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以過三日鐘聲，這回是第四次，月下湖畔帶波光，漣漪便是鐘擺聲響。

智也盯著手機螢光，白底黑字倒映眼上，不記得前幾個日夜與誰度過又或做了什麼。回過神，幾株野草在他手中連根而起。

「啊……對不起。」

他對野草道歉，另隻手讓手機轉向面對。

「你看，這次的指令。」

再轉回來。

「跟鏡子裡的人接吻算不算啊？不過那樣也好自戀……。」腦中閃過幾個認識的臉蛋，結論大多是一記啼笑，除了一兩個名單，智也還是猶豫，最後是在小木屋列前玩著國王下山來點名，點到誰都再甩開重點。

「⋯⋯智也？」伊古田是從智也身後出現的，他正要返回自己的木屋，卻看到有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住宿區用手點來點去。

「你在學算術？」已經無聊到需要清點小木屋的數量嗎？雖然這裡沒有太多娛樂，但還是有很多植物可以聊天的才對。

「才不是。」對房子學算數是能學什麼，他反駁卻不解釋。

「不然⋯⋯？」是在數星星嗎？那伊古田覺得智也的手指的有點歪⋯⋯
「忘記自己住哪裡⋯⋯？」

「在前輩眼裡的我是這樣嗎——」智也受到不小的打擊，自己給人的形象是這麼古怪好笨嗎？
「啊......先不說這個。」他改眼晃地面，兩手在身後捏著衣襬與袖口，嘴裡有話卻難啟齒，「那個，伊古田前輩……」

「你願意被揍嗎？」

伊古田很誠實的點點頭，偶爾他會感覺智也好像呆呆的。
聽見你的問題，伊古田瞬間變得呆呆的⋯⋯

「可以，但是為什麼⋯⋯？」今天的智也很憤怒嗎？那他倒是可以理解，很多人對這個毫無道理可言的國王遊戲有不小的怨氣。

智也沒有回答，而是拍拍伊古田肩膀意示蹲下，接著打量了全身上下，心裡默數另一場點名遊戲，腹部、胸口、鼻頭……最後點到名的士兵名為臉龐。

確定位置，仍然稍矮的他單手捧起伊古田右臉頰，令一邊曲舉臂膀，五指縮緊成拳。

很久了，關於打人這件事——他很久沒做了。用肢體所言的暴力像回憶留在初中，也沒多少人知道，新井智也纖弱的樣貌會有經歷在私鬥。到了藤木漸為偶爾對竹馬的互動，不過都傷不到痛。

現在，智也一個摒息，結實的在伊古田左臉凹下紅印。

「是任務。」他甩甩手，碰撞讓節指骨發了那麼點熱。

伊古田首先感受到是智也溫軟的手掌輕柔碰觸面頰
——平時對方觸碰葉片時也是這樣溫柔的嗎？未待他細思，左側臉傳來的力道瞬間清空了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只餘火辣辣的疼痛，對方瘦小的身軀似乎擁有比想像中更大的力量。

溫熱的液體自鼻腔流下，而他只是隨意用手背蹭了蹭，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拿出手機查看今日的指令。
「……還有呢？其他也要嗎？」原來對方剛才在木屋外停留是為了尋找能夠協助指令的人，那麼伊古田不排斥協助對方將其他指令一併完成。

「前輩不痛嗎？」他又忽略一次問題，把關注放上伊古田吃痛卻不改神色的部分。

也不顧回答，反過手心以背貼觸對方紅燙的那面。

「……還好？」他知道痛也知道對方的力道不小，只不過對他而言痛或不痛都沒有所謂罷了。於是他又再一次向對方問道：「其他的也要嗎？」並把手機螢幕湊到對方面前，以說明自己詢問的是今日指令。

伊古田的反應讓智也覺得像某種工具。

「其他的......」把伸來的手機壓低，臉上擺著明顯猶豫。拒絕是種選擇，他可以說不要，原因面對任務的最低限度——智也要求的僅僅是不受隔日處罰。除非天秤上也秤有其他的影響，像是積分、積分換取的物資、或是出於個人的價值觀。

「像是……第一個？」

他對親吻有些顧忌。

點點頭，伊古田彎腰用雙手捧住了智也的臉頰，然而他仍然未直視智也的雙眸，而是將視線落在了淡粉色的嘴唇上。

「第二個不用？」他希望在前期能夠蒐集越多積分越好，既然找到了一起做任務的夥伴，能夠一次到位是再好不過。

來不及解釋那只是問句，雙頰一受捧也嚇得肩膀直硬，顱內微弱發著抗拒。

「先等一下啦。」

距離任務時限不到十二也有十一個鐘頭可耗，他不清楚伊古田是過於爽快還是急躁。佇於危險遊戲的立場來看，相比自己的躊躇，對方似乎又好一些。

智也些疑問，又不認為適合眼前對象發問。

「伊古田前輩是不是做什麼都沒意見？」

他不太明白智也為何突然叫停，這是需要猶豫的事嗎？從他的眼中你可以看出深深的疑惑。

「我想……並不是。」自己會對在度假村的不健康飲食產生意見、對被迫無法接觸雕刻長達七天產生意見，對於藝術創作上的意見可就更多了。
但對於執行指令，伊古田沒有任何意見。
「怎麼了？」

「不是嗎？那麼……是對這類親密接觸沒有意見或任何想法？」細指撫觸對方手腕，一手要圈握還不足兩個指節。

「我不是指初戀不初戀還是愛不愛誰的。」這類浪漫不在他身上，他補充這點。

「為什麼要有意見？」他平常和模特進行的肢體接觸雖然不包含親吻，但他認為是比親吻還要隱私甚至親密的，自然也對接吻這件事沒什麼意見。

「智也會介意？但是任務最好多多完成⋯⋯」這是他被囑咐過的，拇指輕輕蹭過智也的臉頰，似乎一得到應許便會馬上親上去。

為什麼，可惡，我也講不出來為什麼。
腦海閃過衛生疑慮四個大字，說是答案好像也不是。想說牽扯親密的介懷點更多，智也卻摸不透自己腦內任何一項明白。

「任務最好多完成……」他複誦一次伊古田的建議，雖然想再反駁什麼，但念頭再轉想是為了抵銷對方施捨了左臉給自己的拳頭而做的交易，好像能比多拿積分之類的說詞更有說服力。

「那好吧。」

於是，伊古田便在臉頰發著腫的情況下，親吻上新井智也的嘴唇。

為了任務需要，伊古田是張著嘴親上去的，動作並不生疏，但也不是那麼熟練，他抿著智也的嘴唇，接著將舌頭探進上下唇之間，無聲地要求你放行。

在小木屋映照著的暖光間，他的動作輕輕的、慢慢的，唯有捧著臉頰的雙手是那麼堅定，以微微加重的力道表示不允許你退開。

不如迎對的輕雅溫柔，伊古田腕節被他捉著出力，是幾分的緊張與幾分的不自在。

親吻之際，智也感覺唇履霜雪、冷冰和軟。

這份觸感持續短暫，不屬自己的溫熱也貼了上來，試圖撬開唇瓣。這讓他睫毛一幀抖顫，也在片刻後與內心的抗拒反馳而行，解放軟舌的入侵。

是有溫度的啊，伊古田想。
畢竟智也跟雕像不一樣，是真正有想法、有顏色的人。
他突然好奇起智也那半邊頭髮是什麼顏色的。

感受到智也的唇齒輕啟，他隨即將舌頭鑽入對方口中，他們的目的是交換體液，那麼舌尖的糾纏便必不可少。
智也在接吻這件事上似乎非常生疏，伊古田自然成了主導的那方，他大肆在對方的口中肆虐，纏著智也的舌頭汲取更多律液，甚至輕吮舌尖、刮搔舌面，也不忘盡可能渡給對方自己的體液，就他們的姿勢看來，可能更像是強制智也接收，伊古田的胡攪蠻纏讓兩人融為一體的律液從智也的嘴角流下。
這是一個濕熱、黏稠的吻。

口水口水口水口水口水、
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

放任對方舌根在腔內翻攪是侵犯自己理智，智也後悔卻不能後悔，強迫配合溫舌在濕黏中追逐嬉戲。他分神雜念雙舌交纏跟本不如情詩敘述的甜蜜美好，怎麼沒聽人提過被強吻又是什麼可怕感受。

唾液沿著唇嘴角落攀下，溫熱和黏膩跟著襲上小吋肌膚，這感覺糟的他幾乎發瘋，一股火氣燒致頭頂，紅了臉、紅了耳、紅了十指節。他放開伊古田腕骨，猛抓上勃頸，指尖不經意扯了些後髮絲。接著，以蠻力拉扯人更貼往自己。

意外於智也表現的主動，伊古田在親吻的途中睜開了眼，發現對方緊閉著眼睫毛輕顫，皺緊的眉頭顯示出了對接吻的不適應。
看不見燒紅的臉頰，但能夠感受到掌心傳來滾燙的溫度，就像他們唇齒交纏間呼出的氣息。
他安撫似的用拇指輕輕蹭了蹭頰肉，是預料之中的軟嫩，就像他對智也的評價，小小的、軟軟的。

這個吻結束於提示任務完成的簡訊聲，伊古田拉開兩人的距離，雙手隨之垂落，卻沒有更多舉動，像是在觀察或是等待智也的反應。

主動優先退開的不是智也，托捧臉頰的溫厚尾隨不在，彷彿他們退開的距離比實際碼數還來著遠貌，令方才的激吻確確實實的、明白有多不帶感情，只是指令。

智也小幅喘息，回補失去的氧氣，淡去臉上無理的紅暈。他嘴邊還掛著口液，手也還牽於對方勃頸，目色是盯著伊古田口角微稍破紅的唇瓣。

然後又一次拉扯，他往下唇咬了上去。很輕的、短暫的。白齒放開再貼湊臉頰一邊，擰過方向將嘴角黏膩抹上對方。

「還你。」

伊古田用拇指擦去嘴角的濕意，下意識舔了舔被輕輕咬了一口的下唇，總覺得像是被小動物惡作劇似的。

「智也⋯⋯做的很好。」畢竟動作十分生疏，在這種情況下，伊古田認為應該給予努力完成任務的智也一些努力，於是他摸了摸智也的頭，手掌往下，又捏了捏後頸。

「什麼很好……」無法理解這份鼓勵，是說吻的很好？咬的很好？還是把口水還回去很好？……那樣聽起來很嘲諷。

摸頭很不自在，他想阻止，不過換成後頸的感覺很好，於是忍不住瞇起眼享受那麼一會。

「伊古田前輩，摸頭的感覺很怪。」嘴角也還很怪，我可以擦在前輩衣服上嗎？

「都很好。」既然要稱讚，當然是全方位的，雖然不知道智也有沒有或想不想被稱讚，但媽咪說過喜歡就要讓對方知道。

「智也不喜歡……？因為很小，所以一下就能摸到。」不過他觀察到了智也似乎更喜歡被捏後頸，所以他又多捏了兩下才收手。

又享受一次後頸的捏按。

直接概括全部的稱讚有何依據還是感覺有些莫名，更像是加油打氣，但在這指令後打氣也是很詭異。

「因為很小……前輩是很高啦。」只要站近一點就只能仰頭看人。

「摸頭會覺得被當小孩子，很奇怪。所以說不喜歡應該也是吧。」

「智也就是小孩子。」在伊古田的認知裡，自己也還是小孩，而智也甚至比自己還小了一歲，又那麼迷你，更像小孩子了。
「不過說不定會像大樹一樣長高，要好好吃飯。」攝取充足的營養是很重要的，多做了兩個任務，智也可以拿去兌換加餐卷來吃飯。

「那太高了吧，那麼高也會很困擾。」而且還被反駁就是小孩子，小孩子會舌吻嗎？

吐槽讓新井智也想起剛才的可怕。

「……我要回去洗臉了。」他丟下話即刻轉身要跑，卻在幾步之後突然停下，走回伊古田面前，「前輩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小時候媽咪都是這樣跟他說的，沒想到這句話對智也居然沒有用？！或許是因為沒有信仰才長不高……

點點頭，伊古田手揹在身後準備目送你離去。
「答應什麼？」

「今天任務的內容……除了指令三不再和其他人做，幫忙也是。」手指點了下伊古田胸口前，知道這要求任性而且沒道理，「可以嗎？」

「也可以……但是為什麼？」雖然不清楚智也為什麼提出這個要求，不過他應該是能夠做到的。

有點意外收得的答覆是可以，「因為......」

要怎麼解釋本能上的排斥反應？智也一時沒有頭緒。試著假想畫面，似乎又沒那麼介意，還是說因為只是假想才不介意？

他沉默了下。
「和剛開始的疑慮是一樣的，真的要說之後再提吧……」

雖然沒有獲得想要的解答，伊古田還是滿頭問號的點了點頭。
「早點休息。」早早把任務做完了就能休息一天了，不知道明天的任務又會是什麼呢……

「前輩也是。」禮貌回覆，過後往自己寢室方向小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