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味道怪怪的，最近別喝家裡的水了，明天去超市搬幾箱礦泉水回來，我問問自來水公司管線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奈里爾看見加百列抽出一張衛生紙擦拭嘴巴，看來是剛才把水吐回杯子裡不小心沾濕的。他看看白瓷馬克杯又看看加百列的臉，表情像在說他也想試試看。

注意到奈里爾眼色的加百列一臉無語的拿著杯子起身走進廚房，當著奈里爾的面將杯裡的水咕咚咕咚倒進水槽裡，接著回頭看他一眼，難掩失望的表情讓加百列頭大。

她重新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奈里爾百般無聊的轉著台挑選好看的電視節目，一邊隨口道：「不會是有恐怖份子往管線裡投毒了吧？」

▋I ▋

加百列有時真的很恨奈里爾那張該死的烏鴉嘴。她雙手靠在膝蓋上，垂著頭用手掌將臉頰掩起，剛回到家從廚房裡端著十秒前熱好的肉丸義大利走出來的奈里爾看著電視畫面，記者正大肆報導有關自來水公司的供水管線被化學毒物污染，以及超市商品被人投毒的社會新聞。

他忽然想起自己兩天前隨口說說的某句話，睨了一眼散發著「別和我說話」氣場的加百列，奈里爾決定將今晚的吃飯位置從客廳轉移到飯廳。

在他的義大利麵消失一半之後加百列總算重新打起精神，她抬起頭拍拍臉頰，將頻道轉到綜藝節目去，免得那些社會新聞害她越聽越焦慮。

「妳沒事了？」

加百列轉頭瞥他一眼，「你以後少說點話吧。」

「那又不是因為我才發生的，即使我不說妳今天也一樣會看到這則新聞，現在報導的一切全是預謀犯案，妳能怎麼防？」他不以為意的說著，像是早已知道今天就是會發生這件事一樣，態度一點也不驚訝。

加百列卻對此感到不解，皺著眉問：「為什麼你能肯定是預謀犯案？」

「簡單啊。妳想想最近在城裡聽到的各種傳聞，什麼人面鳥、紅色天空、下水道冤魂、數之不盡的自殺者，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全都在導向同一個結果。」

「……黑色帷幕。」

「賓果。所以為了防止那些東西被不知情者討論，舊日月宗選擇祭出的手段正是妳現在在看的新聞，只有用更大的新聞去激起人們的關注，他們才會把焦點從超自然現象上移開。」奈里爾邊說邊從叉起盤中僅存的一顆肉丸放進嘴裡，「不壞的手段。」

「不壞……？可他們都把人害死了，你卻說這是不壞的手段？你分明很討厭舊日月宗！」加百列越說越激動，她顯然無法理解這種手段的合理性在哪，在她的價值觀裡這些絕對只是犯罪行為，談不上正義兩個字。

「我確實不太喜歡他們，不過要說討厭就只有那間教會裡的老不死而已。這個解決辦法我也不是百分之百認同，但想要阻止即將發生在全城的黑色帷幕，這已經是最快又最有效率的辦法了。」他平淡的解釋著，「死幾個人和死一個城市的人，他們肯定會選擇前者。」

加百列愣愣地看著他，心裡有些明白奈里爾的意思，卻無法輕易接受這種現實，百般掙扎後又問：「那你呢？」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我？」奈里爾語調微揚，好像很驚訝加百列會問這種問題，「我只會帶著妳逃跑，逃去一個沒有黑色帷幕的城市住下。」

「妳很清楚的，加比。我沒有拯救蒼生的願景。」

她確實是挺清楚的。奈里爾不愛人類。這是他強調過無數次的事，他不愛人類，因此其他人怎樣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正如他所說，奈里爾這輩子都不可能試圖犧牲自己拯救人類，一旦事情超過他能掌控的範圍他就會選擇逃跑，帶著她一起逃到某個安全的地方，這便是奈里爾。

可她又想問他那這棟房子呢？這棟他和以撒先生一起住了將近二十年的房子？這裡有那麼多獨屬他們二人的回憶，還保有不少以撒先生的東西，要是就這樣丟下這棟房子逃跑，你不會因此感到痛苦或悲傷嗎？

加百列一個人沉默地胡亂猜測，就是提不起勇氣將這個問題問出口，她怕奈里爾會選擇這棟房子不選她，但她很清楚自己沒有資格要求奈里爾在以撒先生和加百列之間選擇後者，她根本比不上以撒韋弗。

「想什麼呢？」吃飽飯的奈里爾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加百列身後，站在沙發後方扶著椅背低頭看她。加百列回過神與他對上視線，還是一如既往讀不出任何人類應有的情緒。

她搖搖頭，甩開那些結論只會是自己要被拋下的疑問，回答奈里爾：「我在嘗試理解舊日月宗的行為。」

奈里爾輕輕呵了一聲，「倒也不必。他們做他們該做且能做的事，妳不認同就不認同，即使不互相理解也不會怎樣，反正在我的保護下妳一輩子都不會遇上他們，這樣就好。」

她看著奈里爾的臉眼睛眨了又眨，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將臉靠在沙發背上靜靜地看著他，奈里爾明白，因此並不多說什麼，就這麼沉默無言的陪著加百列，像一直以來的那樣。

▋　𝐅𝐢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