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鬼其實是種不太像生物的妖異。
純種的闇鬼沒有像人類或者其它動物一樣的生育能力。即使少數出現幾個可以直接產出子嗣的存在，但大多也是混血種，而且通常並不具有闇鬼的特徵。
在親世代生命結束或臨終之時，子世代才會從聚集了最濃厚影子的地方誕生。養育他們的從來不是父母，而是上一代身邊的臣子們。
純種的闇鬼數量少到一個世代內基本上只會有一名存在，最多也不超過五個。

與低到幾乎沒有的生殖能力相對，純種的闇鬼能夠以契約的形式將他人永久性的收為自己眷屬並賜予一部分能力，眷屬們也能再去將其他存在歸化為一族的一份子。
基於這樣的特性，純種闇鬼大致上也就等於闇鬼一族的王。而為了照料下一代的王，眷屬們的生命會在下一代出生後才漸漸衰弱下去。
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闇鬼其實和其他的妖異跟生物沒有區別，是自從某一代和地府簽訂契約以後他們才變成這種模樣的。

「所以這跟我剛才問你的東西有任何關連嗎？」
臣淡淡地看著翻出史書跟他講古了好一陣子的蒼月，問道。
青年的冷淡口氣不管怎麼聽都真的不像在跟自己的上司講話，但蒼月也沒多在意。自己的其他臣子有一半是上一代留下來的，別說當作王了，在他們眼裡蒼月根本就只是個小鬼。
至少對方的態度還算平等的。
「有啦，繼續聽我說。」

在和地府簽訂合作契約後，地府的王給了闇鬼的王一個沙漏。
在他人眼裡看來，沙漏裡沒有裝任何東西。但在當代的王看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某種近似於光的流體緩緩地從沙漏的上部往下滴落。
那是用來計算王的生命的倒數計時器。
一旦開始流動就無法停下，就算將其翻過來也不能倒流，而且只有本人才能看到。在生命全部漏盡、下一任王拿起它以後，才會從零開始重新計算。
聽完冗長的講解的臣看向那個空無一物的沙漏。

「……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是怎樣的感覺？」
就他在不算太長的人生裡所知道的，人類多數會急迫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未來，但這決不包括生命的上限。一旦知道上限即將到來，他們會發瘋似的到處尋求延命的方式，有時甚至不擇手段。
他不知道擁有漫長生命的妖異會怎麼想，不過就算現在已經成為妖異的一份子，光想到自己的壽命會被如此赤裸地展現在自己眼前，他就覺得窒息。
壓力有夠大。

面對他的提問，蒼月只是咧嘴一笑。
「看久了就習慣囉。畢竟也協助地府做這些工作很久了，差不多看開了。」
「其他臣子呢？」
「嗯……不怎麼想，吧？」
蒼月搔搔頭，想了一陣子以後回答道。
「那吾臣，你呢？如果哪天我說我差不多要死了，你怎麼想？」
「我……」
張了張嘴，臣思考良久但還是沒能得出結論。
摸上他的臉，湊近他耳畔的蒼月低聲問道。
「會想跟我一起死嗎？」
「……我考慮一下。」

「居然不是直接拒絕嗎？我還以為你會很嫌棄咧，哈哈哈。」
青年外貌的鬼王爆出一串笑聲，笑倒在他身上。
「我是不討厭跟你一起殉情就是了。」
嘆了一口氣，臣輕輕低喃。
「……嗯？」
察覺到對方剛才說了些什麼的蒼月止住笑聲，爬了起來。
赤紅色的瞳盯著青色的雙眼半晌，挪開了視線。
然後臣伸手拉開他，站了起來。
「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噢，那慢走。」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蒼月心情愉快地漾起一抹笑容。

「那就到那時候再來聽答案吧。」

END

沒有沙子的沙漏 - Privatter -

蒼月其實根本就有聽到臣說那句不討厭跟他一起殉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