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此時不過五點出頭,天色便已披上幽暗的外衣。
昏黃的燈光照亮木屋內部,由希蜷在床上,看著身側的水果刀出神。過了片刻他把臉埋在膝間,發出一些無意義呻吟後才猛地坐起。
不行,就算再怎麼不想做……七孔流血而死太可怕了,而且還很醜!絕對不要!
由希拍了拍雙頰振作精神,從日記本撕下幾頁白紙包住水果刀便和室友們打聲招呼出了門,背影頗有幾分毅然決然的味道。
——然而儘管下定了決心,他還是有些惶然。
「……已經第七天了耶。本來這時候大家應該開開心心地回家了吧……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由希踢著路上的小石頭,一度很想將握在手裡的刀刃丟在原地。雖說第二個指令是所有任務裡看起來最簡單的,慢慢做應該也沒關係,但要是不小心刺到……
在想像力作用下手指一抖,他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又走出幾步離開木屋區,由希一抬眸,看見了前方那頭熟悉不已的紅髮。他眨眨眼,單手捏捏臉頰讓自己放鬆一點後揚起笑容。
「達也~!」他喊了聲,小跑向似乎幾天未見的友人。
天氣很冷,冷到他的手指都在顫抖、又或許不只是寒冷造成的也說不定,但現在的達也沒有辦法去肯定這件事的真實性。
昨天疲憊的經歷讓他在木屋裡睡了很久很久,感覺好幾次醒了卻又再度入睡,一直到傍晚才終於有力氣從床上坐起,但距離任務截止也只剩下幾個小時。
不做的話會死的吧,可以的話真不想用這麼難看的死法,但他現在的臉色大概也很難看吧、不知道,剛才出門前應該看一下鏡子的。
「咦……由希?」身後傳來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也是在這場國王遊戲裡讓他比較擔心的童年摯友,但目前看起來似乎比他的狀況來得好得多,那他就放心了。
距離拉近後,由希注意到了對方那說不上好看的臉色。雖說在這種環境下還能保有好氣色才是件怪事,但他還是免不了擔心。
看了看兩人的所在位置,由希乾脆牽起對方的手走向烤肉區——那附近有幾張長椅,或許能讓人休息一下,「你的精神看起來很不好哦,是不是這幾天太累了?」
不過,在手機沒有訊號的情況下無論是報平安、還是使用社群軟體都沒辦法,甚至遊戲也玩不了,達也應該很不習慣吧……由希突然有點懊悔自己太快把糖吃完了,沒辦法分對方一顆。
「別擔心,說不定今天過後我們就能回家了!那個花栗鼠廣播一開始也說遊戲只進行七天吧!」
達也低頭看向由希牽起自己的手,感覺就像回到小時候兩人一起到處遊玩的模樣,只可惜現在不是在遊樂場、也沒有能夠去玩的地方,而且光是想到姊姊就讓達也又是一陣嘆息,今天過後真的能夠回家嗎?
「確實是滿累的,這兩天發生太多事了。」事情多到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好好說清楚,而且有些事他也不想說給對方聽,畢竟姑且還是攸關尊嚴的一部分。
「你呢?這幾天過得怎麼樣?」好不容易到了烤肉區的長椅上坐下,達也盡可能的讓自己露出和往常一樣的笑,但總感覺平時信手拈來的事、現在卻做得有點吃力。
餘光瞥見達也垂著腦袋,由希只是抿抿嘴,牽著的手緊了些、輕輕晃一晃。
他幾乎在同時想起了達也的姐姐。
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本來還想多拍幾張照發給她的,但先不說有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就算拍了也根本發不出去。
由希扁著嘴,腳下又把石子踢出一段距離。
景色在行進中緩慢變化,直到聽見詢問他才回過頭將對方的強顏歡笑收入眼底。由希坐上長椅後鬆開手、用食指戳了戳達也的臉頰。
「除了一直吃不飽以外都還可以,也感覺等簡訊快變成一種習慣、啊,對了!我前天有打耳洞哦!」
將水果刀放到身側,由希看著人微傾腦袋,將鬢髮撥到耳後露出嵌在右耳上的三個耳釘,「達也有做嗎?穿環的指令~比想像中還要痛多了……」
他又靠在達也身上瞇起眼笑,試著讓人輕鬆點,「嘿嘿、希望爸爸不會念我。以前爸爸跟我抱怨過哦,說他的學生總喜歡在身上做這些有的沒的!」
或許是講到有關家人的事,達也瞇著眼想起了對他們兩個總是很溫柔的姊姊,即使是現在、姊姊已經為了自己的未來去其他城市讀書了,他還是時不時會在社群上看見他回應自己限時動態的訊息。
好幾天沒發動態也沒消沒息的,她會不會擔心呢?原本逞強的笑漸漸融化,在由希身邊他總是能夠因為想起過往的相處而放鬆下來,明明年紀差不多卻感覺更像多了一個弟弟,姊姊大概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當然有啦,我還打了四個喔~」語氣比剛遇到時更輕盈了些,如果沒有國王遊戲的話,他應該早晚也會去打個耳洞吧。
「你啊、小心姊姊也跟著唸你,不對,她可能會以為是我帶壞你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達也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嗯,蠻大的。
「唔~如果被念了,我會把耳釘拿掉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施力捏了捏耳垂,他不禁皺眉——穿環處扯到還會疼,不知道耳釘拿下來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如果他們不介意……我們到時候再一起去挑耳環吧!」由希又笑起來,自然地挽著人討論起離開後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同時適合我們的款式呢~?」
……不過,就算再怎麼樂觀、心裡再怎麼相信過了今晚就能離開,他們首先還是得避免七孔流血的結局吧。
由希沉默下來,吞了吞口水瞥眼身側的刀子,稍作心理建設後才重新開口一轉話鋒。
「為了能夠回家……達也,那個、今天的指令做了嗎?」
對方的話讓達也的心裡忍不住嗑蹬一聲,但也好在有前面那些悠哉的閒聊,他對對方的提議並沒有感到難受,只是露出了非常無奈的表情,並向人展現了完好的手指。
「你覺得我這樣看起來像有嗎?」理所當然的話和像是在展現纖長手指的動作,若不是這種場合、看起來就像在展現自己的美甲給對方看一樣——有機會的話去保養一下也不是壞事。
有機會的話。
「帶著刀子來,是要玩手指遊戲吧?」相信對方不可能會選擇用那把刀刺傷人——達也還是希望這個朋友不會為了活下去做到這種程度的改變。
「當然啦,總不可能拿去割肉吧?」由希看似輕快地回應,又順勢捧住達也的手掌仔細查看,確認沒什麼異樣才鬆開,「說不定是達也玩得很好嘛,希望待會也能好好的……」
「那我們就直接在這、啊!」正覺得他們可以原地開始遊戲,由希卻猛地跳了起來。看看周遭發現自己只帶水果刀出門後嘴角便垮了下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對方。
「忘記帶醫藥箱出來了……我再回木屋一趟,達也要在這裡等我嗎?」雖然不希望彼此受傷,但該有的準備還是得做好吧。
「這種時候還這樣冒冒失失的,很有你的風格啊~」被對方這樣突然其來的舉動給逗樂,不過玩這種遊戲勢必會有弄傷的可能,由希這個避免受傷的提議倒是很不錯。
「那你回去小心點,今天的任務都不怎麼友善,遇到人就跑快點知道嗎?」想起了以前姊姊教給他們的逃生守則,達也有模有樣的學起了當時姊姊的模樣。
「還不是因為外面太暗害我以為已經很晚了,沒來得及想那麼多。」由希抱怨了句,隨後看著對方學出了精髓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別擔心啦,小木屋離這邊又不遠~唔,那刀子就先放在這邊好了,給你自保!」
由希把包著紙的水果刀放到達也身邊便快步跑離原地,而他也的確沒讓對方等太久,回來時手裡還抱著醫藥箱和一包明顯開過封的洋芋片。
重新坐回長椅上,由希伸直了雙腿並拿著洋芋片向上舉起。
「噹噹、是寢室的學長給我的哦!白吐司吃得好膩好膩,我們等一下就一起分掉吧!」
他是不是忘了照理來說自己身上也有一把刀子這件事?看著對方小跑步遠離的模樣,達也不禁露出了安心的淺笑,在這種時候能夠看見沒什麼改變的友人真的是太好了。
等待的時間並不久,在這段期間裡他摸了摸口袋,發現有幾顆沒有拿出來的草莓牛奶軟糖還躺在那兒,正巧、對方也舉著零食回來了,就好像真的在校外教學一樣。
「巧了,那這個也給你。」把手中的軟糖放到對方面前,達也看著桌上來之不易的零食忍不住又再度笑出來,「這樣看起來很有野餐的感覺對吧?」
看著被放在面前的軟糖笑瞇了眼,由希拋下洋芋片、歪著身子一把抱住達也,「對呀,校外教學就應該像這樣才對嘛!」
誰能想到帶來的零食最後得省吃儉用,甚至還變成除了第一天的烤肉外最美味的食物。
由希撇撇嘴,就這麼靠在對方身上仰著臉看人。
「一邊吃糖一邊玩嗎?這樣感覺可以轉移一點注意力……」他說著便伸手拿了顆軟糖,拆開包裝遞到達也嘴邊,「啊~」
「阿姆。」側過頭去順勢吃掉了對方遞來的軟糖,他們從小就一直都是這樣的互動,有著共同能夠任性耍賴的對象、也偶爾會像這樣互相撒嬌著,比起朋友,他們更像一對關係很好的兄弟。
「行啊,來。」同樣地拆開了一顆軟糖,他回敬似的塞到了對方的嘴前,目光也在移向身旁隨身包露出的刀柄上,可以的話、他不希望這個人受傷啊。
「那麼,要開始了嗎?」他拉了拉自己扣得過高的襯衫衣領,再次往對方身上看去,並且伸手抽出了自己的刀子。
淡淡的草莓味混合著奶香在嘴裡瀰漫開來,他又瞇了瞇眼,隨後將軟糖推到臉頰一側含著。看見達也已經抽出水果刀,由希便把自己的也擺到桌上、撥開白紙。
「嗯,一開始好像要先猜拳決定先後順序,來吧~!」甜味使唾液分泌更甚,由希緊張地嚥下一部分後伸手虛晃幾下。
「剪刀、石頭、布!」
*重來一次
「又是平手……你不會很不想開始吧?」看著很有默契的連續兩次平手,達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明明是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但總覺得莫名的放鬆。
或許嘴裡的糖果也有一定程度的緩解焦慮吧,他伸出手再來了一次。
「剪刀、石頭、布!」
的確很不想……由希在心底小小吐槽,隨後再次伸手猜拳。
「達也才是,默契不要用在這種地方啦!」他鼓著臉頰不滿道。
換
「你先吧?」達也看著兩人的手勢無奈的對人笑了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沒辦法了,或許冥冥之中就是有人不希望他們兩個互相殘殺吧。
「反正先來後來都無所謂,遊戲還是要進行的。」畢竟這可說是這三個任務之中最簡單的了。
「嗯、嗯,那我開始了……!」就像對方說的,無論如何兩個人都會玩到、唔,用玩來形容好像太輕浮了。
由希張開五指,左手掌心向下貼著桌面,另一邊反手握著水果刀——刀具體積不大,但對於從沒切過任何東西的他來說已經足夠有威脅性了。
儘管手有點抖卻穩妥地戳在各個指縫間,結束一回合後由希鬆了口氣,將嘴裡減少了些體積的軟糖推向另一側,接著抬眼擔心地看向達也。
「換你啦——小心點哦!」
咚、咚、咚……簡單的節奏順著他拿刀的手勢一步一步落下,桌子上的痕跡穩穩的貼著指縫浮現,達也的表情認真、好在手穩住了動作,並沒有真的受傷。
「呼……沒事。」像是在說給對方聽,也像在說給自己聽,他給人一個安慰的笑容表示自己沒有問題。
「你才是,小心點啊。」記得對方比自己還要更怕痛,只希望不會留下傷口。
又是幾聲與木桌相接的悶響,最後一下卻不如方才那般純粹。
或許是急於結束,刀尖在躁進的動作中偏離軌道刺在了小指上,傷口不大卻有那麼點深,在利器抽離那一瞬開始滲血。不曾面對過的疼痛綿延刺激著神經,由希倒抽口氣,雙眼頓時漫起一層水霧。
「沒、沒事……嗚……」聲音已經染上明顯的哭腔,他放下刀子去翻醫藥箱,找出繃帶便不得要領地纏了一小段起來。
「我幫你吧?」伸手握住了由希受傷的那隻手,他將繃帶小心翼翼的拆開,簡單的用醫藥箱裡的東西消毒過後輕輕的替人纏起來,還綁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
「沒事的喔,可愛的蝴蝶結跟你比較搭。」達也摸摸對方的頭安慰人,看人這樣他還是會擔心的,但對方的情緒還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沒事的、沒事的。這也是在說給自己聽,他安撫完後就換拿起刀對著自己的手了。
然而好景不常,他才剛安慰完人、自己的手就因為害怕受傷而抖了一下——好巧不巧,正好他這下力道來不及收,狠狠地往自己的無名指扎了下去。
「——!」指頭敏感的神經被狠狠撥動刺激,劇烈的疼痛惡狠狠地叼走了他的思緒,讓他連刀都來不及收便大喘著氣,明明知道該把刀子拔出來的卻遲遲無法出力。
「哈啊……哈啊……」最後他仍是握住了刀柄,臉色難看的抽起了刀,鮮血如同止不住的河流湍湍流出,或許是刺到了血管也說不定,他握緊了無名指的尾端,無助的看向對方。
「抱歉、搞砸了,能幫幫我嗎?」
「嗯……」點了點頭任由達也為自己包紮,小指上精巧的蝴蝶結、還有落在頭頂上的熱度讓由希不禁因友人的溫柔勾起嘴角。
「嘿嘿、謝謝達也。」或許只是心理作用,但對方的安撫總歸是令疼痛奇蹟般地減輕了幾分。
接著遊戲進入下一輪,由希手搭在桌沿緊張地看著刀子一起一落,就在滿心以為對方這次也能順利過關時卻目睹了刀刃刺入的瞬間。頭皮一麻,就像扎在自己手上似的。
這時候應該表現得鎮定一點,不能又反過來讓達也擔心——他是這麼想的,但大腦顯然不打算如他所願。看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淚腺先一步做出反應,由希隨後才慌亂地透過模糊的視線去捕捉桌上的醫療用品。
「沒事、沒事的!達也要捏好!」怕對方失血過多,他索性先用繃帶奢侈地一圈一圈纏了起來,使達也的無名指看起來有些可笑,「早知道就請保健室老師教我怎麼包紮、但老師也不見了,嗚嗚……」
本來是很痛沒錯、但迅速麻痺的痛覺讓他幾乎要感受不到無名指,看著被毫無邏輯性地纏好的手指、達也只能無奈的試著扯出一個笑,右手還是不敢放開壓緊左手的動作。
「沒事……只是一點血而已。」雖然確實是流得不多,終歸還是在健康男性能夠承受的範疇,不過如果要再和昨天流的血加起來的話也是不少的量了。
「由希、不用怕,我沒問題的。」一抽一抽的疼痛感讓達也無法忽略,眼角也無法控制的開始泛淚,他最討厭感受到痛了,但也沒辦法。
「繼續吧……任務總是得要完成。」比起死亡,受傷也不過如此。
由希原本已經顧不上遊戲了,抽泣著努力思考認識的人裡有沒有誰比較擅長處理傷口,對方卻沒有喊停的意思。他愣了愣,只得抿著唇用手背擦去淚水後點點頭。
「那、那我就繼續了……達也不要逞強哦?」
傷過一次手之後由希顯然有些退縮,猶豫了會兒卻還是乖乖拿起刀子。
謹慎的動作下這次總算沒再戳到手,由希舒出口氣,把水果刀放到一旁去將視線挪向達也……那根被自己包得非常不堪的手指。
「那個、我們等血確定止住了再繼續……?反正國王又沒有限制時間。」他還是有點擔心,而且這副模樣對方應該也很難動作,「等一下我會包好看一點的!」
看著自己的手指,這種時候確實稍微停一下或許比較好,畢竟誰都沒辦法預測會不會一不小心又刺到同一隻手指,這種時候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好啊……那就稍微休息一下。」雖然是他提議繼續的,但痛還是很痛、繃帶也隱約地滲出了血點,稍微休息個十分鐘也不為過。
「不過就要一直用你的繃帶啦~你可別再受傷了。」閉上眼靠到對方的身上,達也用拇指輕輕摸著被包緊了繃帶的那隻手,感覺疼痛正慢慢的、慢慢的消退。
就算是因為心理作用也無所謂,他現在確實是很需要休息沒錯。
由希眨眨眼,語氣裡帶了點委屈,「我也不想受傷啊……達也才是,待會要慢慢、慢~慢地刺喔!」
說著他坐直身子讓對方能靠得舒服一點,頭偏了偏也搭在對方的腦袋上。
說實話,他不願意相信會有人為了積分傷害別人——誠然他也覺得每天吃吐司很膩,但又不是真的糧食短缺……其他物品就更別說了,那些東西根本不是必需品嘛。
在心底撇撇嘴,由希伸手撐開洋芋片的包裝袋,拿出一片湊到達也唇邊戳了戳,「來吃餅乾吧~」
達也看也沒看地就張開嘴把對方遞來的餅乾咬住、用舌頭帶入嘴裡,這幾天真的太少吃到這種味道了,總感覺特別美味,出去後再約對方一起去吃好吃的吧。
「嗯~洋芋片太強了……」總感覺有點捨不得吞,一直咀嚼到真的不能再咬了,他這才依依不捨的吞下,心情也跟著好上了不少。
如果時間能一直繼續停在這邊該有多好,他張眼看向了那把刀子,心裡頭的抗拒讓他不想握在手中,可心裡又是如此的清楚、不繼續下去的話他們兩個都會死。
餵給對方後由希自己也吃了起來,嚼著嚼著聽見那句感嘆不禁笑出聲,索性又遞一片到達也嘴前。
「這裡還有半包哦,我們可以慢慢享用~說起來,不知道積分過了今天還有什麼用……早知道凌晨就拿來換一堆好吃的,現在就可以跟達也真正地野餐了!」
他撒嬌似的側了側身張手抱住對方、臉頰貼著臉頰,接著便沉默下來,過了半晌才小聲念道:「我們不要玩了好不好……」
「哈哈、確實是啊,本來也想說要不要換點甚麼的,但想起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達也聳聳肩,也不是說他不想換,只是每次想起來時都不知該如何下手。
換電擊器嗎?但他又不喜歡傷人,換瑞士刀嗎?可又像是沒有作用的感覺,拿去換食物又覺得實在不想浪費積分,誰知道不知不覺就這麼過了七天。
感覺到對方的沉默,達也只是靜靜地看向人,他也很想現在就停下遊戲,但如果停下的話,那對方就勢必得要去做另外那兩個任務——他不希望由希昧著自己的良心去傷人,更不希望他受傷。
「不行喔,再加把勁吧。」摸了摸對方的頭,達也強撐著笑又拍拍人家的肩膀,接著將人稍微推開一點,再度拿起了刀。
刺下的刀刃在他一個恍惚下再次劃傷手指,大概是因為有了前車之鑑,這次他沒有刺得很深,但他還是得咬著嘴唇忍住了喊叫出聲的衝動,當刀抽起來的瞬間,鮮血又從手指的地方蔓延到桌上。
「我沒事……」這刀沒有剛才痛,達也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心跳,努力穩住顫抖的手,不過臉上的笑容這下是繃不住了。
即使原本就抱著不被接受的心態問出口,對方帶著那抹苦笑拒絕時卻讓由希皺起了眉頭,但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達也便已經拿起刀準備繼續。
他不想看到朋友這麼難過的樣子……明明校外教學就應該要開開心心的,為什麼他們必須在這裡傷害自己?
由希沉默地盯著,再次看見刀尖刺入時忍住了沒有哭,情緒卻是肉眼可見的低落。這次的傷口沒那麼深,他抿著嘴為達也消毒、緊緊纏上繃帶後小心翼翼解開被包得亂七八糟的另一根手指。
「血好像稍微止住了,我再重用一下!」他重複進行消毒和包紮的動作,少了慌亂,這次沒再包得奇形怪狀,而是一圈一圈好好纏了起來。
結束後由希半強迫地塞了洋芋片進對方嘴裡,接著又一次抱住達也,臉埋在人肩上蹭了蹭。
「達也不要撐著笑臉了……我好難過哦。」他的聲音悶悶的。
對方不想停下遊戲的理由他大概能猜到,但這真的是必要的嗎?遊戲……一定要玩完嗎?
輪到他的回合。
咚、咚、咚、咚……節奏輕而緩地響起,最後一聲落下時由希鬆了口氣。
沒刺到——和對方說的一樣,自己沒有再受傷。
「換達也……要小心哦!」由希放下水果刀,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但達也還有兩次、他們必須分出勝負才能結束……唔,分出勝負?
達也笑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單純就只是因為他不想在對方的面前露出痛苦的模樣,他知道由希會為此擔心、為此難過,但也沒有想到反而會讓人感到痛苦,是他笑得不夠好看嗎?
既無名指後被包起來的是中指,手指的疼痛讓他有點頭皮發麻,滴在桌面上的鮮血也看得他有些暈眩,還是說其實是流太多血了?他不知道。
咀嚼著嘴裡的洋芋片,他略帶緊張的看著對方進行下一輪遊戲,好在、人並沒有受傷。
「我會小心的……」這幾天吃不飽的飢餓、不正常的出血量,還有對於遊戲進行的壓力讓他快握不好刀,只能一下一下的慢慢刺。
刀尖直起歪落,達也的直覺告訴他這樣下去真的不妙。
咚、咚……就在再次瞄準指縫的情況下,他的刀直直往無名指落下——
表面上再怎麼強撐也已經難以掩蓋對方的精神狀況,刀子刺得一次比一次還偏,甚至只差一點就能削下手指側面的皮膚——看著達也接下來的動作,他眼皮一跳。
不顧對方手上還拿著刀子有多危險,由希急忙伸手托住達也的小臂讓人沒辦法繼續刺下,接著他搶過水果刀拍在桌面,雙手緊緊扣住對方的手掌、用力搖頭。
「不玩了不玩了!反正只要有贏家跟輸家就好了吧?那、那就當我輸了,我棄權啦!」
既然是要分出勝負,棄權應該也是一種辦法——原先還有些不肯定的由希在聽見簡訊響起後才終於不再緊繃,紅著眼眶低頭將前額靠在相握的手上輕蹭。
「為了積分流這麼多血,一點也不划算……」
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達也反應不過來,直到鈴聲從耳邊響起才意識到原來遊戲已經結束,他繃著的肩膀也才慢慢放鬆下來。
「原來這樣也是可以的……」眼眶也跟著紅起,不知道是疼痛使然還是被感情渲染,他疲憊的跟著垮下臉哭出來,從國中之後他就沒有在對方面前哭成這樣了。
好累、真的好累,這樣就算是迴避了今天的死亡了吧?太好了,由希也沒有事,太好了,姊姊……
「早知道一開始先喊喊看,這樣達也就不會受傷了。」由希癟著嘴看了眼對方被層層繃帶包起的手指,一見對方哭了頓時一愣,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拿出手帕幫對方擦擦眼淚。
「沒事了、沒事了喔!我們都過關了,對吧!」由希帶著輕微鼻音安撫,伸手攬住對方拍拍背,彷彿剛才的兩人立場對調一般。
「我們就坐在這裡把餅乾吃完再走……啊,達也如果吃不飽的話,回木屋之後我分你一點吐司!」
雖然他也沒辦法靠吐司填飽肚子,但對方比較需要補給!
「嗯、嗯……」不想讓哭泣的聲音從喉嚨發出來、太丟臉了,他回擁著把臉埋在由希的肩窩中,達也第一次覺得這個像弟弟一樣存在的摯友真的長大了,也變成能夠安慰別人的人了啊。
「我可以的……你留著吃吧,那袋吐司又不多。」他吸吸鼻子,維持著動作沒有變的模樣就像是在和對方撒嬌,平時明明都是對方在對他這麼做的,但現在讓他稍微休息一下也不會怎麼樣吧?
反正還有時間……也不急著回去,等手指沒那麼痛了再走也行,這麼說起來、如果剛剛由希沒有擋住自己的動作,那他的手指還在嗎?
搖了搖頭,動作就像在對方懷中蹭幾下似的,他不願意再去多想。
自從校外教學第二天過後,他似乎就沒像這樣安慰過誰了。不知道為什麼有好多人看見國王的指令後都很鎮定……這時候遇到同樣不能接受的竹馬反倒讓人安心得多、否則他都要以為奇怪的人是自己了。
「達也好乖好乖~這裡只有我們哦,想哭就哭吧?反正以前你也沒少看過我哭的樣子嘛……」
隔著冬衣感覺不太顯著,但他猜自己的肩上應該濕了一塊。於是由希瞇起眼繼續有一下沒一下拍著達也的背,微偏著頭蹭蹭對方的髮頂。
直到天色又暗下幾分,設置在小路旁的照明燈按時亮起,平和得好似幾天來什麼都沒發生。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當達也稍微清醒後,大概也六七點了、畢竟冬天的夜晚來臨的比較快,他實在無法判斷現在的時間,這幾天似乎都是這種感覺。
「嗯……回去吧……」被安慰的感覺很好,但哭完後的他現在真的沒什麼力氣,就連桌上乾涸的血跡也沒有想去整理的意思,反正時間一到、又會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消失吧。
可以的話,好想直接回家,好想回去。
「啊、等等哦,我收拾一下!」洋芋片還有剩、繃帶也尚留有一小捲,由希抬手輕輕拍拍對方的頭便著手將醫療用品依序放回醫藥箱、再把餅乾袋空間壓縮到最小,放進外套內袋。
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那灘血跡他也不想管了。
「走吧,來……!」提著醫藥箱起身後讓達也完好的那隻手搭著肩膀,自己的手則是穿過腋下扶著對方肩背——儘管兩人的身高讓他不太好使力撐住人,但聊勝於無嘛。
扶好後他們一步一步慢慢向前,隨意閒聊著往木屋走,彷彿兒時玩累了牽著彼此的手回家一般。然而就在經過理應無人居住的小木屋時隱約間似乎聞到了股焦味,由希鼻翼微動。
「……?吶,達也有聞到嗎?好像有人在燒東西……」
「確實有個味道。」他也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本來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不過既然由希都聞到了那應該就不是了。
他脫離本來靠在對方身上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左右張望著,本想說如果遇到什麼怪人還能替對方擋一下——但更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四處看的期間,一隻黑貓突然竄了出來。
「嗚哇、怎麼會有貓……?」難不成是撞倒了什麼東西去讓木屋燒起來了?他不知道,只是朝木屋後頭走過去,看著眼前的土丘、他只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以及越發濃烈的木香。
難不成、就跟前幾天一樣嗎?
一陣冷風倏地拂過身側,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由希忍不住轉開頭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那股氣味也隨之不曾存在似的消散了。他疑惑地眨眨眼,卻聽見達也的驚呼。
「欸?貓?」這幾日來除了白天鵝和鯉魚、還有幾隻上躥下跳的松鼠外他好像還沒看過其他動物,此時聽見有貓便驚喜地跟在對方身後。
誰知道貓沒看見,倒是看見了可疑的小土堆、剛才已經消失的氣味也重新縈繞在鼻間,甚至要加重許多。
「達也之前有在附近撿過紙條嗎?那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土丘,還害我摔倒了,超痛的!」不知不覺抱怨了起來,由希皺著鼻子抬手揮了揮,試圖把過重的氣味揮散。
「有……我也撿過幾張,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鬼使神差地,達也就像前幾日撿到紙條時那樣,他用沒有受傷的手撿起樹枝刨開了小小的土丘,果不其然、才沒挖多久就出現了跟幾天前一樣的脆弱紙條。
「能幫我打開嗎?」他把紙條遞給由希,他的手現在不方便兩手操作,只能再次翻找看看有沒有更多的線索。
可惜的是,除了地上有幾個小小的貓腳印和過重的燻味以外什麼都沒有,更別提第二張紙條了。
「感覺好像在玩遊戲一樣,每天都會觸發事件撿到線索。」跟著雙手環膝蹲在達也身邊,紙條一遞過來他便小心翼翼地翻開。
「沉、木……『沉木香引領解脫的浮圖』?」燒得焦黑的紙條實在難以辨認,由希瞇起雙眼看了幾秒才慢慢唸出來。
「唔~這是什麼意思啊,達也知道嗎?我只知道浮圖好像是宗教用語……」
「不知道,我只知道根本沒什麼沉木香~只是誰在這邊隨便的燒掉紙條而已吧。」達也聳聳肩不以為然,這種莫名其妙的訊息讓他不能理解,不如說這幾天的訊息他都無法去了解到底「國王」想告訴他們什麼?抑或是這根本就只是誰的玩笑?
他再次伸手朝對方索取紙條,上面的字確實被燒得坑坑疤疤,能夠看出來的字也就那幾個,這會是什麼出去的關鍵嗎?他不曉得。
「無論如何,既然你也有撿到過,那肯定是有人刻意的在放置紙條的吧?」他單手叉腰,這幾天的紙條內容一一浮現在腦海裡,但卻怎麼都兜不攏。
「怎麼放的呀……不只是我們,室友、學長,說不定還有很多人都撿到了喔。」把紙條遞還回去後歪了歪腦袋,「而且第一天我以為紙條是在暗示什麼,結果之後幾天的根本就讓人摸不著頭緒嘛。」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又重新挨到達也身邊親暱地挽住手臂,「算了、達也剛剛流了好多血,快點回木屋休息吧!」
如果是有什麼重要的資訊的話就好了——究竟為什麼要放這些紙條?達也左思右想、卻無法得出結論,思緒像是斷了片似的沒有任何能連接上的線索,他只得無奈的暫時放下這些。
「嗯、先回去吧……晚點再出來看看。」回去稍微休憩後再出來逛逛也不是什麼不行的事,說不定還找到能夠回去的線索也說不定。
如果不要遇到奇怪的事,能夠順利回去就好了。
謝謝由希中的交流!由希太可愛了我要發瘋哪來的可愛寶寶
it0128: 達也才是好完美哥哥
最後一天相認的竹馬真的太好笑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