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不是讓丹·懷特久呆的地方。

這地方被各種條約與規矩束縛著，他可以在這裡混過愉快的時日、拓展他的人脈和權力，但這不代表放學後他還會留在這裡，如果沒有特別的事，社團的課後時間也不屬於他。

他今天呆得特別晚，單肩背上書包的那刻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回家。實際上，他的笑容格外饒有興味，畢竟他親愛的巴嘉同學在遊戲開始後還知道該如何妥善利用權勢了。

丹·懷特在他們約好的廢棄教室外停下腳步，一手插在口袋裡一邊斜斜地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裝模做樣的問候。

「叮咚、貨到了，我能進去了嗎，皇后陛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與丹長期交易，畢竟有一個就近在身邊的販毒主比躲避風口交易方便多了。

從面對面拿取大麻到後期對方似乎找了下層來取代自己暴露出來的位置，他每次拿取了自己的藥品便不免不平衡的想著丹懷特是一個很懂得拿捏距離的人。

巴嘉玖蹲坐在廢棄教室的桌子上滑手機，想想不久前他跟對方領取貨物的日期又到了，對方才問道為什麼不要利用皇后的身份強迫他免費提供毒品。

一直到惡魔親口在耳邊低語他才驚覺自己的身份是多麼重要，皇后的座椅高高在上呼喚著下位者，巴嘉玖抓住了難以捉摸的白色惡魔。

惡魔來了！惡魔來了！

巴嘉玖聽到了同學熟悉的聲音跳下了桌子，想到品嚐到「貨」的歡愉他便興奮的跑到了丹的面前，全然是忘了自己可以利用身分坐著等對方過來就好。

「要多難得才可以親自看到你送來啊？」他把對方拉進教室，接著探頭出去四處看了一下外面有沒有人，便把教室門鎖上轉過身來。

他跟在巴嘉玖的後頭進到教室裡頭，這裡積了薄薄一層灰塵，只有偶爾社團借用這間教室才勉強維持了這裡的清潔。

丹·懷特輕巧的坐上巴嘉原先佔據的桌面，大逆不道的惡魔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菸晃了晃。

「百聞不如一見？——我大概兩年沒幹過這種事了，慶幸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拋出那包大麻菸，被偽裝成普通紙菸的包裝在空中畫了一條弧線。

「拿去吧。」

「謝啦。」他背對著門口單手接過，另一手從口袋裡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打火機，他先是抽出一根之後走向了丹。

「你也抽一根。」他用的不是問句，是肯定句，好像突然開竅一般學會利用階級命令別人了，雖然他本人更喜歡跟階級無關的欺凌，不過要這樣做根本抓不住眼前的人。

不知道總是事不關己的丹抽起大麻會是怎麼樣的風景？

「……」

丹·懷特靜靜地看了巴嘉玖幾秒，臉上看不出什麼確切的意思，或許有一部份是讚許和有趣吧，他最後聳了下肩笑笑的伸出兩根手指勾了勾討要。

「如你所願，陛下。」

如果他能知道巴嘉玖的心裡話，大概會直接和他說除了反應變得慢了一些沒有什麼差別。丹·懷特隨後懶懶散散的調整了一下坐姿，畢竟吸大麻和做愛一樣，是需要舒服的享受的。

「給！」他不在乎失去了一根大麻菸草，在施捨與索取之間他更喜歡分享所有，就像他會分享自己性愛影片一樣，好像在炫耀但又帶著理所當然的自然。

他把菸捲剛剛好的放在對方伸出來的手指間，嘴裡刁著一拿到就迫不及待抽出來的那根低頭靠近對方手中的菸頭，打火機在相交之處咖的一聲亮起火光。

油膩的菸味從口鼻間呼出，他深深吸了一口便走向沒有走廊靠近外頭的窗戶，拉開充斥著灰塵的窗戶，塵粒在傍晚時分飄散於渾紅紫色的天空。

他朝著外頭吐出菸霧，吸入的大麻藥效發作時間比食用的快速許多，但也要幾分鐘的時間，他懶洋洋的靠在窗口，等待如醉似幻的狂歡感蒞臨。

「謝謝。」

他敬酒般的舉起夾在手裡的大麻菸，隨後就將手湊到唇邊，叼住沒有濾嘴的紙捲，垂下眼睛看著在他們之間亮起的火光。

煙味在他鼻間彌散，他熟練的淺嚐一口便含住了熱辣微麻的氣體，讓菸氣沿著氣管進入肺部，將大麻滲透進血管與四肢百骸。

丹·懷特吐出口中的氣體，總算從皇后原先的寶座上跳了下來，走到巴嘉玖的旁邊跟著依到窗口之上，他再度將指尖的紙菸湊到嘴邊。

「你怎麼會想讓我一起吸？巴嘉，因為沒見過我碰毒品？」他這麼問道，甫問完又再次啜入了一口。

「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作出了充滿覺悟的表情抽菸說話，看起來是很像真的8＋9了。

有時候蠻好奇一個不曾失態的人要是出錯了怎麼辦，毒品在腐蝕五感的同時也減弱了緊繃的神經，但這只是一小部分的玖心裡所想，大部分時間的他只是喜歡分享快樂，他喜歡，那其他人也要喜歡。

「你看起來抽的很熟練，不是第一次吧？」總覺得也不是很意外。

飄逸的感受在幾分鐘後慢慢侵蝕腦部，從四樓看向外頭地上的教室好像分出了很多殘影，螢光色閃爍的在陰影處鍍上一圈霓虹，他咬著菸雙手扶著窗沿用力撐起身子，半個身體都探出窗外。

「我是皇后——！」他對著遙遠處的不知名者大喊，開心的瀟灑大笑起來。

「畢竟在很多國家，大麻是合法的嘛……」

他笑了笑，至於兄弟的言論他倒是不置可否，要他和人有福同享可以，難同當的話……

丹·懷特看著巴嘉玖攀上窗戶，或許是因為大麻已經在身體裡頭作用的緣故，他總覺得他的動作特別的慢，那聲大喊在放大的感官裡頭有某些瞬間聽起來特別像是爆炸一樣。

他覺得有些吵，但巴嘉的笑聲堪稱爽朗，讓他不自禁也感到有些愉快。煙尾再次與他嘴唇接觸，丹·懷特起了些惡趣味的心思，他既緩又無聲無息的湊到黑髮的尾端，幾乎要貼著耳廓的輕笑。

「那……我是惡魔？」

說完，他後退了些，轉而將嗆辣的菸從肺裡呼出，撲了人滿臉。

對方的輕聲細語在耳邊緊貼著而後放大無數倍傳送到腦裡，像是煙火爆炸綻放般的剎那，巴嘉玖捂著紅起來的耳朵頓了一下才迅速回頭看向對方。

惡魔？對方的話語被他反覆咀嚼才能好好的拼湊起文字背後的含義，對方剛剛的舉動確實像是惡魔般邪惡！是個小惡魔！

回頭就被懷特彷彿早已預料到自己會轉頭的煙霧遮蓋住視線，味道濃厚刺鼻的灰白煙霧撲朔迷離的讓人看不清眼前的長相，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拍抖音的點子。

「你真是對我太不敬了……！罰你幫我拍抖音！」不敬也只是嘴上的開玩笑，朋友之間做這種事情他只是笑而帶過而已，吸了一口大麻菸草，他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好介面再放到對方手上，不是很怕對方拿起自己手機隨便做什麼。

「就拍你剛剛對我做的樣子，你說開始我就朝手機吐菸～」他指著手機，這種短短的煙霧散開發現是帥哥的影片粉絲最喜歡了，對方真是天才。

他朝後抓了些距離，又吸吐了幾口，反正大麻菸抽起來也跟一般香菸長得很像吧？不會被發現的，只要對方不舉報的話，這就是皇后與惡魔之間的小秘密。

丹·懷特愉快的笑了一聲，得逞的將薰紅的耳朵收進眼底。巴嘉玖隨後的話聽起來挺愉快的，他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反而滿樂意配合高中同學的玩鬧。

「……行吧，好輕鬆的懲罰。」

他接過了手機，雖然不太熟練但還是記得給人開些適合的濾鏡，丹·懷特把相機對準了他，鏡頭裡的人正在給他的靈感準備著。

「記得蓋住濾嘴以下的地方啊。」

他提醒道，最後被發現問到他頭上就麻煩了，一邊說著一邊就按下了錄影鍵。

「開始。」

「知道～」他熟練的擺出鏡頭可以剛剛好照到自己臉部的動作，手中的菸早已藏於鏡頭之外，朝著丹的方向吐出了一口煙霧，再把自己隱藏在白菸之後。

煙霧消散後再對著鏡頭放電，他假裝沒發現有人在拍攝一樣，最近的抖音風潮似乎很喜歡偷拍感。

「好了！」短短的幾秒他就結束拍攝變回原本懶散又具有迷惑性的表情，他伸出雙手讓丹把手機拿給他看看拍的怎麼樣。

他毫不避諱的在巴嘉朝這裡放電時迎上目光，眼裡帶著的笑意不知道是想干擾人的錄影還是給予鼓勵。

「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效果啊……」

他在拍攝結束之後漫不經心的評價道，飄散的煙味鑽入鼻腔有些嗆人，丹·懷特下意識用袖口捂了下鼻子，才將手機還給人。

「或許煙霧加點光線會不錯。」

他吸了口大麻，慢悠悠的湊到人旁邊一起看拍出來的成品。

「看起來很熟練嗎？很帥吧？」有點像小孩子要求誇獎般抬頭看了一眼對方。

「哦哦好像很不錯，那我明天再趁著陽光還有的時侯拍看看，或是可以加個特效……」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在下方編輯的項目戳戳點點拉出很誇張的燈光特效，整個短片看起來突然很有震撼感，整個就是抖音的精髓。

「靠，你很懂欸丹！那就這樣……再這樣就可以……上傳！」他又編輯了一下短片最後變得很符合他自己的個人風格，按下上傳按鍵便快速的把手機蓋在桌面上，一時間連上面有灰塵忘了。

興奮過後的流失虛空感在感官放大的大麻作用下，變得更加空洞，上傳完作品的滿意後是無數倍的期待以及害怕受傷害，巴嘉玖緊緊按著手機。

「很好笑吧、我每次都要經歷一段害怕焦急的等待才願意接受結果。」自嘲感悲從衷來，他抬頭對著丹笑了笑。

大麻的作用下讓他像個瘋子，上一秒快樂無比，下一秒又因悲傷而更加痛苦，他敲了敲手機殼的背後。

「你覺得……他們，我是說我的粉絲們，愛我嗎？」

他挑起眉頭看著剛上傳影片的手機被置放到滿是灰塵的桌面，丹·懷特若有所思的抬眸對上眼前那個看起來格外脆弱的視線，靜靜聽完他的話之後笑了一聲。是大麻的作用嗎？

「……你究竟期待從我這裏得到什麼答案？」

他嘲諷似的低聲喃喃，說的話和從菸尾汲取化學成份的動作都顯得緩慢，丹·懷特隨後不耐的嗤笑了聲，將巴嘉的手機從他手下扯起。

「你如果是在擔心負面評論，那麼我可以和你說，這是必然會發生的——就和把手機放髒桌子上會被污染一樣理所當然。」

他將覆上薄薄灰塵的手機放回巴嘉玖手中，暖紅的斜陽傾進來，微小的粒子在空氣零星飄散，夕陽照亮了他與面前的人。

「至於你的粉絲……」丹·懷特側著眼看向他，眼裡有些閃爍的、富滿興味的笑意，「你想要的是什麼『愛』？」

「喜愛、敬愛、狂愛——這些愛有些微差別，但都千篇一律的易碎，一旦你表現不如他們預期，這些脆弱的感情往往就能在瞬間瓦解。」

「你是在擔心這個嗎？巴嘉同學。」

丹·懷特顯得有些似笑非笑，粗嘴裡呼出的煙霧一瞬模糊了他的面容便隨風飄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