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在Y市復仇的里忒被妹妹友善的請離自家一夜，當時他試圖和露絲周旋，說自己可以關在房間裡三天不出來，沒想到露絲完全不領情，漸漸的，她紫羅蘭色的眼瞳中失去了高光，那是耐性即將耗盡的徵兆，里忒知道，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閉上嘴立刻滾出去。

夜裡，提著一個皮製公事包的吸血鬼獨自漂浮在街道上，他只被允許有十分鐘的收拾時間，因此公事包內僅有簡單的洗漱用品和一套換洗用的常服，不過幸好手機沒被沒收。

里忒點進通訊軟體打算找個朋友家借住，好巧不巧的是臭傢伙們不是剛好在約會就是在鬧事，鬧事那群先剔除，不然未來他高機率會被踢出家門一星期，至於約會的……里忒是不介意和小情侶們同床共枕，但對方顯然不樂意三人行。

滑著滑著他想起了司命，那位溫和的大姊姊總是很疼愛自己，應該不會拒絕這個要求吧？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厚臉皮的吸血鬼來到對方的住所前，這次他沒有先致電而是直接按響了門鈴，為得就是營造出一種急迫和狼狽的氛圍。

夜色朦朧，窗外繁星點點，在仍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人類城市襯托之下顯得格外的美麗動人。

自司命來到人界之後她就相當喜歡熱上一杯牛奶，在自家套房附帶的小陽台上度過睡前的悠閒時光。

今夜原先也本該如此的，直到那門鈴聲響起。

這讓朋友稀少的少女有了一瞬間的疑惑，她猜不到會是誰在這樣的深夜時刻到來，而疑惑歸疑惑，她仍舊將手上裝了熱牛奶的馬克杯放置在小客廳的桌子上，小跑著步來應門。

『唉⋯⋯？里忒⋯⋯？』

她將大門打開打開了點，想著先看看是誰的倚著門邊向外探探頭，因而在看見了相當熟悉的人時，她茫然的眨了眨眼。

『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

見司命來應門，里忒看向別處，一副滿肚子委屈又不願意說出口的模樣，沉默一會才緩緩開口：「……我被從家裡趕出來了。」

停頓片刻，吸血鬼變化成了十歲男孩的外型，往前推開只露出一條縫的門抱住司命的腰，小孩模樣的他身高只到對方腹部而已。

「姊姊今晚收留我吧？」男孩收緊手上的力道，小動物一樣埋著人撒嬌，軟軟的頭髮都被壓塌了。

她下意識地任由里忒推開門後抱住自己的腰，並伸出手摸了摸男孩柔軟的短髮。

『疑？怎麼會被趕出來⋯⋯？還好嗎⋯⋯？』

比起一些類似住家的隱私感或性別上的問題，司命似乎更為在意對方所說的原因。她看了外頭的夜景一眼，又低頭看向男孩，那雙沒有被布條遮住的金色眼眸透露著深刻的擔憂，看上去好像也沒有要拒絕收留請求的意思。

『那、我們先進去再說⋯⋯？』

『一直站在門口好像也不太好。』

說著的同時，她也伸手將大門完全打開來。

聽見司命提議進去再說，年下的吸血鬼明白計策奏效了，他乖順的鬆開擁抱，手中的公事包此時就像上學用的書包一樣，為了符合孩子的外貌，里忒刻意從單手握提把改成雙手抱包身，這樣看起來才更真實，他總是秉持著『要演就要演到底』的堅持。

里忒隨司命進入溫暖的屋內，用著符合外表的嗓音回應：「我在Ｙ市跟人打架所以被趕出來。」這是小男孩獨有的、變聲前的稚嫩嗓音「明明不是我先動手的，我們是同時的，但露絲不聽我解釋。」

對於被踹出家門的理由他毫不避諱，只是把一些用詞給幼齡化了。整段話聽上去就像冤家們狹路相逢的小打小鬧，但打架指的是復仇、動手則是動殺心。

在領對方進屋之前她也順手便直接將家門的內鎖給鎖上了，今晚想必也不會再有他人來拜訪。

司命將孩子領進屋內，指引著讓他先坐在沙發上，便轉過頭從櫃子裡拿出了杯子，在猶豫是否要泡茶、還是替對方裝一杯熱牛奶後卻只遞出了一杯水，她實在不太清楚那兩個是不是種好的選項。

『嗯⋯⋯這樣啊。』

將水交出去後，她也端起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那杯、稍微涼了點的牛奶，並認真的看向里忒。

『收留是沒問題的，只是我家有點小就是了⋯⋯』

以笑回應，單純的少女總是不會懷疑對方所說的一切，她顯然是信了。

「我喜歡這裡。」里忒搖搖頭堅定的回答，像個優雅的小貴賓一樣乖乖坐在沙發上，雙手接過司命遞過來的杯子。
他垂眼，澄澈的水中浮現自己的倒影，男孩不解的偏了偏頭，捧起茶杯跳下沙發朝司命的方向遞出「要喝跟姊姊一樣的。」

即使變成了幼年時期的模樣，里忒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語調也是平平穩穩少有起伏，倒不是演漏了，而是自小就情感淡薄，本色出演反倒真實。

她訝異的眨了眨眼。

『唉、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牛奶之類的⋯⋯』

在驚訝後緊接著而來的是輕輕的笑聲。

『好呀，那你稍微等我一下。』

司命接過了那個杯子，站起身來走向了一旁的開放式廚房，從冰箱內拿出了牛奶盒、倒入奶鍋之中並將其放到電子爐上，那行為流暢的像是做過無數遍一般。

『里忒要順便吃點什麼嗎？』

在用湯匙輕攪拌著鍋中的液體時，少女回過頭來望向對方，簡單的詢問道。

若是以往，在這種鄰近就寢的時間她基本上是不會再吃什麼了，但若是要拿來招待她的小貴賓就不一樣了。

里忒跟個小跟班似的，人家走到哪就跟到哪，短短的手撐著流理臺陪司命一起熱牛奶，明明在自己家都盡量避著廚房走。

聽見詢問他不假思索的應：「只要是姊姊請的我都喜歡。」
停頓片刻，吸血鬼抬起頭，目光從鍋內移到少女精緻的臉上，仰望著。
「但如果問最喜歡的，那肯定是血了，所以我也喜歡姊姊的血。」 那雙眼藍得過於飽和，毫無雜質，彷彿一對絲絨藍寶石。

事實上里忒是想逗逗司命，在他眼中她不擅於拒絕，就狡猾的想看看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少女又是一陣訝異的眨了眨那雙明亮、清澈的如琥珀一般的雙眸，在這個稍有些意外的夜晚裡，她好似不停地在為些什麼而感到驚訝。

『嗯⋯⋯這個⋯⋯』

猶豫般地偏過了頭，顯露出一副思考著的模樣，手上緩慢地輕拌著牛奶的動作卻是不曾停下。

『血嗎⋯⋯？也不是不可以⋯⋯』

在回應著小跟班的話時，奶鍋中的液體也冒出了它的第一顆氣泡，見此、司命便伸出手先將電子爐的開關給緊緊關上。

『但是、那我應該要怎麼做才好⋯⋯？』

她的話語之間好像本就沒有一絲要拒絕的意思一般，而只是為了自己不清楚該如何是好而多做猶豫。

見司命沒有拒絕，里忒補充：「我很貪吃，或許會讓姊姊貧血昏倒也說不定，而且被咬的人還會發情。」這些話從小孩子的嘴裡說出來不太具有威脅性，但如果小孩裡面裝著一個大人就不一定了。
不過發情這個副作用是編造的，里忒到目前為止還沒碰過這樣的狀況，似乎和獵物自身的體質也有關。

「如果路上有不認識的吸血鬼這樣問，姊姊也會答應嗎？」他邊問，把杯子挪得近一些，好讓司命倒熱牛奶。

『這個⋯⋯如果是我自己用小刀之類的割一些呢⋯⋯？』

在孩子那充滿了負面情況的提醒後，司命倒是單純地思索並提出一個似乎較能行的解決方案，也不只究竟是因為她並不打算拒絕，又或者是因為她並不懂得這份提醒中包含的危險性。

『不認識的吸血鬼？』

『那、應該是不會的吧⋯⋯？』

看著男孩詢問著的同時將杯子移了過來，她伸出雙手，拿起來小小的奶鍋，將其中那一人份的熱牛奶盡數倒入對方的杯中，同時也回應了那份疑問，儘管少女的話語之中仍有著不確定感存在。

暖呼呼的牛奶注入空杯，高度恰巧是最完美的八分滿，里忒小小的手貼上杯壁，感受掌心傳來的陣陣暖意。

「這是一個好方法，但我對血的渴求可以是一個無底洞，在我不斷的索求下，最後你一定會失去超乎你所預期的。」他不再使用孩童的方式說話，一陣黑霧過後外貌變回了成年男子的模樣，原本只到少女腹部的身高瞬間超過她一顆頭以上。

里忒提起杯耳輕啜，起初他僅是想看看司命的反應，不料連續兩次都沒被拒絕，對方還主動提出用小刀劃傷口，這對吸血鬼而言實在太誘人了，如果繼續維持小孩子的模樣，他肯定會放任貪婪且任性的自己對司命出手，這有違他的本意。
「等等就變回去了。」

看著里忒拿起那份熱牛奶，司命順手便將奶鍋放入洗手槽中清洗乾淨，她同時也聽見了成年男子的提醒與象徵般的警示。

少女抬起頭望向對方，先是沉默了片刻。

『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聽你的⋯⋯』

『不給了。』

她對這位熟悉的男子輕輕笑了笑，絲毫沒有少女見到他人時會有的那份恐懼感存在，這大約是由於那足以掩蓋住陰霾的熟悉與親近感吧，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或許該改成來一些手工餅乾⋯⋯？』

在將乾淨而濕透的奶鍋掛起後，司命用毛巾擦乾了手上的水珠，墊起腳尖打開了懸掛在牆上的櫥櫃，翻找著裡頭的小點心。

「那就好。」男人後腰靠著流理台，溫熱的牛奶讓他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里忒用餐時總是很專注，整個過程幾乎不會停下，無論是享用料理或是血液，很少有事情能讓進食中的他分心，因此回過神來已經喝掉了半杯，這個速度有點太快了，他還想留著一點牛奶配餅乾。

注意到司命墊著腳，里忒放下杯子靜靜走到她身後，就怕眼前人一個重心不穩跌下去「怎麼不放個凳子？」

『疑、凳子嗎⋯⋯』

墊著腳尖的少女稍稍抬起頭向身後看，而後從櫥櫃裡的邊角翻出一盒尚未開封的手工餅乾，各個餅乾上頭都鑲有幾顆小小的巧克力，看起來相當適合搭配熱牛奶。

『我想說——應該還是都勾得到的⋯⋯』

『⋯⋯啊、拿到了⋯⋯！』

若真勾不著的話，也還是有個可以稍微飛起來一點的解決方案，只不過是這個方案有可能讓自己的小廚房堆了不少羽毛罷了。

她將盒子抱好並稍微轉過身子、同時順手將餅乾盒給打開來，拿出了其中的一片遞向對方。

『試試看搭不搭⋯⋯？』

從里忒的視線高度可以清楚看見櫥櫃內擺放的物品，以他的身高要拿取也很容易，曾經的管家只是在等待一個指令，不過最後司命靠自己拿到了。

他微微彎下腰叼住那片遞來的餅乾咬一口，細細咀嚼後回答：「搭。」
而缺了一角的餅乾依然在司命手上。

金色的眼瞳望著男子從彎下腰咬下餅乾直到回應自己問題的一系列動作，而後隨著少女臉上淡淡的笑而微微眯起。

『那就選這個了。』

司命像是不介意一般的將那缺了一角的餅乾放入口中，手工餅乾帶有的獨特香味混雜著些微巧克力的苦甜，在品嚐著餅乾的同時她伸出手將櫥櫃的門關上，並輕輕的戳了戳對方的手臂意示著要回客廳。

里忒再次幻化成小孩子的模樣，拿起那杯屬於自己的熱牛奶與司命一同回到客廳。

一張沙發上，黏人的男孩擠在少女身旁，他拿巧克力餅乾去沾牛奶，表現出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行為，換句話說……對於扮演小孩里忒相當老練，也不知道是去哪學來的。

「司命姊姊知道如果我們不跟天使結婚就不能回到家嗎？」話中的『家』指的是魔界，他舔了口指尖上的餅乾屑，又傾過身去拿一片新的「司命姊姊想結婚嗎？」

纖細的少女任由男孩貼在自己的身旁，她拿起自己那杯有點涼掉的牛奶，淺抿一口。身旁的孩子一口一個姊姊的喊，那畫面看上去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是這樣子的嗎⋯⋯？』

司命有點訝異的回應道，而後稍稍偏過頭露出了沉思的模樣，看樣子非為聯姻而來的墮天使連規定都不是很清楚。

『結婚的話⋯⋯如果可以的話倒是想的，但應該是沒有那個可能性吧⋯⋯？』

她無奈的笑了笑，並伸出了手也拿起一片有些碎裂的餅乾，少女是相當清楚的，愛人、家人，對於身患異常的自己來說是不可能擁有的。

那些終究只會是一場夢。

「我這次沒有說謊。」男孩張大嘴在餅乾上咬出一個口子，伴隨著鬆鬆脆脆的細響。
不一會，又一片餅乾進了他的肚子裡。

似乎是吃的滿足了，里忒往司命那兒靠，兩隻小手抱住她細細的手臂撒嬌，緊緊挨著不放。
「如果哪天姊姊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讓我看看，我會幫姊姊測試他的，要通過我這關才能跟姊姊結婚。」
即使是用小孩子的模樣說出口，但里忒並不是開玩笑，司命在他心中過於單純，容易受有心人欺騙。

司命將那片有些碎裂的餅乾放入口中，伴隨著著碎屑落下少許，她笑而不語。

儘管這般親近的吸血鬼男孩偶爾會有一些調皮的舉動、偶時會有些真假不明的話語，但少女總是不會懷疑他是否在欺騙自己，倘若真要說，那大概便是似於家人之間無條件的信任。

『嗯、好⋯⋯一定會先讓里忒看看的。』

她放下幾乎要見底的馬克杯，將剩下少許幾片的餅乾給蓋上，並用乾淨的手摸了摸緊抱著自己的男孩，給予了對方肯定的回應。

被撫摸時里忒蹭了蹭司命的手作為回應，柔軟的臉頰在動作中被擠扁，小動物一樣討著摸。

等蹭夠了，他抓著司命的手摟住自己的腰，整個上半身都往對方那兒靠，抬起頭湊到她耳邊講悄悄話：「如果姊姊有被怪叔叔騷擾的話也可以把露絲介紹給他，說不定她喜歡那種類型的，等她嫁出去了，我也可以不用再因為打架被趕出來。」

瘦小的司命似乎沒有贅肉，里忒感受到的比較多是硬質的骨感而非軟綿的脂肪，不過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氣以及溫柔和緩的說話方式讓他特別放鬆，明明是夜行性，吸血鬼卻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她順著孩子的動作輕輕的將其抱住，甚少像這樣去擁抱誰的少女的動作因而顯得生疏，但她仍沒有放開自己的手，對於小小的吸血鬼在自己耳邊留下的話語，也只是作為小孩子的玩笑話而一笑置之。

『如果再被趕出來的話，就像今天一樣來過來玩、不也挺好的嗎？』

司命總是在這個孩子身上學會試著去說點玩笑話，即便她也只敢對於熟識的人們如此說道。

『啊⋯⋯時間也不早了呢。』

少女微微抬起了頭，看了眼懸掛在牆上的簡易時鐘，似是要象徵午夜已至般，陽台之外的夜景也相較於之前黯淡了許多，她又低下了頭，輕輕地拍了拍那名孩子。

『去寢室裡睡吧⋯⋯？我的床可以給你躺。』

「我很喜歡來姊姊家裡玩，可是長遠來看還是露絲搬出去更好，她做的甜點我實在是吃膩了。」里忒賭氣的說，捧起杯子把由熱轉溫的牛奶喝個精光，張嘴時又小又尖的獠牙和用舌尖捲去殘留液體的習慣動作都顯示了他吸血鬼的身份。

「我要用洗杯子交換今天晚上跟姊姊一起睡。」男孩輕輕掙開懷抱跳下沙發，一手握著自己的杯子，另隻手從桌上拿起司命的，望向少女徵求她的同意。

『啊⋯⋯嗯、好呀。』

看著孩子跳下了沙發、拿起自己的杯子望向了自己、以及那副徵求同意般的樣子，她點了點頭答應了那個請求，雖然於少女來說、她本是打算將床單獨留給對方的，畢竟自己的床也並不是很大一張。

但既然那是對方所希望的，那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那杯子就交給你了噢。』

司命笑了笑，同伸手拿起了那盒尚未吃完的餅乾，再度走向了小小的開放式廚房，將其收好。

里忒跟在司命後頭，他偷偷讓自己抽高幾公分，好在洗杯子時不那麼費力。
牛奶很容易清洗，開著水用海綿抹抹表面就行，連洗碗精都不需要，不過為了展現誠意，里忒還是多沖了幾輪才把它們倒扣上一旁的杯架。

洗完杯子，小小的吸血鬼先是用毛巾擦乾雙手才去牽司命，等著對方將自己領到臥房去，當然，他也沒忘記把剛剛抽高的那幾公分縮回去。
「姊姊平常都這個時候睡覺嗎？一個人睡不怕床底下的惡魔嗎？」

司命回握住吸血鬼小小的手，引領著對方緩慢的走向自己的臥房，路上卻又因為孩子的話語而失笑出聲。

『我自己就是個惡魔了，又怎麼會怕床底下的呢？』

如果床底下真的有惡魔的話，說不定也會是個好人吧？

天真的少女是這麼想的。

『嗯⋯⋯差不多都是這個時候睡的，里忒也是嗎？』

她帶著孩子走到了客廳的另一端，那裡有著一扇米白色的木門。司命伸出手推開了門並打開了裡頭牆上的電燈開關，讓幽暗的空間瞬間便明亮了起來，印入眼簾的是一間小巧而整潔的臥室，除了堆放在棉被之上兩隻一大一小的鯊魚娃娃以外、幾乎沒有什麼過多的裝飾性物品。

里忒搖搖頭：「不一定，有時候我會出去玩，也有些客人比較喜歡在晚上來找我。」

司命的臥房簡約素雅，和她本人一樣乾乾淨淨。里忒好奇棉被上那對鯊魚娃娃的故事，但鬆開司命的手後他第一件事是蹲下身往床底看，為了讓視野更廣闊，那尖尖的耳朵都快要貼到地板上了，想當然爾，是不會有惡魔藏在那裡的。

他仔仔細細來回巡了兩輪才起身，撫平衣服上的皺摺「因為姊姊人太好了，容易被壞心眼的惡魔盯上，不過今晚我幫你檢查過了，這裡很安全。」

『出去玩⋯⋯？這個時間點還有哪裡能玩的嗎？』

少女在小吸血鬼幾乎要趴在床邊的地板上時也跟著蹲在了一旁，她的雙手放置在自己的膝蓋之上，好奇地隨著男孩的一切舉動而移動著視線，同時也提出了她的疑惑。

直到里忒巡視結束，她才跟著站起身來，虛弱的身體甚至還踉蹌了下，但少女看上去似乎早已習慣似的，在扶著床邊的同時她也將那兩隻娃娃給移開了點，好空出多一點的位子來。

『這樣啊⋯⋯謝謝、聽起來真讓人安心呢。』

司命腳步不穩的瞬間里忒的瞳孔豎成針尖，差點就要伸手去攙，直到看見那人穩穩扶住床緣才恢復成原本的形狀。
「能玩的地方有很多，下次我帶姊姊去看，我會和今晚一樣保護姊姊。」

他靈巧的翻上床鑽進被窩，縮了縮身體空出另外半邊好讓司命躺，此時的枕頭和被子都還沒有溫度，但肯定很快就會變得暖烘烘了。
「睡覺前我想聽姊姊說鯊魚的故事。」里忒側臥，小孩子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少女瞧。

『好啊，真期待呢⋯⋯』

她輕笑一聲，在對方都躺好了之後才將一旁那小隻的鯊魚娃娃抱起，軟軟的棉花娃娃剛好能窩在少女的壞裡，而她先是坐在了床邊。

『這個的故事嗎？其實也沒有什麼故事⋯⋯』

回應著的同時也才緩緩的挪動仍有些麻的雙腳，讓它們一同鑽進尚未溫暖起來的被窩裡，司命背靠著枕頭的一側，替側臥的小孩子拉好棉被。

『小的這隻、是一位認識了許久的惡魔來人界時送的禮物。』

司命坐上時里忒幾乎沒怎麼感覺到床墊下陷，可見對方的體重相當輕，或許輕過頭了。現在想起來，他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睡過床，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量身訂做的棺材中闔眼。

里忒窩在鬆軟的棉被裡指了指體型大一點的鯊魚布偶「那大的那隻呢？為什麼送鯊魚？」

『嗯⋯⋯大的那隻則是一位天使送的⋯⋯』

她捏了捏抱在懷中的小鯊魚娃娃。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會送鯊魚⋯⋯？』

其實司命也不是很明白吉榭爾與瓦西里為什麼會各自送自己一隻娃娃，她不太懂得拒絕他人，而實際上、少女也是挺喜歡像這樣、在一個人的睡覺時間有一些軟綿綿的小夥伴陪伴。

『據說這似乎是人界的超高人氣商品⋯⋯？』

她將娃娃舉至面前望著對方，讓布製的小鯊魚稍稍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臉，並淺淺地笑了下。

『是還蠻可愛的呢。』

看著眼前的小鯊魚布偶，里忒伸手搔搔它淺色的腹部，感受從指尖傳來的柔軟觸感，收回手時說：「那我也要送姊姊一個！我覺得姊姊很像小羊，所以要送小羊。」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攀比心態可謂是小孩中的小孩，不過思考速度倒完全是個大人。

「今天晚上我會當姊姊的鯊魚，所以他們可以放一天假。」

『好、那到時候需要也給小羊空點位子出來才行了呢⋯⋯』

『希望它們能好好相處。』

司命笑了笑，聽從孩子的話將手上的小鯊魚放回它先前的位子，同時也稍微坐起身子、伸手摸上了於牆上的電燈開關，讓原先明亮的臥房瞬間便暗了下來，只剩下藉由落地窗灑落在床上的點點星光。

『鯊魚的故事就這樣了，我們也差不多該睡了⋯⋯』

少女輕聲地說著，一同揉了揉男孩鉑金的髮絲，在完全躺下後將因她的動作而有些臨亂的被子撫平，也輕輕地拍了幾下對方。

『晚安⋯⋯？』

吸血鬼的視力在黑暗環境中依然良好，這樣的亮度……或許說暗度讓他感到舒適，見司命躺下，得了便宜的里忒又一下子挪動身軀鑽進她懷裡。
「姊姊晚安。」

四周歸回寂靜，他沒有立刻進入睡眠，而是闔上眼安靜享受愜意的睡前時光，明明在魔界時扮演著照顧人的管家角色，心中的渴望卻完全相反，喜歡撒嬌、受人寵愛的感受，這麼大的差異連他自己都覺得有趣……

獲得了回應的少女沒有在回應，只是笑著在男孩鑽進自己懷裡時又拍了拍對方幾下，而後輕闔上眼、漸漸睡去。

在這麼個特別的夜晚裡一向睡得不太安穩的司命卻意外的是一夜好眠，不如以往、睡夢中沒有要她不要忘卻過往的夢境，只有個微弱的溫度相伴於側，直至天明。

當她再睜開雙眼時已是隔日早晨，明亮的光線斜照進房，落於床尾的棉被之上。少女輕輕地揉了揉眼、坐起身來，總是定時起床的司命看了眼此時仍處在夢鄉之中的孩子，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就將對方喚起，而是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替對方拉好了棉被後才轉身離開臥室。

一夜無夢，里忒起床時陽光已經照亮了整個房間，轉醒的他下意識睜開眼，然而馬上就被刺眼的光線逼得整個人都縮進棉被堆裡——事實上房間的亮度是剛剛好的，里忒所面向的背光處甚至偏暗，不過這對習慣了無光棺材的吸血鬼而言還是太扎眼了——他只能揉著眼睛、勉勉強強睜開一條縫來，以漸進的方式一步步從棉被團探出頭來，讓眼睛慢慢適應環境亮度。

原本睡在身旁的司命似乎先一步起床了，終於適應光線的里忒坐在床上把被子疊整齊，離開臥房前還不忘把小鯊魚和大鯊魚擺在疊好的被團上，牠們的中間被預留了空位，那是將來小羊的位子。

他躡手躡腳的回到沙發上去取自己收在公事包中的盥洗用品，借用了司命的洗手間洗漱，小孩子的頭髮軟塌塌的沒辦法做任何造型，里忒隨意梳了梳便往開放式廚房那兒去，方才經過時就聞到了烹煮食物的香味。

「姊姊早安。」他從後面抱住正在煎蛋和培根的司命，向人道早之餘又補充一句：「我有洗臉也有刷牙，現在很乾淨。」

離開了臥室的司命在簡單的梳洗後便拿起了放在客廳櫃上、一直以來用作阻擋陽光的緞帶，將那雙金色的脆弱雙眸掩藏於下。

少女移動到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幾顆蛋與些許的培根片，再從櫥櫃中拿出白麵包、放入簡易烤箱之中，她把先前拿出的蛋與培根皆放入熱好的煎鍋之中，任其滋滋作響，香氣瀰漫。

『唉——』

認真且專注的少女並未注意到男孩早已起床，甚至完成了一系列的梳洗，她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及招呼下了一大跳，手中的鍋鏟險些滑落。

『早、早安啊⋯⋯』

『早餐快弄好了⋯⋯啊、有想喝什麼嗎？』

司命稍稍回過頭看著背後的孩子，剛受驚嚇的心臟仍未平復，這讓她的語氣有點虛弱。

見司命被自己嚇了一跳，壞心眼的里忒沒有立刻鬆手退開，反倒用額頭貼上她的後背蹭了蹭，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直到眼前人回過頭來才停止撒嬌。
「姊姊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吸血鬼五感敏銳，里忒不需要特別往煎鍋內瞧，光聞味道就大概今天早餐的內容了，培根、煎蛋、烤麵包，一切的一切都剛剛好。

他挪動腳步往司命身側貼「我想幫姊姊，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忙嗎？」

『嗯⋯⋯那、你幫我把吐司抹上果醬吧⋯⋯？』

她思索著並拉開了一旁的小抽屜，指了指裡頭放著的幾個小罐子，每個小罐子裡都放有不同種類的果醬，看起來色彩繽紛。

『用哪一罐都可以的。』

少女笑著向男孩解釋道，並在熄火後伸手拿起了準備好的乾淨餐盤，將煎得恰到好處的荷包蛋及培根擺放在上，便端著先走出了廚房。

「嗯！」里忒應下來，把櫃子裡的果醬罐輪流拿起來讀一讀標籤，即使早就決定把這個特別的位子留給紅色的草莓或蔓越莓、覆盆子醬，他仍看完了全部，並且改變想法。

叮的一聲，簡易烤箱內的吐司被烤得焦黃，里忒用旁邊取來的夾子小心翼翼夾出吐司，頓時香氣四溢。
他最後選擇了藍莓果醬，深紫的藍莓醬塗滿酥脆的吐司，一塊塊碎果肉看起來美味極了。

里忒端著盤子也走出廚房，擺上餐桌時他說：「我覺得姊姊適合藍莓。」

將餐盤放置在餐桌上的少女又繞回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先前就冰好的紅茶與牛奶，她總是喜歡在早餐時間喝一點自己備好的冰涼奶茶，而在路過男孩的身側時，看著那認真挑選的的模樣、她笑了下，沒說什麼的拿著飲料又回到了餐桌旁。

直到對方端著盤子走出來的時候，桌上除了裝有蛋與培根的餐盤以外，還有著裝好了的紅茶，一旁擺著一小杯的牛奶。

『我適合藍莓嗎⋯⋯？怎麼這麼說？』

她好奇的回應對方。

「因為每一顆藍莓都有一顆星星藏在裡面。」里忒以小朋友的用詞回答。
藍莓漿果的底部有一圈花形，瓣數少的時候似是小星星，里忒眼裡的司命也像星星，發出溫柔且恆定的微光靜靜守候，可是星光傳到人眼中時卻是數百千光年前的模樣，帶著若有似無的疏離感。

里忒變回成年男子的樣貌，將上述想法告訴司命，最後他說希望司命能夠敞開心房去體驗這個世界，為自己許下願望並期待它實現。
之所以這麼說，是他惦記著昨晚聊起結婚時少女的回答以及那片有裂痕的餅乾。

「還有一點是藍莓最接近我眼睛的顏色，雖然深了點、紫了點。」

司命看著男孩變回男子的模樣，那是少女較不熟悉的樣貌，但如同前一晚的那一剎那一樣，面前的人仍是她熟悉的那個孩子、她並不害怕。

她細細聽著對方所訴說的那有些虛幻卻又有些形象的想法，先是孩子氣的話語、而後是確切的關心，她並沒有出聲打斷，甚至也沒有任何一點動作，就是那般靜靜的聽著。

直到男子最終的話語落下，引得少女失笑。

『那也是我很喜歡的一種顏色。』

她輕笑著，沒有明確表示她所說的究竟為何。

『願望嗎⋯⋯』

少女呢喃道，同時伸手去替雙方拉開點椅子好方便入座，她是有過無數的願望，微不足道的、早已實現的，甚至於望塵莫及的，既便是遙遠如同前晚話題一般的事，那也曾經是她的願望。

『我倒是有個小小的願望⋯⋯』

『希望和你之間可以一直都像這樣好⋯⋯那樣就好。』

「會的。」男人毫不猶豫的說。
「而且這應該不是一個『小小』的願望。」

里忒在司命之後坐下，他很自然的伸手撈過一旁的紅茶與牛奶將兩者混合，不一會，一杯奶茶被輕輕推至司命眼前。
「如果打成奶泡的話我還能為你做個簡單的拉花，下次來我這喝下午茶吧。」

『好，我會期待的。』

少女笑著接過那杯奶茶，無論是奶茶還是邀約，她都沒有道理、也不會拒絕這份好意，便是開心的應下了，同時也伸手將一旁備好的餐具遞向對方。

『吃完早餐後有什麼打算嗎⋯⋯？』

她隨意的問了一下，也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份餐具。

「吃完之後我想回去一趟，看露絲氣消了沒。」接過司命遞來的餐具，里忒一左一右執著刀叉開始享用豐盛的早餐，他下刀的角度和力道都拿得準，沒發出一丁點餐具敲擊瓷盤的雜音。

想起昨天被趕出家門時露絲失去高光的雙眼，里忒的求生意識使他放下刀叉，請教同樣是女孩子的司命：「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我是不是該帶點東西回去？比如一束花、紅酒或蛋糕。」
說著，他在腦內簡單規劃了一下行動路線，途中得要經過販賣布偶的店才行。

『嗯⋯⋯』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對於沒有機會遇見這種情況的司命來說。

少女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自己的叉子，在吞下一小片的培根後露出了沉思的模樣，雖然自身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狀況，但看過的故事書中或許會有，她這麼想著，一遍翻找著有點貧乏的記憶。

『我想⋯⋯可能可以帶個蛋糕？』

最終還是只能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

里忒點點頭，隨即答道：「好，我會帶著防身的。」
司命提到『蛋糕』時就像為他指了條明路，至於送什麼樣的蛋糕最能表達歉意，只要把展示櫃中全部的口味都掃一片回家就行了。

用完美味的培根煎蛋與果醬麵包，里忒品著自己調和的奶茶「其實你只要想，生氣的時候收到什麼樣的禮物會讓你消氣就行了，不限於蛋糕、紅酒和花束，如果是我的話就會要求對方讓我揍一拳，而且打在臉上。」

停頓片刻，里忒表示稍後會去清洗碗盤，同時誇讚了那瓶小小的藍莓醬——當然也包括選藍莓醬的自己。

司命被對方那也不知道是玩笑還是認真的話語給逗笑了，也沒有要阻止對方那所謂的防身舉動。

少女的享用早餐的動作較男人慢了點，卻也沒有遲多少，在對方之後也雙手捧起了茶杯，緩緩的飲下杯仍冰涼的奶茶。

『收到什麼會讓自己消氣⋯⋯』

這對於甚至不太生氣的她來說也是個難以模擬的情況，少女微微偏了偏頭。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什麼都可以的吧⋯⋯？』

看著眼前歪著頭的司命，里忒前傾，伸手去戳她的額頭「我本來覺得人間界龍蛇雜處對你而言太危險，可是比起『蛇鼠一窩』的魔界，或許這裡還是稍微安全一點，至少還有天使能與那些壞心眼的惡魔抗衡，比如我。」
比如我，就是壞心眼的惡魔。

回正身子，他著手收拾桌上的空盤，動作和高檔餐廳的服務員如出一轍。
與此同時里忒以司命能夠聽清的音量自語：「或許我應該放個使魔在這，不知道蛇、狼、蝙蝠、老鼠哪一種比較討喜。」

被戳了額頭的少女微微後傾，用右手輕覆上自己的額頭，沒有說什麼。

雖然對於司命來說，無論是人間還是魔界都沒有那光是想起就讓她感到些許害怕的天界來得危險，但不具有自保能力的少女還是能明白對方的意思的，能認識包含對方在內、保護著自己的人是何其幸運。

她看著男子流暢地收拾著的動作，又喝下一口奶茶。

『唔、蝙蝠⋯⋯應該比較好。』

少女乖巧地回應道。

雖說想再次吐槽眼前少女的順從，不過里忒很清楚這就是她的性格。
「我洗完碗再呼喚它吧。」他端起空盤往開放式廚房那走。

里忒做任何事幾乎都很安靜，清洗碗盤時只有嘩啦啦的水聲，不一會乾淨的碗盤就被擺上曬架，排列得整整齊齊。

他回到司命身旁，抬手召喚自己的其中一位使魔，如對方所期望的是隻通體漆黑的大耳朵蝙蝠，除了頸子上纏繞的藍色緞帶以外身上沒有其他色彩，連有沒有睜眼都看不出來。
「喏，就當作一個警報器使用吧。」里忒朝司命伸手，小蝙蝠正倒掛在他指頭上「它只會在你想要找我的時候傳達指令，其餘時間沒有感官、沒有思想，當然也沒有名字。」

在里忒走回來時，少女依舊坐在原位，她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回桌上，接著望向那隻倒掛的小小蝙蝠，伸出了手，卻是停在了空中。

『沒有感官跟思想⋯⋯也沒有名字嗎？感覺好像有點可惜⋯⋯』

猶豫了下後司命還是伸手去摸了摸那隻漆黑的看不見雙眼的使魔，順了順蝙蝠短短的毛。

『原本以為會有點像⋯⋯』

——像是他們初次見面時、在那座莊園裡的對方。

她不自覺地呢喃道。

有點像？
稍加思索，里忒才大概了解司命的意思，一隻小蝙蝠能和什麼相似呢？或許像吸血鬼、像身為吸血鬼的他。

「如果讓它擁有感官，你會有被監視的感覺吧？而思想又是和感官相連的。」里忒垂眸，他了解到眼前這隻蝙蝠之於自己只是眾多僕從中的一位，不過之於司命就不同了。

惡魔壓低嗓音，輕道：「那麼向我許下願望吧。」
「他／她會變成你所希望的模樣。」並且不再用『它』來代稱。

『里忒是不會監視我的吧？』

少女的聲音沒有平時話語中的飄忽不定，她微笑著望向認識多年、宛如「家人」一般的對方，雖然雙目被那繡有金紋的緞帶纏繞著看不出思緒，但此刻無論是誰都不會對少女的信任有所懷疑。

既單純、天真，卻又懷有各種深厚情誼。

『那我⋯⋯』

『我希望他可以像我的家人一樣。』

墮落的天使輕聲回應惡魔的低語，她微微垂下頭，意外的沒有明確地解釋她所說，沉穩的依然沒有平日該有的那份不安定。

或許那才是命途坎坷的少女本該成為的模樣。

「我聽見你的願望了。」惡魔以制式化的語句應，整個人沒了平時的輕佻和玩味。
對他而言這是一場召喚惡魔並與之交易的正式儀式，唯一特殊之處是司命不需要以任何東西作為代價，至於為何不說是贈與，原因里忒認為贈與是只有天使才使用的詞彙。

原本如擺件般的漆黑蝙蝠不再一動也不動，被賦予了生命氣息的他四處張望著，時而探探頭時而抖抖身子，而那雙眼就如少女面前的吸血鬼，是藍寶石的色彩。
「依照你許下的願，我稍微分了點魔力給他，因為我認為自己也算是你的家人了。不過這也意味著我能操控他的意識、分享他的感官。好消息是當我使用這些能力時你會感覺到的。」

「至於監視，我不能保證不會，但我盡量不那麼做。」為了避免煞風景，里忒把這句實話留到最後才說。

那隻蝙蝠在抖動後揮起翅膀，蹭了蹭停在一旁的少女的手，就像那個喜歡抱著她撒嬌的男孩一般，看向那藍寶石般的雙眼，少女笑了笑。

本就是她刻意將彼此之間說成家人，當然也是不會去反駁對方的認定，同時也感謝於那段明說。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司命放下了懸空著的手，望著小小的蝙蝠圍著她繞了幾圈，最終落在她有些單薄的肩上，少女也抬起頭再度望向身前的男子。

『我相信你沒有必要不會那麼做的。』

指頭上的重量消失，里忒收回手，繞過前一個話題，起了新的。
「名字的話你們決定就好，我沒有幫使魔命名的習慣。」

「如果半夜無聊了也可以對著他呼喚我，說不定還能給你說個睡前故事。」
他抬手整了整未綁起的柔順長髮和衣領，應該是時候回去了。

『名字的部分、再讓我想想……』

少女並沒有唐突決定的打算，像這樣有意義的存在，興許她會再獨自一人的優閒午後端起一本熟悉的書翻找著適合這個小傢伙的、具有含意的名。

『這樣聽起來還真讓人期待，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呢……』

『準備要回去了嗎？』

看著整理著衣領的男子，她緩緩從椅子上站起。

聽見司命說期待，里忒賣關子「是一些客人提供的趣事，還有我鑑定過的物品它們的故事。」

「嗯，謝謝姊姊的照顧。」他朝少女點頭道謝，後到沙發那取回公事包，離開前特地叮囑無名的使魔，告訴他可以不聽自己的話但一定要聽司命的話。

「雖然你希望他像我（像你的家人），但我倒比較希望他多學著你一點，因為我總是很任性。」

『不用道謝⋯⋯這沒什麼⋯⋯』

『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再過來。』

她笑著回應，看著對方給予小蝙蝠的叮囑笑了下，也尾隨著即將離開的男子漫步走向玄關。

『任性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不過、我會試著跟他多說一點的。』

儘管走向門口的道路十分的短，那對於缺乏許多經歷的少女來說也是個相當特別的體驗，她站在門口旁，輕輕的揮了揮手、打算目送對方的離開。

提著公事包的里忒打開大門，先是一道細長的光線自門縫透進屋內，它一點點變寬，最後明亮了整個玄關，幸好不算太強烈。

「我都想住下來了。」里忒背著光，微微眯眼揚起極淺的笑容。

一段剛剛好的空白，他抬起手與司命道別「總之，等我找到適合的小羊會再給你送過來的，之後見。」

『好的、路上小心⋯⋯』

她看著大門敞開後、外頭漸強的陽光灑落，雙眼以布條遮矇著的少女對那背著明光的男子也是一笑。

『之後見。』

回去的路上里忒逛了不少店，甚至去到比預定範圍更遠的地方，他花在找小羊身上的時間遠超過挑蛋糕，羊模樣的玩偶不冷門，但比起常見的兔子、熊等的還是少見，很可惜這趟沒能找到讓他一眼看見就想起司命的。

里忒要找的是一隻白蓬蓬、軟綿綿、任誰都想上去抱一把的小羊，它會帶著和善的微笑，最好還有些傻傻的。
這些條件說苛刻不苛刻、說寬鬆也不寬鬆，但可能得花上一點時間尋找是真的。

抵達家門口時里忒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問司命跪著等應門是不是必須的，不過有準備禮物應該就沒問題。

而他把用來賠罪的蛋糕忘在玩具店裡，向妹妹展示手上提著的空氣後被憤怒的少女再次踹出家門又是另一件事了……

――拉線結束――

謝謝司命中陪我玩這麼一大棟摩天大樓！平房直接蓋成１０１！
邊聽著柔和的聖誕節音樂、看著背景下雪的河道，重溫一次兩人的交流依然覺得好溫馨啊！
雖然變成里忒大型撒嬌現場我我我很抱歉，戲精臭小孩各種撒嬌……
司命加油啊你值得幸福！

感謝里忒中的交流！

我才是！！
原本說好40則回應左右的交流直接被我翻了一倍左右，我感到很抱歉（
可以獲得可愛的弟弟還有使魔小蝙蝠太幸福，怎麼大家都這麼寵司命……

剛好在聖誕節對完＆發出來真的是很意外與剛好XDD！感覺也很適合這種溫馨的感覺
無論是能認識愛撒嬌的弟弟還是對這份交流，這邊都很開心！
再次感謝里忒中一起玩

最後把蛋糕忘記了的結尾太過好笑XDDDDDDDDDDD

司命很容易讓人產生保護慾，就像輕輕一吹就散掉的蒲公英必須好好捧在手心呵護起來一樣
其實最後忘記的部分有一個小小的隱喻，里忒很精明（管家特技？？），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犯這種錯的，就是在想要找怎麼樣的小羊ＸＤＤＤＤ
（店家：挖喔幸運撿到一卡車蛋糕

司命的溫柔和小里忒的黏黏撒嬌互動太可愛了吧！兩人優雅到讓人差點忘了他們都是惡魔...！喜！！ 和鯊鯊爭寵的那段也好喜歡喔小羊快來加入

Vasily0321:
謝謝覺得可愛！這都要歸功於溫柔可愛的司命大姊姊
鯊羊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