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將物資收進房內，茜思索著這次的任務內容，意外地並沒有比昨天困難。穿環及小傷口都在接受範圍內，倒是不知道能找誰銬在一起度過12小時，她決定趁時間尚早出門走走，看會不會遇上合適人選。

還沒走多遠，就看見路邊有一個眼熟的身影，可惜這人完全不適合共度12小時。

「速水同學……」對方回頭的瞬間，茜看見他左臉上彷彿被打過還沒消腫的痕跡，但摑臉任務不是都過兩天了嗎？再仔細看會發現連左手都誇張地被包紮起來，這個部分也跟任務有關嗎？

「啊。」
被喊了名字就自然地回過頭來，看著面前的白髮女孩，速水第一個想到的卻不是今天的任務。
「我還沒還妳衣服。」都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

「我放在行李那邊，拿過來給妳嗎？」
他倒是沒有很在意自己衣服的去向，只記得要還衣服給面前的茜。

「啊、好的。」還來不及問對方的身體狀況怎麼了，就被對方的話語帶走。
「那我也拿來給你。」雖然不在意被對方穿過的運動服怎樣的，但制服也是要還回去。

「嗯？要還我嗎？妳要留著也可以。」不知道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情講出這種話的，但看來毫不在乎的速水擺了擺手，直接離開現場快步走向自己掛在某棵樹枝上的包包，拿出包在塑膠袋裡的衣物回來找對方。

「因為太小了，最後我只是綁在身上而已。」是個理所當然的結果。他遞出那包塑膠袋塞給茜。

「咦？好的……你的衣服還是會還你的。」根本來不及離開現場，手中就被塞下一袋衣物，茜完全反應不及，但是並沒有想留著對方的衣服，之後總是要還。

在速水伸出手的同時，有注意到他左手的包紮兩面都有血跡，茜很自然地聯想到今天的第三項指令，但一般人真的會這樣弄傷自己嗎？

「……這個傷是你自己用的嗎？」多少會擔心對方是不是被人蓄意傷害。

「嗯？嗯。」
那個不是一般人的傢伙點頭，認了左手上那個顯眼的穿刺傷。他抬高手給茜看，被繃帶包起來的左手掌正反面都染著鮮紅的血。

「因為指令說要穿刺傷的吧。雖然好像不用刺穿，不過我看到的時候就已經完成指令了。」
言下之意就是又沒在好好看指令。好像在兩天前也做過一樣的事。

怎麼會有人直接刺穿自己？光是想像就覺得恐怖，就算是要全力以赴完成任務也不是這樣吧！

「出去以後，這種傷記得去看醫生，要是感染就不好了。」茜別過頭不去看對方的手，只希望三天過後，有傷口的大家都能順利出去治療。

「有一隻手掌幾乎無法使用，這樣也很不方便吧？」還要度過接下來的幾天以及其他指令，不知道對方要怎麼辦。

「勉強一下的話還是可以動的。」像木乃伊一樣的手指動了動，看起來很像機械手臂。

「不過確實是不太方便，所以能拜託妳幫我穿環嗎？」任務狂人直接把話題導向另一個指令。「妳的耳洞很多，應該多少比其他人更理解這件事吧。」

「你要穿耳環嗎？不介意我沒實際操作過這用具的話，我應該是可以幫忙。」自己的耳朵早已打了不少洞，雖然沒實際操作過這個用具，但至少看別人用過，對這件事情還算熟悉。

仔細看看對方原本雙耳就有耳環，應該也對穿環不陌生，所以不會太害怕這個指令。

「嗯，沒關係，只要有穿上去就好了。」好像根本就沒有在乎到底是要怎麼穿或是環會不會穿好。
「講白了點就只是要開洞吧。不過如果你的耳洞那麼多⋯⋯所以我也可以兩邊再各穿三個吧？」
聽起來就是打算在耳朵上打六個洞。

「你要一次打這麼密集嗎？我這些耳洞也是很多次累積下來的。」很擔心對方打太多如果發炎會不好照顧，六個全打實在有些瘋狂，但也因為可以疊加積分，或許對方也有他的考量。

「不然要打其他地方嗎？舌頭之類的？」提出來的建議沒有更好。
「以六個洞來說，打耳朵應該更好吧。如果真出事了就算割掉也還是聽得到。」已經想到發炎割耳朵的階段了。

「不要搞到切掉耳朵啦！」你難道想變成梵谷嗎？

「舌頭會很痛吧，而且比較不好照顧，你覺得沒問題嗎？」沒有想過要在指令中穿這個部位，但眼前的人似乎真的幹得出來。

「總之，你耳垂應該能再打，耳骨也可以，舌頭的話你再考慮看看……」也不是沒看過舌環，對方如果想打也不會阻止，應該沒問題吧……

「妳不想幫忙穿的話是無所謂，總之先穿耳朵吧。」好像也沒有要勉強人的意思，不過左右張望一下，也就只有附近步道旁的長椅比較適合穿耳洞了。他翻了翻身上大了一號的運動外套口袋，從裡面拿出了釘槍跟六根大小不一的釘子。
「那就到那裡嗎？」他指著那張長椅。

「好的。」跟著對方來到長椅旁，端詳了一下用具，記得這種東西操作上並不難，可惜手邊沒有什麼消毒用具可以使用。

「打在這裡可以嗎？」為了避免干擾，調整了對方原有耳環，並用指甲輕戳預定要打的部位。

「嗯。」
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他便坐在原地沒動。在釘槍靠上耳側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一樣地說：「說起來，我的包包裡有酒精。」

但是現在去拿有點麻煩。

「有酒精就太好了，你還是去拿一下吧。」停下手邊動作，把釘槍擺到身後，對方不去拿酒精就沒有要繼續進行的意思。

「哦......好吧。」語氣滿滿的都是嫌麻煩。
他很快地起身去取了在不遠處的小型噴霧式酒精罐，還附帶了一包旅行包面紙回來，坐回長椅上，把那罐酒精交給對方處置。

這種行事態度真的能活到出去吧……？茜的腦中不禁浮出失禮的疑問，隨即搖搖頭不再去想，拿起對方給的酒精來消毒用具。

「那我就準備打囉，請不要亂動。」有點緊張地對齊位置，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按下去。

「……還可以嗎？」穿完第一個耳洞，乍看之下還算順利，茜還是先關心一下對方狀況。

釘槍打下去的感覺跟蚊子叮咬差不多。速水眨了眨眼，抬手想碰耳朵的位置，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來。

「嗯，繼續吧。」老實說他沒什麼感覺，連打六個應該也不是問題。

「……」看起來對方也是不太會痛的那種類型，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小心翼翼地將對方左右耳垂分別穿上兩只耳環，雖然正面看多少還是有那麼點歪，但以新手來講應該還可以吧。

……會覺得不對稱是不是也因為對方臉頰腫一邊呢？

喀嚓。喀嚓。

釘槍的聲音響到第三次的時候，速水突然開口：「妳覺得自己是怎麼樣的人？」
寂靜似乎放大了他的聲音，打斷了釘槍有規律的節奏。問的人無他，只有站在自己身後的茜。

被對方突然開口稍微嚇了一跳，好險自己沒有繼續動手。

「呃……普通的高中生？可能是壓力有點大的那種。」沒有仔細思考過所以很難回答，茜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算是很普通吧，也稍微有自知之明。

「......是嗎？」
得到了答案他就沒有追問下去，只拋了問題卻沒有要接下話題。耳釘多了起來，耳垂的部分多少還是有些刺痛感，但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那速水同學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被開啟話題之後忍不住好奇起來，茜沒有繼續動手，而是反問對方。

「那妳為什麼覺得自己普通？」
他向後仰，對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提問。一如往常地自說自話，沒有回答茜的問題。

「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才能，沒有什麼特別的身份或是經歷，這樣不就是很普通嗎？」已經習慣對方這種講話模式，茜也不太在意，就順著再次回答問題，想想在藤木見過或聽說過的特別人士還不少，覺得自己確實很普通。

「至於校外教學的事情應該算是倒楣吧。」

「那又要怎麼樣才算是特別跟出眾？」
不知道為什麼他追問了下去。若是平時，他肯定不會問這種問題──畢竟這是個沒有正解，也沒有意義的探討，只不過是在人的主觀意識上反覆跳躍罷了。
然而靛藍的瞳孔望著對方的墨黑色眸子，像是在尋求一個來自他人的答案。

「特別……好難講啊，家世背景雄厚或是個性特立獨行？」總覺得自己現在的腦袋難以深入思考如此哲學的問題，畢竟再怎麼說都是主觀感受。

「像是速水同學會畫魔法陣跟召喚外星人之類的。」忍不住說出來。

「那樣也叫特別？」他好像很不能理解地偏頭。「我不過是為了證實外星人跟魔法的存在才那麼做罷了。」
「就像是人們會為了理解金字塔的構造跑進陵墓裡面一樣。現在也還沒有一個完美的理論能夠解釋世界上的一些古代建築吧。」不知道為什麼話題往科學的方向去了。

「因為是個人觀感。」速水同學特別的地方不是只有那麼一點，但茜覺得繼續說下去實在太過麻煩，一定會越來越跟不上話題走向……說起來不是要她幫忙穿洞而已嗎，怎麼就突然開始探討這種問題？

「還剩兩根釘，你要穿在哪裡？」乾脆轉移話題，希望能趕快解決這個指令。

「哦。」被拉回原本目的的速水眨了眨眼，乖乖低下頭坐回原位，稍微打直了背脊坐著。

「嗯......耳骨一根，舌頭一根？」
「我想知道穿舌環是什麼感覺。」果不其然的好奇心殺死貓。

「……好，那我先穿耳骨的。」既然對方都決定好，也就不再阻止。原本想提醒一下這可能會比較痛，但想到對方手都直接刺穿了，這次穿在耳骨應該也不會怕。

茜移動到對方左耳旁邊，對齊位置後按下釘槍。

接下來要穿舌環，但自己也沒經驗，不知道會怎麼樣。

在耳骨被刺穿的同時，小幅的刺痛竄過耳廓直達大腦。他微瞇起眼睛，耳骨處的疼痛比他預期的要再小一些。

沒有那麼痛。

他內心默念道，又仰過頭看後面的茜。

「我需要換個姿勢還是位置嗎？」

「你不用動，坐著就好，舌頭伸出來。」也是見過一些穿舌環的人，穿環店家也有介紹過，茜努力回憶著相關資訊。

果然還是會緊張，反而眼前要被穿環的人比自己還安定。

「聽說穿環的方式也不太一樣。」他很是配合的吐出舌頭。

冬天的空氣很冷，唾液一下子就會乾掉。一點都不緊張的人看著對方拿釘槍對位，那根相比耳釘要大的環是他先其他室友一步從箱子裡挑走的，尺寸應該會合──這種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稍微調適心情後再次按下釘槍，看似順利地完成最後的穿環。

感覺就好痛啊……而且跟耳朵比起來流血量也更多。

穿了環之後很乖的沒有說話，老實說痛也沒有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不過一直流血的舌頭倒是讓他有點困擾。實際的感覺果然比想像的還好，他點點茜的手，向對方要回釘槍。

然後像是要說謝謝一樣的半鞠躬代替說話，接著用唯一能動的右手指著茜，又指了指對方的耳朵。

速水猜謎大賽。

「……？」還回釘槍，看著對方的行為，但指耳朵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想問我要不要做這個指令，我也會做，但不是現在。」如果第七天就可以離開，還是晚點再弄傷自己比較好。不知道有沒有通靈成功。

彷彿是在表示了解的比了個OK。速水整理了一下附近的物品，把面紙噴上酒精拿起來簡單替耳朵做了消毒後就把小物通通塞進口袋裡，在大步離開前又回頭看向茜。

速水伸出了右手。速水的右手舉在半空，又調整了一下位子，放到距離茜比較近一點、在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天野 · 一頭霧水 · 茜

「抱歉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差點就要下意識的去擊掌，但應該不會是哪種意思吧？

舉著手接近茜。

用木乃伊左手把茜的左手舉高。

擊掌。

結果真的是要擊掌。擊掌之後彷彿是心滿意足的速水比了個耶，揚長而去。

「？？？」完全說不出話，愣愣看著對方離去。

速水同學果然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