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出了車站閘口後的藍染六下意識地向兩旁張望，分了神就緩下腳步，也因而成了足音裡的落拍，讓後面的人督促了聲借過，而後向一旁可以直望閘口的位子移動。站定了，便往上頭的告示牌看過。接著手機、閘口，又收起目光看起足尖。

明明早和對方出遊過了無數次，這一次卻是比第一次還要緊張。六不禁想，又再一次的想拿起手機。

才剛踏上相約見面的車站地面，岩瀨禮便遠遠看到那抹金色頭髮下的臉蛋正四處張望。頓時，胸口從未有過的短促窒息感讓禮悄悄吸氣。
明明與各種客戶在街頭約會早就習以為常，跟藍染六一起出遊也不是第一次，此刻大腦就像被無名力量吹走了理應抱有的冷靜與輕鬆。
或許這就是這次的「約會」有別以往的證明吧！不是偽裝，不是交易，更不是朋友之間的會面。
是屬於「戀人」的「第一次約會」。
原本以為六也看見自己，但是禮越靠近越清楚發現六似乎正在低頭忙碌著，反而錯過了禮穿越過閘口的瞬間。
「... ...」禮臨時起意的躲進人群中，悄悄的移動到六的身後。

確定對方沒有看見自己，禮再次模仿第一次約會的情況在六的背後突然大叫出聲：「哇！！！」

「咿呀！？」

很顯然地，並不是每件事都能產生一回生二回熟的變化，例如突發驚嚇就是一項反例。當男人的大聲音猛地在背後出現，即便嗓音聽來熟悉，那也是藍染六嚇得驚呼出聲後才發現的事了，驚乍之下，青年原本正要拿起的手機也險些被拋出去，最終是撈了回來而且握得死緊。

受到捉弄的人不僅是驚魂未定，當他一瞬間被往來行人注目之下，本來平穩的呼吸也不免一窒，但他仍然回過身來去尋找始作俑者——如果沒有見到人，他恐怕更是要心慌。

「禮さん⋯⋯！」

所幸是尋獲，只見熟悉的岩瀨禮掛著熟悉的溫柔表情，可六同時也從那副藍眸子裡讀到了訊息，男人早預料到他會失措。而他儘管知道男人有時透露出惡趣味的一面，卻始終沒想過要設下防備。

「早安，六君。」
禮笑著與六打招呼，對方剛才的一驚一咋雖然很有趣但也同時產生歉疚的心情。沉默一下，禮不自在的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頸接續：「抱歉，因為你一直沒注意到我，所以想稍微惡作劇...你還好嗎，六君？」

「早安——我沒事！只是有點嚇到了。」被關切的人搖了搖頭，當等的人來了也就不再需要使用手機，青年便將它收入小包內，「之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呢。上次在水族館噴水池前，那個時候我還叫得更大聲了⋯⋯唔。」

一下子想到過去發生的事情，他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而比起一再發生的作弄，藍染六更在意的猶是自己的表現似乎一點也不穩重——如果哪天換他來嚇男人的話——那或許還沒成功就被抓到了。他總這麼覺得，儘管青年並沒有勇氣去這麼實踐。

「走吧！我們今天有很多地方要去呢。」已經走過不少次的他比了個方向。

禮見六並沒有怪罪，而是說完也跟著害臊起來，禮忍不住被逗笑的露出苦笑。
順勢的，禮溫和的牽起對方的手：「那就麻煩六君帶路了，走吧？」

「欸？啊、嗯！」不一樣的溫度突然貼在指掌上，讓被牽起手來的青年第一時間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視線匆匆地在兩手間瞥看了一眼，但也收回得快，應和一聲後便跨出步伐，帶路的人比跟隨的人快了半步，可在身高差下的差幅並不顯見，足下的影子與影子比街上的兩人湊得更緊密。

「我記得，我們要先去買衣服對吧？去我喜歡的店。然後一起吃個午餐⋯⋯時間許可的話再看看要去哪裡？禮さん有沒有喜歡什麼樣的服裝風格呢？或是偏好的顏色？現在天氣開始回暖了，感覺可以開始找些春夏的⋯⋯」藍染六一邊問著，一邊也悄悄透過櫥窗倒影又看了眼被岩瀨禮牽著的模樣。

——他們像是正做著情侶會做的事。

六分心想著，可隨後又發現錯想，急著訂正自己認知的同時也就打住了話，沒有說完。

禮眼前同行的六連珠砲的夾雜許多問題，不知道他是因為雀躍的心情還是其他原因所致，實在讓禮不知道該從哪裡插上話給與回應，只能觀察著對方與自己牽手之後的一舉一動。

「六君。」
禮抓到話語權的空檔呼喚對方，兩人也順勢停在櫥窗前面的街道上。
禮等待六抬頭對視之後將兩人牽起的手改成十指交握，按照自己的步調笑著回答：「我對於服裝風格或是顏色沒什麼概念，所以六君不嫌棄的話，我想試試看你推薦的穿搭可以嗎，六『老師』？」

在詢問意見的同時，禮刻意加強「老師」的詞彙調皮的稱呼對方。

「喔！」隨著岩瀨禮一聲呼喚，一時分神的人也就被抽回了當即，無論於家中或是職場，早習慣呼喚與回應間有著制約，藍染六是下意識回應道，只是意識和身體間的時間差，還是讓他在跟著人男停下步伐時有些不穩實。所幸，青年的行動本就是秀氣而小幅的，很快就定住了身位。

剛剛因著牽手而走了神的他，這回也就是一心一意的聽起身邊人的話語，收下來自岩瀨禮的請託。當然，那般無預警出現的抬舉稱謂在青年耳裡還是頗不自在，想來對方又是有心捉弄他了。

「唔。」

「老師⋯⋯我沒有那麼厲害。」六說著，也不禁短暫移開了視線，復又回望道。而那會兒真心想要幫上忙的他，一對藍眼睛也就為著下定的決心不再猶豫，「不過，我會努力的。但如果待會我選的衣服不喜歡，禮さん直接跟我說喔！我們、我們再找找更適合的。而且，或許試著試著就會找到自己喜歡的類型了！」

「走吧！過去前面斜對角就會到我常常去的店了。」話說完，不遠處的號誌也正好變色，假日街頭上的人們便踏著頻率相似的步伐越過了馬路來到另一側，而他們雖遲卻也在時限裡過了路，來到店舖前。

自動門甫開啟，店裡頭恰到好處的暖風便出門來迎接，而店內原先正搭聊著的店員們也在一時間便換上了工作狀態，認出熟人後同青年揮了揮手，打上招呼。

「喲——第一次看你帶人來店裡呢，你哥哥嗎？歡迎——要幫你們介紹嗎？還是自己看？」

「啊、不是，不是哥哥。禮さん是⋯⋯」藍染六說得是欲言又止，有些不確定的看向身邊人。說起來，他雖然心裡對於彼此的關係有肯定的答案，但在外時究竟能不能說，他是沒有問過對方的意見的。

禮注意到身邊人的視線也投注到自己身上，他與六對視一下緊接著看向店員，露出營業用的笑容。

「你好，我是被他俘獲的現任戀人。」
禮直接大方的承認兩人的關係，也不管店員聽到的反應轉而徵求意見的詢問六：「對吧，六君？」
詢問的同時，也不忘晃幾下彼此牽起的手表現出隱約的獨佔欲。

聽到回應，青年很顯然是比在場的店員更加措手不及的，那會兒藍染六是倏地顫了一下，緊接而來便是紅暈在臉上的擴張。對外承認關係的措詞有很多，說是戀人也已經足夠，但禮的說法聽起來格外讓他感到不好意思——

明明他才是那個為對方所吸引與折服的人。

「對、是戀人。」他紅著臉應答道並且點了下頭，坦承時還是省略了讓他有些心虛的形容。而面對著那短短幾秒意味深長的打量眼光，藍染六感覺到自己似乎心跳又加快幾分，直到男男女女們一齊笑出了聲，一邊說著「是嗎，是嗎！是這樣啊！」與「哎唷還挺有一套的！找了個很帥的戀人呢。」這類輕快的話，短暫凝結的氣氛便又回到了原本的歡樂。

「既然這樣的話，一定要幫男朋友挑些帥氣的衣服呢！」說完，一人便繞過了櫃檯，主動問著，很顯然隨時可以接待與服務：「戀人先生怎麼稱呼？平時有喜歡什麼樣的衣服嗎？」

「敝姓岩瀨。」
阿禮先是禮貌的簡單自我介紹，眼睛再次稍微瀏覽一下店內的服飾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說來慚愧，除了工作的西裝以外，我一直以來都是隨便穿件方便活動的衣服，所以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喜好。」

想來身上的衣服也是沒有破洞、勉強能看的。阿禮此刻意識到自己的暗色系穿著仍沒有拋開流浪漢的氛圍，心中忍不住愧對身旁的六因而輕輕握緊了牽起的手。

職業的事情，藍染六也是未曾表明，問到工作的問題也往往是言詞閃避，帶過話題。於是，即便聽到男人提起工作的裝束為西裝，店內的人們也未有對於歌舞伎町的聯想，單就氣質上的溫和有禮，也就只當是個日常忙碌而視私生活相對沒有那麼要緊的上班族男性。

而被牽起手的青年那時並沒有參透對方的心緒，但本來在偷瞄新品的眼睛倒是被帶回了話題，眨了眨眼睛。

「不確定喜好的話，那我們先回答幾個問題吧？如果藍染くん知道答案的話，也可以幫忙——以你的性子，一定喜歡上人家就移不開眼睛觀察的很仔細，對吧？」

「唔⋯⋯好、我知道了。」

該說是年齡相近也相處熟悉，或許是他從來就藏不起個性還喜好鮮明，友人後半的提及讓他不禁有種被人揭了底的感覺，雖然不至介意卻也不免不敢去看身邊人的反應。

「那就開始吧！第一題，風格喜歡簡約還是華麗？」他比了比身著素上衣、寬鬆褲裝的自己，又比了比一旁打扮的相對花俏與多層次的店員，而隨著下一段的開口，也又做了指引，店內的左邊規劃著無彩色、寒色系，左邊則是中性色與暖色系。

「第二題，常穿的色系。以及，以現場看的話，喜歡左邊還是右邊的色系？啊、中間最近也很受歡迎喔。」說著，他也簡單帶了一下大地色的區域。

「最後一題，有沒有絕對不穿的顏色？」

「好，就問到這裡！」說完，他也拍了一下手作結束的示意。

店員的提問轉移了禮觀察戀人不敢看向自己的注意力。他悄悄壓下深感六表現可愛的心思，伴隨店員的指引掃視起店內的服裝櫃位，掛著溫和笑容的嘴角漸漸換成認真思考的嚴肅，空出的另一手也下意識以拇指抵在嘴角遮掩自己瞬息之間的冷漠。

禮一邊思考，一邊回答眼前友善的店員：「雖然是第一次嘗試，果然想要先從簡約風格開始吧。」

「顏色的話想嘗試亮色的搭配，或者流行色也不錯。不穿的顏色…一時之間還不確定怎麼回答，可能要試穿之後才會知道。」
禮依序回答之後，轉而與一旁的六尋求意見：「你覺得呢，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