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身體、混濁的視線、身體的疼痛以及餘韻，依然存在於身體之中。
虛無的腳步，比起平時凌亂的髮絲，還有沾有些液體的衣物，這就像是象徵著他方才發生的事情，為甚麼沒有回到木屋裡?

——也許這就是代表將獵人咬傷的獵犬就在那處。

他只是用著頹喪的腳步，走進了隨便一個木屋與木屋間的空隙之中，想將自己藏匿於何處。

也許惡魔總有天也是會有被懲罰的一天吧。

凌晨時分，這本該是個寧靜的時刻，夜色與晨暮互不爭奪彼此的地盤，不去觸碰對方的底線，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有栖安的頭腦昏昏漲漲的，彷彿腦袋裡有各種殘響混雜，如同壞掉的音軌不停發出噪音，一刻不得安寧。

這是第幾天睡眠不足了？
受到惡夢折磨，敏銳的神經此刻變鈍了一樣，然而只要有人一個輕輕撥動，隨時有可能將一切感官放大。

他本躲在小木屋裡，柔軟的被窩中，試著感受棉被帶給他的安全感，然而卻感知到了——外面，觸碰牆壁、拖移步伐的雜音。

腦袋裡的一切頓時停下。

害怕是大野狼的小紅帽從床上起身，他不像是獵人擁有獵槍，他是傷痕累累的小男孩只能孤身一人去面對未知的危險。

——但殊不知，此時的他，也有可能成為獵人。

在那木屋外，他深邃的黑眸看見了，虛弱的大野狼狼狽地扶著木屋的牆，奶奶曾經告訴他不要隻身一人面對的。

——他很危險，是一隻潛伏的狼，你忘記了嗎？

「……。」

「你在這裡做什麼。」

有栖的聲音冷漠，沒有恐懼、沒有困惑、似乎也沒有任何情緒，自己已經做了無數次惡夢了，正視惡魔本人似乎也無妨。

大野狼先生，你有何來意？

狼狽的野獸抬起漆黑的眼珠子，挪向不知為何來到木屋外頭的『愛麗絲』，柴郡貓一向露出笑容，此時他也依舊如此，如同繪本上描述的一樣，咧開嘴角，尖牙在外。

「關你什麼事情，怎麼...怕我像上次一樣對待你?今天的任務可能還更過分些呢。」舉起手，做出了如同上次一樣，摩娑性器的手勢，黑眸瞇起了危險的訊號。

「難道你想要我幹你嗎?」他的聲音比平常沙啞了些，身體隱藏在黑暗之中，試圖將自己的狼狽模樣隱藏起來。

被懲戒後的翅膀衰弱的垂下，無法肆意展翅，只能遮擋著自己屈辱的身軀，狼狽的垂著頭。

「不想就快點回去。」

啊、完全囂張不起來呢。
面對對方，通常會直接選擇逃離或是迴避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入對方的眼眸，他卻絲毫不感到害怕——柴郡貓似乎在對著自己虛張聲勢啊，不帶任何殺傷力，只是舉起自己的爪子揮呀揮。

有栖對於一切不以為意，內心的某個部分似乎已經不將對方的話語當作威脅了。即使在黑暗所掩蓋之處，他好像能看到對方身上的痕跡，從方才拖移步伐的聲音也聽得出，身體非常虛弱。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這麼脆弱的模樣。

本就想這麼退縮的。
直到他看到了那挑釁的動作。

「……無論如何，我對你都只是笑話嗎？」
本來只是心裡所想，卻說了出來。

過去的一切在自己的眼前閃過，那些被欺壓、被壓迫、被對方折磨的畫面，為什麼他被冥賀玄琉折磨了整整三年卻還不能脫身？為什麼只有他必須承受根本不屬於自己的痛苦？為什麼只有他還活在對方對自己造成的陰影之下卻不能脫身？

那些在腦內嘈雜的聲音，最後卻彙整成一句話。

動手吧。

——那個瞬間，愛麗絲的眼神有所變化。

他的雙手，緊緊勒住了對方。

他試圖向後退開，背卻靠上了木屋的牆壁上，沒有料到眼前的少年會對自己突然展開攻擊，脖子的窒息讓他想起甚麼。

——完...

無法吸入空氣的肺部將心臟與腦袋的運轉能力下降，來自死亡的鐘聲被敲響，這卻讓這個男人剛才所發生的餘韻一切回歸身體上，臉上泛起紅暈，克制不住淫穢的表情，聲音與喘息從口中吐出。

「哈...恩...」

聲音傳出後，他也感受到不妙，咬著牙試圖踢開對方，卻整個人向後倒下，雙腿掙扎著，努力讓對方沒注意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垂著眼簾，狼狽地惡魔是第一次在獵物手中嶄露出自己這番模樣。

啊啊真是羞恥

他彷彿聽見了這樣的話。

有栖死死地用雙手將對方掐住，強壓在牆壁上，無論裡頭是否有人、自己的室友已經熟睡與否，他都不想管了。

死亡、殺人、暴力。
這些字眼都與溫和的他完全沾不上邊的，不過他的手卻越收越緊，彷彿要將對方最後一點吸入的空氣全部佔有似的，相較於對方色情的呻吟與交合時才會出現的表情，他的臉上反而沒有任何神色。

就像是他做這些事，是不經思考的反射性行為。

幽黑的雙眸與對方對視不再閃躲，裡面的再也不是脆弱與恐懼，而是那股深藏已久的憎惡感。

「冥賀玄琉。」

那是他第一次當著對方的面喚出惡魔的全名，每個字都令他作嘔，下一秒他就會直接反胃也說不定。

「你夠了。」

「不准再說出任何一句話，否則我保證我會在這裡——」

殺了你。

感覺要死了

在床榻上會聽見的淫穢耳語，在這時候不分時宜的在腦中閃過，手指緊緊扒住禁錮脖子的雙手，黑色的眼瞳視野逐漸陰暗，他只好...

將手移上自己的口袋裡，從裡慢慢掏出兌換後得到的瑞士刀。

還不...

他猛的舉起手要用刀刺向對方。

還藏一手呢。

有栖看到對方拿出瑞士刀時，腦內第一個想法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毫不意外——也是呢，對方不可能會乖乖的不做任何反抗的。

你還是一樣狡猾，冥賀玄琉。

掐住對方的一隻手，在對方即將刺過來之時直接伸過去，反倒將冥賀的手壓在了牆上，而在過程中無論刀刃是否有無劃傷自己，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痛苦。

有栖能感受到對方的力量已經不如以往了，而他也是在這時反手，將對方的瑞士刀奪下。

「……不要再胡鬧了。」

他似乎說過這句話吧。
在無數個兩人獨處的時刻，他似乎都說過這種話。而臉上的表情彷彿覆上了一層陰影，帶有強烈的壓迫感。

冥賀玄琉，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他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麼害怕對方了，甚至有些忘卻自己為何從來不朝對方反抗。

早該這麼做了。
做吧，做吧，做吧！

他手緊持著瑞士刀。
朝著對方的頸部劃下——

雜訊聲在腦中閃過，他追求死亡——為何呢？

閃爍的電視不穩會出現的雜訊在腦海裡將思考遮蔽，剎那的一瞬，在死亡前，人會看見甚麼呢？

這是哲學與科學不斷在研究的問題，人終究無法逃離死亡，即使是古代多偉大的君王，始終會好奇著有無長生不老之藥。

身體往側傾斜，瑞士刀落下的位置落在肩膀上，鮮血隨著刀鋒陷入皮肉，綻放的血花噴濺到報仇者的手上，鐵鏽味濃厚，這就是鮮血的氣味。

赤紅將男人染紅，他掙扎的力道漸漸變緩，除了一開始刺入時發出的悶哼聲以外，就連呼吸也變的細微。

黑色的眼瞳沒有任何情緒，蒼白的肌膚與鮮紅相襯，綻放的血花濺上他的手，幽黑的眸子注視著，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對方憤怒的眼眸。

就像是一句喪失情感與行動能力的屍體，沉寂的注視著，落下刀柄的少年。

沒有憤怒、沒有任何感情，只是倒映出眼前的景色。

小紅帽的紅色帽兜，其實是被大野狼的血給染紅的，這種拿來嚇小孩的話他怎麼可能會相信呢——直到此刻。

我今天穿白色的，會髒掉啊。

在有栖的刀劃過的瞬間，鮮紅的液體滴濺在白色棉質布料上的剎那，他想到的居然是這種荒謬的笑話。

值得慶幸的是，他並沒有傷到對方的頸大動脈，不過這同時也是令人遺憾的事，至少對他而言。腦內的聲音在此刻終於漸漸平息下來，彷彿是找到一個共同的目標一樣，他的呼吸逐漸沉重，但同時隱約有什麼在自己的吐息裡竄伏。

「……哈哈、哈哈……、」
喉間發出了顫抖的笑聲，視線從未離開過，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出這種噁心的聲音，這不是他吧？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總有一天可能會被你殺掉的我，居然反過來對你動手？

那一切也都是你活該啊。
你傷害了這麼多人，對我做出這麼多垃圾事，你這種人果然不適合存活吧，在這裡做掉也只是便宜了你，你不會理解我的痛苦的。

沒有人會理解我的痛苦。
一切都是你，冥賀玄琉。

兩下、三下。
有栖狠狠地刺向了對方的左肩。
再偏過去，快要靠近那個位置了，那個最重要的位置。

眼神與力道沒有絲毫軟弱。 ——啊、這樣會很痛吧？ 不管了，不想管了，為什麼要管，多想是無用的，任性一點吧。

腦中在疼痛中閃過了尼采的《善惡的彼岸》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凝視著少年瘋狂充滿憎恨的雙眼，黑色的雙眼只是靜靜的反射出他的模樣，宛若玻璃珠球，凝視著那雙，因自己而陷入狂氣的對方。

鮮血從左肩的傷口不斷湧出，左手的肌肉因疼痛不斷收縮，而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沉默地注視對方不斷落下的銀光。

光芒逐漸的染上腥紅。

逐漸的。

變的黑暗。

「有栖安...你滿意了嗎?」

一向狂妄的聲音，此時竟是毫無情緒且微弱，黑色的雙眼是如此的空洞，是如此的...毫無反應。

像是一面鏡子，照映出對方的模樣，那全是鮮血的手，微弱的呼吸著，胸前的起伏虛弱卻急促，雙手早就沒有掙扎，只是坐在那處，被捅下一刀又一刀。

「怎麼可能、」

「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這樣就夠彌補我嗎？」

我的痛苦才沒有這麼廉價。

他狠狠地刺進了對方的肩膀，即使瑞士刀並不好使，但他依然往下割了下去——在幽暗之中濺出的血，將他右手的袖子幾乎浸濕，在他人眼裡彷彿失控般的行為，反而更像是有所預謀的計畫一樣。

就像是，他幻想這麼做很久，終於實踐了一樣。

有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什麼聲音，或是現在只是一場美好的惡夢，他都不太曉得了。

會很難清理吧？真是，太大意了，為什麼會剛好穿白色的呢？而且這是在木屋外面，等等被人發現也是難免的吧？如果冥賀玄琉真的死了，對他會有好處嗎？

……媽媽，我有好好保護自己喔。

小紅帽與母親送別時有說過這句話嗎？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把大野狼殺了就能走向故事的結尾吧。

彌補嗎?

空虛的人偶只不過是垂下了眼簾，側過頭，安靜地注視著發狂的少年，破舊的天秤就這麼被擊碎，碎片宛若水晶玻璃般撒滿地，銳利的尖角在這失衡的線上墜落，潰堤的情緒溢出杯緣。

愛麗絲手提尖刀，血染身軀。

就算是誰看見這場面，也無人會心疼受傷的狼匹，只是安靜的注視著少年，就如同一隻破敗的布偶，側過頭露出頸部。

像是無聲的——

如同發洩似的，一下、兩下、三下。

愛麗絲快要把柴郡貓的皮給割下來，在對方的皮膚穿、刺、割、劃，無視了濺出的鮮血，如同機械式的動作，卻飽含惡意與恨意。

即使是再弱小的植物，在不停灌溉與細心照料之下，最終都會盛開並結成豐美的果實——這就是你過去在做的事情嗎，冥賀？

而瑞士刀最後游移到的部位，是左胸口之上。

童話故事的結局都是壞人被打倒，主角才能與愛人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當他將瑞士刀的刀鋒高舉時，愛麗絲堅信自己即將迎來故事的結局了——

良善之人最終沒有挺過這一關。

惡龍看著勇者落下的銀色刀光，身旁的金銀財寶在這夢想之地毫無用武之地，鮮紅的色彩暈染了漆黑的男人，龍隻慢慢地閉上雙眼，不知為何。

就像是等待著死亡的求死之人。

即死之人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 」

……嗎？

對準要害的尖刃在男人最後合上眼的時候，刺入了是、

方才幾乎要被扎爛的肉裡。

……。
為什麼停了下來呢？不對吧？這樣不對吧？
不對、不對，怎麼現在才意識到哪裡不太對勁？這一切好像都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為什麼你笑不出來了？」

不知為何愛麗絲最後問出的話語是這樣，他的瞳孔此刻漸漸放大，吐息之間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

陌生的鐵鏽味四散，手掌衣服上也都是四濺的

——你在做什麼？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完全不對了！！ 「……啊、啊啊……、」 他這才像是回過神一樣，那雙眸又映照出恐懼的色彩，與對方那昏暗無神的眼神皆然不同。

不同的黑映照著彼此。
最終，他不敢再看下去了。

神經彷彿已經被剁爛，左肩的狀況幾乎已經可以說是毫無完好之地，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是緩緩再次睜開眼，注視著恐懼的漆黑。

像是一瞬間夢境被抽離，幻想瞬間被扯回現實，沒有野狼、沒有惡魔、沒有柴郡貓。

有的只有漆黑髮絲的男人，宛如破爛娃娃一樣，虛弱的半躺在地上，靠在牆上，身後的牆與草皮上，全染上赤紅的顏色。

為甚麼不笑了呢...

雜訊聲在腦中閃過，接著將他的思緒淹沒，就像是被漆黑的浪濤捲走，吸入深淵之中。

他微啟雙唇，不知為何，在那空洞的眼神之中，有著些許的悲傷。

注意到了嗎？這可不是故事書啊，有栖？

這裡是現實呀，就算打倒壞人也不會迎來美好結局的，這一切都不會結束的。

吸、吐，那竄入的刺鼻氣味溢滿鼻腔。

我們這麼做不會得救的。
那一瞬間，想起宮代紗織跟自己說過的話。
明明是經歷過同樣的悲傷，他以為能夠與加害者抗衡時，就能從痛苦中解脫了，但卻截然不同。

「……不要那樣看著我。」

那雙眼，無神的映照他扭曲的表情，就像是在審判他，審判曾經是良善之人的他，告訴他你不再純潔，你做出這些行為時已經負罪，雙手已經不再乾淨。

曾經說不想傷害他人的呢？
良善之人也被那所謂恨意給吞噬，最後即使清醒也不能償還，而他帶著恐懼後退了幾步，這才看清自己做了什麼。

呼吸開始變得糸亂，如同思緒一般。

最終，有栖逃了，就和過去一樣他逃走了，只是對方再也沒能追上他。

濃雲逐漸散去，清透的月光緩緩灑落在大地上，就連陰暗的角落裡，也依然公平的落下星辰，腥味在鼻腔環繞，落在眼前的是沾染自己血液的瑞士刀，被血汙玷汙落魄的躺在草地上，這與自己似乎非常相似。

低垂著頭顱，呼吸輕微的彷彿一瞬間就會停止般，左肩的狀況看起來很狼狽，感覺不到左手的神經，虛握左手指尖不斷地顫抖。

落魄的模樣可真是可笑。

阿...阿...又是那個聲音

勇者落下手中的刀柄，帶著渾身的血汙落荒而逃，徒留瀕死的惡龍於原地，凝視著深淵陷入瘋狂，正因如此。

誰也都不會得救。

－－－－－－－－－－

先謝謝古江中幫我描線（對）
然後也謝謝有栖中滿足我想看捅人受傷的畫面

不會 謝謝你完成小安一半ㄉ心願 （把人家消滅（幹幹幹
小安自此san值↓↓↓

這場景太狂氣……喜歡有栖整體的情感變化跟屠龍者終將成龍的心情，喜歡看別人san值下降到這樣

冥賀D6這天也太慘了我想看的就是這個

有點太讚ㄌ兩位
總算知道小安掉san＆冥賀被上ㄉ原因ㄌ好耶

天啊冥賀的D6也經歷太多事
不過這次的交流也好好看……有栖終於動手了真的好讚 （表符？？

防雷傷口細節

小安： ... 不是我...不是我.......

好難過⋯⋯⋯不管是冥賀的你滿意了嗎還是安的怎麼可能這樣就可以彌補⋯⋯看到安最後還是選擇了良善的一方我真的好難過，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過去的一切還有今天發生的事感覺會一直這麼折磨著他⋯⋯⋯（包起來）
&我的天啊！！！冥賀的傷口好美麗（救命什麼性癖）可以感受到冥賀漸漸的失去對一切的渴望就像對於他的家人那樣😭😭😭😭😭雖然但是⋯⋯還是會很心疼他嗚嗚嗚嗚嗚嗚我⋯⋯⋯你們實在是太會打字了⋯⋯，好

for_a_night: 不客氣小安 我知道你要(幹
G764T124: 冥賀的d6凌晨真ㄉ蠻忙碌ㄉ(雖然白天晚上也是ㄌ 他把校外教學玩透透
chen_lu12: 好耶 我等超久的 我也好想畫傷口
shiori56789: 謝謝詩織中...我也真ㄉ很幸好在這天有栖有動手 這樣的劇情節奏才好看...
XX_10: 唉呦謝謝泛中 有你的心疼我覺得就好ㄌ 他不需要愛(幹
我也覺得ㄋ超會打字的 真ㄉ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