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的鈍痛感讓賽斯從睡夢中醒來，他比平常還要更早起，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他艱難地回想起昨日的片段，卻無法拼湊出自己是怎麼到房間的。賽斯依稀記得他睡前用了手機，於是他打開來試著找回一些記憶。

慘白的螢幕光在昏暗的房間內格外刺眼，讓賽斯不由得瞇起眼睛，待他適應了亮度卻發現頁面停留在——奧德莉•梅倫德斯的通話記錄。

賽斯嚇得從床上直起了身，卻忘記自己還在宿醉當中，脹痛感差點把他打回床上去。他花了點時間緩過神，昨晚的記憶也漸漸地恢復…他是不是…告白了？

老天，賽斯想。伊薩說自己是個白癡，也許他是對的。當然賽斯不會讓伊薩知道他有可能是對的，這是個危險的想法，但不影響他現在只想回到過去，在那個喝醉的自己發出任何訊息之前把他打昏。

那也是…該做點危機處理。
在煩惱了幾分鐘後賽斯重新拿起手機，他不希望就這樣留著不明不白的消息不做解釋。
他在發送欄那兒打了什麼又刪，又重新打了點破碎的單字，試圖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抱歉，昨晚實在太唐突了。』

『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見個面嗎？』

因為昨晚的那則語音信箱讓奧德莉整整失眠了一晚，在他好不容易終於入睡，一睜開眼後卻又繼續滿腦子充斥著那件事情，實在在意那則留言中的話在意的不得了。直到隔天早上，他的睡眠時間完全不足平常的八小時，所以他依舊疲累的躺在床上，只有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查看了一下。一打開就看見有新的訊息傳了過來。賽斯？他瞇著雙眼閱讀著上面的文字，重複的看了好幾次，才按下回覆。

『當然，約什麼時候？』

奧德莉一下就把回覆給傳了出去，也許只有在手機上能讓他看起來沒那麼緊張，當兩人正式面對面的時候就不太一樣了。

頭暈腦脹的賽斯躺在床上和自己的睏意搏鬥，險些睡過去卻又因為手機的提示音猛地睜開雙眼。

『任何你方便的時間都行。』

見到你的回覆…甚至是你有回覆本身都讓賽斯內心放鬆不少，但想起見面的目的他又不由得重新緊張起來。你們各自的腦中都裝滿太多東西了。

『⋯噢』

想到一下就要和你見到面了，奧德莉便丟下手機埋進被窩裡面拍打著床。希望到時候不會因為緊張而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那我們約今天的放學時間？』

『沒問題。』

『我會在停車場等你。』

賽斯深吸一口氣走下樓，他此時非常慶幸家裡有台咖啡機，喝下足足三杯espresso才真正清醒。算上洗漱，到上課時間前仍然有不少時間，他盤算著該如何跟你解釋，或者就不解釋，直接告訴你自己的心情？

思考並沒有因為到達學校而結束，反而是因為距離約定的時間越近，焦慮越演越烈。他早早地就在停車場等待，賽斯和你約了這裡只因為這裡的人流相對少一些。有些著急的左顧右盼，直到他看見你的身影。

在等候放學到來的那些時間裡，奧德莉心思一直不停的漂走，沒辦法放在書本上讓他好好的上課。而在經過長時間的等待後終於到達了約定時間，他站在停車場的入口，早就已經看見你就站在不遠處。奧德莉不好意思看著你而是選擇看著地板前進，直到站在你面前後才緩慢的抬起頭來。

「⋯⋯嘿。」原本打算嘗試著與你對上眼，但是想也知道他目前果然是做不到這件事的，所以依然是撇走了視線。

「…嘿。」賽斯朝你扯出一個尷尬的微笑，接著雙眼微斂。他無法忽略你飄移的視線，這尷尬極了，且是自己搞砸的事情，但賽斯還是無法抑制地感到失望。

他通常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但不是現在。現在就像是個判決，當事人得自己描述自己的糟糕行為，沒有一點喘息空間，他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點聲音。
「……聽著，關於昨天的訊息，我很抱歉。」他的聲音比平常還要沙啞一些。「我不是很…清醒。」聽起來沒有比較好！賽斯在腦海裡大叫。
「但那並不代表那些不是實話，我的確很在意、和喜歡你。」本來不會說的，他想，至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這些話本該被他埋藏在心底好一陣子。「……你不需要給我任何回覆，我只是想把話說清楚。」賽斯緩慢而堅定的道出他想了一整天的話，而現在他除了等待什麼也做不了。

奧德莉全程皆沉住氣好好地聽著你說話，而眼神則是止不住的飄移，一下往地板移動，一下看著自己的手跟腳。一直到從你口中聽見『在意』這個單字，才像是被什麼嚇到一般，連忙將頭抬起，只見奧德莉睜大了雙眼，還眨了幾下，他沒有聽錯對吧？你剛才確實是這樣說的。

「我⋯⋯」

而這唐突的告白使他腦袋當了機，腦子不斷向自己複誦著那些話，發生的有點突然，一時之間他不清楚該說些什麼，只是有點支支吾吾的發出了一些聲音，手也不停的在空中揮舞。奧德莉在昨天有花了一點時間在搞懂，你在他心裡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想，你確實佔了他心裡很大的一部分。

— 「⋯⋯其實我」奧德莉抓緊了他的衣襬，而且很明顯用力到衣服都皺了起來「我也很在意你⋯⋯」

賽斯面如死灰的等待著你的“宣判”，他總習慣不抱任何希望，於是當你表示你也有相同的心情時賽斯以為自己還在宿醉。
… 「等…我…什麼？」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同時感到耳根發燙。現在可是冬天，溫度不應該這麼高。賽斯握緊了藏在口袋中的右手，緊到指甲要嵌進手心，掌心傳來的刺痛提醒著自己他還算是清醒。

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顯然一整天的課間只足夠他準備該解釋的部份，不包含聽見回應後的答覆。在又一段尷尬的沉默過後他終於對上你的視線——好極了，他不是唯一一個臉紅的。
「…那麼，你想試試嗎？我是說、在一起。」
「……我發誓這句話在聽起來應該要很正常。」

聽你這樣一說，奧德莉慌張的嘴巴一張一合，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但最後還是在他的努力之下擠出了一點單字。
... 「⋯好的，當然。」 在他來到這裡之前，奧德莉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現在他的腦袋就快要炸開來了。他覺得自己的體溫熱得有點不尋常，臉上的紅暈依舊存在臉頰沒有退去，反而是更加的紅潤。
「呃⋯嘿，那、那⋯⋯」
「請多指教？」

賽斯抿著嘴等待你的答案，他感覺有些口渴，但在聽見你的回答他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你的反應讓他莞爾，賽斯此時終於表現得像是個正常人，雖然耳根的的熱度仍在那兒，他朝你露出一個笑容——


「…請多指教。」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笑。」奧德莉受你笑容的影響，不自覺的也跟著笑了起來。「嘿，你的笑容真的很好看。」這使他忍不住盯著你的臉看著，這是他在好一長段時間後終於能跟你對上眼。
奧德莉接下來只是一直看著你，就像彌補前陣子不停向你撇走的視線般。他到現在仍然覺得這一切很虛幻，就像做夢一樣。

「是嗎？」在自己的印象中也是，似乎很久沒有這樣笑了。「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嘴上的笑意不減，他只是歪了歪腦袋，他想起自己多次被你的笑容感染的經歷。

他仍然同你對視著，只是隨著時間漸漸變長，原本退去的紅暈又爬上臉頰。這樣可不行啊賽斯，這讓自己原來精心維護的形象怎麼辦？
「……」
「……怎麼，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 「⋯啊，沒、沒有沒有⋯沒有什麼。」糟糕，不小心看太久了⋯
奧德莉是直到聽見你的聲音後，才驚覺自己直直盯著看了很久，才趕緊的，不好意思的往旁邊看去。他只是在心裡想著原來你也會這樣子笑，這在奧德莉眼中是很難得的，完全沒想到自己能夠看到你這樣特別的一面。
「⋯⋯」

說實話除卻放心和喜悅之外，賽斯總覺得他有些恍惚，對一切還沒有實感。他乾咳了一聲，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不要再繼續臉紅，可惜沒有什麼效果。並不是因為緊張，像早些時候那樣，但臉上的溫度就是還在那兒，散不掉。

為自己的狼狽模樣感到好笑，但賽斯並不介意在你面前表現出來，於是他低低了笑了聲。
「抱歉，我還是第一次這樣。」下意識地踩了踩地上的枯葉。「你值得更好的表現。」他自嘲的說道。
「現在重來一次會太晚嗎？」

— 「當然不會。」奧德莉笑了起來。他沒過幾次戀愛甚至是告白，所以他不知道怎樣是很好的，不過剛才那樣確實也不壞，他對這些不太在意，因為儘管是用這樣子的方式，心意仍然傳達過來讓自己知道了，但他想也許你會感到介意。
「⋯其實就算是剛才那樣我也我還是喜歡，所以沒關係的。」

「既然你這麼說。」自己也跟著笑了出來，回過頭來真是蠢事做盡。

賽斯感激你的理解，同時也希望這個瞬間能夠更特別一些。彷彿回應他的祈願，一道暖光灑落兩人身上。賽斯瞥了眼一旁…正好是日落時分，你瞧，聖誕節真的使人願望成真。

不同於剛才的匆忙和慌亂，重新望向你時他的眼神堅定許多。餘暉讓周遭的空氣又更加暖和，賽斯的笑容仍掛在臉上。
「奧德莉，我喜歡你。謝謝你給我一次把這做好的機會。」

「我也喜歡你，賽斯。」
其實聽到這樣的告白還讓他挺不好意思的，似乎已經好久沒有足以讓他如此心動的事了，奧德莉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燙。他有點難為情的將頭朝著底下，讓你看不見他那紅的跟番茄沒兩樣的臉頰。
「⋯⋯」奧德莉再度把頭抬起往你看去。現在這樣的話⋯我們就是戀人了嗎？想到這些他的內心就忍不住暗喜幾下。

即使低頭也沒能夠藏住你通紅的臉頰，賽斯瞇起眼睛微笑，像是收到世界上最好的禮物一般，要把眼前這個陽光活潑的女孩好好放在心底。

不知何時開始你們之間的距離稍近了一些，親密的氣氛卻讓兩人都緊閉著嘴……倒不是感到不舒服。只是目光相遇，賽斯就忘了之前的混亂場面，全神專注於“為什麼你的眼睛這麼藍？”直到刺眼的暖光照進他的眼裏，這才意識到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呆站在這兒，而你仍然看著自己。
「…在想什麼那麼認真？」似乎在思考什麼的模樣讓賽斯不由得彎下腰來湊近了一些。

他只是一直朝你看去，奧德莉總算有能仔細的看清楚你的外貌以及五官機會，甚至也有了更多的時間，有別於之前的，不會感到任何害羞及尷尬。奧德莉在你湊近自己以後，稍微睜大了雙眼，臉頰上的紅暈依然沒有退下仍留在上面。
「⋯沒、沒什麼，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只是在想⋯要怎麼做才能像我們確實⋯在一起了？」奧德莉覺得把心裡的這些話講出來有點害躁、也相當赤裸，但是他是真的很真心的好奇。奧德莉之前的戀愛經驗通常都是以被對方要求分開而收尾，理由幾乎就是跟你沒有在談戀愛的感覺，這些實在都讓他很困惑。
「是有點愚蠢的問題，不好意思。」

賽斯朝你眨了眨眼睛，對於問題本身感到有些意外，但他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擔憂。即使自己是習慣於給彼此空間、沒有什麼要求的類型，賽斯也不會天真的認為兩人之間完全不需要磨合。
「你問了個既簡單又複雜的問題。」有些一時之間還無法回答，他想。「這一切都還很新，我想我們得花點時間嘗試。不過就現在來說…」

「我想這樣就足夠了。」

— 「⋯⋯噢，原來是這、這樣嗎？」奧德莉摸著臉頰，完全頓住了，彷彿整個人石化一樣沒有任何動作。他被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並不討厭反而對此很喜歡，喜歡你對他這樣做。「我瞭解了。」
「我還真是提問了一個好笑的問題。」兩人才剛開始，接下來還有很多事物在等著他們去嘗試，聽你這樣說他想著，果然這種事就是得慢慢來吧。

賽斯聳了聳肩，將臉半埋進外套領口裡頭，時刻意識著心儀的女孩就站在自己身邊。看著你的反應他甚至想湊過去再淺吻一次，但他抿著嘴唇按下了這個想法。
「嘿，至少那不是個糟糕的問題。」他低低笑道。「不過我還蠻有信心的。」表現一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自信。
「等會還有事嗎？會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賽斯挑起眉毛，不遠處某個八成是社團的團體躁動聲讓他突然意識到這場談話持續的比自己想像中的要久。

「噢，我等會沒事的！」他眨了眨眼，回顧下你剛才說的自信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搞不太懂就沒有再去多想。「這點的話不用擔心。」
「因為就這樣待著好像也很不錯。」奧德莉笑著走近了你的身旁，接著你們兩人的手背貼在了一起，他輕輕用手指觸碰了一下你的手。

觸碰到你的手的指尖微微發燙，他側過身子用輕柔的力道地牽起你的手，和自己比起來的手心涼了一些，賽斯不介意幫你捂熱。
「那可真是個好消息。」回答的同時，為得到多餘的相處時間感到高興。「我同意。」他輕聲道，接著半靠在自己的車窗上，根本沒人在意這點舉動是否引人矚目。他情願欣賞著遠處落日的光點，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或許重要或許不重要的話題，平穩而溫馨。

相較於自己的手明顯熱了及大上許多的手心握了上來，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和你牽手，不過因為這次的情況與以往不同，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奧德莉的手還是抖了一下。他用餘光瞄了幾眼兩人緊牽著的雙手，滿足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實在令他感到美好。
「等會有空嗎？我們⋯一起回去？」

稍稍把手握緊了些，卻仍然控制著力道，你的手比自己的小了一號，是雙該呵護的手。他時不時的朝你那兒往一眼，在停車場內避開大多數的人群，天氣舒適又溫暖，周圍的暖空氣已經把兩人包裹得密密層層，像玻璃照在他們兩個身上。

「當然。」他早已空下了大半天…再說了到這份上自己車上的副駕駛座早已經半固定是你的位置。「任何時候都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他將手像玩鬧般的前後晃了晃幾下，並朝著你傻笑了幾聲後才緩慢的把手停下。奧德莉從背包內拿出手機稍微看看現在的時間，似乎也不早了，好像也該離開學校了。
「那我們走吧？」

賽斯任由你晃動自己（和你的）手臂，他也瞥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除卻冬季白天時長較短的原因之外，顯然你們聊得足夠久，天色已經漸漸有變暗的傾向。
「沒問題。」他直起身子，替你打開副駕的車門，一如往常，不過多加了個請的手勢。自己也一同坐進車內，倚著方向盤。

一路上的談話並不特別多，只是恰好以一個雙方皆舒適的速度進行著，恰如其分的展現兩個人之間獨有的默契。你能發現他的笑容似乎比平常多了一些，至少比以前還富有正向情緒。

在兩人的談話之間很快地就抵達了，奧德莉在下車以前似乎在猶豫些什麼的沒有馬上就開門，你看他雙手緊握著，好像還不斷的左右來回看去。突然在一瞬間他的臉就靠得離你很近，簡直都快貼了上去。奧德莉趁你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在你的臉頰上落下一吻，接著你就看他就像犯了大罪的罪犯一樣，用他最快的速度的把門推開，並慌張的落荒而逃。

他只是也想要和你一樣，親吻你的臉頰，也希望你不會討厭這樣，奧德莉邊跑回家邊想著這些。

賽斯早已想不起來自己轉身後原先要和你講些甚麼，或許是晚安，或許是回頭見…他只記得上一次眨眼。再次睜開眼時，你的天藍色眼睛近在咫尺，而到嘴邊的話語都被輕輕地拋至腦後，他甚至可以從你的眼睛內看到自己略微錯愕的臉龐。

隨之而來的是你的嘴唇輕輕印在自己臉頰上。

他的手僵了僵，臉微微發熱，等到單純的親吻結束後賽斯的臉已經紅透了。未能來得及做出反應，回過神來只能看見你逃跑的背影。等到你進了屋他才終於找回自己飄離的意識，驅車往自己家開去。

這可太糟糕了，賽斯想。
自己似乎比原來想的還要喜歡你。

-----

（說話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