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封信被夾在古董店的店門縫隙中。
清晨準備出去灑掃的堊看著那封信微微蹙眉,而當他讀過信件內容後,面具底下的眉毛擰得幾乎要打結。
「這是,今天會發生的事情。早上,你經過街角時撞到一個女人,她向你道歉離去。下午,你們又遇見了,她送給你一隻鏡面破損的懷錶,接著又離去。晚上,你目睹她從陸橋上躍下,火車立即駛過,結局你很清楚了。」
拿回店裡、攤在櫃檯上的信上寫著沒頭沒尾又詭異到近乎可疑的內容,但這倒不是讓堊打從心底感到麻煩的主因。
看著第二張信紙最後押上的署名,他深深嘆氣。
「最近的麻煩事也太多了吧?」
「店主,還是要我去處理……」
「不可以。」
堊打斷史的提議,在胸前盤起手。
「上次在圖書館的事情你忘了?我不放心給你一個人處理,太危險了。」
癟癟嘴,史一臉委屈地點頭。
「我稍微準備一下就出門,店裡拜託你們了。」
走過去摟住史,堊輕聲哄著他。
「代管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史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嗯。」
「呀、呀啊!」
正如信上所寫,在堊彎過一個轉角時,一名女子剛好撞了上來。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穩住對方不讓她跌倒。
「您沒事吧?」
穿著杜若色留袖和服的女子怯怯地抬起頭。
她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卻掩蓋不了蒼白的臉色和憔悴的神態。就連白皙的手也冰涼得緊,溫度和常態體溫偏低的堊差不多。
「不好意思……」
她氣若游絲地道歉,然後急急忙忙收回被堊握著的手,向他一鞠躬後便轉身跑開。
「……哼嗯。」
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他搓搓下巴,心裡稍稍對整件事情的全貌有了底。
時間接近未時,在附近店鋪簡單吃過午餐的堊繼續在街上閒晃,等待下一個事件發生。
「那個……不好意思——」
纖弱的呼喚聲從背後傳來,他轉過頭,不意外地對上那張憔悴的面容。
明明是掛著大太陽的午間,女子卻披上了一條退紅色的針織披肩。
「是您啊,真巧呢。看起來是沒有受傷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裝作意外的口吻,堊端出溫和有禮的態度,勾起淡淡的微笑。
「謝謝您的關心……還、還請收下這個,這是賠禮……」
女子從和衣服同色的巾著中拿出一只懷錶,遞給他。
堊也沒有推辭,從那雙顫巍巍的手上接下了老舊的懷錶。
「讓您煩心了真不好意思。」
而她再度向堊深深一鞠躬後,又跑著離開了。
確定對方離開後,堊斂起臉上的笑容,打開那只懷錶,並在錶蓋內側看見預料之內的圖案。
由櫻花與黑白雙羽構成的家紋。
闔上錶蓋,將錶收進懷裡後,他用意念向上頭的附喪神搭話。
「能和我說說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穿過人群,他朝向下一個目的地前進。
一陣帶著寒意的風揚起,吹起些許映照著茜色的髮絲。把玩著手上懷錶的堊背靠著圍牆,站在陸橋的中段處。
夕陽餘暉的橘紅色和逐漸從夜晚滲出的深藍色混合,將一切染上曖昧不明的色彩。所有事物在此時都變得模糊不清、各自混雜成一塊,正是所謂的逢魔刻。
「嗨,又見面了。」
堊緩緩抬頭,看向那名瑟瑟發抖的女子。
「您看得到我本來的樣子對吧?」
抓緊披肩,女子咬緊下唇,往後退了一步。
「我——」
她開口的同時,轟隆作響的列車行駛聲響起,接著很快地遠離了陸橋。
而堊也抓住了對方纖細到似乎一折就斷的手腕。
「我是不會讓您從這邊跳下去的,畢竟都被他們委託了。」
今天寄來店裡的第二張信紙上寫明了來意和希望拜託他們處理的事情,以及解釋了第一張上頭寫的是什麼。
那是櫻之宮當家最近一直反覆預見到的夢境。
眼前的女子是櫻之宮家其中一個分家裡、力量相對薄弱的後代。
經過調查,她似乎被能夠操縱身體的妖異附身了。
信上寫著,雖然上原有設法要接近對方,卻被屢屢躲開了。於是當家只能想辦法將跟對方有所接觸的對象拉到堊身上,再委託他處理。
雖然很想吐嘈既然都能隔空控制可能性這種東西了,為何不乾脆直接除靈還比較快,但想想大概這就是這代當家能力受限之處了吧。
反正自己之前也欠過人情,順手還一下也無妨。
扭曲的黑影自女子身上竄出,操縱著她向堊攻擊,不過堊毫不費力地在仍然抓著對方的狀態下全部躲開了。
他空著的手從腰後抽出一把泛著刀劍一般光澤的剪刀,朝著黑影跟女子身體連結的部分直接剪了下去。
黑影一邊發出淒厲的尖叫一邊繼續操控女子攻擊堊,卻還是被他一一切斷連結。
合起剪刀,堊以握著短刀的架勢向黑影的中心部用力刺下。
「這樣就結束了。」
話聲落下時,黑影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然後他轉頭看向跌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女子,從懷裡拿出下午收下的懷錶,交還她。
「這是櫻之宮家身份的證明,也是受他們保護的標記。還請您不要輕易送出去。」
語畢,堊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日暮的天空的顏色染上了更深一層的靛藍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