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二零零零年，俗稱千禧年，這是人類歷史一個毫無意義但充滿紀念價值的時刻，意味著文明再次往前走了新的一千年、十個世紀，並且依舊沒有滅亡，基於一個物種根本的生存目的也正是生存本身，這個結果實在值得慶賀。

⠀⠀⠀⠀基於這個時間點的特殊意義，無數宗教與陰謀論如同雨後春筍般在各大報章雜誌以及論壇上像細菌一樣生長。這類資訊很快傳進了益子町，引發一陣恐慌，神官在夢中請求七井柊日和其孿生兄弟回來平息所有信徒的恐懼與擔憂，七井柊日早上醒來告知兄長七井淺生這一消息，七井淺生想了想，決定在今年的祭典開始之前回去一趟。

「……話雖如此，真是好久沒有回來了呀，我們可愛的家鄉，雖然變化很大但還是那麼令人討厭的地方呢。」

他們上次離開這裡的時候，益子町這個地名甚至尚不存在，而到了現代，七井村這個地方已經從記載上消失，融合成了一塊新的區域，各種現代設施也變得多樣起來，旅遊宣傳海報更是隨處可見。

這些變化自然也在七井淺生的掌握之中，不過他仍然沒有如此真實且近距離的觀察過現在的益子町，對他來說，這地方就像沙盤一樣只是用來模擬推演並且運行計劃的、毫無溫度與感情的工具。

就像任何其他地方。

「祭典的事情已經交代完了的話，現在就隨便閒逛一下吧？」

沒有人會特地跑來毫無特色的鄉下地方觀光——七井淺生當時是如此表示的。於是房屋也好，街景也好，設施也好，很多地方在七井淺生的推動之下漸漸翻新，不知不覺間，村落變成了連他們自己也認不得的模樣，外來的觀光客也如他所說逐漸增加，客觀來說，是很成功的策略。

……下雪了，那天也是下雪的日子。

「現在還賣了這些東西……」看了一眼不遠處小販販售的商品，「您要去看看嗎？前面的市集。」

「紀念品？我有聽過開始販售的消息，看起來賣的不錯呢。」站了一會看到不少人駐足打量商品，為了更好的發展旅遊，顯然就連紀念品設計都下了一些功夫。
「還有吃的……撈金魚？真是的，怎麼看上去這麼高興呀。」縮在七井柊日打起的傘下發表一些不負責任的陰陽怪氣，「簡直就像回娘家的時候發現圍爐已經吃完了的感覺……」
「不過還是可以看看，我們要平復大家的恐慌嘛，體察一下民情也是很重要的。」
拿了

金色的蝴蝶？可以保佑持有者健康平安？
「該不會是柊日提議的設計吧？」嗯嗯，而且還擺在井跟白蛇吊飾中間，故意的吧？(只是在胡亂栽贓)

「那是您最近讀的故事嗎。」見怪不怪。拿吊飾嗎

「不，我什麼也沒做。」不拿ㄌ。看了一眼哥哥手上的金蝶，至少還是挺好看的。

「祭典的氣氛這樣才正確吧，總是出人命的話不會有人來的。」幹

順帶一提，今年的祭典是——

「已經不是那種隨便弄死幾個人也無所謂的年代了啊。」從以前就不是好嗎。
「……不過今年是大祭呢。」
「肯定還是得死幾個的呀，不然怎麼能請我回來，我親愛的家人應該清楚我多討厭這個地方。」

「你看，這不是有人很擔心嗎。」隨機抓取一位偷偷摸摸跟著自己的幸運村民，「別怕嘛，偉大的神國一定會保護我們村子的，嗯嗯，我們可是鄰近神國並且被祝福的神賜之所喔。」
「呃，七井先生……神官說二位需要嚮導的話……」
「嗯嗯，嚮導？您要來嗎？確實呢我們也好久沒回來了好不熟這個地方啊您願意自告奮勇真是莫大的榮幸！」
「呃、呃………」求助的看向七井柊日同學。

好

「您如果認為讓他跟著不會讓您倒胃口的話就請吧。」無情拒接，無視幸運觀眾的求助。

「……」好可憐被吩咐不能惹這兩位的幸運村民現在感到自己人生不幸。
「開玩笑的，什麼嚮導呀是我們的新神官想出來的餿主意吧？您大可以回去說七井淺生把您跟幾位同伴們都請走了，他不會生氣的，雖然生氣也是您被處罰，哎呀。」
「記得要走遠一點喔，因為我心情很壞呢。」

幸運村民手刀跑路，讓我們恭喜他。(因為我不想多寫一個嗯批西真的很麻煩我會把他弄死)

「還得待到祭典結束……」嘆氣，有點不耐煩了。「神官大人這麼特別照顧我們也很令人困擾，恐怕還在拼命地想該如何取悅我們吧。」

「……雖然其實什麼都別做就好了，最好別叫我們回來。」

「……」聽見了，沒有轉頭去看井，只是看向身邊的七井淺生：「這也是傳說的其中一個部分嗎，兄長大人？」

「是不是呢？也可能只是我個人的一點興趣而已，要在現代社會維持活人獻祭的傳統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雖然我不那麼喜歡這種聲音，當然，維持這個行為還是有必要的，不然依照人類的習性，現在已經把那時候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不過我們還是走遠一點比較好，就像柊日說的，最好不要回來。」

他們無意識地按照遊行的路線走。

盡頭是已經改建幾十年的神社，從單一建築變成供奉不同對象、但顯然彼此對應的雙子神社。

神官在門口迎接他們。

七井的後裔在面對整個家族的詛咒時露出了彷彿窒息一樣凝重的神情，但是並沒有多少敵意。

「我知道習俗，您一定是在這裡請來訪的客人喝茶靜心，畢竟當中會有一個特別幸運的、要去參訪神國的朋友。」
「……喝茶吧，柊日，再怎麼樣今天下的雪也並不是過去你所見到的。」

茶奪苦

茶的味道偏淡，還是有點苦，尚在忍受範圍。

茶ㄉ味道

「……」一如既往的糟，連茶水都沒什麼味道，想必是配合了祭品寡淡的口味吧。

「不過，茶的味道這麼淡的話，下藥肯定很快就會被發現了吧，神官大人。」

「如果想要誘騙誰去神國參訪的話，建議你把茶泡得越濃越好喔？就算身體出現不適也會被視為正常反應的吧……例如頭暈？你一定明白的吧。」

「哎呀，我相信神官大人一定不會這麼愚笨的，之所以泡這樣的茶也是因為關心我嘛。」
「茶也喝過了，我們就不繼續打擾您的工作，祭典時神官大人總是很忙碌。」
「我們走吧。」

「……」閉嘴了，把只喝了一口的茶放回去。

「嗯。」

他們遠離神社，在熟悉又已然變化的街巷間穿行，下雪了，建築物和行道樹都覆蓋一層白色的積雪，如同褪色的畫。

人們聚集在市集，這裡很安靜，由於井在今年禁止參觀，所以連前來許願的人都沒有。

就像那個需要因祭祀而緊閉門窗的年代。

「……」

夕陽西下。

夜幕悄然覆蓋所有東西，路燈的光芒閃爍了幾下也歸於黑暗，滴答、滴答，七井淺生的袖口落下了冰冷細小的水珠。

「……我討厭這種感覺。」
「好像又回去了一樣。」
「我們在哪裡？」

此時，七井柊日的頸項詭異的發癢起來，他下意識的以指腹輕輕觸碰，發現那裡並未發生任何改變，七井柊日卻奇異的認為自己從那裡剝下了薄薄的一層膜，像是蛇將舊皮褪去一樣，他應該迎接屬於他的新生。

… 「……」

「益子町——不，這裡是七井村，這裡只會是七井村，這裡確實令人懷念……」

「我們仍然在您的謊言裡，兄長大人。」

「就算感覺再怎麼相像，那也不是您過去所處的地方，只是您製造出來的舊日幻影罷了。」

他閉上眼睛，往前走了幾步，鞋子在雪地裡凹陷下去，踩到了底下結冰的積水。

冰裂開的聲音很清脆，水從所有縫隙滲透進來。

很冷。

「你看，再往前一步就會掉下去，我記得很清楚。」

水井築的很矮，就連小孩子都有可能不小心摔進去，這當然是故意的，讓人摔落就是這口井存在的目的。

他睜開眼睛，看著水井的深處，那裡一片黑暗，入冬以後仍然有水流動，大概是什麼人打破了結冰的水面。

「不過怎麼能說是謊言呢，親愛的弟弟，說一萬次我們的故事就會成真，七井村也好，禍時也好，都是真實的。」
「死在裡面的人也是，哎呀，我可太喜歡了，要是能慘叫一下就好了，可憐的朋友……」

… 「……」

他並不與哥哥爭辯真實與虛構的話題，只是看著水井的深處，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有浮冰，流動的水，腐化的箱鎖，一片死寂的黑暗。又冷、又濕、又暗、又狹小，令人困倦……

遠方傳來了女孩們的歌聲。

是的，兄長大人，故事的本質毫無意義，重要的是令人信服，無法說服人們的故事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我們立足於此，依照您的願望，我們成為了故事，受人懼怕，不斷的傳誦……

「離開吧，她們的安魂曲不是唱給您聽的。」

「那只是故事的其中一個部分，已經與我們沒有關係了。」

「……」
「說起來，巫女的人選也是透過名冊、由祭品挑選四個同齡的女孩子，在選中的一刻開始就必須作為鎮壓的力量修行，儀式結束之後，巫女們一生都不得離開七井村，也不能結婚生子，必須在神社裡貢獻自己的一生，死後將被恭敬的埋藏在井的周圍。」
「我當時挑了很久，被神官大人處罰了，不過還是很值得，畢竟那種突然被迫跟喜歡的人永遠分開並且一生都被關在這種破爛的鄉下的感覺很糟糕嘛，她們看我的眼神還是很有意思的。」
「可惜沒有故事呢，就像親愛的千代子一樣，再怎麼樣也不會被人記住吧。」

「嗯。」他哥哥的惡趣味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不予置評。「神官也好，巫女也好，不過是故事裡的一個記號，只能在有限的生命裡死去——那也是故事的其中一環。」

「……您看，您寫出來的故事現在要循著脈絡把我們都變成祭品了，不如我們就順從您寫的劇本，立刻離開這裡？」

「嗯、嗯，還是逃走吧。」
「……說起來我從剛剛就聽見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像動物在山林間跑步的動靜一樣，沙沙的摩擦聲。
「好像是在叫我？」

⠀⠀⠀七

⠀⠀⠀井

⠀⠀⠀裏

⠀⠀⠀|
⠀⠀⠀|

「哎呀，認錯了吧，神官大人。」
「七井裏不是死了嗎？」

「總之要快跑呢，柊日，走吧。」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不過光聽聲音也能猜到是什麼人，七井淺生因為那聲音顯示出來的、對方四肢著地的奔跑而忍不住笑起來。

——簡直像野狗一樣，明明生前是那樣體面的長輩。

「哎呀跌倒了。」不知道為什麼可以搞得很像綜藝假摔但其實真的絆倒了的這個人。

不過已經拉開一段距離，這段距離足夠一個人綜藝假摔再爬起來繼續跑（什麼標準啊）

「…………」因為牽著哥哥跑路所以向前踉蹌了一下，真有你的七井淺生。

不過神官大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了，這也是劇本的強制力嗎。

「跑到這裡就可以了吧，神官大人畢竟只是地縛靈而已……」
「雖然其他來這裡的人肯定不知道，嗯嗯，請為了活下來努力逃命吧。」幹？
「這條路通往神社祈福的地方……嗯，似乎是在發放冬禪酒了呢。」

「嗯。」點了點頭，在認知到這一事實之後伸出了手，自然的拿到了一碗溫熱的冬禪酒。

……很清澈，幾乎沒有雜質，只有酒碗刺眼的赤色。

「……」

「可以回去了吧？」

「不喝嗎？」
「……」
「回去吧，神官大人大概還在等我們。」

「喝完酒之後就是獻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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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日中說他好累所以我來這裡留言表示一下我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