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您在找人做任務嗎？」

「要做指令三，是嗎？」

「您可以……殺掉我喔。」

他一開始的想法是，這個人在說什麼蠢話。

來人笑瞇瞇主動和自己搭話，根本不像是被任務折磨得身心俱疲，恨不得尋求一死的模樣。

他太過怡然自得了。

而他早該有所察覺，這不該是他會犯的錯誤。

「好。」

他鑄下了大錯。

……

我在……做什麼？

陸琛握著了手上染血的刀，垂著的眼簾掀起些許，他的眼裡沉著深潭，嘴角略略勾了勾，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很少笑，而他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因為即將奪去他人性命，而感到愉悅的怪人。

而面對這些的人，是微笑著的淺倉紺，他忽視了自己的聲音。

陸琛沒有打聲招呼，抄起手上的水果刀就朝面前的人脖間揮去。在短短的時間內，他觀察著這個人，出乎意料的，這個人面臨生死關頭卻沒有任何反抗，視線固定在朝他揮去的刀具上，臉上的笑歛去，呼吸也開始加快。

不對，不對。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這很奇怪。

看著越來越接近自己的刀尖，淺倉紺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腦海中的思考瘋狂躁動著，他努力地跟上自己紛亂吵雜的思緒。

為什麼，為什麼？

我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劇痛喚醒了他的理智，淺倉紺終於將自己的聲音納入耳中。

不對、不對、不對！

電擊槍觸碰到的皮肉發出了噗滋的電擊聲，劇痛傳來的同時，電流一下就麻痺了淺倉紺的神經。

他短暫的昏迷，但又馬上清醒了過來，陷入混亂的大腦並不能很好的處理這些情報。他只記得，刀朝他揮來、以及脖間傳來的陣陣劇痛。

陸琛趁對方的注意力都在水果刀上的時候，另一隻手抽出了腰間掛著的電擊槍，迅速攻擊了對方的右後頸，但電擊槍卻因為對方掙扎的動作而一下就脫離了貼著的皮膚，他明顯的看到對方的雙眼有一瞬間的失神，卻又馬上恢復了神采。

失手了。就在他的腦袋閃過這一個念頭的時候，他的脖子被猛地掐住了。

——我到底在做什麼？

一瞬間對於死亡的恐懼讓淺倉紺忽然失去理智，伸出去的手猛然掐住眼前的人暴露且脆弱的脖頸，他感覺得到頸間的劇烈疼痛、對方的刀還染著血、而他即將死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腦袋還來不及處理這一連串發生的事，他就將即將死亡的憤怒和怨恨全部傾倒在眼前這個斬殺自己的人，掐勒的力道越來越大，收緊了那足以致命的雙手。

「呃痾！啊、啊呃！」

大腦不斷向他傳遞著缺氧的訊息。

他雙手的工具紛紛從他手中脫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落地聲，他不停抓撓著對方掐住自己的雙手，期盼對方能鬆開一分半毫，放自己一條生路。但對方似乎早已下定決心，堅若磐石的固定在他的脖子上，似乎永遠不會放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在腦袋閃過這個想法的下一刻就被不斷傳來的缺氧訊息所侵占，思考逐漸變得混沌，他艱難地發出不具意義的單音，大開的口腔正在期盼著更多的空氣，但湧入的氧氣卻被生生阻斷在喉間。

他在近距離之下，被強制性的直直望進那個人的雙眼，那裡面滿滿都對死亡的恐懼、對他的怨恨和憤怒。

……為什麼？

是他的錯嗎？

他又做錯了嗎？

他的感官逐漸開始缺失，耳鳴開始環繞在他的耳邊、逐漸開始模糊的雙眼，他隱隱約約看到對方的嘴角彎起，但又一閃而過，彷彿只是他在瀕死狀態下產生的幻覺。

如果是看到阿亦就好了。

那他還能給他道個歉。

耗盡了氣力的他閉上了眼，整個身體就這麼失去力氣，緩緩垂下。

這明明不該是他會犯的錯誤。

……不過也無所謂了。

在昏迷和清醒之間不斷搖擺著，他似乎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聲音。

「……抱歉。」

他沉入了深潭之中。

fa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