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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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郭元虎找來林家,已經是在Mars和他告狀好友強闖民宅隔了幾天後的事。
「你跑去囝仔那幹嘛?」找到了獨自坐在後院的林奉平,郭元虎一把搶過對方手上濃的嗆人的菸,「不是說了我會處理。」
「……我才想問你,他是什麼時候搬出你家,還換了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室友。」冰冷的視線對上好友,從回臺後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
「那傢伙是誰?」在那個輕浮混蛋口中得不到的答案,做為弟弟前室友的好友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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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囝仔在遊戲上認識很久的朋友,還算信得過,不用擔心。」郭元虎避重就輕的回答,以至於內容聽起來極不負責。
「…你放他跟網友住一起還叫我不用擔心?我媽她知道嗎?」林奉平語帶慍怒又問。
「這件事就是乾媽同意後才跟我說的,你以為我想?」要不是因為奉青的命算是那傢伙救的,不然他怎麼可能會同意。郭元虎皺眉,「而且現在該是我要跟你算帳吧?」
「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才會讓他連手機都沒帶就跑回去?還到現在都不讀我訊息不接電話。」
想到那天大半夜接到林晚顏的電話說小兒子不對勁,不只用陌生號碼打給她,還要她幫忙把放在家裡的隨身物寄回公寓,郭元虎幾乎一秒就想到他這個剛回國的好朋友一定說了什麼。
「……。」各有火氣的兩人對視著,最終還是林奉平先轉開了視線。
「我告訴他了,不回來的原因。」林奉平悶聲回答。
「說了多少?」
「曾跟你抱怨過的那些,全部。」
空氣瞬間凝結,無聲的過份。
收緊又放開的拳頭,翻著白眼無語望天,克制著破口大罵衝動的深吸吐氣。最後郭元虎扶著暴起青筋、一抽一抽痛的額角,閉上緊鎖眉頭下的眼。
「你說會找機會慢慢跟他講清楚,拖了這麼多年結果是這樣?一口氣全說?」郭元虎無言到笑了,「你這根本是在拿他出氣。」
「我本來沒打算說到那個地步的。」視線放在林張女士細心打理過的草坪花卉,「但一看到他那好像什麼都做得到的臉就……嘖。」
垂眸看著煩躁捏著眉頭的林奉平,郭元虎說,「你是煩,還是怕?」
「是你自願成為他的榜樣,給了他自信和夢想,現在卻因為自悲感作祟,就說收就收?」
「……他說要把我走過的路再走一次,這件事你知道嗎?」面對質問,林奉平淡聲以題對題。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你也不想想你把囝仔教的多不可愛。住一起不叛逆不撒嬌不說心事,連架也吵不起來,什麼問題都自己處理得好好的,乖到我超他媽沒成就感。」說到了點,郭元虎簡直不吐不快。
「我光是把他顧到會逢人喊哥稱姊就花了半年!幾乎從小看著他大,卻直到要升國三了才第一次喊我哥欸!」
「好不容易把囝仔養的快快樂樂可可愛愛還會幫我追老婆,結果勒?你一回來就把我的努力當大便踩。」
「喂,林奉平,在你看來我很可笑嗎?」
「……抱歉。」一陣靜默過後,冷傲的人總算認了錯。
「這話麻煩對著囝仔說,我要走了。」見好友有把話聽進去也就沒再咄咄逼人,郭元虎彎身拍了拍林奉平的肩說著。
「去哪?」近乎爭執的聊過之後,心情有所轉換的林奉平抬頭問。
「找囝仔道歉啊,我才不要當你的共犯。」郭元虎毫不客氣卻又略帶同情,「你自己好自為之,這下你是真的沒有回到這裡的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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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結束,本要離開的郭元虎卻在轉身後定了格。
「乾媽…你怎麼……」會在家。明明剛才有在室內巡過一遍才找到後院的郭元虎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而聽到好友喊出乾媽的瞬間林奉平也猛地轉過頭,兩個大男人就這樣一臉驚愕的看著不知站在後門聽了多久的林晚顏,場面頓時猶如靜止畫一般,腦中不約而同浮出了兩個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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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是要去找奉青嗎?就先去吧。」
看著林晚顏沒事一樣的笑笑,郭元虎心慌慌的走過去,壓著聲音為好友辯解,相當義氣。
「乾媽,他只是工作壓力太大……」
「沒事的沒事的,我跟他說點話而已,那件事你有說嗎?」
「沒有……」
「那就好。」林晚顏拍拍郭元虎,「快去快去,幫乾媽看看奉青的狀況,改天請你吃大餐,嗯?」
「……好…」
郭元虎回頭看向林奉平,帶著我盡力了的表情對著人搖頭,後者則是理解的朝人擺手。
隨著郭元虎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母子倆的沉默一直到屬於他的機車引擎聲遠去才終止。
踏入後院,緩步來到林奉平身後,林晚顏蹲下身將頭輕輕抵在大兒子後背。
「是不是我還有哪裡做的不好?」
「才會讓你一直這樣折磨自己。」
平淡的兩句話不是怪罪,而是自責,聽得林奉平微微曲起手指。
「……媽已經做的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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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辦法消除你的不安,我做再多都不夠。」林晚顏搖頭,「對不起哦奉平,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奉青,我都是個不稱職的媽媽,任何抱怨和不滿我都會全盤接受的。」
「我只希望…媽媽只希望你們兄弟倆不要吵架。」
「奉青他真的很喜歡你。」
「……我知道。」
作為把“孩子”的視線從母親身上拉向自己的當事人,林奉平確實低估了他在周奉青心中所佔有的份量。
然而當時即使理智不斷告訴自己別再說下去,他卻還是說了。
不後悔,甚至如釋重負。
曾經認為安全無害的遠海波紋轉眼堆高成了浪,氣勢如虹朝著自己追近,失速般不知停下的腳步,快得讓人備感壓力。
彷彿在用行動告訴他——
你用來合理化自己逃避行為所做的一切和成就,我同樣也做得到。
注視著自己的那雙眼滿是嚮往,行為卻如同專注獵食的猛禽,步步逼近,直到自己再找不到任何藉口。
回來,或者永遠離開。
拒絕回答的是非題一次又一次、不斷的被無知的浪花重新推到眼前,強迫他面對想放開卻又不甘著緊握著的掙扎。
所以好友說對了,他真的怕了。怕被取代被超越,怕到對著那份憧憬發洩情緒,親手毀掉能回到這個家的,最後的藉口。
林奉平緩緩側過身,輕輕牽過林晚顏的手。
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就連此刻的親近與安撫都不敢進入自己視線。他知道的,這是自己多次推開這個人所造成的結果,遺傳自負心人的容顏能用來給自己脫罪,卻從來不是真正的原因,他終究是要承認的。
不管是如此重要的孕育者,還是將自己視作重心的孩子,只要他一天不去正視問題,傷害就會持續下去。
指腹摩娑,纖指玉掌再無法將他的手包覆其中,曾經的柔軟溫暖依舊,卻多了一絲不難覺察的緊繃。
事已至此,縱然有再多不甘不願與不捨,錯過的就是錯過了,壞掉的已經修不好了。
此刻的答案再清晰不過,而他知道自己已經做好說出口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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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頭,祈禱似的將額頭輕抵上那已小過自己的手,呼吸著最後一口這個家的味道,逃避成性的林家長子說著。
「我不會再回來了,媽。」
林晚顏倏地回握緊抓住林奉平的手,然而張口欲出的千言萬語在看到抬起頭的大兒子解脫似的、徵求成全的淡笑後收歸於無。
直到再次開口時只剩下短短一句話。
「……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嗎?」
一者避而不答、二者配合掩飾,心照不宣維持薄冰上的和睦。
「嗯,對不起。」
誰都不想放手,誰都不去說破,給予彼此時間去尋找平衡與妥協,只希望永遠不會聽到這個答案,倘若無法……
悵然垂首,林晚顏緩緩鬆開了手上的力道。
……倘若無法,再痛都要尊重。
「奉平。」
陡然喊住毫不留戀起身離去的林奉平,看著停下腳步卻不肯回頭的身影潸然淚下,顫著音說著身為人母最後的嘮叨。
「答應我,你一定會過得好好的,知道了嗎…?」
「……媽也是,保重身體。」
始終背對的人微微頷首應下,輕聲回以祝福。
就此別過的步伐重新邁開,把過去,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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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
電子鎖解開的音效響起,推開大門的人才剛踩進玄關就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
「囝仔…哦是你。」前後語氣轉變之快,聽得屋主挑起不滿的眉頭。
「我說你們是不是都忘了這是我的地盤啊?」Mars環胸靠在房門框邊說著,「當初協議讓你知道大門密碼,不代表進來不用經過我同意欸?」
「非常時刻,幫我叫一下奉青。」看著時間早已超過晚自息,一向自律的人應該早就回來,可郭元虎卻看到Mars聳了聳肩。
「他不在。」
「他要你這麼說的吧。」一秒定論對方在唬爛,郭元虎腳下一踩一脫踢掉了鞋子踏進客廳,走向屬於周奉青的房間。
未上鎖的房門被一把拉開,裡頭就如屋主所說,空無一人。
郭元虎微微一愣,轉頭又問,「他放學到現在還沒回來?」
Mars點頭嗯哼了聲。
「有說去哪嗎?」
「沒有,哎人家是青少年、青少年。不要因為難得沒跟你們報備就緊張成這樣好嗎?」Mars嘆了口氣,「偶爾心情不好去散個心也是正常的吧?給他點空間啦,看你們這樣隔三差五來找人他沒瘋我都要瘋了,當初協議內容可沒有這一項欸。」
「……。」
「……一直盯著我看幹嘛?」被郭元虎看得全身不舒服的Mars不自覺的從斜靠門框的動作站直了身,接著就看到郭元虎氣勢洶洶的朝自己走來,驚得他原地一跳。
「幹嘛幹嘛幹嘛?再過來就完全是我的私人領域了,不想受傷就放尊重點。」
Mars警告著反手將房門關上,橫在門口正中捍衛領地。
「他在裡面吧?」和人面對面對峙的郭元虎指著Mars身後。
「不在,你都侵門踏戶了我還藏著他幹嘛。」
「那我不進去,你開門讓我看一下就好。」
「我都說了他不在!你要不要先看他的鞋在哪啊?」
給人這麼吼一下郭元虎倒是停下了把人推開的動作,低下頭四處看了遍。
「在哪?」
「在他腳上!你當兵當傻了嗎!他還沒回來!」難得的激動可見此人真的被逼急了。
「……。」
推開Mars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郭元虎對Mars表裡如一的弱不禁風深深搖頭。
還說什麼在囝仔出人頭地以前會保證他的安全,這說大話的囂張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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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暗罵著,按在門把上的手卻停止了下壓。
先不說那自手部傳來的強烈違和感,身後罩來的陰影顯然也不容他繼續硬闖,於是郭元虎乾脆的放開門把,向後大退一步主動撞進Mars懷裡。毫無威脅的手臂掛在了郭元虎肩上,也使其看清了攻擊落空的手上拿著的武器。
「拿這打我是想得到什麼效果?」瞪著近在眼前的室內拖鞋,郭元虎冒了根青筋,「怒氣值嗎?」
「它絕緣,能救你的命,勸你是別小看它。」從郭元虎背上把自己拔下來,Mars就著手拿拖鞋的狀態把人驅趕出房門範圍,後者雖一臉想扁人卻還是配合了。
「現在甘願相信我了?」一路把人趕到客廳Mars才總算肯把拖鞋踩回腳下。
「都搞出那麼大動靜了他還不出來,要嘛真的不爽,要嘛真的不在,硬闖也沒幫助。」郭元虎往沙發上一倒,大嘆一口氣,異常疲憊的說著,「我在這等他回來總可以了吧?」
「隨便你啊。」Mars爽快答應了,「看,一開始就這麼好說話不就沒事了。」
「我實在很懶得去管別人家務事,但你們好像沒感覺出來我也只能多浪費點口水,省得你們一直來煩。」到冰箱拿了瓶水丟給郭元虎,意思意思招呼一下,Mars嘴上繼續說著。
「你們別以為少年多會調適自己,那只是目前為止沒多少事能難住他罷了。就算遇上了,他也會撐到真的不行了才會求救,在那之前你們再怎麼急都沒用。」
「這我也知道。」仰頭攤靠在沙發上的郭元虎說著,「但不緊張不行啊……不雞婆一點,都不知道他為了他哥會把自己逼成什麼樣子。」
「不止差點沒命,還跟你這來路不明的弱雞住到一起,誰能放心啊。」語末不饒人的嗆了句。
「嗯?我聞到自欺欺人的味道了,在這世界拳頭可不代表一切啊,巧虎。而且在我這少年可是過的非~常快樂自在、隨心而行哦?」Mars兩手一環勾起一抹自豪的笑。
「怎麼樣?」還沒等郭元虎為自己的新綽號發表意見,Mars又沒頭沒尾的問了句。
「什麼怎麼樣?啊不就好棒棒。」郭元虎皺眉。
「不用你捧,我本來就很棒。」Mars不稀罕的嗤鼻。
「你真的是…!」欠扁!
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正中對方下懷,郭元虎掄起手上礦泉水直接砸了過去,而早有準備的Mars則是戲劇化十足的一個側跳躲了開來,雙手高舉的姿勢簡直把嘲諷值開到最高。
「Miss me!哈哈…哎別起來啦坐好,你好沒幽默感哦~」
「你回房間去好不好?算我拜託你了。」抓扒著短刺的髮又順下抹了把臉,為好友和乾兒子的事擔驚受怕疲於奔命到現在還被個置身事外看戲的傢伙玩弄,郭元虎厭世到連生氣都覺得累了。
「別跟我客氣嘛,反正我很閒。」Mars聳肩說著話,腳下卻真的往房間走去。
郭元虎心嘆著終於,大舒了口氣,誰知道下一秒又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
「……。」
「表情不要那麼凶好不好,好心幫你打發時間欸。」
Mars順手撿起地上的礦泉水,同另一手上的深墨綠色霧面玻璃裝飲品一起放上沙發前的桌子,又走去廚房拿杯子。
「……我不喝酒。」盯著桌上一看就知道是酒的東西,又看向Mars手上拿著的馬克杯,郭元虎一臉你在開玩笑?的皺起眉。
「是嗎?你的眼神看起來不像完全不喝欸?」Mars晃著手上的馬克杯笑得很是愉快,於是郭元虎再次意識到自己又中計了。
「別裝了就乾脆一點啦~」抓起酒瓶旋開軟木塞就往放下的杯子倒,連讓人要求換容器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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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著杯緣朝著郭元虎遞去,嘴上慫恿著:「看你也夠累了,隨心所欲一下誰有資格怪你?而且如果少年真的在不爽你還能拿喝醉當藉口裝可憐,他心那麼軟,可能就直接氣消了也說不定。」
就著仰靠的姿態看了Mars半晌,郭元虎總算是在人喊著手酸時傾身接過了酒。
「你沒像這樣慫恿奉青做奇怪的事吧?」抓著馬克杯把手晃了晃杯中液體,一點氣勢也沒有實在讓人尷尬,郭元虎暗暗腹誹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放心啦,他還沒你那麼好騙。」
「嘖。」剛才連著上當多次的單純郭阿虎不爽的嘖舌,「你要是敢說出去……」
「在這個空間發生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傳出去。」Mars豎起食指立於揚笑的唇前,「在這裡就放心做自己吧。」
「……你也喝,我怕有毒。」剛才就有注意到酒瓶已經拆封過的人不甘落於下風的說著。
「就等你這句。」說著房屋主人啪嗒嗒的又跑去廚房,拿了玻璃杯過來倒酒。看得郭元虎又想揍人了。
就知道這傢伙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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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元虎可能永遠也沒辦法信服這個乾巴巴的傢伙能照顧好周奉青。
但他或許有些能理解為什麼周奉青在跟Mars同住後,言行舉止間會若有似無的透著一種,比以往都要來得輕鬆的自在感。
啜飲酒液,郭元虎此刻才總算了解到自己和身旁這人所表現出的“做自己”,帶給周奉青的感覺與影響原來是這麼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