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冬天，天使也降落在相同的海岸，也許是記憶模糊了顏色，遍地雪白與蔚藍的海水，不禁令他感到陌生，唯獨熟悉的彷彿只有眼前遼闊的海平線。

以及在這座城市裡見過幾次，有著一頭若綠色頭髮，身軀嬌小的惡魔。

「日安，你在做什麼呢？」

在冬天的海岸邊，少年外觀的惡魔穿著平常的輕便衣物，似乎不受寒冷的影響，他跪坐在沙灘上，膝前是一小座連一半都還沒完成的小沙堡，隱約能辨識出地基的形狀，以及護城河。

在天使靠近後，少年轉身抬頭看向對方。
「早安，天使先生，」不過他的手並沒有停下動作，「在堆沙堡喔。」

若非早已察覺眼前僅是孩童樣貌的惡魔，天使大概會問起對方的監護人在哪，但看自在的模樣，也不太需要過多關心。

「你或許可以叫我萊法芮斯呢，馬瑟。」天使說著，眼神卻打量著未完成沙雕。前幾日的拉胚體驗雖然不算成功，倒是引起對雕塑物的興趣。

「這是壕溝⋯⋯不對？是護城河吧？你要蓋一座城堡嗎？」乍然浮現的戰場記憶使他話聲突然遲滯，好奇心卻沒讓自己走神，於是問著。

「.......」
聽到萊法報出名字，馬瑟ㄧ語不發的，盯著對方看，似乎在渾身上下打量著什麼，不過很快就轉過頭去，繼續把弄沙堡。

「對啊，這是護城河，等下還要引水進來呢，」馬瑟對著城堡以及海之間比劃一下，「要蓋以前住過的城堡。」挑戰徒手手工藝。

「是馬瑟的城堡嗎？或是其他惡魔的呢？」天界的一切充滿階級意識，僅有神和上位天使會擁有自己的宮殿，其他天使多半住在周遭的平房——至少三千年前是如此。

「是別人的喔，某個城主的，」他偷跑進去住了幾天，「建的很好看，住起來也很舒適呢。」很適合植物生長的環境。

「萊法瑞斯先生是來散步的嗎？」馬瑟堆起一個的小沙丘，不過不太順利的塌下來，「哼.....」

「是呢。自從來到下界也還沒好好看過海邊，就想趁著人少的時候來看看呢⋯⋯」在陣陣寒風中，他不難想像如此沒有人煙的原因，亦是淒涼。

萊法芮斯說著，徑自找了一小塊被沖上海岸的漂流木，在附近坐下，饒有趣味地觀看對方該如何用沙堆出惡魔的城堡，手邊也沒有閒下。

天使從米色大衣內側拿出一小包紙袋，折疊封口被貼上銀杏狀的貼紙，萊法芮斯徐徐取出包裝內的點心，一個上頭有檞寄生花圈翻糖的幸運籤餅，撒上的糖粉被留下雪花的印子，頗有冬日佳節的氣氛。

馬瑟哼著歌曲，拿著一個木桶去海邊裝水，又跑回來做加固，但不知哪裡不對，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又被滅城了一次。

然後包裝被拿出的聲音引得馬瑟回頭看過去。

「啊，萊法芮斯先生手上那個，是在花店拿的吧。」而且那個植物的外觀，跟自己上次吃到的應該是同一款。

「如果你是說 貝亞特麗絲 的話，這是在那間花店賣的禮物箱裡拿到的⋯⋯似乎也有直接販售呢。」尚未理解世俗的商業行銷，僅是單純喜歡每天獲得一件小禮物的設計，對不熟悉下界的天使而言，更像一組禮品範本。

「這上面有糖粉⋯⋯或許是某種點心，馬瑟吃過嗎？」

「對對，就是那家，我也是從禮物箱裡拿的。」雖然說是花店，不過馬瑟對那裡的第一印象其實是花牌占卜就是了。

「有啊，一拿到就吃掉了，口味不錯呢。」還讓自己冒出本來不會有的慾望，很好玩，「還有那叫幸運籤餅喔。」

「籤餅？⋯⋯說起來，裡面好像包著什麼東西呢⋯⋯」回憶方才從袋子裡拿出餅乾的時候，萊法芮斯一邊說，一邊將餅乾在手心輕輕搖晃，內部傳來某種輕微的撞擊感。

反正是不可能一口吃掉的大小，放進嘴裡也是得咬碎，天使端詳著，便捏起餅乾兩端的尖角，朝反方向將餅乾折成兩半，裡頭露出一張字條。

『 Don't just regret the past that you can't go back, grab the kiss now 』

馬瑟注意到萊法將餅乾一分為二，且出現了張小紙條，他放下手邊的建城工程，起身向萊法那走去。

「上面寫了什麼呢？」馬瑟邊走邊問，他上次是連同紙條，整塊吃下去，很可惜沒看到自己的籤詩。

「⋯⋯或許是要把握當下的意思吧？」沒有閒手，便將籤詩連同餅乾的另一半遞給馬瑟。沒說出口的是前半句，勸阻自己追尋過去的跡象不斷浮現，或許天庭認為他沒領受既往不咎的善意，而降下神諭來提醒失憶的同胞。

「若你不嫌棄的話，那一半餅乾就請你吃掉吧⋯⋯」不需要進食的天使沒有收回餅乾的必要，作為收禮的對象，亦是將自己手裡那片小心咬碎，舌尖感受到薑餅細微的熱辣與香味。

馬瑟接過餅乾和籤詩，先是撇一眼開始享用餅乾的萊法，而後閱讀了下上頭的內容，
「嗯...不要後悔回不去的過去...親吻..」
「原來餅乾跟籤是一套的啊...」這家店還挺用心的，馬瑟看手上的餅乾，若有所思的樣子，隨後聳聳肩，便一口吃進嘴裡。

oO（放一段時間還會有效嗎？）他品嚐著點心的同時，也在留意精神上的變化。

「一套的？⋯⋯你是說槲寄生花圈嗎？」思及餅乾上唯一與籤詩內容相關的元素，雖然抽籤應該具有隨機性，也可能只是單純地將提示般詩句置入餅中。

天使在下界的導覽書中看過，人類情侶會在槲寄生下接吻，亦是寄寓繁榮含義的植物，卻沒想過餅乾亦蘊含祝福。

「⋯⋯惡魔也知道這種習俗嗎？」

「對啊，似乎詩籤、槲寄生、魔法效果，都是一套的，真用心呢。」雖然它的效果似乎也很適合用在所謂愚人節。

語畢，馬瑟微笑著，墊起腳尖，湊近萊法的臉龐，輕輕的往萊法的嘴唇吻了一下，隨後又退回原位。

「我是來到人間才知道這個習俗，不知道有沒有惡魔知道呢。」如果是以知識為食的惡魔可能會知道吧？

見著男孩般的惡魔朝自己步近，嘴唇傳來陌生的觸感，當金色眼眸重新聚焦，對方只是接續剛才的話題聊著。

「⋯⋯咦？剛才⋯⋯」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香料的氣味卻留在唇上，萊法芮斯抿了下唇，愣愣地思索剛才發生的事。

「馬、馬、馬瑟你怎麼突然就⋯⋯像剛才那樣、天使的祝福、那個⋯⋯不會影響惡魔嗎？」說話慢條斯理的天使瞬間難以組織語言，忽略了所謂的魔法，倒是關心起惡魔的狀況。

「嗯？⋯⋯看起來沒影響到我。」馬瑟摸了摸嘴唇並說到，上次碰光環也沒事。

「這個餅會讓食用者想親人，很有趣呢。」
畢竟馬瑟本來不會有以口部接觸口部的慾望，現在卻因為魔法而憑空產生了這樣的念頭，當然覺得奇妙。

「原來⋯⋯是餅乾的關係嗎？」不僅是預言般的籤詩，也讓對方的舉動事出有因，但知曉餅乾中的魔法成分，接踵而至的問題並未讓天使感到安心。

「那、如果我也想要親吻⋯⋯可是這個吻如果不包含祝福的話，只是出於我個人的私慾⋯⋯這樣不會讓馬瑟感到困擾嗎？」

喔～好像是有效的呢。
「不會啊，又不會傷到我，」而且萊法看起來比自己還困擾得多，馬瑟想，「而且我現在也想親吻啊。」

「所以我想再來一次。」馬瑟的語氣就像在玩樂一樣，再次貼近萊法，墊起腳尖，眼看又要吻上去了。

神啊——不，他並不打算「祝福」。包含意念的吻既是祈願，亦能帶來正向的轉化，甚至融化惡魔的血肉，誰也不想被一個吻打破和平的局面，於是萊法芮斯停下內心的祈禱，順從魔法引出與誰親近的慾望，緩緩將上半身傾向馬瑟，胸腔裡更隨著距離縮減而鼓動。

閉上雙眼以示最後的掙扎，卻讓觸感格外鮮明，比對方高了一截的天使垂著頭，卻宛如雛鳥般，一次次輕啄對方的唇瓣。

馬瑟觀察了下閉著眼，輕輕吻上自己的萊法，體驗完這樣輕吻的感受後，雙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自己更上前，也把萊法向自己拉近。

親吻從輕啄變成緊貼，甚至有些變成深吻的趨勢，花朵般的清香與甜味也隨之，逐漸滲入萊法的嘴中。

oO（你們會是這種感覺嗎⋯？）馬瑟在過程中，仔細體會這種觸覺所帶來的感受。

意外的花香不令天使感到排斥，萊法芮斯在吻裡汲取對方口中的氣息，猶似採蜜的蜂鳥，擅長吹號的天使遠比自己想像得更擅長深吻，甚至忍不住擁抱起嬌小的惡魔，卻重心不穩地跌坐在沙上，亦無暇顧及寒冷。

天使臉邊早已染上和捲髮一樣的霞紅，他們遠遠超過最初的親吻，即使在好友之間也是十分親密的招呼，遑論是對止戰僅十餘年的異族，明知他們既非屬意的對象，更可能是過去的仇敵，心跳卻不禁加速，為矜持與歡愉的拉鋸奮力鼓譟著，無意間落入捕蟲草的陷阱，交纏的不僅是惡魔，萊法芮斯亦在道德與亡魂的譴責中，慌張地泛起淚珠。

隨著萊法的跌坐，馬瑟也隨之以倚靠在對方身上，左腿也正好落在萊法的大腿之間，親吻的動作卻對後倒視若無睹，依舊隨心的品嚐，享受魔法所引發的慾望。

（嗯？）馬瑟看著不知所措，甚至落淚的萊法，伸出食指擦去了下左眼的淚水，（天使的價值觀拉扯嗎？）

一陣熱烈後，馬瑟總算放開萊法的嘴唇，撥去因唾液與花蜜混合而牽起的細絲。

「嗯～嗯，感覺不錯呢，」馬瑟舔了下嘴唇，滿臉寫著愉快的，看著萊法說到，「難怪你們經常這麼做。」

「⋯⋯不、是我失態了呢。」短暫的靜止終於使天使從流沙裡脫身，萊法芮斯雙手掩著嘴，撇除那些祝福之外的兩廂情願，金色雙眸亦沒有見過充滿情慾的場合，淚痕這才被寒風拂過，刺痛著發燙的雙頰。

「⋯⋯或許、餅乾的魔法不只是令人想接吻⋯⋯還藏著別的配方呢？我得去提醒一下莉莉安娜才好呢⋯⋯」萊法芮斯憂慮地說，亦將坐在身上馬瑟扶起。

馬瑟被萊法扶起後，便正坐在萊法面前。
「嗯？它只有讓人想親吻的效果喔，不用擔心啦。」至少沒道理會特地在這種餅乾塞入馬瑟無法辨別的魔法，「嗯.……」馬瑟回答完萊法的問題後，目光轉向其身上。

隨後，又撲了上去，環抱住萊法，臉貼在胸口上，而頭頂剛好頂在萊法的下巴，只是這次的衝擊卻小到別說推倒，最多只是讓人晃個幾下，身上的體重比起剛才輕了不少，環抱的力道僅僅是輕輕貼著，卻怎麼也拉不開。

「嗯沒有......啊，萊法芮斯先生產生興奮嗎？」

天使暫時打消念頭，依然起身緩緩拍去將身上的沙與雪，也只是故作鎮定。

「是、是這樣嗎⋯⋯？」聽進馬瑟的話，未曾耽溺過慾望的天使仍不可置信退了步，未料下一刻被嬌小的惡魔環抱，心跳昭示還未散去的餘韻，藏不住的情緒又將聚成羞愧而煩惱的淚水，在眼眶裡噙著。

「⋯⋯。」萊法芮斯無助地點點頭，比起惡魔，高了個頭的天使更像個孩子。

馬瑟在抱上萊法，感受到不正常的心率後，才留意到毒素可能的影響。
… 「…嗯嗯，不會有問題。」馬瑟身子下滑，環抱腰部，讓耳部能貼在萊法的心頭上，像是在為對方聽診一般。

馬瑟放開萊法後，正坐回原位，脫下白手套，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玻璃杯，讓玻璃杯承接從指尖滴落的淡色花蜜。

「是說，這個餅乾果然只能讓人想親人，抱人就沒感覺了呢。」馬瑟發表感想，邊遞出那杯解毒花蜜給萊法，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眼見惡魔的指尖泛出淡色的液體，速度不似血液，但凡是惡魔體內流淌的，皆有可能對天使造成毒害，萊法芮斯即是類似的例子，只是影響得更加廣泛。

「無意冒犯，請問這是什麼⋯⋯？」看著對方喃喃自語，讀懂肢體動作的萊法芮斯接過杯子，仍小心地詢問。

「解毒用的花蜜喔，因為我的體液通常有毒嘛，」馬瑟回答得一臉理所當然，「萊法芮斯先生會這麼興奮可能是因為這原因吧。」

「但是不喝應該也不會有大礙啦，反正毒性也蠻弱的。」馬瑟搖了搖手說到，頂多在繼續亢奮個幾分鍾而已。

「既然你都準備了，就承蒙你的好意呢。」天使稍微舉杯，有些緊張地將幾滴花蜜滑入喉嚨，哪怕是劇毒，領受不滅天賦的天使也能夠死而復生，但胸悶確實有舒緩的跡象。

「馬瑟常常這樣解毒嗎？」他將杯子遞回去，好奇地問。

馬瑟戴回手套，接過杯子塞進口袋。
「嗯...有人中毒就要解毒啊，我也不想跟人接觸一下就得遣返回去。」馬瑟的坐姿換成盤腿，對常常二字做了點思考。

「但剛剛是意外喔，平常親的時候不會有那種毒的，」馬瑟稍稍舉手強調，像是在聲明自己無害一樣，「剛剛是因為愉快所以忘記了。」

「所以⋯⋯惡魔和陌生人接吻，會感到愉快嗎？」從天界對惡魔的描述，他們的肌膚之親純屬娛樂，繁衍後代並非主要目的，卻能間接造成過度繁衍的後果。

好微妙的問法？馬瑟在心裡嘀咕著。
「嗯？看種族跟個性吧，有些也不用陌生人，只要親了就會愉快。」好像也有只對陌生人的，不如說森林裡就偶爾會看到....

在思緒飄往奇怪的地方前，馬瑟把注意力拉了回來。
「說白了就是會對某些觸覺感到愉快啦～像萊法芮斯先生剛剛抱了我那樣。」

他想起另一個惡魔刻意保留的話 ，相似的答案從眼前的惡魔得到更近一步的解釋。

「⋯⋯。」不同於領受天命、只為服侍的神而存在的神使，下界的惡魔並非複雜難解的集體，而是特質各異的多種個體，萬物興許因此多采多姿，春花夏蟬秋楓冬雪，更迭著不同的生命。

「⋯⋯原來如此呢。」他喃喃地說，而後望向馬瑟：「很高興認識你，馬瑟⋯⋯惡魔和天使果然很不一樣呢。」

「類似的傢伙也有喔，」馬瑟站起身來，彎腰看著萊法，「Y市就能找到不少了。」沒有否定對方的說法，但也不全然認同。

「也很高興萊法芮斯先生跟我玩喔。」他把親吻當作打發時間的娛樂，笑著跟萊法道謝，一邊走回已經被海風吹得差不多要倒塌的沙堡旁。

「唔⋯⋯嗯。」儘管自己並不抱持相同想法，卻不想否認對方的說法，那番接觸對馬瑟而言是一種玩樂，也許其他惡魔並非如此。

「噢、你的城堡⋯⋯我想我就不繼續打擾你了呢。」瞥見坍塌的沙堆，他說著便微微欠身，展開大衣之下的金色雙翼，朝遼闊的海面飛去。

良久，下界的海風終於令天使想起，足下的蔚藍有何處違和。除了顏色，還少了充斥鼻腔的鐵鏽味。

「再見～萊法芮斯先生。」
馬瑟跪坐在沙地上，揮手向往海上飛去的萊法道別，隨後繼續在倒塌跟重建之間，完成自己的沙堡，今天沒到三更半夜大概是不會離開了。

________END________

感謝馬瑟中帶馬瑟來玩！總算讓自己玩到一次活動（

萊法的戀愛觀非常古代，如果不是這種有點強制的劇情，大概很難帶出他對惡魔和感情方面的想法[emo25]也解釋一下在這之後，萊法才會開始有下界的生命是單獨個體的概念（⋯⋯

也謝謝萊法中跟萊法和馬瑟玩 還不介意他亂騷擾

意思是萊法本來只有天界那種，統一的群體概念嗎？

li18:
對 雖然這部分包含私設對天使的詮釋，殞命的天使就會回歸天界，等待再次被神賦予使命、重塑成新的天使，無論執掌的能力，天界的所有生命都只是群體裡的一小部分。

所以對下界源源不絕的惡魔，原本也是抱持著相同的概念，天界上層也不會特別去釐清這種概念，對士兵來說，他們只要將敵人符號化就好了。

阿公被強制開發ㄌ……真香！
馬瑟騙人的小朋友臉啊 植物對親親這麼冷淡的喔

Ssixsixx66:
來到下界這麼久終於感覺像要回到戀愛主題了 馬瑟感覺是連搔癢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寶寶⋯⋯這個交流也可以看成是一個育幼園交流（好

Ssixsixx66:
本來就沒有嘴巴當然會冷淡啊

其實馬瑟比較像是，平常看別人做這個好像很好玩，今天有機會就來試試的小鬼頭WWW

li18: 真實玩弄昔日核彈天使的小惡魔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