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穀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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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這個冬日〉

「安雅,安雅,」潼恩沒沉默太久,歡快地喊起女孩的名字,她指了指遠方,天翻起魚肚白,看來是個朗朗晴日,「我們可以看日出嗎?」

「可以的。」安雅說得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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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穀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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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恩在這時候晃了晃安雅的肩。


外頭正下著雪,烏拉諾斯冬日太寒,第一場初雪落在十一月中旬,爾後越來越冷,她經常能聽見政府不斷的呼籲,要市民們注意保暖、結伴而行……潼恩身為土生土長的烏諾市民,早已習慣如此,每逢這些時候,貧民窟的孩子們容易大把大把地消亡,潼恩能做的有限,拯救的也有限,進躍而升的焰犬幹部沒忍住讓自己家裡塞滿那些孩童,最終只留了小小一方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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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靠著組織過活,說好聽點是薪資,再難聽也不過是掠奪後的金錢,黑手黨的工作沒乾淨到哪裡,潼恩順理成章在安雅成為主幹後承接為她底下最得力的助手——或許她才是站在前方的那個人,次序總是顛倒,安雅底下的整體勢力許是供奉潼恩的,淺灰色眼眸的少女大有憐憫心,爽朗恣意如風,卻停步在安雅面前,謙恭而做作地彎起腰來,抬起的眼眸正好與淺黃的人相對,潼恩總是不理解安雅的神情,對於那些困惑與其他都不開口詢問,也不為她回以解釋,自顧自地牽起比自己來得更為嬌小透明的女孩,捂熱人冰涼的手後放上胸口。

「安雅。」潼恩眨了眨眼,她的身體一如髮色般暖和,對應手心寒涼的安雅幾乎是炙熱且滾燙的,不容退縮地將她的手放至項鍊往下一點的位置,靠近第三根肋骨處,她虔誠地宛若要發起誓,吐出的話語卻滑稽:「登登、我超溫暖的!把我當成暖暖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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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恩想,她確確實實想在那樣的瞬間裡發下誓言的,她終究是一個只靠自己理想而活的人,談忠誠似乎太沉重了,談愛呢,或是其他……她最終只在安雅不解的眼神裡敗下陣來,眾人哄堂大笑,阿瑞斯的焰犬大抵除了入幫儀式的見血外都無所謂,作為下屬沒大沒小也沒什麼好說,潼恩朝群眾瞪視一眼,沒放開安雅的手,大肆喧嘩道能對安雅動手動腳的只有我,誰敢性騷擾安雅就等著被她剁手吧!

這話說得大言不慚,惹得聚餐的人紛紛雙手舉高投降,很快這個話題又被其他淹沒,潼恩悄悄退出話題中心,拉著小小的女孩往角落裡去,一切紛擾的開頭笨拙地往能夠安寧隱蔽的地方鑽,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把整個人都傾倒在安雅身上,唇瓣剛好能貼近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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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她的胸口在此時滿漲地刺疼,但她還是在笑,所以她最後還是沒說出那些話,一如當時仰躺被送入病房裡取子彈,衣物被流淌的血沾染,她只看著安雅的表情。

總會有機會的。她信誓旦旦。那一切關於殺與救、愛與死、理想與現實,關於她就這麼毅然決然地闖入與堅決,她總會有機會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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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寢室裡,她拉著安雅出逃,將睡眼惺忪的女孩喚醒,順手抽了一件自己的大風衣,一件暖黃色的圍巾,嚴嚴實實地將摯愛的友人包裹成球,自己則是隨意拿了個外套,不由分說豎起食指,越過屋內人們漫長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冬夜裡荒唐出行,沒說緣由,安雅竟也沒問,戴上了全罩式的白色偷窺就上了後座,彷彿這是早有預謀的旅途。

她親愛的小孩怎麼可以那麼乖呢。

潼恩凝視前方,重機車發出極大聲響,大有深夜擾民的傾向,潼恩悄悄吐了吐舌,直至載著人駛到無人的海線公路時才放肆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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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她的笑聲爽朗,疾風與落雪也淹沒不掉她的大喊,回應她的是環繞腰間輕輕緊縮的手,「你擔不擔心——被我賣掉——!」

她當然聽不見安雅的回應,雪消音的那般嚴重,總之她就習慣這樣了,再多也就是這樣了。親愛的安雅小朋友早已上了她的賊船,她撇了一邊的景色,雪景總是將這一切變得朦朧淡薄,世界宛如褪色,她的友人會在這時也變得單薄,抿著唇的模樣似乎與冬日相融,潼恩洛朗可不樂於那樣,非得把少女裹成柔軟的大毛球後才讓對方遛著她出門,反正一切抗議或是無奈的歎息都會被雪吞沒,安雅不會對她生氣的,哪怕在夜半三更帶她私奔到海邊,她們一同棄屍的那處海邊,一種血色的黑手黨浪漫。

「安雅——我——最喜歡——你——!」

潼恩的聲音拉得很長,尾音沒有盡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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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是相當矛盾的集合體。

潼恩自然是有所知,大多數人以有趣來形容她,語意之下多半是荒謬而戲劇化的,她類似於一種喜劇的呈現,而只有她清楚理解喜劇的基底紮根於悲劇,一個盛大的、獨屬於她個人的罪孽與聖潔倉促開演,歪曲的彼此論辯,於是潼恩會在這一切化學效應轟炸時默然,哪怕她聳著肩說是剛剛大喊大叫太多了,是的,太多了。

就同現今的狀況,她拉著身分尊於她一等的摯友抵達山海一線的邊道,兩人心照不宣,這是她們雙手沾染血腥的地方之一,不足輕重的其中之一,記憶卻難以抹消,只是一個簡易扔棄的動作罷了,但當時誰也沒去確認是否真沒了生命跡象,這條生命是否等重地壓進她們的生命裡,雪是模糊的,燈淺淺照印著,潼恩便隔著一步之遙去瞧視安雅的側頰,瞧視凍紅的鼻尖與埋入圍巾的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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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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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恩沒問出來,只是很小心翼翼地想,安雅究竟在看著什麼呢,她收回了短暫的目光,去數有幾點雪落在自己的肩,這趟旅程沒有先說目標,因此沒有盡頭,停留也只是命定的隨意,潼恩認真地數,左肩上的重量大概是七十九片雪花的重量,右肩就當作七十七片好了,承受不住的會滑下去,不斷減損也不斷飽和,就當作是這樣好了!

她這下發現了安雅同學往這兒看的視線,眨了眨淺灰的眸,笑靨燦爛,一點都不合適出現在這場雪裡,她張了張嘴,先是氤氳的熱氣隨之洩出,後是笑吟。

分明她的胸口在此時滿漲地刺疼,但她還是笑,潼恩約莫是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只是安雅看了過來,笑是她的第一反應,類似於被主人注意的忠犬,很隱匿地用這種方式表達赤膽,潼恩咳了兩聲,清了清嗓,說道:「安雅,身為陪潼恩前來看海第十次的小孩,我決定大發慈悲地跟你說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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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點點頭,很沉靜地說好。


她的故事簡單過份,語氣激昂,從前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她有一樣寶物,然後寶物沒了,小女孩很傷心,想要得到其他寶物,所以就出去找找寶物,後來她找到了跟之前的寶物很像的寶物,結果她還沒拿穩,新的寶物就摔碎啦,她只好繼續走呀走,走呀走,然後就又有寶物了!

潼恩停了下來,好奇地去看安雅的反應,只是女孩依舊沒有表情,只是又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說下去,她有在聽。

她哦了一聲,有一點洩氣,她其實也沒期待安雅有什麼反應,對方早已免疫她的胡言亂語,但她正打算講下去,又停頓很久,擺擺手乾笑出聲,結論是沒說下去,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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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忘記了!」她愉快地宣佈。

「沒關係。」

安雅很溫和地回覆,聽上去有提高音量,不像之前的幾句細語都被氣溫吸走,潼恩遲疑了一秒,她產生了這句沒關係有多麼重要的臆測,隨後又消弭,她在這時膽怯起來,不敢應話,生怕她所熟知的安雅那般敏銳,那樣孤犬的存在,可以很輕易地推翻她的體面,但她始終知道安雅不會那樣做的。

她伸出手去勾安雅的手,像是確保自己珍愛的寶物不會再次消失一般,彷彿故事裡的小女孩又去尋覓到寶物,睡意停頓後掀翻懦弱,潼恩擅長拋卻令她無措的思想,轉以整個人往安雅身上賴,反正她的小孩溺愛著她,組織事務上任她隨性妄為,好似她在如何任性撒撥都會被她的小孩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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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安雅,」潼恩沒沉默太久,又歡快地喊起女孩的名字,她指了指遠方,天翻起魚肚白,看來是個朗朗晴日,「我們可以看日出嗎?」

「可以的。」安雅說得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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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雅,」她很快又接話,親暱地蹭在少女頸窩柔軟絨毛裡,看著海上很淺的波光粼粼,話語捉不著邊境:「我們可以去海的盡頭嗎?」

「……如果潼恩希望的話,可以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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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希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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