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式有自覺，自從和柰伊同居後，他被改變了不少。而且還是用相當不著痕跡的手法。
比如說，他變得能接受出門逛街了。
比如說，他感覺對很多東西的容忍度變高了。
比如說，他已經習慣旁邊黏著一個會三不五時拋出一些奇奇怪怪問題的人了。
潛移默化實在很可怕。
到底是誰叫信天翁是笨蛋鳥的？這傢伙根本聰明得可以好嗎。

像現在也是，自己居然會在祭典這種人擠人的場合裡玩射飛鏢，而且還是有附加懲罰的分組比賽制。過去的自己絕對想都沒想過吧。
望著旁邊一臉興致盎然的柰伊，禮式淺淺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覺得自己這組勝算非常低——除了少了一隻手的信天翁的平衡感跟準度實在堪慮以外，對手似乎還是常常來攤子玩的熟客。
真的不是他悲觀，要說的話，這種時候還樂觀得起來的人才奇怪。
在攤主的吆喝聲中，圍觀的人群居然多了起來，一股壓力隨同尷尬感開始爬上他的身體。
然後，比賽開始。

*

比賽的結果完全不出禮式所料，他們慘輸。雖然以初學者來說自己的成績不算太差，但柰伊的命中率實在低得可怕，而且好幾次還差點在丟出飛鏢的同時摔倒，讓他還得分神去留意對方不可。
再加上對手雙雙拿下最高分和次高的分數，完全是對方的壓倒性勝利。
攤主將獎品送給對手後，笑著拍了拍柰伊的肩膀，禮貌性地安慰了幾句。
只是禮式完全搞不懂攤主幹嘛安慰一點都沒有流露出不甘的柰伊，他看起來明明就很愉快。

接著攤主送上懲罰。看著手上的盤子，這次禮式是真的壓不下吐嘈的衝動了。
「……這什麼東西？」
「好像是炒麵的東西。」
仔細端詳盤子裡的物體，柰伊很開心似的笑著回答。
黏糊成一團的基底勉強還看得出麵條的原形，但上面的配料全部染著跟焦炭沒兩樣的顏色，只能靠形狀猜測它原本該是什麼。
到底是老闆想處理掉這兩盤燒焦的炒麵才慫恿他們進行有懲罰制的遊戲的？還是這兩盤是特地作為懲罰才炒成這樣的？
不管是哪邊感覺都很惡劣。

柰伊是為什麼還能在這種狀況下笑得那麼燦爛的？禮式感覺自己頭很痛。
仔仔細細觀察過一遍那盤炒麵以後，柰伊拿起筷子夾起一坨炒麵吃下。
「……嗯？這不是做失敗的東西耶。」
聽到對方的發言，禮式將視線從那盤黑漆漆的炒麵上移到鼓著臉頰咀嚼著的他臉上，然後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盤子。
剛剛觀察時確實好像沒有聞到焦掉的味道。
他半信半疑地也夾起一筷子的麵送進嘴裡。
「這個、是……墨魚汁？」
黑炭一樣的顏色居然不是燒焦，而是用墨魚汁染色的結果，這倒真的讓他挺驚訝的。

接著他大致理解了為什麼會有這場比賽，八九不離十就是新作品的試吃，只是礙於外觀實在太過勸退人，才會用這種方法讓人吃下。
一想到這點，他就忍不住覺得那對常客該不會是攤主特地找來的吧？
把手上的空盤子交還給攤主，柰伊從懷裡摸出一條手巾擦擦嘴。
「如果麵可以不要那麼糊的話蠻好吃的喔。」
「同感，還有就是如果能順便提供一杯茶就更好了。」

*

「為什麼你會想參加那種勝率低到幾乎沒有的比賽？感覺你也不是非要獎品不可的樣子。」
回程路上，他向對方問道。
柰伊歪著頭，笑了。
「因為感覺很有趣啊，不管是丟飛鏢還是比賽本身這件事，那個懲罰也是。」
「……你真的難以理解。」
「我只是在享受『活著』這件事罷了。禮式是結果論主義者吧，不懂很正常的喔？」
「你——」
「說到底，沒有人可以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啦。」
本來打算反駁的話語還沒說出口就被對方的回答堵了回去，禮式只能嘆氣。

……到底是誰說信天翁是笨蛋鳥的？

END

燒焦的炒麵 - Privat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