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內容
你知道生肉裡存在著未知的病源,並且能夠輕易的感染人類嗎?這些感染者會變得渾渾噩噩,只想啃食生肉為生,噓……祂們快要找到你了。
條件
未烹飪的肉
認知到生肉中存有病菌
手上帶有傷口
「還真沒想過會有來當老師的一天。」
伯特倫沒有穿著那件外袍,邊跟戴上帽子的茉莉發牢騷,畢竟這不太符合他自稱無業遊民的美學。
「聽說最開始是從食堂沒煮熟的食物開始的,先去那裡看看吧。」配餐的雞肉捲餅裡面被包有生肉,怎麼廳都覺得很扯的事情,雖然這所高校位置偏僻,校風也十分封閉,但連學生的食物都出問題實屬校方責任。
「我也沒想到。」怪談聳了聳肩。
不管是伯特倫擔任教師這點荒誕的可笑,又或是自己以助手的身份進入了校園……還為了因應情境而替換成了這所學校的制服,在校園中被人側目的感覺令茉莉感到本能的不愉快,以及排斥。
「有時候教育者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危害也是很令人訝異。」學生在上課時間也無法離開校園,除去自己攜帶便當外,就剩下食堂作為唯一的選項。
「就算沒有怪談,也會發生食物中毒吧。」
「所見略同。」簡短的與茉莉交談後,伯特倫與食堂員工進行閒聊,雖然大多數人都說無事發生,但其中一個阿姨把他們拉到牆角說:
「那天很奇怪,出現了誰也沒有準備的食物,有個聲音跟我說是給學生的特別福利,迷迷糊糊的就把東西上架了。」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太好。
「也想不起來是誰說的。」
伯特倫點點頭,下意識地想要記錄下來,卻想起因為教師身分緣故,連手提箱都沒有帶著,他的微笑頓時凝滯。
「……」
看見青年表情凝滯,怪談猜測是那只手提箱的緣故,他知曉伯特倫一向注重原著性,於是輕輕的戳了一下英倫紳士,並微微揚起手裡的便條本(那是學校統一分配給助理們的),以眼神詢問他是否需要。
做完這些以後他便開始盡職的晃神著,不遠處的幾個學生正在嘻笑打鬧,端在餐盤裡的雞肉捲危險的在邊緣跳動著,像是隨時會滾落在地。
不知怎麼的,茉莉感覺那個雞肉捲有著微妙的味道。
「你……很機靈。」
伯特倫看著便條紙,疑惑地誇獎道,但同時又考慮到茉莉的怪談身分,最後在尷尬的氛圍取下便條紙,寫好後卻無處可貼。
他把「可疑的雞肉捲」貼在茉莉的外套上,約略是上手臂位置。
「小茉莉有感覺到甚麼嗎?」那隻貓此時違背常理的、窩在茉莉背後的兜帽口袋裡,看起來像一糰黑色的液體。
「謝謝誇獎。」高中生笑著回應。
不過在伯特倫將便條紙貼到自己外套上時,他沉默了一會,雖然默認了這個動作,笑意卻也隨之消散。
「小茉莉似乎很困惑。」茉莉感到那一團液體在自己後背蠕動了一陣,從剛才開始,一向察覺到怪談氣息就會有所表示的黑貓,難得陷入不確定的姿態中。
怪談望向了販賣雞肉捲的窗口,又凝視著自己手臂上的便利貼:「也可能牠想吃雞肉捲了。」這是造謠。
「那去買個雞肉捲吧。」
雖然貓不能吃人的食物,就算是怪談也不可以,怪談茉莉的話因為是貓耳高中生所以可以,在食堂阿姨不贊同的視線下買了兩個。
嗅了嗅味道,發現是正常的熟雞肉後就一口吃下,以價格及學生餐廳的標準而言是好吃又實惠、如果伯特倫真是教師的話會回購的商品。
「你不吃嗎?」看茉莉還謹慎地在猶豫,青年笑著問道。
「……吃。」其實他只是隨口說說,但當人對一個物品起了懷疑,無論如何都會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他又無法抵抗雞肉的鮮香味,最終還是一口咬下。
把食物塞進嘴裡的怪談並未評價這道料理,只是提出了轉移陣地的想法:「也許該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既然餐廳沒有線索,那麼僵持在這裡也不會有用處,今天的雞肉若是生的那還好說,不過並不是,那便只能尋找其他突破口了。
吃完雞肉捲,兩人分別在教室1-C、2-A、教師辦公室、校長室、體育器材室,五處地方發現疑似怪談的血液,至少小茉莉的大聲貓嗚沒有被無視,即使牠沒有吃到雞肉捲。
「……稍微休息下,接下來要等到晚上了。」怪談們最活躍的時刻,通常是人類最疲倦的時間。
「你累了?」打著哈欠的怪談詢問,露出了尖牙笑著望向了青年:「你的作息時間有時候太不正常了。」
雖然有時明顯是為了調查怪談的緣故,但他看過新聞提及,人類年齡增長以後各方面的體能會下降(尤其是作息不正常的人),這方面倒是有點令人擔心。
「1 — C與2 — A,你覺得原因是什麼?」這是怪談唯一不理解的:「它們明明相隔不相近。」
「我的睡眠時間是嚴格按照事件安排的。」
如果今天是個需要一直熬夜觀察的怪談,那麼他的生理時鐘會調整成白天睡覺晚上清醒,到日本後他的作息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人,但也沒堅持多久。
「說不定哪天就拿壽命跟怪異交換青春了。」懷特先生很懂得及時行樂,即便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他能活力充沛追尋怪談的時間最多也只剩十年。
「兩種說法,病源宿主的他們是朋友……又或者是上對下的關係。」封閉的學校,明顯不怎麼和樂的校風,他調查就有看見零星幾個不樂見的消息,也許學校方也隱瞞了什麼,伯特倫不太喜歡這種委託人。
關掉燈,以一個算不上舒適的姿勢翹著腳在椅子上小憩,或許真是有點疲倦,他很快就進入夢鄉,中斷了回應。
「駐守青春也不總是一件美好的事,不是嗎?人類的作品裡總是不乏這樣的描述——」怪談倒是意外認真的回覆,雖然是倒掛在半空中的姿態。
人類不是怪談,怪談生而無時間,祂們是游離在時空外的個體,對於情感與人類往往截然不同,人類經常受到群體影響,以及彼此之間的差異比較。
「另外,」怪談話鋒一轉,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認為他們不是朋友,以一種惡俗的狗血劇情推斷。」
至於具體是什麼內容他也沒有明說,怪談不認為青年會感興趣,只是基於自己的趣味想要說出口而已。
眼看暮色漸晚,沒良心的怪談盤坐在書桌上,隨意的翻看著抽屜裡拿出來的課本,最終陷入沉默,他將小茉莉從兜帽裡抱了出來,在懷裡搖搖晃晃的像是哄嬰兒一般。
「小茉莉,你說人會什麼而死?」
愛、恨,這些恩怨糾葛都是推動故事的要素,他們身在其中,為此所苦,卻又無法克制的,也許是憎恨著某人,抑或是愛著某人。
直至夜晚的最後一個鐘聲響起,周圍逐漸響起了各色聲響,茉莉這才懷抱著小茉莉,湊近在伯特倫面前檢查青年是否還有著呼吸。
「我還活著,好好的活著呢。」
他先是暫停幾秒的呼吸,畢竟茉莉不會因此而緊張,所以他便睜開了眼睛,舒適程度比商務艙的座椅再差幾個層級吧。
伯特倫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困倦,很快地就調整成最佳的狀態,還將領帶喬正才說:「先從哪裡開始?」
他的眼睛裡承載著狂熱與著迷。
「2 — A。」怪談高中生說,順帶將小茉莉自手中推上了肩膀上,讓黑貓順著肩頸處躍入了兜帽裡,他從半空中落回了地上,並將外套整裝完畢,轉頭望向明顯沒有獲得良好休息的青年:「走吧?」
「讓我們來找找那個罪魁禍首在哪裡。」如貓一般的身影輕快的溜出教室,夜晚是怪談天生的主場,使人打從心底的感到愉悅。
走廊上斜影狹長的落在地磚的縫隙廚,像是被裂紋吞噬了一般,樹蔭照在窗戶上猶如魅影,嚇人得厲害,只可惜現場的怪談與人類都不會為此停駐。
懷特先生目視著前方,他不會特別回頭來確認背後,或許是相信著自己的直覺,來到2-A,比起白日只有怪談能見到的痕跡,現在從教室蔓延出來的血跡染紅了整個走廊,似乎沒有給人類下腳的地方。
「地板交給小茉莉,這可是祂的強項。」
傳聞中會帶來不幸的貓兒,祂的身邊不乏血光之災,但伯特倫認為他的幸運能夠中和,或者更勝於祂帶來的不幸。
「小茉莉。」順著呼喚,黑貓靈巧的鑽出來,黃色的眼睛在夜色下散發著熒熒光輝,牠悄無聲息的落地,在嗅了嗅空氣瀰漫的血腥味後,一步步的向教室漫步前行,就像是在捕獵的野獸一般,後腳追著前腳。
一步一腳印,落在生路之上。
高中生則跟在青年的身後,他雙手插在口袋中,像是十分的放鬆——目前他還沒有感受到其他怪談的存在,那或許說明了,等待他們的只有屍骨而已,而真正的怪談本身已經離開去了其他地方。
毫不猶豫地拉開教室門,課桌椅前已是一具失去靈魂且被凌虐的人體,看胸牌似乎是這個班級的學生,傷痕較多是齒痕和人手造成的抓痕,凶器的指甲硬度比常人鋒利,這個特質讓他想到了追查有段時間的瘟疫。
「比起單純失去理智的傷害,好像更帶著些怨氣?」比起他之前資料顯示的,失去自主意識的召喚者,這個怪談似乎會讓宿主留有少許意識。
「你怎麼看?」黑貓於腳邊來回蹭過兩人。
「……這個嗎?」幽靈輕輕的飄移過去,看見了那雙還沒闔上的雙眼,望著天花板,佈滿了血絲的瞳孔早已無神,比起被野獸胡亂撕咬的痕跡,更多像是刻意的凌虐,怪談凝視了一陣子,收回了目光。
「我不太認為怪談會針對刻意的對象和部位去攻擊,尤其是祂是傳播已久的存在。」
他自誕生時也曾經有針對的目標,然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轉變成幾近無差別殺人的怪談。若要說這是怪談的性質也具有可能性,但他更傾向這是屬於人類的行徑。
茉莉發出了輕微的笑聲:「看看他,脖子、臉頰還有雙手被傷得不成模樣,這指意性還真是強烈。」
「嗯——好像似曾相識的手法。」
像是瘟疫刺目的案發現場,祂不曾想過活著的人要怎麼掩埋痕跡,怪異留下的線索跟傷痛一樣難以清除,似乎有起相似的事件,伯特倫盯著茉莉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啊、那是在英國發生,讓人難忘的遺憾事件,也是怪談茉莉的根源。
「憎恨、或者是報復心理?」
他詢問,卻藏著沒說的話。
「哼——大概吧、別看著我。」他從喉嚨發出了哼聲,有些模糊的回應:「不過至少這樣,他的屍體還更好解釋一點,對吧?」
頭上腳下的幽靈迴避了青年的視線,揣懷著惡意說。怪談不否認,在性質相似的事件前他總是容易失控,不過他也不會願意特意控制與解釋,也許會被責備,但也無所謂。
翻湧的惡意令怪談感到不適。
「……我們該走了。」蹩腳的藉口,他想,伯特倫也能輕易看破的:「如果還想追上怪談的話。」
「確實很有趣。」他只是笑著回覆,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茉莉的反應有點出乎意料,沒有承認但也不否認,而是近乎逃避的選擇拒絕,伯特倫還挺能理解的。
「既然跟病症有關,下一站去保健室吧。」學生青白的皮膚看上去就像美國電影裡的喪屍,如果要做得這麼自然,大概也要幾億美金的經費吧,他惡趣味地想。
來到保健室前面,還沒等到拉開門,就能遠遠聽到「咚咚」的撞擊聲,有點像籃球拍在地板上,只是更結實又沉重。
「有人……在拿頭撞門?」
該不會撞壞了吧?
「哈、大概是忘了怎麼開門吧。」電影裡不都是如此嗎?成為怪物後就無法正常彎曲四肢、開口說話,所以便如同沒了理智的軀體無厘頭的遊蕩著——諸如此類的,怪談並不感到同情。
也許是還沒回過神來,高中生十分順手的大力扯開了拉門,與裡面的生物徹底面對面,對方伸出的手用力握住了怪談的手臂,異常尖銳的指甲在布料上面發出刺耳的纖維撕裂聲。
「哇哦。」無神的雙眼與流淌無法控制的唾液,簡直是喪屍片的經典環節,茉莉一腳踹上了喪屍的腹部,已經感受不到痛覺的人類後退幾步,又迅速的想要纏身上來。
幽靈並不戀戰,而是轉身推了一把伯特倫:「跑。」
他尚能察覺到對方的呼吸,過於接近的距離讓他無法單純擊退而不使人類受傷,那倒不如拉長距離,尋找趁手的工具再來制服。
這次他是實實在在的落在地上奔跑,以防喪屍略過自己追上前面的英倫紳士,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尾巴被人捉住了。
「如果被咬到會變成怪物嗎?」
如果不是情況危急,懷特先生大概會拿出筆記來記錄眼前這充滿戲劇張力的一幕,兩個跑到轉角,伯特倫從皮箱中拿出受詛咒的繩索,若有靈感之人使用會使其心生自殺念頭,但他跟怪談都毫無影響。
「你試試看這個。」那是差點害他中道崩殂的畢業公演上吊繩,用到現在已經變成方便的實用工具,除非用刀具類劃開,不然無法自己掙脫,他先前已經交過茉莉如何使用。
「我跟小茉莉會協助你。」表演用的手杖下方化作鋒利的錐形尖端,小茉莉也融化成影子使喪屍動作像卡殼般不時頓住。
「如果有觀眾存在,大概會評論經費不足吧。」他笑著道。
「難說。」怪談接過繩索,回身閃過後頭襲來的利爪,在黑貓將喪屍定格的瞬間,用肩膀重重撞擊在對方的胸膛。並趁喪屍僵硬倒退、姿態搖搖欲墜的空檔,高中生壓低了底盤,掃蕩向喪屍的雙腿。
「我們是演員,專注於現在就好,誰會在乎觀眾如何反應?」怪談說:「只要一切合乎邏輯就好。」
戲劇也是、怪談也是,乃至人類的生命也是,都在尋覓一條合理而存在邏輯的道路,戲劇有著核心價值,怪談有著召喚條件,而人類呢?
人類集理性與感性為一體,而情感是超脫有序邏輯的概念,可以被推導,也可以被推翻。
隨著肉體與骨骼相撞的悶聲響起,喪屍被絆倒在地,但仍舊揮舞著雙手,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嘶吼聲。
簡直是野獸一般的博弈,高中生怪談也亮出自己的尖牙利爪,以膝蓋跪倒在喪屍身上的姿態壓制著對方,校服的袖口被扯開撕裂,甚至險些被掙扎的怪物反客為主的掀翻。
「即便那很唐突?」伯特倫舉起手杖,狠狠敲擊喪屍的頭,瞬間血花四濺,沒有沾上伯特倫的外袍,卻染紅了怪談茉莉的臉頰。
「嗬嗬、」失去了多數大腦組織的喪屍,口中仍然發出氣音,繩索順勢將牠纏繞起,被制伏住後還具有活動反應。
「這樣審問還有意義嗎?」伯特倫嘆了口氣,而保健室的窗簾後,似乎有著甚麼動靜,「人、或者另一個喪屍?」
「無所謂不是嗎?所有故事的起源都是唐突發生。」英雄要出征、勇士迎來敵手,乃至是部落受到侵略,自古以來皆是如此。怪談抹去了臉上的血跡,淡化的血痕擴散到半張臉頰上,幽靈狼狽的站起身,乾脆的將袖子挽起至手肘。
隨後他一個跨步上前,扯開了晃動的窗簾,指尖抵上對方的脖頸,卻在看清了布簾後的景象後沉默幾息,隨後倒退退回到青年的身旁,不過也不再偽裝人類的雙腳落地,而是漂浮在半空。
「他看起來還有人類的意識。」茉莉微微抬頭,示意那個疑似是保健室老師的男子,他用繩索將自己的右手綁在了窗格間。當看見活人時他的喉嚨發出了清晰的吞嚥聲,眼球上頭佈滿血絲,口水沿著嘴角落下,但眼神中仍舊透露著一絲人性的警戒。
身上穿著凌亂的白袍,胸前的掛牌已經在掙扎間掉落在地,上面寫著職位是保健室的教師:山本先生。
合理的衝突可不唐突,他想。
「山本先生,您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嗎?」伯特倫問道,用剛剛戳破喪屍腦袋的手杖充當麥克風,「是班級失火?還是食堂阿姨險惡的陰謀,又或是一場被計畫好的校園病毒?」懷特先生似乎有個舞台劇演員的夢想。
「……僅僅是場普通的霸凌事件?」
他一直以來的壞習慣此時敗露,他似乎不太能同理認為是弱者的受害人,就算會感到遺憾,但也只是遺憾。
「哈哈、懷特先生,這可不普通。」搗亂的幽靈在一旁插話道,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接著攤開雙手,嘻笑的評論:「不過這也算是HAPPY END了吧。」
無論對於被欺侮的學生,還是對於渴望寄身增強力量的怪談而言,這無疑是一個雙贏共識,更不用說其後的幕後使主。
祂不討厭這樣的結局。
不過前提是未經人為干涉,若是中間存在著轉手的仲介者,那復仇也了無意義,不過是編劇施捨的戲份,讓劊子手如木偶般斬下頭顱,而後自己也奔赴死亡。
保健室的教師也是同罪共犯,分明知曉發生的事情,卻沒有阻止,最終也是,怯弱的將自己綁在保健室的布簾後,不願被任何人看見。
「我特別好奇。」怪談壞心眼的彎起雙眼,露出了嘴裡的尖牙,像是明晃晃的月牙:「山本先生,你可曾後悔過?」
後悔,因為自己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後悔,因為自己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後悔嗎?也沒有退路了。
「後悔……當然後悔……」
山本先生不明白這幾個夜晚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懷特和茉莉的身份,但自從夜晚到來他又會回到學校來,就算白天還有正常的思維和生活,但卻不記得這些糟糕的記憶,就算是兩個怪人也不能錯失求救機會。
「他——一年C組的西河同學,好幾遍向我求救,我只是幫他包紮完就趕走他,因為不想惹麻煩,我應該幫他的……這是我應該的……」
比起解釋,他更接近祈禱伯特倫輕輕皺起眉。
「看來原始的宿主就是西河同學,二年級的那傢伙大概是霸凌者吧,山本只是被遷怒而已。」青年不太認同茉莉所說的快樂結局,沒有人是無辜的,即使西河只是恰好滿足召喚的條件,但一定有背後的推動者。
他有不好的預感,還是耐著性子詢問茉莉:
「要幫他驅邪嗎?」
「你想要救他的話,就那樣做吧。」怪談並沒有正面答覆,只是巧妙的繞開話題:「畢竟這是你的工作不是嗎?」
是你的工作,所以不必詢問我的主觀看法。
他厭惡著那樣的解釋,說是懺悔般的哀求也不過分,那是人類為了生存展現了示弱姿態,山本先生真實的想法為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若說西河同學是受害人,那麼也應當即刻驅逐怪談,才能保全他的性命——這是常人的思維,茉莉不在乎,在西河同學選擇利用怪談復仇時,結局就已經是定局了不是嗎?
正如祂一直以來信奉的,想要打破僵局要依靠自我,而抉擇的命運彼端即便是牽線之人,真正落入陷阱的也是個人的步伐,個體必須為自己的未來承擔。
思及此處,高中生又催促著懷特先生:「趕快結束這裡去尋找西河同學吧。」
祂想看看那樣的絕色,是什麼人會在眾多的人類當中,獨獨挑選了怪談作為夥伴呢?
山本先生臉上似乎是格外絕望的神色,他哀求的看著英倫青年哀求著:「求求你……」拯救?誰?
而一旁的幽靈笑了起來:「看啊懷特先生,他在請求你哦。」
真是最糟糕的組合,咯咯笑著的幽靈學生與發出哀鳴的失格人類教師,茉莉並不在乎懷特先生會不會責備自己,他只是對於這樣的場景感到不適,所以以差勁的方式展露在外。
「明白了,我會幫助他的。」他將尖端朝向山本先生,然後使力往前。
不像前兩次粗暴的手法,這次只輕輕刺破額頭,血液接觸到刻有的文字時逐漸染污染花大錢淘來的驅邪器物,因為是工作,所以就算再怎麼吃力不討好也得做,伯特倫邏輯清晰且直白地說:
「即使再沈迷怪談,也不能忽略人類。」
「你是想告訴我這個對吧?」
徹徹底底地歪曲茉莉的惡意,或許普通的貓兒需要順毛捋平,但面對怪談,可不能順著對方,不然無論是他還是祂都會得寸進尺,不分國界與怪異,擁有情感就會犯下的大忌。
山本先生在驅邪結束昏厥了過去,懷特的幸運比起方便自己,更像是降福於他人,卻不包括怪談,只有一條命的人類,在生死關頭總會選擇擋箭牌。
為此犧牲的情感、怪談的命運,都在所不惜。
「真是感謝您精闢的理解。」怪談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的看著昏厥的山本先生,最終聳聳肩轉身離去:「反正即使你現在救了他,在未來他還是會過著一樣的人生。」
隱瞞學生的痛苦、視而不見的欺凌,以及一輩子的悔恨夾雜,也許還有一點自我開脫的說服。
而後還會迎來怪談的惡作劇,他並不會告訴懷特先生自己的打算,他們是搭檔,也可以是過命的交情,但不必事事都共同協商,本質上仍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
碰的一聲,幽靈拉開了門,門外的月光照映在地上,穿透高中生的身軀、照亮山本先生慘白的臉,卻又無法驅散走廊的昏暗,漆黑的門後就如同另一個世界。
「請吧。」茉莉做出邀請的姿態,並率先邁開步伐,那個被刺穿腦袋的喪屍還在微微顫抖著,人類的身軀在褪去了怪談的控制後,就是一具普通的屍體。
人類如果被怪談附身了還算是人類嗎?
人類死去後化成的怪談又算是怪談嗎?
高中生狠狠輾過地板上的血跡,轉頭看向懷特先生:「接下來去一年C班吧。」
「那絕對是種悖論、茉莉。」
每一次的選擇都會造成差異的結果,或許改變很微小,但在重複多次抉擇後,誕生出的人格已經跟原本相去甚遠,沒有遇見茉莉的懷特先生不可能會跟現在同樣。
「但是沒有關係,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伯特倫止步,回頭深深微笑,他還不知道一年C班的慘況,只是兀自高興。
湊上去拉起茉莉的手,「跟跳舞比較的話,果然還是追逐戰更刺激一點。」
說完後也不管祂就跑了起來。
「……」一如既往的,幽靈陷入了沉默,他並不善於應對懷特先生的自信,往往陷入贊同或反對都是相同荒謬的境地,只是被動而主動的,跟著青年跑了起來。
幽靈是不需要奔跑的,而他在路過窗戶時瞥見自己模糊的身影,但他確實是被拽著的,所以也算是被動。
如果這麼一來,人類與怪談的距離可以更近一些嗎?
茉莉並不曉得。
奔跑著,來到教室的盡頭,伯特倫隱隱看見門口的黑色血跡,離真相就差一步,他忍不住露出有些狂熱的笑容。
拉開門扉,見證怪談的面目,完成筆記的每一項記敘,實在是太有趣了。
西河同學的身軀已經被吞食掉一半,祂的神色卻面帶微笑,痕跡卻完全出自於瘟疫的手筆,強烈的食慾是其象徵。
伯特倫沒有仔細查看屍體,而是衝到窗邊,除了飛揚的窗簾見不到任何線索,他被耍了,徹徹底底的敗北。
桌上有本學生的作業本,上面記載了未知病源的來歷,然而字跡正在消褪,很快的、這所學校的人們都會忘卻祂。
「來不及了、茉莉。」
甚至不用打開怪談筆記,他就知道西河同學被瘟疫吞噬掉,而祂的能力也會因此增強,就連自己可能不會再記憶。
「……提醒我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因為不想失去,被怪異所抹滅的回憶。
「哈。」怪談在看見屍首的那一刻起就選擇沉默,直到懷特先生探出窗戶的瞬間,他才發出短促的聲響,怪談伸手壓上了筆記本封面,像是燙手的烙印一般,看似普通的筆記本連同接觸者一起吞食,但茉莉在瞬息後就鬆開了雙手。
「……若是遺漏了什麼你可怨不得我。」他壞心眼的說著,將那本無用的筆記本撕成了碎片,在飄揚的碎片上,那個死去的名字格外顯眼:
西河清諺。「可憐的東西。」怪談不曉得是評論誰:「誰也不會記得你。」
沒有人討論、沒有人銘記,最終只是如同泡沫一般的消逝,未知病源興於未知與認知,最後卻自以為獲得主場而被吞噬得乾乾淨淨。
像是所有怪談都可能面臨的終末,以及人類。
「……所以我、」懷特先生的情緒激動起來,不安的前兆沒有消失,反倒因為瘟疫留下的氣息更加劇人類的緊張感。
「我這不是在解決了嗎?」他說,又強調地喃喃道:「這樣的結局,比死還糟糕。」被遺忘丟棄才是真正的消逝,社會性的消失比短暫的痛苦更綿長折磨。
「至少……你會記得他的,茉莉。」
「……」懷特先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
「忘了我剛剛說的,但計畫得提前了。」
「我記得。」惡劣的高中生回應,卻沒有更多的話語,他不會真心應諾這件事情,怪談之間相互記憶更像是為了吞噬或是掌握把柄,固然也有交付彼此條件的夥伴,然而於祂而言,未知病源不過是富有美國色彩的陌路人罷了。
不必談論,也不會再次被傳聞出去,祂與其可以說是素未謀面(除了那幾個傳播邊緣的個體),除去懷特先生以外,茉莉沒有理由記得。
當然相應的條件祂也不會遺忘:「我記得,所以你也必須記得我。」
無論死亡或消散,茉莉不願意被世人遺忘,所以懷特先生必須記得祂,而孤寂的幽靈願意為此傾盡一切為青年所用。
他們是相互的,高中生堅信著。
隨著窗簾高高飄揚,高中生將小茉莉抓了起來,擁入懷中輕輕的晃蕩著,猶如對待嬰孩一般,而黑貓也抬起頭,短促的喵一聲回應著。
祂們看著眼前的人類,影子在地板上無限的延伸,歪斜的攀延上牆壁,轉而映在窗戶上,如扭曲的鬼魅。
人類也好、怪談也好,在有意者的操縱下都向著無法分辨清楚的道路前進,逝者已去,而來者尚在迷霧中,茫茫無望的掙扎著前進。
生者尚可憶,斯人卻已逝。
「當然……那也是計畫的一部分,五十年以後的事。」他們還有很長的時光,久到青年老去,過去的怪談不存於現實,只有模糊且破碎的畫面被記憶在年長而不靈光的大腦中,共存於人類與怪談的契約裡。
「約定是不能被違背的,而我足夠幸運,不會有意外發生。」也不允許被破壞。
綠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感,「一切將如我所願。」
「安逸的生活指日可待了。」
空想的話題卻是懷特深信不疑的命運,宛若騙孩子的把戲。
「我也會實現你的念想,茉莉。」呼喊其名等同於自我暗示。
「……我可不這麼覺得。」紙屑散落一地的教室中,怪談看著碎屑在兩人腳邊打轉,像是小小的旋風,被蝴蝶的翅膀所煽動。
他裝作沒有在意懷特先生的話語,實則一字一句刻入心中,在往後的日子裡被怪談一遍遍的重複回憶著,就像是令人上癮的毒品,他無法停止這場一時興起的遊戲。
但此刻他只是關上窗戶,黑貓一躍而下,轉而在懷特先生腳邊徘徊著,幽靈轉身步出了教室,回身望向月光下的青年:「我們該走了。」
這所學校往後將會遺忘一切,事件或許只會被以食物中毒和霸凌事件的揭發作為終結,不幸向來不只是由怪談帶來,也是所有人類的因果牽引造成。
而祂也成為了其中一員。
「嗯,回去吧。」他用手杖輕敲地板,小茉莉便幫著忙將紙屑從窗戶中飄落,像是白色的雪般,輕輕鬆鬆的湮滅證據。
「回家——英國。」
一瞬間,懷特先生被祂取代了幾秒,隨即沉默下來,「要買些什麼?」
看著茉莉的表情,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又好脾氣地重複了一次問題:
「家裡還有缺什麼日用品嗎?」
瞬間茉莉的毛髮根根炸起,伴隨著急劇收束的瞳孔,兩隻貓看著英倫紳士的身影,像是陌生人的氣息在霎時間消散。
「……」隨著飄揚的毛髮漸漸落下,茉莉斟酌了幾秒後遲疑的試探著:「也許缺一束花?」
他並不知道取代如何發生,又或是會持續多久,只是一把握住懷特先生的雙手,用力的將他帶出了教室。
「該回
我們的家了。」他強調著。
英國同樣是茉莉的故鄉,但若要論述何方為家,那麼現在就是一個家,英國只是他的誕生處,特別,但不是絕對,所以現在他這樣強調著,並半強迫的把懷特先生一路推出了建築,在空曠的校門口前,是通往回家的路。
怪談在勉強平安無事的氛圍中落幕。
未知。 病源。 。旁身你在
/怪談是茉莉中寫的!非常感謝
怪談篇暫時結束了,中間有個小的過度章,最後才是結局
(對不完的節奏)我的氣氛組茉莉中真的好猛
怪談在這裡
我被懷特中壓著今天對完
快要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