口不提，甚至刻意現在針對閃雷國際，一連串弔詭的舉動都表明軍方幾乎沒有隱瞞他們的意圖。

他們需要反哨嚮勢力存在。

「我們還不能完全確定對方是否持有能對哨兵造成嚴重傷害的武器，我不……」

「他們總不可能用那武器對付自己人。」

「但閃雷的人都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哨兵，我認為接近他們風險實在太大了。」

「我沒有在問你意見，你手下的那些還是我們的軍人呢！有紀律的軍犬和野狗還是有差別的。」李奇在鏡頭外的手握緊了拳頭，毫無包裝的輕蔑刺人得很。

「好，那IRID該怎麼辦，長官？你該不會要我收手？我們的都知道他們不只有在賣藥。」李奇很確定他絕對有收到武器的報告。種種調查結果都將武器來源指向那間了不起的生技公司。

「恐怕我得要求你這麼做，上校。我們承擔不起得罪IRID的風險，你知道有多少人的生命都仰賴他們嗎？」

沒錯，IRID可以說是目前最接近I-21解藥的存在，前些陣子情報組才收到他們取得了關於疫苗重大突破的消息，不久的未來也許IRID又將再次成為救世主。

但天曉得那條封神之路的紅毯，是多少人的鮮血染紅的。

「我的人該怎麼辦？我已經失去了四個人，他們也是生命，他們也是人民。我不能隨便讓他們冒險。」面對那人強硬的態度，李奇將身軀微微前傾，盡可能地保持冷靜。

「我每天都在失去部下，湯普森上校。」將軍往後靠上座椅，他輕蔑地笑了，「我不問你們怎麼做，只問結果，做什麼都好，讓那些野獸派上用場。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不問怎麼做，只問何時、只問結果。

沒錯，當李奇向政府要求最高執行權時，他們是這麼說好的。這該死的狡猾老狐狸。

「李察，」將軍語重心長道：「你想要保護他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那些野獸還能活的像個人都是因為你。但別忘了，等時候到了，你總是要做出抉擇的。」

將軍的每句話都在提醒李奇記得自己的「身份」，要他做出所謂的正確選擇。

他要自己選擇「人類」。

「明白了，長官。」蓋上筆電結束了對話，李奇仰起頭深呼了一口氣，他下意識地撫摸著右手上的那枚戒指。

這世界與他最初建立部隊時相比，已經改變得太大、太快了。好不容易結束的戰爭，脆弱不堪的表面和平，致命的無解疾病，每一根刺都扎在他腳下讓他的路走得越來越不平穩。
他承諾過，要讓哨嚮們過得更好、更輕鬆。
是啊，他手下的哨嚮們每個都是嚴格訓練過的菁英，他們比大多數的哨嚮都還要優秀，生活待遇也更好，儘管依然只能活在影子裡但至少他們擁有能夠努力的目標。

然而當時機成熟，他們沒有拒絕獻上血肉的權利。

在人們眼中他們只是群仍有價值的牲畜、只懂得鬥爭的野獸而不是人類。對這個光是要生存下去就已經足夠困難的世界而言，死再多野獸不過都只是件微不足道的瑣事。

人們想要讓戰爭停留在哨嚮的世界裡，總得有人甘願躲在暗處弄得滿身汙穢，才能保住這世界的最後一絲純淨。

李奇早有覺悟自己終究會成為那個人，可他從未想過把他們也一塊拖下水，這不是他最初給予的承諾，從來都不是。

「對不起、阿格妮絲……對不起。」他雙手交握輕語著，懺悔般低頭親吻那枚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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