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期間，清宮要做的事與平時假日沒什麼不同，天氣冷哪都不想去，姐姐跟朋友外出了，於是獨自窩在家裡看書。這時，家裡電話響起了，清宮看向時鐘，這個時間點通常很少人會打來，他疑惑地接起來，熟悉的少女聲在耳邊響起。

12/31/1984 23:45

「這裡是齊藤奈央！新年快樂，清宮！」
「想不到吧，我去跟爺爺要你們家的電話了！」
「啊，我怕太晚就睡著了，所以先打給你。」
「不會太打擾吧？喂？」

女孩的聲音跟以往一樣雀躍，一接通便連珠炮似地說了起來。

「⋯⋯啊，新年快樂。」
清宮有些驚訝，齊藤春假期間不在上坂，沒想到對方想起跟自己拜年，還是這個時候打來。
大晚上的還這麼活力四射，清宮覺得有些好笑，雖說透過話筒，但齊藤的活潑彷彿充斥了整個安靜的空間，讓人會心一笑。

「是不會打擾⋯⋯但你有想過我可能已經睡著了嗎？」他調侃道。

「新年還沒到就睡著也太無聊了！清宮老爺爺。」
「我在OO的春假也很無聊，真想回上坂！」

「你不是回城市找你母親嗎？」
清宮頓了下，接著問：「都還好嗎？」

「是呀，但她不太管我⋯這裡也沒什麼好玩的。」
「⋯別說這個了！你呢？」

「差不多。姐姐跟朋友出去了，我在家看書。」

通常他人不想提或是轉移話題，清宮也不會再問，但齊藤顯而易見有心事的口氣讓他躊躇下後，道：「預計什麼時候回來？」

果然是清宮老爺爺。在清宮看不見的電話那頭，奈央偷偷笑了下，接著撒嬌似地抱怨。

「大後天就回去了，明天大概會去拜年。」
「鐵定也很無聊，都是不認識的親戚！」

「也」很無聊。清宮沒有漏掉這個形容，於是鼓起勇氣問：「你跟你母親⋯⋯也有好一陣子沒見了吧。他是有新家庭了嗎？」

「呃⋯」
「應該是⋯男朋友？之類的吧。」
「但是人蠻好的⋯！」
「⋯幹嘛問這個呀！清宮聽了會覺得很無聊的。」

「⋯⋯」清宮抿起嘴，握了握話筒。
「⋯⋯我不會覺得無聊。」
「如果不想講的話沒關係，只是⋯⋯你聽起來，不大有精神。想著，或許有心事。」

「嗯⋯⋯⋯⋯」 聽起來很猶豫的沉吟。
「我只是被悶壞了⋯」
「⋯都怪你沒有想到要打給我！」？
「唉，那⋯⋯那我抱怨一點點⋯⋯？」

oO(我一個男生打去女生家多怪啊。) 至於女生打來男生家怪不怪，反正眼下姐姐也不在家，清宮也就覺得沒差了。

「嗯，你說。為什麼覺得無聊？」

「就是——媽媽她根本跟我聊不起來嘛。」 聲音變小了些。
「清宮懂嗎？就是那種⋯有點陌生的感覺。」
「以前也不算常相處。放假了才天天待一起，就⋯⋯」

話筒外，清宮露出瞭然的神情。
「或許⋯⋯可以試著主動找你母親談談？」說得容易，但有多難做，清宮自然曉得，「你母親的個性是怎樣的？比較寡言的嗎？」

「主動⋯⋯？」 聽起來非常的為難！
「不會話少，但她是那種⋯⋯輕浮⋯⋯？雷厲風行？定不下來的感覺⋯⋯」
「我不會形容！」
「只做想做的事的類型⋯⋯？」

事實上，奈央的媽媽是個有些孩子氣的女人。奈央在某些方面大概是挺像媽媽的。

oO(原來他個性是像到媽媽嗎？)
「這樣看來，你的聊不起來是指，你媽媽沒有主動問你的情況，還是話題很難延續？」

「都有一點？感覺她也不是真的想問。」
「以前也不會聊嘛，現在突然要⋯⋯裝熟⋯⋯很尷尬呀⋯！」 似乎變成捂著話筒說話，聲音不大但清清楚楚的。
「⋯⋯我這麼講是不是很過分？但就⋯⋯」

「⋯⋯嗯，我懂。是挺尷尬的。」雖說開啟這個話題該是大人的責任，但清宮也早明瞭，別對大人保有太多期望。

「對了，是你母親邀請你過年和他一塊度過的嗎？」

「是呀。爸爸也讓我去看看她。」
「大概是因為大人的面子什麼的⋯⋯唉。對吧？」

大人的面子。自己的父親當初狼狽跑路，是不是也是為了某種面子？
一個個都不負責任。

「你如果不想去，也是可以的。等上大學以後就自由些了。」
「當然，如果還想跟母親碰面的話，就⋯⋯再試試看吧。主動開啟個話題，如果你母親還是沒怎麼接話，那就算了。起碼你努力過了。」

「⋯⋯嗯⋯⋯⋯⋯」
「⋯⋯⋯⋯」
「⋯噗，什麼呀，清宮也太認真幫忙想辦法了！」安靜了幾秒後後，似乎是覺得尷尬，奈央試著使語調輕快起來。
「唉，我不知道啦！」

被這麼一說，清宮也覺得尷尬起來，但這對他來說本來就是嚴肅的事，很難故作活潑帶過。

「你說想抱怨的啊⋯⋯」他清下喉嚨，道：「還有別的不習慣的地方嗎？你沒跟母親出去走走？」

「有去逛逛街什麼的⋯就那樣。」
「本來想跟中學的朋友聚一聚，但沒有約成。」奈央的中學朋友也不多就是了。
「⋯所以才說無聊嘛！」

清宮應了一聲表示有在聽，想了一輪，突然道：「據說你那有個很高的塔，可以俯視整個市區。齊藤去過嗎？」

「真想不到地方去，剩兩天，或許可以跟你母親上去看看？如果你去了的話，能跟我說說景致嗎？」

「咦？＊＊塔嗎？我是沒去過⋯⋯」
「清宮對那個有興趣？也是，上坂好像沒有這種很高的建築。」
「⋯嗯，好吧，我跟媽媽提議看看。但說不定他會不想去。」

「⋯⋯也可以自己去。獨自行動的感覺跟結伴同行不一樣。」
「你這麼久沒回去，有懷念的地方嗎？上坂沒有的。」

「嗯。我想想⋯⋯學校附近好吃的早餐？啊，還有關東煮！」 經濟條件導致奈央的回憶十分庶民。
「那個賣關東煮的大叔特別有趣，有一次啊——」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起在城市從前的日子，大部分是奈央在說、清宮在聽，漸漸的，少女的聲音染上些睏意。

「嘿嘿，不知道那隻黃狗還在不在⋯」
「哈——」 打哈欠的聲音。

清宮瞥了眼時鐘，這才發現早已過了十二點鐘——真正的新年到了。頭一回，他的新年是跟家人以外的人一同渡過。

「累了就說吧，已經晚了。」他頓一下，然後道：「齊藤，新年快樂。」

「等一下嘛、還有那個三井——嗯？」
「⋯⋯啊，真的過了新年！新年快樂，清宮！」
「我們這樣就是從去年聊到今年呢，總覺得一整年跟清宮說了好多話⋯？」
「哈——」

確實說了不少，清宮也有和班上和社團同學交流，但與齊藤的相處是延伸到學校以外的日常，互動比想像頻繁。

清宮微微勾起嘴角，道：「省點給今年接下來的日子。先睡吧。」

「嗯——」 聽起來挺猶豫的聲音。

電話裡，少女似乎不甘願在興頭上結束，又說了幾句。在清宮無奈地保證還能打來聊天後，兩人才結束這次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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