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午的約都可能會睡過頭遲到的萊斯特，意外的準時出現在裁縫店門口。

「還真是謝謝你了……」萊斯特想起臨時會議後的那晚，那人比平時索求的更多，讓他週六索性都在昏睡中渡過。

清晨的天空呈現謎樣的紫色，光線還未充斥整個小鎮，但萊斯特已經是戴著帽子和手套，全副武裝的模樣。

他提著簡便的行李箱和一把黑傘踏入店內，對莉莉絲微微一笑。
「都準備好了嗎？」

她輕撫櫃檯，試圖汲取更多回憶帶上，再過一段時間這裡又會變回原來傳聞的鬼屋，她才想起這三年也根本從未在這看過什麼鬼怪。

「萊斯。」見到來人她露出笑臉，從櫃檯內走出來。

「嗯！我準備好了。」她對對方的穿著不疑有他，也許外面的世界就會是如此冷冽。

環顧店內的空盪，萊斯特才終於有了要離開這裡的實感。漫長的生命會漸漸把好的記憶、不好的記憶都沖淡成模糊的碎片，深知如此的他並未對裁縫店或是不告而別的那人有太多不捨，倒是稍微擔心起離開後要面對的未知。

「那我們走吧，今天或許會有很多人要搭公車。」他拉開店門，做了一個女士優先的手勢。

「希望不會沒有位子。」莉莉絲道謝的向萊斯輕點頭，隨後放下她的留戀，拉起行李箱往店外走去。

說起來，這臺公車裡面會有多少座位？在這個封閉的小鎮裡，搭乘的人可不多。

萊斯特順手鎖上店門，和莉莉絲一起前往公車站。

距離六點還有一些時間，已經有些乘客先到了。雖然鎮民大會已經被迫「解散」，但大多數的乘客仍遵守著「搭公車時最好別被看到」的規矩，避免與不認識的人對到視線或者交談。

在氣氛安靜到快要近乎詭異時，遠處的引擎聲打破沉默，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緩緩駛來的公車，有些人發出像是終於得救的嘆息，萊斯特則是充滿好奇跟疑惑的仔細打量著，他確實有聽過一些人談論關於「車」的事，但一直都沒有機會親眼去看，以至於他總認為是在討論某種先進的馬車。

盯著沒有馬的公車停在眼前，萊斯特還是抱持懷疑，直到最後一刻才走上車，坐到已經坐在窗邊位置的莉莉絲隔壁。

司機沒有多做停留，很快關上車門回頭離開克魯森嶺。

在還未離開克魯森的土地之前，她都還不算真正的離開，等公車的這短短幾分鐘彷彿像鎮民大會那般久，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大家都安靜的像是沒有氣息。

這是莉莉斯第一次搭公車，她一直到坐上座位上才放下心。
車門在最後一個乘客上車後關了起來，塵土在輪胎的轉動中飛揚，帶著莉莉絲，帶著萊斯特，帶著對克魯森已無留戀的人們，往筆直的道路前進。

莉莉絲從車窗往後看過去，鎮民大會越來越遠，已經逐漸看不清。

相較莉莉絲的依依不捨，萊斯特已經完全被新奇的科技佔據心思。比高級馬車還要更加舒適的坐墊、從後方傳來的轟隆聲以及在前方控制著圓盤的人類，都令他好奇不已，甚至有點後悔沒在圖書館讀過醫學以外的書。

他不安份的四處張望，最後靠近莉莉絲悄悄問道：「這個是用魔法動的嗎？」

視線還在遠方的莉莉絲聽到萊斯特口中的魔法，身體下意識的震了一下，回過神才發現原來他是在說公車的部分。

「咦......是用引擎？」莉莉絲眨了下眼。

不過魔法可以驅動公車嗎？也許可以......？她望向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引擎是蝦咪……？

萊斯特盯著莉莉絲想等他繼續解釋，但過了一會沒有反應，他才發現這可能是這個時代的常識，所以也沒有問出口。

離克魯森越遠，他才越意識到離開的決定有多莽撞，但後悔也於事無補。萊斯特暫時不再去想下車後該如何生活的問題，而是看向若有所思的莉莉絲，「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忘了嗎？」

莉莉絲當然沒有注意到萊斯正在等自己解釋什麼是引擎，她在萊斯特又提出問題時才將思緒從手上移開。

她看著萊斯特疑問的雙眼，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忘記帶東西，躊躇了一會後她問：「萊斯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嗎？」

聽到莉莉絲的提問，萊斯特愣了愣，看來魔法在這個世代仍然不是顯學。他轉過頭去觀察周遭，遠離克魯森嶺之後，乘客們也開始小聲聊天，誰都沒在注意這裡。

確定他們的對話沒被人聽見，他重新看向莉莉絲輕聲回答：「當然。」

他知道人類排除異己的方式，但在他心中，莉莉絲並不是會突然大叫著要把「非人」殺掉的人。

「我見過……很多無法在陽光下生活的『東西』，所以當然，我相信世界上有魔法。」

莉莉絲有些意外萊斯特給她的答案，她原以為只會單純的聽到相信或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魔法，沒想到卻得到了更不一樣的回饋。

要是之前的她，可能還以為萊斯是在開玩笑吧，但在自身接觸過超自然的人事物後，她認為萊斯說的是真的。

「無法在陽光下生活的東西是......什麼？」

「魔女？」
但她想想、舒博可是白天能夠來光顧裁縫店呢，那到底是？

「呃，」萊斯特明顯語塞了一下，「這是一種比喻……嗯。」他對莉莉絲拉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像魔女沒辦法直接告訴其他人類自己的真實身分，對吧？也有很多其他像這樣的東西。」

「所以，你怎麼突然想問這個？」破綻百出的想隱瞞什麼之後，萊斯特轉移了話題。

「唔、」她不知道萊斯特的態度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彆扭，她的重點放在對方所說魔女無法直接告訴人類身分的這句話，這讓她稍稍猶豫了下說出自己的秘密會不會造成什麼問題，不過在這三年與萊斯特的相處下，她知道他和那些充滿惡意的人們不一樣，這樣的話、是可以知道的吧。

「我......想告訴萊斯一個秘密。」莉莉絲顯得有些神秘，她示意萊斯特將耳朵湊過來，即使就算不這麼做，應該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談話。

「莉莉絲小姐該不會要跟我說，你是魔女吧？」他玩鬧著笑了一下。

萊斯特看了一眼窗外灑進的陽光，在清晨的山林中似乎不是特別需要躲避，他稍稍往莉莉絲身邊靠了一點，像是陪小孩玩一樣用氣音回答，「說吧，我會保密的。」

聽到萊斯特這樣的輕鬆玩笑，她也輕輕笑了出來，在對方配合的靠近時，她細聲說：「萊斯猜對了噢。」

不知道萊斯特會露出什麼表情，會不會之前嚇得跑離自己？想到這裡莉莉絲的心跳隨著緊張而加速。

「不過，我是最近才變成魔女的......」

萊斯特的笑容又僵住了。

除了感覺現在心情起伏真大之外，心裡還有千頭萬緒一閃而過。最後，他輕輕將手放上莉莉絲的肩膀，直視對方的雙眼，「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嗎？」
雖然語氣依然溫和，卻多了幾分嚴肅。

萊斯特的反應與問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對方會說些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之類的話，這個問法就像是對方對於人類變成魔女這種事已經見多了一樣。

「是我自己選擇的。」

她微笑，對上他的眼睛有些緊張。

聽見莉莉絲的回答，萊斯特鬆了口氣，「那就好。」

「但莉莉絲小姐為什麼會想成為魔女呢？」雖然他緊接著問，但聽得出語氣只是單純好奇而非質問。

畢竟在他先前醒著的年代，可沒聽過有人類會自願想成為「非人」一類的東西，這難道是某種年輕人的流行？

看到萊斯特沒那麼嚴肅，她也放心了下來。

「這個......」她躊躇了一下才開口，畢竟都已經離開克魯森，那說出來也沒有關係了。

「我從小一直被人們當作魔女看待，明明我只是個普通人，卻一直被當作魔女孤立和欺負。」她捲了捲自己的紅髮，「所以我一直覺得、如果可以變成真正的魔女那就好了。」

「就在不久前，有位魔女聽見了我的願望，幫助我完成心願。」她指的是舒博，但她對萊斯特沒說出他的名字，「在我從夢中醒來後，就成為了真正的魔女了。」一邊說一邊笑著，可以感覺到她對此事真的很開心。

「……那真是太好了。」萊斯特依然保持笑容。

既然是莉莉絲的願望，那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祝福他今後的日子也能一直快樂了。

他們繼續聊著，而公車漸漸離開山林，穿過在大片荒野上的筆直道路後，終於進入城市，也陸續開始有人下車。風格與克魯森嶺完全不同的建築以及更多無法理解的物品，還有傍晚仍然充滿人群的街道也散發著截然不同的熱鬧氛圍，這些都讓萊斯特感到驚奇

最後公車上只剩下他們兩人，直到在不遠處看見旅館，萊斯特才準備下車。

「莉莉絲小姐有打算去哪嗎？」在到站前，萊斯特回頭問道。

把這個重要的祕密告訴信任的萊斯特，並且取得認同讓她感到安心，這一路和他聊了許多，漸漸的，克魯森嶺的一切也被他們拋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了。

「看能夠去哪裡就去那裡吧。」窗外的世界與克魯森嶺相差甚遠，一切都很新鮮，但也充滿未知。

「萊斯呢？」

「可能在這裡住一陣子，再看看要去哪吧，就像旅行一樣。」萊斯特回答，語氣中也難掩興奮的情緒。

公車漸漸慢了下來，他已經學會這是到站的前兆了，「那麼，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萊斯特笑著對莉莉絲說，與先前不同的是，他露出的犬齒看上去更尖，而在帽子陰影下的耳朵似乎也變尖了，彷彿就像傳說中的吸血鬼那樣。男人下了車，在窗外對莉莉絲微微頷首，躲著傍晚剩餘的陽光，撐起一直帶著的那把黑傘，消失在陰影中。

「......！」

對方刻意顯現的樣貌及姿態讓莉莉絲看愣了幾秒，這時她突然理解到萊斯特為何能這麼快的就接受自己的轉變，也才終於明白萊斯特在裁縫店時只在夜晚值班的原因。

她笑了出來，原來、原來自己身邊就有這麼一個特別的存在！

「——再見，萊斯！」

她大聲的喊著，對著那沒入陰影中的男人。

直到公車的門再度關上，帶著莉莉絲又越過了幾個城市，她停在了看的到海的那一站，拎起她的行李箱，帶著笑容，朝嶄新的世界踏出了第一步。

好耶!!!!

耶

耳朵癢癢一直在旁邊想打噴嚏(?)
小鎮的正常人才是稀有物種吧

bch7755: 舒博 打噴嚏好好笑
真的小鎮一堆非人 太奇怪的小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