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那傢伙是去哪了啊……」希拉莉四處張望,想尋找那位穿得白得顯眼的少女會在何處,但始終不見半個人影。
已經忘了是追著什麼來到這裡,回過神時只餘一片無盡的墓地,暗灰色的墓碑沉重地林立,任燦爛豔陽在背面落下純黑的陰影,陰影之處,應該死亡的腐爛軀殼蠢蠢欲動,違背常理地刨開掩埋它們的塵土。話說回來在這個世界「常理」又是什麼呢嘻嘻?早該屈服於死亡的人們不也一如此刻破土而出的死軀,也許整個世界最終都只是一場荒謬的喜劇——
魔物一湧而上的時候卻是半點不慌張,笑容拉開巨剪已劃出銳利的光芒。黑色高跟踩著土地一使力,血色剪尖順利刺穿死人魔身軀,細瘦手臂輕鬆甩起有自己兩倍的重量,一個迴旋,「嘿唷!」
死軀順著力道飛出,原是隨意地揮手就甩,卻沒料到路徑盡頭出現了一抹意外的身影。
「咦耶?」稍稍歪過頭,看也沒看就反手刺穿另一隻偷襲的死人魔,剪尖抽出帶出一連串惡臭的腥血,灑了一頭一身卻一點不介意,澄黃雙眸只顧著盯著遠遠倒楣被砸到的人,發出了疑惑中帶點興味的聲音。
環視四周時只見地上一團不知從何而來的黑影逼近,視線被朝自己方向迎來且變得越來越大的影子吸引,當陰影落在頭上,意識到是什麼情況後已為時過晚,沉重的屍驅砸在自己頭上,雖然說沒有痛覺,但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棒的感覺頗不快。
「唔,煩死了,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啊?」被重重壓倒在地的希拉莉將沉重的屍體從身上移開,先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又洩憤似地用力一腳踢開屍體,讓這礙眼的東西從視野範圍外剔除。
「真是令人不爽。」
接著才從方才死人魔屍塊飛來的方向看過去,恰好與視線正往自己瞧著的紫髮人偶對上眼,她眼眸中的癲狂絲毫沒有想隱瞞的意思,希拉莉雖然沒見過,但從諾伊庫洛姆那裡聽過關於那位在平行世界中自由穿梭的少女人偶——敘述的長相與眼前這位一致。
「又來一個麻煩的傢伙了啊。」希拉莉咂著嘴,音量沒有想壓低的意思,面對這位與自己價值觀衝突的少女,她在腦中一邊想像著,若是能一刀將她砍死,那可是再好不過。
「嘻嘻嘻嘻——這又是誰呢?」高跟踹下正好將嗷嗷尖叫的食屍鬼踩在地上,剪尖朝後精準刺入另一隻受害者的手臂,蹲低身體甩過巨剪嘿唷一下,讓還在嚎叫的負傷魔物飛向遠遠立著的身影。
「是男生?是女生?咦咦好像有點眼熟——是誰的棋子嗎嘻嘻嘻嘻嘻嘻?」毫不在意口中的話語有多失禮,腳跟用力高跟踩穿腳下魔物腐軟的額頭,以此為施力點整個人跳起,帶著身後一整串張牙舞爪的魔物緊跟而上。
「無論如何總之——一起來玩吧?要是可以的話也一起結束吧?呼呼呼呼呼呼呼!」
「啊啊,正合我意。」片手將扛在肩上大鉈刀舉起,壓低姿勢擺出架勢,雙掌覆上刀柄,希拉莉目露凶光如鋒芒,閃爍著森寒幽光的瓦藍雙眸變得更是冷冽,她能感受到腎上腺素飆升與恨不得立刻將面前人偶碎屍萬段的慾望在體內交織。
要是能打倒妳,我就——
她傾身快步上前,隨著腳步掀起些許塵煙,單腳一蹬,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曲線,破風之聲數里外都能聽見,史塔夏的嬌軀輕身一躍躲過了攻勢,刀鋒揮空落地瞬間劈碎了地面,裂縫由中心擴散,碎塊也隨巨響飛散。
「咿嘻、咿嘻嘻嘻嘻嘻嘻!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衝擊波在腳下碎裂軀塊,膿血併著惡臭四處噴濺,將方圓幾尺都染上一片詭異的腥液。雙眸大睜中帶著濃濃的驚喜與興奮,象徵瘋狂的桃色在眸中髮間氾濫開來,像是找到稱手玩具的孩子一般,緊盯著半身染上汙血的昂立人影,「妳或許、比我想像中的有趣呢?嘻嘻、嘿嘿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色高跟落地踩上屍塊,凹凸不平彷彿險些一個趔趄,紅色巨剪順勢插下噗滋穿透趴倒地上的倒楣鬼的腦袋。到底是誰呢已經不在意了,因為現在全身——全意——全心——全神——「都只看著妳唷,棋子小姐,嘻嘻嘻嘻嘻!」
「有時間在那裡說廢話,不如來好好打一架吧。」站穩腳步後重新舉起大鉈刀,寬而鈍的刀尖正對著如見獵物般欣喜顛狂的人偶,史塔夏的嘴角彎起極其不自然的弧度,蒼白卻精緻的人偶心懷不善,那雙眸正貪狠地注視著希拉莉,眼底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狂氣、淒烈、尖銳又詭異的笑聲喧囂地迴盪著。
擰緊的摺痕堆積在希拉莉的眉間,得到真實的身體、再次享受美食、完成自己的夢想……這種捉摸飄渺的希望,在見到了史塔夏後,昇華成慾望與殺氣,理智早已見底,而對方的譏笑與嘲諷更是不留情地扯斷那最後一絲防線,握緊刀柄的手因施力過大而發白,無法冷靜下來思考戰略。就以結果論而言,只要眼前這眼前討人厭的人偶被打成殘碎就好了吧。
踩穩腳步後,敏捷地移動到對方身旁,將鉈刀高舉過頭,對準虛薄的身子用力劈下。
「去死吧——!」
話是這麼說,出手卻絲毫不緩。那一瞬間,空間彷彿出現了複數個自己,而對手的動作也因此有了一秒鐘的停滯。
這一秒鐘,已經足夠。
血色巨剪瞅著空隙毫不留情地對穿那柔軟的腹部,纖瘦手臂高舉竟是硬生生將人舉起。豔色血花自傷口與雙唇之間散落,一瞬間失去機能的軀體隨著重力滑至剪刃交界處,開口也因此被擴得更廣。
「只可惜妳只是棋子小姐,棋子小姐是不可以囂張的唷,嘻嘻嘻?」
「唔……、!咳!」
雙眸因突如其來的衝擊而變得圓睜,洞穿身軀的巨剪刃首被染成殷紅色,血液從咽喉嘔出,鮮血在荒蕪之地上淒靜地綻放著死亡,儘管感受不到疼痛,負責輸送氧氣的液體大量從破口流失,視線變得模糊和腦袋變得難以運轉,抵著刃底被高舉在半空中的希拉莉仍惡狠狠注視身下笑得得意猖狂的人偶。
——只要殺了妳……所有錯誤的因果都會被導正,就能迎接那唯一正確且幸福的未來了吧。
雙手將鉈刀緊握得指尖發白,在生命最後的吶喊中使出這具身體僅剩的體力,揮向定在原地又沒有空閒餘地招架防禦的少女,頭部隨之落地滾了幾圈後才停下。在那之後……呢?
再次睜眼時,自己正側臥在冰冷的地板上,常用的武器仍在身邊,除此之外,視線所及之處是牆壁和鐵柵欄。
「這裡是……?」
伸手碰腹部想確認傷口卻什麼也沒感覺到,只有肚破腸流的記憶仍鮮明地烙印在腦海中,也記得……那搗亂因果的人偶已經被自己解決掉了。
欣喜與不安交雜出複雜的情緒,迅速坐起身盤腿坐在鉈刀前,將刀刃朝上,張開五指並掌心往下使盡壓,但儘管見到鮮血溢出,也和過往一樣,沒有感受到半點疼痛。
「什……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殺死那個臭女人了!為什麼!」低沉的怒吼在地牢中迴盪。
明明只要殺了她,一切就應該結束了才對的……!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亮的瘋狂笑聲在幽閉的空間來回盪漾,刀刃切入頸項時湧上的是令人近乎暈厥的狂喜,但是一醒來又回到了……醒來……為什麼就是不能結束呢嘻嘻嘻嘻嘻嘻,這場鬧劇、這個世界,為什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戴著黑色手套的小手緊抓著鐵欄杆,像是想逃出鐵籠的倉鼠般幾乎將臉塞入欄杆之間,扭曲的笑臉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睜著大眼緊盯著對面陷入絕望的女孩,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這一切、這一切……嘻嘻嘻嘻、一直都不能輕易結束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打掃先前有人入住過的房間,不遠處傳來重物落下的聲音讓他疑惑地抬起頭。
「弗拉姆,你去看看。」吩咐尖牙妖精後積蓄收拾,在把防塵布鋪上的時候弗拉姆回來了。
『是兩個戰士呢
』小妖精比手畫腳地道:『那個有大大蝴蝶結的人偶跟一個沒見過的女人一人在一間牢房裡面
』
一個是史塔夏,另個是......沒見過的嗎?真是稀奇。
既然在牢房裡面應該就不必太擔心,環看了整潔的房間一眼——工作完成,去處理下一件吧。
「弗拉姆,去倉庫拿史塔夏小姐的手提娃娃過來。」
越往深處前去,女孩尖銳的笑聲跟鐵門瘋狂的拉扯聲就越發清楚,但大概是建立在因為是那位的心態上,所以看到那張拼命想往外擠的臉時,心情沒有什麼特別的起伏,甚至有些見怪不怪。
「史塔夏小姐,您嚇到人了。我應該有提醒您:不要無緣無故傷害戰士吧?」微笑著對少女說道,伸手接過弗拉姆遞過來的娃娃,往縫隙一塞。
「嘻嘻、咿嘻嘻,是娃娃--」
無法控制漏出嘴邊的癲狂笑聲,雙手抱過與自己相同外貌的娃娃。彷彿呼應著此刻的自己,娃娃豔紅的髮色垂落至腰,張開的雙眸桃色刺眼,嘴角卻朝下彎著,似乎在生氣的樣子。不甘、怨恨、憤怒、嘲諷--笑著詛咒世界的人偶,為什麼為什麼、只是想要這個世界……咦……
「咿嘻嘻、呼呼……」雙手無意識地撕扯著玩偶一任布帛開裂,斷口處露出的雪白棉花也被扯得到處都是,散揚在空氣之中,彷彿剛剛下過一場雪般。
……啊,要跟路德解釋為什麼庫存減少了。不過算是暫且轉移她的注意力,用這點成品來說無所謂。轉身看另邊的戰士。
「失禮了,您是剛甦醒的......希拉莉小姐嗎?我是布勞,是這個世界——星幽界——的嚮導。」跟著記錄對照出名字,換上擔憂的表情打開牢門後說道:「非常抱歉一開始就讓您遇上這種事情,不過不必擔心,只後我會盡力幫您避免這類型的意外。」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現在重生的戰士會回到暗房,照理說沒有這樣的力量。
但姑且……先擺一邊吧。
不知何故被執囚在昏暗牢裡的人握著鐵柵欄,目光呆滯地看著發狂的史塔夏和一位身形同樣略為矮小的……男性?像是不在同個水平線上溝通,在一旁納悶暗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直至那名香檳色頭髮少年終於將視線投以自身上前搭話才回過神來,話語中雖然每個字都聽得懂,卻組合成了超出理解範圍的句子。
「星幽界……?」照著面前這位長相稚嫩的少年所言,嘟噥複誦一遍這世界的名稱,腦中充滿許多未解之謎––這名為布勞的是什麼人?為什麼他手中有關於自己的記錄?把自己送來這裡的諾伊庫洛姆又到哪裡去了?––但問了也只會得到更令人混亂的答案吧,也許像在進入其他錯誤因果構成的世界一樣,在被收束後就不復存在,那麼問題的答案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便作罷追續提問。
但……她的確握鉈刀殺了那具狂氣人偶,砍下的實感、屍首分離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且從方才神情不對勁的史塔夏來看,她也和自己同樣感受到了死亡吧……那麼為什麼她沒有像其他被消滅的扭曲因果,幻化成如珍珠般的亮白球體?對於追求正確且唯一的幸福世界的卡爾杜斯而言,超越時空限制,在平行宇宙中穿梭的史塔夏,無疑是錯誤因果,但無論是她還是自己,都沒有因為死亡消失。
看來直到找到諾伊庫洛姆前都會被困在這個世界了,垂眸沉思的希拉莉越想越是煩躁,無奈抬手揉了揉後頸,與此同時也不假思索地跟在少年的身後,在帶領下不知不覺地從地下牢房一階一階向上爬,一路上布勞細心地說明每層樓有什麼樣的設施,住著哪些戰士,在後頭的希拉莉只顧著裝模作樣地頷首應聲,實際上完全顧著思考自己的事,兩人最終到了七樓駐足在屬於自己的房間前才回過神來。
起初覺得莫名其妙,突然就被交代了日後都在這地方生活。難不成這裡是旅館?但哪個瘋子開的旅館底下會有地牢啊???––心中不免出現了這樣的疑惑,怕問了發現那瘋子就是眼前這位用心接待自己的少年,即使對他發怒也毫無意義,改變不了被困在此處的事實。
——如果把這個世界當作是並無正確與錯誤之分的時空生活呢?
這個無從得知開端,卻也似乎無法贏來終結的世界超脫生死,即便在這個世界同樣無法擁有真實的身體,至少無需再導正千無量的錯誤因果,無需爭鬥抗衡,在找到諾伊庫洛姆前往其他時空前,暫且待在這裡視作休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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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 外_____________
原以為趕不上24號甦醒,所以想先卡位,就發生了這……
看起來睡得很開心呢,真是太好了
啊,正所謂多睡的孩子長得高?
貪睡──希拉莉好貪睡!
那個場外的蘋果是我嗎.....
得意。
Blau_UL:
「
……不會啦,我對砍洋蔥沒興趣。」看到對方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只能不情願地打消念頭。