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推搪後，犬賀彦握著任○堂遊戲機，走進了保健室。

風將午後的陽光從窗外輕輕推入室內，素白的床簾柔軟的舞過。他走近唯一的呼吸聲，看著慘白的人如同與周遭融成一雪，不發一言。

若能忽略口袋中的塔羅牌，再看此景定別有感受吧。

宛如融雪，碎裂的月光安靜的躺在床上，纖長的睫毛因聲響而顫抖了一下，他緩緩地睜開眼，銀白色的雙眸望向來者。

是高聳的塔樓，灰色的雲降下災難之雨

落下的月光只是勾起了微笑，緩緩的從床舖坐起，與平時整齊的模樣不同的是，他因包紮身上只套著襯衫，底下隱約能看見滿身的繃帶。

「犬賀同學...?怎麼了嗎?」
純白的窗簾被風微微吹動，順著雪白的髮絲一同擺盪，蒼白的臉色依然毫無血色，他卻依然將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溫和的注視著對方。

「⋯⋯。」剛才那傢伙說什麼來著？啊啊。
「⋯白賀同學，你還好嗎？」似是被拖欠薪酬的戲子，默讀劇本的語氣吐出台詞。明明是不擅收斂情緒的臉上卻不見任何擔憂，甚或是一絲同情。也許擺賣在路邊的拙劣人偶，表情也會比此人更來得有趣吧。

真難說服人相信他是深愛著那月，不會奮筆撰下對月的褒獎，也不會開墨劃下月夜的美色，更不會在月下邀與共飲。

只是再多的質疑，在他的妄為前化為月露風雲。

銀白的雙眸緩緩地眨了眨眼，注視著那雙毫無一絲擔憂的神情，只是思考了幾秒後，便忍不住笑了出聲。

「呵呵...沒事喔，沒有骨折那些的，只都是些皮肉傷罷了。」抬起手整理了下因躺下而泛起皺褶的襯衫，望著對方微微露出笑容。

雖然不曉得對方來找自己是有什麼要事，但他依然坐在床上等待對方開口。

「⋯⋯，」犬賀的頭往後仰了一下，又僵硬的回到原點，「沒事就好。」話畢，他便毫不客氣的坐在一旁的椅上，若無其事拿起遊戲機替換口袋中的遊戲片。

隨著讀取成功的咔喀聲響，默默按鍵開始遊戲。數英寸的屏幕以內，便是犬賀彦的象牙塔，世界之廣大尚未誘人至引走出孤狼。

擅自在玻璃窗紗探頭的皎月亦是如此，縱然風清月白偷偷灑下的美色能勾人情愫，眼中只有窗框之狹，果屬妄想為己有。

是高塔將其禁錮，還是自願拘束自身?

月輪輕輕的側著頭，望著坐上一旁椅子上的少年，銀白色的雙眸似乎思考了一陣，聽自己其實不太熟悉的遊戲聲效。

他其實不是很了解眼前的少年，即使同班了這麼久，也只有偶爾在被欺負之後，對方會來與自己搭話。

而常常，也是像這樣。

「...犬賀同學是在玩甚麼遊戲呢?」他側著頭，輕輕地詢問。

「薩●達傳說。」沒有回眸的應聲，緊隨後才是恍然理解的抬頭注視前方，再把頭轉向對方，「⋯白賀同學感興趣？」還未得到回應就已自作主張地繼續。

「⋯⋯除此之外其實就算想當成很悠閒的養老遊戲也是相當不錯的只不過我個人更傾向鑽研劇情跟謎題這種需要思考的部分畢竟解開後會比起普通日常更為放鬆類似就像平日的放鬆狀態人是無意識的但如果在不適一日後迎刃而解放鬆舒適度實際上跟平日相差無幾卻會感覺特別良好⋯⋯」話句粗魯無禮的全傾灑在對方頭上。
「⋯不過我覺得白賀同學玩頭腦訓練更合適就是了，要玩嗎？」搖了搖手中的遊戲機示意。

當自己發出提問後，眼前的狼隻彷彿看見肉食，雙眼放光，語速驚人且毫無斷句的說話方式，使的月亮似乎有些不知所以，只是抿了抿唇，安靜的等待對方那彷彿是用傾撒的語句結束。

他的確也是有聽過人玩遊戲的經驗，自然也會看到一些遊戲影片，雖然他沒有接觸過，可是看對方如此熱情的模樣，白賀依然只是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如果不介意我可能此時反應會有些緩慢的話...當然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繃帶，玩一下...應該不會太糟吧。

雖然剛才保健室的老師已經叮囑過自己一定要躺下好好休息，可是身邊的少年都如此難得來找自己，甚至因為自己的問句而反過來邀請自己遊玩，總不能拒絕吧。

「誰會介意？」錯誤的過程得出結論。

說著犬賀就退出剛開始不久的遊戲畫面，一氣呵成地再次替換遊戲片、把遊戲機架好、抽出兩個手柄並遞給對方一個。

「搖杆是控制方向的，剩下你看畫面要按什麼就按下去。」一般而言應該要就此藉故縮短距離吧？但犬賀彦尤其討厭與人接觸，只是坐在原位指住自己的手柄說明，點開遊戲。

或許過剩的熱情是膚淺吧，那直白的佔有吞噬也定然是獸的自大。腎上腺與心跳為本能，月僅掛在框中就從容不迫，但那是琉璃。

行雲流水的更換遊戲片的動作，白賀有些新奇的眨了眨眼睛，側過身讓自己面對遊戲機。
接過手把後生疏的一邊看對方的動作一邊改正自己的手勢，自己稍微熟悉一點之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唔……好。」

銀白的眼睛帶有困惑，但還是打起精神看著螢幕。
雖然說剛才有與對方學了一些操作方式，可是不熟悉與自己還在腦震盪的頭暈後遺症之中，總是失物連連，這讓他有些羞愧的紅了臉。

「啊……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狀態良好的我跟你對打，對比下表現不佳很合理。」放下手柄，推了推稍滑下的眼鏡。

淡雲稍掩過月色，薄弱的緋紅在純白染開更是格外顯眼。

「⋯⋯？」雖說是注意到了，但離正解還有一段距離。

「很有趣對吧、？我玩得好除了熟能生巧外，也有頭腦本身不錯的原因⋯！」誤以為自己作戰大成功的傻瓜，像是一隻盲目展現求偶的動物，又繼續打開遊戲錄像，逼使旁人一同觀看。

「...恩，是阿很有趣。」望著對方不斷說著自己，還有遊戲時的模樣，白賀不知怎麼的竟覺得對方很有趣，也許對方只是少了朋友吧?

月亮認為這塔也許只是少了能透過窗戶注視裡面的孤狼，或是這匹狼純粹的不感興趣。

注視螢幕內的影像，可能是盯著螢幕太久，有些不舒服，眼睛前方的物體都有些晃動。

「對不起我...頭還有些昏，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說著，自己慢慢的躺下床鋪，捂著額頭閉上了雙眼。

「⋯⋯」後知後覺的看著對方慢慢下落，一人的空氣化為風吹的聲響，輕輕的眨動著閃碎。

手終於知趣地按上關機鍵，將遊戲機收在懷裡靜默數刻，思緒如水般溢滿腦中的鹿威，嗒！

「⋯頭暈的話，手跟頭都借我一下？」示意對方把手放到伸出的掌上。

意識依然有些昏眩，入眼的視線恍惚不定，將視線集中在對方身上後，慢慢的點了點頭。

將手從被子中抽出，纖長白皙的手指放在對方的掌心上，隱約中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

「好的...?不好意思。」

接過後便低頭凝視著對方的手背，手指沿著表面在無名指與尾指之間停下，稍用著力度按壓。

「好了，換頭部。」數刻後又放下了對方的手，傾前靠近對方以輕接住，另一邊伸出二指揉搓著耳後的位置。
「⋯⋯你不需要一直道歉，我不覺得我們的關係需要這樣。」一面認真的盯住對方的耳後控制好力氣，一面把累積的話語吐出。

手上的輕柔力道讓他垂下眼簾，似乎有些舒服，安靜的注視著兩人些許接觸的手。

白髮隨著低頭垂落與對方指尖，慢慢的感受耳後的按壓，這份寧靜，竟是有些安穩。

在這階級制度的班級裡，這份平靜，讓人感到一絲和平。

月亮竟是落於塔上悄悄的歇息著。

「……是……嗎？謝謝你犬賀同學。」訝異對方的言語，似是驚訝又像是驚喜，低著頭的銀色閃爍了一絲光芒，輕輕笑了出來，耳尖泛起了熱度。

這是喜悅、與和平。

「⋯⋯。」依然客氣的就如冰鏡般明亮又遙遠，但來日方長。凝視著自己的指尖，隨著稍揚起嘴角，意外柔和的淺笑著。

看著漸漸染粉的耳尖，犬賀停下指壓的力度，似是在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前的盜賊，靠近泛紅不過釐米，又收回手。

「有感覺好多了嗎？之後你可以記著這幾個位置自己按一下。」無處置放的手最終擺回椅面上，眼神也撇在床被上。

嘗試著透過那細碎的黑髮，是否能看見那鏡面之下的雙眼，只可惜只注視到那雙眼眸的睫毛。

銀色的雙眸將視線落於那隻手上，慢慢地讓自己坐回床鋪，對其勾起一絲笑容。

「好多了，謝謝你犬賀同學，那我先...休息了。」說著便慢慢閉上雙眼，一片安靜的保健室內，再次歸於平靜，只有規律的呼吸聲。

窗簾被徐徐微風吹動著，陽光灑落於這片寂靜上，既安寧、又和平的時間。

非雪，也非鑽，更像雨後甘露。犬賀聞言後抬起頭來，眼前的人如此，一束束折照的流光，真的好像月亮，像月亮那樣折照著最溫柔的日光。

犬賀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坐在座位上，再次執起他的象牙塔，再次在塔中沉默的走入良月。

直到不知不覺的錯失時光，直至月看不見，聽不見，落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